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筹集的药材还未送到,外祖母筹集到的药材已经快到了七七八八,户部带过来的银票一堆一堆往百汇钱庄堆积。

    直到,前线缺药的消息传来。

    边关,伤营。

    乌酒小心翼翼把叶青洲耳边捆着的耳罩拿下来,“你这吃了药之后好的真快。”

    柯容看到他眼中带着的好奇,“人家夫人祖传的,你就别惦记了,说不定这是人家的镇店之宝,你还想把人家吃饭的东西给挖过来?”

    乌酒讪讪,“我又没说想要。”

    “你眼睛说了。”

    乌酒对比了一下他和柯容的体型,放弃了,这人别的不说,平时比他勤快多了,一身腱子肉,虽然只是个摆设,但也比他强上不少,和他闹腾起来只有吃亏的份。

    “怎么样,还疼吗?”柯容轻声说。

    叶青洲摇了摇头。

    “你可别是为了上前线给我胡叨叨。”他这点小心思,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真好了,不信你问乌郎中。”

    “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别的不敢说,光是治战场这些伤,整个祁国能比得上我的都少,每天经手百八十个人,经验早就练出来了。”

    “没事就好,我这不是关心这小子不要命了。”

    “他可比你惜命多了,带了那么多药。”

    柯容一时无言,这小子带的要还真他爹的多。

    叶青洲收拾了一下东西,“等下唐五刘二李三过来接我,我要回去了。”

    柯容嘴唇蠕动,想说什么,但又知道他不会听,“你把你肉干带过去之后藏严实一点,有点好吃的,大家都馋。”

    叶青洲点头,把东西都收好,没等多久,前几日背着他往回跑的几个手底下的兵就过来了。

    “叶百夫长,我们帮你提。”唐五几个殷勤地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叶青洲把东西给他们,“前线战况如何?”

    “西北部落那些鳖孙子又来了,这几天我们往对面扔火药杀敌可痛快了,就是这战况......您也知晓的,他们手里头的火药比咱们的好一些,所以伤亡......”

    叶青洲在后方待了这么久,也知道具体的情况,伤亡是很严重,每天都很多,药也确实快耗干净了。

    “不过我们偷袭了他们好几次,他们还是有受损的,西北那地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多物资,年初的时候对面都要穷得快要解散了,一直拖拖拉拉,竟然还真让申屠原给整活了。”

    “对面不是和荆国有合作,听说是荆国提供的物资。”

    “那说起来荆国不是亏大了。对面打,虽然赢,但总是憋着一口气不往下攻,给了那么多东西有啥用。”

    “说不定是借着这事憋着坏想要和荆国多要点东西,就跟驴子面前吊着根萝卜差不多吧。”

    “这荆国本来就不必我们大祁强,没事给西北这几个部落送东西干嘛。”

    “这还不简单,荆国也想南下,就派西北部落打头阵,大将军就是死在祁国和荆国的边境,听说军中的叛徒老多了,大将军中了计才没回得来。”

    “这西北部落和荆国实在是可恶。”

    “今日他们怎么还没来,一直拖着拖着,总该到头了吧。”

    “也是,按道理今天他们一定会来,昨天下了几场雨,都修整够了,还不来,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不来就不来了。正好多练练,他们来的时候我多杀几个人,好给家里捎点银子。”

    “也不知道这战事什么时候停下来,我好多年没回家了,原本今年还有机会的,都怪对面这杀千刀的,脑子不清醒又来了。”

    “这几十年他们赢过几回,竟然还不认命,他们来了,我一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没有尽头的荒原上,几个人缓慢前行,快要到对面驻扎的帐子的时候才停下脚步,“百夫长,您的帐子给换了,我们带你去。”

    身为这资历十分浅显的百夫长作为伍长时手底下的兵,他们自然是能巴结就巴结,万一搞不好,他们还能成为亲信。军中他们可比这只参了几天兵,上过一个时辰战场的新兵强多了。

    军中阶级严苛,只要往上升,各个方面的质量都会高很多,一方面是为了鼓舞手底下的士兵努力杀敌,二来是防止军中的高官投|敌。

    叶青洲走到他被分到的帐子,里面的人果真少了些许,空间宽阔许多。他刚来作为伍长的时候是和普通士兵一起睡的,一个帐子里面和大通铺一样挤满了人,稍微动动就能碰到别人。

    “把东西放下,我去趟训练场。”帐子里没人,这个时间都在训练场训练。

    被分到他手底下的兵,他隔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见见。

    手底下五个人变成一百个人,他只稍微适应了一下,阿蘅香草园和本草堂的人数都快赶上这个数目了。

    “训练场往这边走。”这位第一次到军中,一定有不熟悉的地方,他们一定得多抱大腿。

    第一次在军中出场就这么惊艳,这么一鸣惊人,以后前途无量。现在虽然是百夫长,他们瞧着已经是个不算小的官位了,但和同一批到军中的人讨论过后,纷纷觉得他说不定  能到正、偏牙将,甚至正、副将军的位置,那可是管五千人,一万人。

    训练场大大小小的将领带着人训练,一堆一堆的,人有多有少,少的五个人在一起训练,多的上百。

    他现如今是谭钧谭小都统手底下的百夫长,小都统手底下有五百兵,五个五百百夫长。在小都统之上还有大都统,手下是一千人。

    他手下的这一百人,有十个什长,手底下管十个人,十个人之下才是伍长,管五个人。

    柯容这几天一直念叨,要不是他经验少,才参军,这小都统没跑了。不过虽然他嘴上念叨,他还是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太出头了也不太好,树大招风。

    “谭都统。”

    这些天他虽然在养伤,但隔壁住着几个将军,前来看望的人不少,他也跟着见了不少人,谭钧就是其中之一。

    “你是甲队的百夫长,人都在那边训练,你直接过去就行,我已经和他们说了,今日你正式上任。”谭钧指了指偏旁边一点的地方。

    叶青洲看了眼,往那边走。

    现在是军中训练的时间,除了几个肌无力摆烂的,其他人都在努力训练。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了自己的命也得努力活下去。

    叶青洲走到谭钧指着的位置,看到他们腰上挂着的字牌确定了这是他手底下的兵,他拍了拍手,让周围都静

    停下来。

    这掌声的停顿和上一任的百夫长的习惯一模一样,还在操练的甲队士兵纷纷停下来。

    “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你们新任的百夫长,我姓叶。”

    没说清楚自己的姓名在军中不算多罕见,从普通士兵往上爬的,名字大多和一些鸡鸭鱼蛋猫狗数字相关的,不少人提拔上去之后改名的。甲队的人只以为这新来的百夫长的名字有些磕碜,说不出口,影响威严。

    不过,这些想法都排在了后面。他们老早就知道了这百夫长是之前只身入敌军,把对面的火药库给炸了的人,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实在是传奇。外加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他还是第一天参军,这天降勇士的光环彻底扣死在他身上。

    对于这事迹,这军功,他们心服口服。知晓人在伤营养伤,要过些时日才能正式上任,他们也懈怠,都把人安排的稳妥,训练也没落下一点。

    “百夫长好!”

    叶青洲手压了压,让他们静下来下来,“甲队集合!”

    集合好之后,叶青洲和底下的每个什长认识过后就让他们分散训练了。

    军中的训练,这些年除了稍微改进了一点地方之外,其他的大差不差。旁边有马吁声和弓弩破空的训练声音传来。他看了一眼就没再管。

    甲队的士兵的训练,他一直盯着看,偶尔上前指导动作。能在战场上活的久的都有两把刷子,这些士兵的资质不算差。

    把队伍里面的人一个个看过,他回想从前师父教他的那几种方法,外加从兵书上学的,一套套仔细思索过后,加上刚刚观察过他们出手行动的时候的习惯,在脑中简单列出了几种训练方法。

    今日西北部落没有前来,军中不少人纳闷,这实在是反常。

    前线的伙食比伤营要好很多,粥很浓稠,大多是配着点酱菜或者是饼子吃。

    叶青洲捧着碗和他们一起坐在火堆旁,火堆上面放着一个锅,里面煮着干菜汤。晚上温度比白天低很多,围着火堆吃饭也成了这里的一种特色。周围坐着的大多也是百夫长,从旁边的人知晓他是谁之后,一个个惊奇地看着他。

    年轻,瘦,气质好,长得好,爱干净,这是对他的第一印象。

    若是不提前知道,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这样的人能在参军的第一天把对面给炸了,气得第二天申屠原亲自上战场了,听闻那天西北部落不少人在他们队伍里找他。

    这明日西北部落再来,他估计还会上场,也不知道到时候的情形如何。

    叶青洲喝完粥,打了碗干菜汤,还算京中这些人有良心,没给送到西北的粮食里面掺什么乱七八糟的石子,干菜汤味道虽然算不上太好,但在物资紧缺的情况下,这也是一大美味。

    军中没有什么休闲时间,大多吃完饭就回到自己的帐子里面睡觉了,帐子里面的灯很少,每月送过来的煤油数量也不多,很省。温度逐渐降低的时候,外面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没有其他人。

    “百夫长好!”

    进门的,和他同住的什长进来看到他都问了一声好。所幸人也不算多,回复起来也不太打扰他画图。

    帐子里面点着一盏油灯,豆大一点光,叶青洲从水囊里倒了一点水,拿过墨条磨墨,把白天想好的训练方法在纸上记录下来。

    他写了许久,同一个帐子的什长也看了他许久,默默把帐子里面打扫干净,从前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沾了一点水使劲擦。要不是西北的水珍贵,整个帐子他们都能擦得锃亮。

    百夫长竟然是个书生,传闻书生那啥君子来着,还有啥兰花,平时要戴着香包玉佩,衣服也有讲究,和他们住在这邋遢地,实在是委屈了。从前在城里的时候他们也见过书院里面的书生,但百夫长瞧着就不一样,就有一种无形之中的感觉,这感觉他们形容不出来,大概就是书生气和贵气。

    写完,叶青洲放下笔,把纸张放到一旁,思索完最近没有什么需要再写的,他才拿着笔出门找水清洗。也是找了个坑,把里面积的水舀出来,拿滤布过滤完洗笔。这水虽然不太好,总比墨汁黏着在笔上伤笔好。

    洗完,帐子里的几个人还在上下忙活,帐门大开,里面的空气焕然一新。

    “你们谁识字?”

    拿着各种东西擦来擦去的几个什长纷纷摇了摇头,“识字的在参军的时候早被挑走了,后来学的也升上去了。我们几个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从前有人教过几个字,也没学会,只会写自己名字。”

    叶青洲对这种情况也没太失望。识字在军中升迁更快,但是军中常年打仗训练,没什么时间学,学了也不够好。至于在军中只有芝麻大小的官的什长识字的更指不上了。

    他把写好的纸收好,幸好他一早就对这种情况有所准备,画的大多都是简单易懂的图,“我先睡了,你们也早些睡,明日说不定西北部落一大早就跑过来了。”

    “我们这就好了。”把帐子从里到外翻新过后,他们也感觉呼吸都美好了。怕吵到百夫长,耽误他明天上战场杀敌,手上的动作更加麻利,一刻钟不到,他们就放下手上奇奇怪怪的打扫工具,盖上被子开始睡。

    秋夜,月圆,寂静。

    远处有人骑着马往部落飞奔,南门左从驿使手中接过信函,往主帐走。

    “首领,荆国来信了。”

    “进来吧。”

    南门左把信函放到桌上。

    第二塔拿过旁边的匕首挑开厚重的蜡封,抽出里面装着的东西。目光冷淡的把上面的内容看完,“让申屠首领明日换个人和祁军对战,拖住他们。部落其他人,除了需要看守物资的,其他人等着听我命令。”

    “是。”

    荆国的物资果然如他所料送过来了,攻下祁国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是多久以后的事情,瓜分祁国更是久远,还不如趁此多要点东西,荆国已经在西北部落投入这么多了,是不可能看着他们因为物资不足而放弃的,至于火药,能拖就拖,万一荆国和祁国联合起来把他们给吞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南门左从第二塔的帐子出门,到不远处的帐子门口和侍卫说了一声,侍卫进去之后,里面才有了些许动静。没多久,几个女人从里面出来,他面不改色,习以为常。

    申屠原简单系了衣服就让人进来了,空气中弥漫着酒味还有一点脂粉香,南门左没敢多闻。

    “第二首领让您明日换人和祁军对战。”

    申屠原拿过桌上的酒,摇了摇,“他明天找我有事?”

    “荆国来了信函。”

    申屠原挑眉,还真的被第二塔猜中了,荆国一定会送物资过来。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他弟弟申屠睐想领兵很久了,这次正好给他历练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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