西北部落一如既往来犯,战场上昨日沾上的鲜血已经被北边吹来的沙子覆盖,申屠原骑在马上,看着对面的祁军,今日他带的人依旧不多,拖住这边西北祁军,部落和荆国的合作才能更好的进行。

    “将军,可需要......”

    话还未说完,常武便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想效仿昨日战胜的场景,你想这么做,但军中你觉得谁能够做到?更何况今日是申屠原领兵,会有机会?”

    原本还准备极力推荐手下的兵的人纷纷闭嘴。

    “那我们今日?”

    “他不是喜欢炸?那我们就炸给他看。醴州的火药兵器都运过来了,大家不用省着花,朝廷另有准备。”

    常武目光在周围的一圈人身上看过,没过多久有人抱拳从这边走出去,没多少人注意。

    西北部落一而再再而三来犯,真当他们是软柿子,任人揉捏?

    在西北部落正忙着为前线制作火药之时,有人潜了进去。

    第二塔正忙着写回信,刚落笔,外面就响起了爆炸声。

    这声音大小绝不是战场上传来的,在附近没多远,震得他的帐子都抖了抖。

    “首领,存火药的帐子被炸了两个。”没多久,有士兵前来。

    第二塔依旧不急不缓的写着回信,“让达奚颐处理好这件事。”

    荆国皇帝送来的信笺,里面已经有想要发兵南下的动静了,安王如今正在昏迷,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便可以把安王一派全部处决,荆国皇帝不会再受桎梏。

    写完信笺,他交给旁边一直站着的南门左,“让人赶快送到荆国。”

    他在信封上写的不过是如今的情况,还有向荆国在追加一笔物资,若是可以,□□,他们也可以如实送上,全看荆国提供的粮草有多少。

    叶青洲喝着粥,看着在面前晃的人,“你要是着急,你就去前面看看。”

    柯容踌躇道:“我上去,不就是炮灰专门给人送命,那西北部落的人骑在马上,用刀轻而易举就能把我脖子给抹断。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我给安排饭呢。”

    “那你得相信徐子车的他很难死,否则你一直静不下来。”

    “我他爹......”柯容下意识骂道,但盯着面前的人,想到他爹是谁,差点给跪下了,“这不是我想着在战场上谁都很容易死嘛,你也知道我一直在这边,每天看到的都是伤员,久而久之心态就变了。要是我待在最前线说不定会好一些。”

    最前线很难死的人多,但他平时确实不咋见到。很难死的很难会到这边来,小伤的在前面的大本营就解决了,只有重伤,或者快要死的,才会到这边来。

    “他都在边关待了几十年了,不是很难死,你也是。”

    柯容咽了咽口水,这话怎么到了他耳朵里面听着就不太好,和怂懦夫一样,“我这是职业原因,还有惜命。军中可没有人比我会管粮食,调动粮食,要是我死了,不是我吹,过不了多久各个怀念我还在的时候。”

    “你急也没用,还不如把隔壁的药给换了,好几个将军呢。”

    柯容一拍腿,“差点忘了,我得让人准备饭了,给你多弄点好吃的素的。”

    叶青洲喝完粥,躺在床上,脑子里的嗡嗡声已经没了,耳朵经历爆炸后依旧还有点疼。

    前面打仗传过来的噼里啪啦声他听不太到,乌郎中拿了一堆东西给他弄了个超级加厚的耳罩,刚刚和柯容说话几乎就是鸡同鸭讲,全看他能不能看懂他的唇语。

    徐子车今早就被人叫过去了,似乎是上前线了,瞧着事情挺大的,没有一点信息泄露出来。

    晚上,大家熬着粥吃饭的时候,他才知晓对面的部落的存火药的地方被炸了,徐子车参与其中。

    只是可惜这次没有找到对面存粮草的地方,这火药是新划出来的一块地,专门存放,显眼,而且参与火药制造的人多,所以消息泄露了一些,被祁国安排过去的探子知晓了,今日确定情报无误就给炸了。

    今日送来的伤员很多,外面依旧在忙着给人上药。不过,这一块很安静,旁边的帐子都是住着受伤的将领,情况不严重,大多是住了几天就回前线去了。

    他取出身上的玉佩,是阿蘅送他的生辰礼物,上面他让人在青洲的地图上刻了一朵杜若花,玉佩在灯下温润如玉。

    杜若从药柜顶上取下几包药材,皱着眉看着一脸焦灼的卓轩,“你真不想再要多一点?这点药材哪够。”

    “你都要从柜子顶上面拿了,我哪还敢多要,你这里怕是也没了,这药材珍贵又保命,京城上上下下稍微有点门道的都已经收完了。我家老爷子就是反应慢了点,从前就没怎么插手过医药生意,这不,病了,发现府中的药材不够。”

    杜若把药递给他,又从下面的柜子里掏了掏,翻出一包药,“这两药材药效差不多,实在没了,问问郎中能不能按照药方换了。我过几天要出门一趟,本草堂麻烦你照应一下。”

    “行,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得到的。”卓轩把药材收拢,塞到竹筐里面,“青洲在那边还好吧。”

    杜若打算盘的手放下,“我也只能从孙澈那边知道一点信息,现在是生是死鬼知道。”

    怕不是真的要变成鬼。

    “你这次要去哪?”卓轩掏出银子给她。

    “西北。”

    卓轩肥硕的身子一抖,“你去西北干啥?”

    “总不能跟你说我去收尸吧,西北战场上那么多尸体呢,总得处理,虽然西北干燥,但万一不小心出了疫病,所以皇城司聘请我当个编外人员,和他们一起北上。”

    卓轩提着的气终于放下了,“这西北......”

    他嘴巴开开合合,想说但......

    这不明着去战场,也不知道皇城司是怎么想的,她去多不方便,男人堆里出现了一个女人,怎么看怎么不安全。

    “我又不上战场。就在醴州附近,你想什么呢。”一张脸皱在一起,眼神还挺愤怒,“我只是顺道去做点生意,搭上了皇城司的风而已。”

    卓轩总算放下心,短短几分钟心情起起伏伏他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那就好,可千万不要上战场。”

    杜若收了他的银子,把零钱递给他,“你放心。”

    外祖母收拢的药材已经在往西北运了,这次她和去西北的人负责交接,路上除了皇城司的人便是户部的人,加上叶府从前留下的人,她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交接完,她就准备回来。

    本草堂暂时让几个掌柜看着,还有贝雅和房榆守着,不会出什么大事。京中要是乱起来,第一个关门大吉的就是本草堂,不求冒头,只求自保。其它医馆背后的人树大根深,本草堂就不去参和了。

    和管家商定好细节,让房牙找的院子也找好了,看过之后,香草园就搬了出去。

    叶府一下子空了许多。杜若从香草园走出来,不免有些感叹。旁边的桃园还晾晒着炮制好的药材,一阵阵药香在空气中回荡。

    “少夫人,这是从前大将军留下来的令牌,若是出事了到官府或者是军中可以求助。”

    杜若接过,“我会尽快回来的。”

    管家点了点头,“府中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您放心。”

    杜若用完晚饭,提着灯来到竹林,深处的小木屋最近落了一点灰,她清扫干净,拿过蜡烛和香对着在房中摆着的三个牌位分别上了一柱。

    秋天的竹林和夏天的不一样,叶子已经干枯了,枯黄的叶片耷拉在树上,风来只能吹动一点末梢,然后叶片和竹子脱节,落在地上。地上堆了一地的竹叶,过了今年,来年,就彻底和地上的泥土黏着在一起,你我不分。

    昏暗的夜里,她絮絮叨叨讲了许多事。女生的呢喃在夜里飘荡,这次,没有人再敲开门,来这里找她。

    桌上燃着的蜡烛在烧干净之后,烛台垂落的烛泪彻底干涸。

    她收好东西出门。

    “小姐,夜里风凉。”阿霁拿着斗篷给她披上。

    “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那我走了,你在京城要好好的,若是有急事或是缺银两了,去我的箱子里面拿。”

    “你真不带我去。”阿霁吸了吸鼻子,“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远。”

    “京城安全,路上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呢。”

    “我不怕。”

    “可你要帮我守着香草园,香草园可是你我的心血。”

    阿霁皱了皱眉,“那你要快点回来。”

    自从她被小姐捡回来,就没有分开过。

    “放心,我会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回来。”

    “骗人是小狗。”

    “我才不会是小狗。”

    杜若擦干净她的泪,认真道:“我走了。”

    皇城司安排的时间是凌晨,在京中众人没有察觉的时候出发。

    门口的叶府的侍卫已经准备好了,杜若走到最前面的那匹马,单脚踩上马镫,轻松上马,“出发!”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闵州,在闵州和来自祁国各地的药材都交接好之后,再由官府的人统一送到醴州边关。

    外祖母送来的药材和官府筹集过来的药材,她预测是差不多时间到,甚至,外祖母的药材会早些到。此行除了京城收到的药材外,其它的全靠地方官员能不能从那些商户和世家榨出药材来,这榨的过程已经十分消耗时间了。

    边关战事吃紧,各地又开始征兵了。一路上各种事情,她看了不少。边关最近传来了信息,前线战况还不错,不过依旧缺物资,请求支援。

    越是往西北走,越是荒芜,空气干燥,地面的积水也少。

    “少夫人,羊肉汤好了。”

    杜若接过,路上经过的城镇不少,偶尔他们会停下来补给一些物资,吃些新鲜的吃食。西北的羊肉多,这些天几乎都是各种皮牙子烤羊肉,烧饼,羊肉汤,羊杂汤......

    “这里距离闵州和醴州的边界有多远?”

    “大概还需要走三天。”

    杜若喝着羊肉汤,摸了摸自己饱经沧桑的脸,沉重的叹息一声,还是京城的风水养人,这才多久,她脸被风沙刮拉着疼,没日没夜的赶路,都要枯萎了。

    在小镇短暂补给之后,又是使劲儿赶路的一天。队伍很长,浩浩汤汤的,前方的人打着旗子,在风中刮着,哗啦哗啦响。

    为叶青洲千里迢迢奔波这一次就够了。

    到了闵州和醴州的边界,果然先来的是外祖母让人送来的药材。

    杜若看到达理进城,风风火火把户部负责算账的人全给薅过来了。

    “出发前说好了,每样药材多给一成银子,还有镖局的费用按照市场价酌情给,这么多药材,随时可能被人劫,辛辛苦苦送过来,你们该大方一点。要是不给银子,岂不是寒了老百姓的心,现在药材的市场价你们也清楚,只多给一成银子还送货上门已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这些送过来的药材不少价钱都翻倍了,你们一口吞下才有的这优惠,你们要是不给银子,到时候这些医馆还怎么进货,怎么开得下去,还有你们许诺的免税收的事情记得安排到位,各项补贴也不能落。”

    “这才是第一批,你们得安排到位,叶青洲在战场上生死未卜,要是因为你们没有把价钱交付到位,耽误了药材的送达,你们也知道后果。”

    ......

    “叶夫人,我们知晓,一定给你安排到位。”可别再念了,他们是抠搜了一点,但这也不是没办法,银子多是多,可要买的东西更多,花完就没了,只能等这个季度的税收,这帐还不知道要打多久呢,能省一点是一点。

    杜若得了许诺,这才放下心,转身往外跑,“达理姑姑!”

    那叫一个亲热黏腻,平时只能看到她冰冷的目光的士兵,脸色像是见了鬼。

    “你慢点。”达理接住她。

    杜若趴在她怀里,“我好想你。”

    四年不见,实在是太想了。

    “我也想你。”达理摸了摸她的头,“你怎么也跟着来了,这边很乱的。”

    因为战事,这里鱼龙混杂,安全有时候都难以保障。

    “我跟着来送货,户部的官员都精明的很,要是你们吃亏了怎么办,我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条件,可不能被他们躲过去。”

    “你个小滑头。你达理姑姑还能真吃亏去了?”

    “说不准呢,要是你太爱我了,想把这件事办好,为了我吃亏,我可是心疼的。”

    “放心。”丘府有的是钱,只是这小姑奶奶不知道,这些药材价格虽然高,但博她一笑还是能做到的。而且这事也不全是为了她,陈清的命,丘郎中可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拿下的,可不能让西北落了下风。

    “我让人安排你们休息,花销记在账上,等会儿让户部支付,他们可有钱了。”有钱到让她眼红,那可是国库。

    “齐磊,把御医叫过来,验药。”杜若转头,看着那几个户部的官员,甜甜笑道:“达理姑姑把药单子给各位大人看看。”

    达理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叠单子,杜若拿过看了看,低声说道:“有备份吧。”

    “有,你放心,东西一个都没有缺。”

    杜若拿着药单子,笑盈盈走过去,“算算帐,按照市场价来,然后我们再优惠。”

    “请镖局的价钱一定要另算,提供药材的商户和镖局可是为国家做贡献,朝廷的牌匾记得赶快做好送过去,人家为了就是这个,要不然哪这么快就能收集起来。不能让这些人寒了心,至于我辛苦跑了这么大老远过来,就不收辛苦费了,多补贴补贴他们才是正事。你们速度快一些,这些药材才能更快到前线,耽误一天,那是无数条人命。”

    原本还想着歇一些的人被她这嘚啵嘚啵的一顿说道,也不敢休息了,打起精神处理事情。

    户部官员掏钱还算痛快,算完,把银钱给他们,“最好找个钱庄存着,身怀巨额银票,被人盯上就不妙了。”

    “您放心。”百汇钱庄早在这边落脚了,而且钱庄银子的运输也是金鹏镖局负责。

    杜若见里面在聊,走到运过来的药材附近看着大家清点搬运。

    突然,她目光在一个人身上立住,“你不是那个......”

    那个啥来着,她在京城见过的,她给外祖母送行的时候,他和金鹏镖局其他人因为野猪还是啥来着受伤了,正准备找个靠谱的大夫瞧瞧,若是她没记错,她推荐的是济善医馆。

    “杜小姐,好久不见。”那人也兴奋道。

    他乡遇故知大抵如此。

    “好久不见,你们金鹏镖局承包了这次的运输?”

    “对啊,还是我们老大领头。”

    “老大?”杜若在人群中望了望,“是哪个,给我指指。找你们镖局送了这么多回东西,我还没见过你们老大呢。”

    “我们老大是达理小姐。”

    “你说谁?!!!”

    “达理小姐啊,我们这次来送东西的,只有达理小姐一个女生。”

    “她不是这批货物的主人,前来盯着的吗?”

    “不是,有关这批货物的主人我们不能透露,不过达理小姐确实是我们老大。”

    “她她她......”她怎么会是金鹏镖局的老大。

    “听说是祖传的,她掌管快十年了吧,这事我们镖局大多都知道。”

    杜若盯着紧闭的房门精神恍惚。达理姑姑竟然是金鹏镖局的掌柜,大老板,难怪外祖母送信的时候喜欢找金鹏镖局。

    达理结算好银票出门,看她一脸怔愣,目光看着她眨也不眨,“你怎么了?”

    “没事。”杜若在她身上看过,还真是满满的镖师的风格。

    达理用手背贴了贴她的头,体温正常,“没事就好。”

    “那个,达理姑姑,你真的是金鹏镖局的掌柜?”

    “你从哪知道的?”

    “误打误撞的,金鹏镖局的标识,我在金鹏镖局送过这么多次东西,早认识了。然后我问了问,就知道了。”

    “嗯,我确实是,家里从前就是做镖局生意的。从前你还小就没和你说,后来是你在京城,没机会,现在你知道了正正好。”

    杜若眨了眨眼,还真是。

    “你瞒的我好苦,我差点就换镖局送东西,给别家送银子了,京城那个平安镖局正在和你抢生意呢,开业还有优惠,送一次只要金鹏镖局的半价,我差点就心动了。”

    达理哭笑不得,“以后我让人给你免费,反正你每次送过来的东西也不多,和其它要送的一起南下就好了。”

    “不行,会错账。”

    “我们小阿蘅这是做生意做出经验了。”达理打趣道。

    “那当然,我的医馆可火爆了。”她努力经营了好久呢。

    “真棒!”

    杜若骄傲的扬了扬头。

    “我医馆以后需要送货,还有来我们医馆进货的商家,我一定给他们推荐金鹏镖局,一定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好。”达理看着她兴奋的脸,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今天对接好这批药材,我就要回去了。”

    杜若翘起的嘴角往下落了落,“怎么这么快。”

    “有点急事。我和户部的各位大人已经商议好了,钱款都汇到百汇钱庄,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有几批,你帮我盯着点。”

    杜若点头,“你放心。”

    “那我先走了。”

    “嗯。”杜若努力扬起笑,“路上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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