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第二塔撤退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杜若得了消息，带人人从伤营出发，昨天她去过的那地方，她走到那里，沙子上还残留着一点血迹。周围的地形变化很快，她看了眼周边，骑着马走过一个又一个沙堆，沙坡高低起伏不断，数量很多，正面看完，她绕道背面，没看到人，她转身往下一个地方走。
周围一点植物都没有，水源很难找到，身体的水分在白天炽热的太阳下，快速流失。整片沙场只有她一个人，她看了眼太阳，再次调转方向，碰到祁军派过来搜查的人，他们打了个照面之后又迅速分开。
走了许久，杜若从马上下来，看着这一片又连着一片的黄沙，捏紧手上的水囊，要是再找不到人，她见到的可能就是他的尸体了。
他不会迷路，必定是身体出了事情，不好行动。
叶青洲到底死哪去了。找到最后她气急骂道。
军中的马她骑了一天，跑了不少地方，到黄昏已经彻底罢工不干了。
杜若只好牵着马走，半晌，她拍了拍马，“你说你要是跑的话，会往哪里跑。”
手底下的马对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
“你好好回话，回去我给你加餐。加餐懂吧，一定让你吃上全军中最丰盛的一顿。”
听懂加餐二字，踩在沙上的马蹄动了动，调转了方向，准备走，没走动。
杜若把马扯回来，“不是让你回军中，是让你在这边找个水多的地方。”
“好好给我做事，做好了，才能加餐。”
马龇牙咧嘴，还没一秒就被她收拾的规规整整，安分地转了弯，这次也没走动，杜若牵着他往反方向走了。
这马有点蠢。反方向比他选的概率大多了，她的直觉也是反方向。
或许是心有灵犀，她越往这边走，心跳的越是快，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告诉她就是在这边。
西北的黄昏很快落幕，黑夜来临，今日天空上飘荡着一点幽光，地上依旧很暗。
杜若牵着马走，把口腔里面的沙子咳出来后狠狠灌了一口水，取过另外一个水囊倒了一点水给马，“先委屈一下你，回去给你加餐，让你在马中荣耀无比。”
这时候，这马她可得好好捧着，要是跑了，她也出不了这沙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鬼知道她走了多远了，这片沙漠太大了，危险系数很高，一般的商队都不往这边走，实实在在的无人区。
喝了水，杜若牵着马继续走，若是真找不到，她必须得回去了，不然，她也得把命搭在这。
“叶青洲！”
“叶青洲！你再不出现，老娘每年带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你坟头蹦跶！”
“让你看着我们天天恩爱！”
“你再不出来，小心你死后我给你造谣！卓轩帮你洗白的那些话，能有我说的可靠吗？”
“你要是再不吱一声，小心你下次看到我，我已经子孙满堂了！谁会想起你个孤家寡人，我要带着我的曾孙子去给你上坟，年年上！你要是现在没了，早死的白月光和朱砂痣都轮不上，只能算蚊子血！”
“蚊子血最终只能被洗干净，然后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你要是再不出现，小心我就真的和别人白头到老了！”
骂了一路，牵着的马都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了，杜若没忍住拍了过去，“注意点表情，还想不想加餐了。”
双方正在讨论的时候，旁边有了一点声音，不过不太明显，要想在这旷野喊出一片声音还挺难。
她牵着马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发现了一匹孤狼，正眼冒绿光地盯着他面前的人。
“我可去你的，老娘的男人，你也敢动心思！”
杜若抽过腰间的鞭子，想都不想抽过去。
野狼显然是饿极了，发现有人攻击他，依旧忍不住想要对面前虚弱的身体下嘴。
杜若和他交手几次，很快明白鞭子在这里的攻击性大大降低了，她目光看到叶青洲旁边放着的大刀，提起，对着野狼砍过去。
她从前就经常看到叶青洲早上拿着一把刀练，各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优势的方法早已经在脑子里记熟了。
几次下来，这狼依旧对着叶青洲恋恋不舍，目光转而看向她牵过来的那匹马。
马看到他瘦弱的身体，走过来，毫不犹豫，踢了他一脚，直接给踢飞了。在战场上天天揍人踢人，对这一套早熟悉了。
杜若看了眼眼睛紧闭，面色发白的叶青洲，二话不说给人把了脉，掏出药包帮他把伤口给处理了，把水直接灌下去，又往他喉咙塞了一堆药丸子。
“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
“从前说和阎王抢人，这次没想到真要了。”
“好在，我找到你了。”
把人抗上马，杜若拍了拍马，“回去给你加三餐。”
马叫了一声，在原地不动。
“你还会讨价还价了，行吧，十餐，再多就真没有了。”
这里和祁军的帐营隔的很远，到伤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
早已经回来，正在着急的苏齐看到人，跑过去，“杜郎中。”
杜若指了指马上的人，“先把人扛到帐子里。”
“我去抓点药，你们等下给他喝了。”一天多没睡，一直奔波劳碌，神经一松懈有点扛不住了。
“好，我和柯大人说了声，炖了点汤，您等下喝些。”
杜若摸着干渴，被细沙包裹的嗓子，点了点头。
抓了药，把人重新看过之后，她喝完汤，吃了点饭就躺着床上睡了，她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从床上爬起来，她整理了一下，出门，“他醒了没有？”
“还未，今日请教了乌郎中之后给少爷灌了点流食，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没有喂多少。”
杜若点头，“我去看看。”
半晌，她把完脉，取出银针，对准几个穴位扎了进去，磨了点墨，把药方子写下，“去开药。”
她摸着肚子跑到厨房，桌边给她留了一点吃的。
“杜郎中，你可要延迟回京城？”
她摇了摇头，“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好，不过，我们这次回去要押送一个人。”
“谁？”
“前靖王世子，陈清。”
杜若恍然，这人可能就是叶青洲给弄回来的。
“你放心，军中给我们拨了一队人，和我们一起回去。不过，中途我们要留一部分人在醴州和闵州的交接处，剩下的药材还需要运送。之后也有粮食棉花一类，快到冬日了，西北冬日的晚上尤其冷，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不过，到了闵州，我们回申请多一些人来押送。这一来一回，这么长时间，我们有些扛不住了怕路上出差错。”
杜若点头，“你们安排就好，我都配合。”
“杜郎中，我们这么快走？少爷还没醒呢。”
杜若打了个哈欠回帐，“真的，他没多大事，能活着，就是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他们在这里待着也不像回事，而且她和江庭洲约好了回去的时间。
苏齐心悬着，这看着不像。
“你放心。之后几天的药我都给他开好了。让人把带过来的东西收拾一下，给他留点吃的和药就行，你们可不要全给，我们回京城还有这么远的路呢，要是超出份额，后果，你们知道的。”
“我让人盯着。”
杜若目光在他脸上看过，打着哈欠准备再睡一睡，越睡越想睡，现在不睡，在路上荒郊野岭，野兽出没，整天提心吊胆，更加睡不着。
夜里很安静，院子里换上了秋天开的花，都开的很灿烂，云城的秋天，树木依旧枝繁叶茂，在小院留下蜿蜒曲折的倒影。
“小姐，如梦来信了。”宁穗手上拿着信函。
屋内飘着茶香，丘姚正看着一卷书，她把书放到一旁，“拿过来吧。”
“可算有点消息了。”
接过信函，她看到上面的内容，微微皱了皱眉，“这陈清可真是好命。”
“让人在军中押送的路上看着，这次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是。”
“那些药材都送到了？”
“送到了，银子也汇入了钱庄，官府承诺的东西也在陆陆续续准备了，不日将会下来。此举虽然冒了头，但记了一部分在当地的官员名下，算是功绩，有朝廷的嘉赏，只会越来越好。”
“让他们好好经营，说不定能撑个几百年。”
“我会和他们说的。”
“达理说她送药过去看到了阿蘅，她怎么就这么闲不住，现在世道乱的很。征兵的征兵，交粮的交粮，有些人在极端的情况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小小姐有分寸。”
“有分寸。”丘姚哼笑一声，“她这是有我扛着，要是没我还不知道被哪个大尾巴狼给骗了。”
今天西北下了雨，雨势很大，地上松散的沙子被雨粘合的严实，有些地方汇集了一些小水坑。空气中漂浮的黄色的细沙落在地上，空气十分清新。
他们回程又耽误了一天。杜若给叶青洲喂着药，手法和她在本草堂给小孩喂药一样，快速，在对方稍不留神的时候药已经从喉咙下去了。
“杜郎中，饭来了。”
杜若点头，“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呢，我们在这边总感觉像是吃干饭的。”
她不想浪费这里的资源，从京城到这里，送一趟物资，路上十分艰难，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来之不易。
“听乌郎中说应该一两天。”
“那就先留一两天吧。”杜若把药喂完，“这一两天，他应该能醒。”
吃完饭，她弄了点水把叶青洲给擦了擦。在沙子里躺了这么久，好在没有被沙子埋了，身上一层沙灰。
“脸还是俊的。”杜若把他脸擦干净。一场秋雨一场寒，西北也不例外，正好有时间，她再琢磨琢磨弄点保暖的东西过来。
“怎么还这么白。在军中也太打眼了。”杜若瞧着，把自己的手放到他脸边上对比了一下，还是她手白，天天日夜兼程，只稍微黑了一点。
叶青洲眼睫动了动。
杜若盯着自己的手，“说起来，我这手也得养养了，要不然我卖那些药膏，客人看到都没有信服力。”
“对了，脸也要收拾起来，被风吹的，别未老先衰了，东西也不太好卖。”
杜若碎碎念，低头对上一双眼，她眨巴眨巴眼，戳了戳，活的，温的，热乎的。
“你醒了。”
叶青洲皱了皱眉，“你谁？”
杜若笑意僵在脸上，“没谁，孤家寡人一个。”
叶青洲听着她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字，心里一虚，但没摸着头脑，他还有点迷糊，“我要喝水。”
“柯大人。”杜若转身就走。
“诶。”
柯容走过来，“怎么了？”
杜若指了指，“他要喝水。”
“醒啦？”柯容激动道。
“嗯，把他给解决了。”
柯容没太在意她的语气，直接窜进去，“我的老天奶啊！你可终于醒了。我这就给你倒水。”
苏齐看到她脸色不对，知道自己少爷坏事了。
“你，”杜若看着他，“去把药端过来。”
苏齐立刻点头，毫不犹豫。
“让柯大人给他喂了。”
柯容给他喂了水，“你可算醒了，要不是杜郎中找到了你，你现在早......唉，你刚刚是不是得罪人了。”
“没有。我就问了一句话，她就走了。”
“你等下好好跟人说说，人家是你救命恩人，在沙地里找你一天一夜，又走了半夜把你带回来。军中都放弃了，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叶青洲想着刚刚看到的人，点了点头，不过，杜郎中，“军中什么时候又来了郎中。”
“不是军中的，是送药材来的。”
看来他和这杜郎中当真是有点缘分。
“你之前说你的肉干是你夫人准备的？”
叶青洲点了点头，“对，上面洒的香料都是她喜欢的。”
“那个......”柯容看着他，“我在刚刚那个杜郎中那里也吃到了这肉干，味道一模一样。”
叶青洲抬眸，“你说什么？”
“我说，那杜郎中手里的肉干和你的肉干味道一模一样。”
“柯大人，我给你端药过来了。”苏齐在门口喊着。
叶青洲看到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苏齐看到他醒来，也很兴奋，“叶大人，您醒了。身上还有地方不舒服吗？”
叶青洲嘴巴开开合合，混沌的大脑最终只憋出来，“没。”
“那就好，外边有些冷，这药端过来还是温的，你赶快喝了。”
“她呢？”要是能回到刚刚，他肯定把自己一拳砸晕。
病迷糊了，连她的声音都没认出来。
“她，她，她去找徐大人了，徐大人受了伤，她去看伤。”
徐子车虽然从军多年，但那张脸还是不错的，没有被风沙侵袭。
“她，刚刚出去的时候表情怎么样？”
“您还是先歇着吧，别胡思乱想。”再胡思乱想人就真跑了。
叶青洲闭嘴，安安心心捧着药喝。
杜若帮徐子车换好药，重新包扎好，“这天你就别出去，不要淋雨。除了万不得已的事情，少动手，安心养着，要不然你这手就别要了。”
“要多久？”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的有点深，这几年不好好样，以后后遗症少不了。”
徐子车看了一眼手，“不用操心后遗症，能最快速度好就行。”
杜若指尖微顿，“好，我给你换药，不过药效有点猛，之后的恢复虽然快，但是比不过之前。”
是她想岔了，这里和其它地方不一样。
“这就够了。”
杜若翻出随身带着的笔墨纸砚，在纸上把药方写好，又翻出一瓶药给他，“按时吃药就行。”
徐子车接过，看到上面的字，微微一顿，“你这字和叶都统有点像。”
“这么巧，可能我从前和叶都统练的是同一种小楷吧。京中这种字体今年很流行，我也跟着学了些。”
“很流行？”流行这两个字眼和这里隔的太远了。
“考试的时候大家都喜欢用这种字体，只是每个人写的不同，今年京城的万卷书坊专门出了一批字帖，就是这种字体，很多人买，可火爆了。”
给她接收的几个人换好药，杜若坐在帐子里啃着肉干，还好这边够干，路上保存的不错，也没起霉。
“杜郎中，您不去看叶大人？”
“我不是看过了？”杜若扭头。
确实如此，苏齐闭嘴了。
她有这么小气？人活着不就行了，在这还乞求其它干嘛。不重要。
“他想见我？”
苏齐点了点头。
“我都成这大胖小子的样子了，他见了不和没见差不多。”
“这怎么能一样？”
“要不，你去和他说，我睡了。”
“少爷能信？他刚刚就让人打听清楚了你给人看完病了。”
“我真不想去看他。”杜若摊牌了。这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里面就是叶青洲躺在地上，没有呼吸，地上一片又一片血。好不容易换了梦，又是刀兵相见，刀刀往他身上捅。
她现在看到他有心理阴影。
没醒的时候还好，醒着的时候太刺激了，看到他，分分钟幻视他在她面前流着血，直到没有任何生机。
他在她梦里死了千百回，次次不一样，有时候她都恍惚，她从沙漠里带回来的人是人还是鬼。
“你和他说，我睡了。”这里晚上来得早，她睡也很正常。她说服自己。
总不能她跑到他床前哭一顿吧，在这里眼泪虽然没用，但在这件事上挺有用，就是影响他恢复。
“让他别胡思乱想，安心养伤。”
“就说，我们奔波了这么久，得养精蓄锐，回去还要这么长时间呢。你去把带过来的那些东西给他送过去，让他好好睡，努力恢复，睡好了，我明天早上去看他。”
这心病，能挨一晚是一晚。要不然，他好了，她疯了，回去的时候因为这事，她在半路没了，得不偿失。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能暂时委屈他。
苏齐把话原封不动带过去，叶青洲看着旁边给他准备的东西，许久才回道：“我知道了。”
“少爷，少夫人很关心你的，你可别多想。要是有人能为我奔波这么久，弄这么多东西，做这么多事，我早嫁了，给她当牛做马都没问题。”
叶青洲凉凉看了他一眼。
“我可对少夫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苏齐目光澄澈，无比衷心。少夫人那秉性，分分钟就能把他灭了。在京城的时候时不时就凶残一下，在路上更加如此，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只要有空都忍不住观察一下，各种已经干巴动物的尸体，还会研究里面的内部构造，说起来，他偶尔看到心灵也是大受震撼，同行的郎中还会凑到一起和她一起研究，他讨论里面的构造，死法，还记录在册，准备回乡的时候偶尔当个兽医。
叶青洲吃着晚上她给他安排的吃食，“她真睡了？”
“没。”苏齐头低的很低。
“她怎么了？”
苏齐挠了挠头，“可能只是不想见你吧。”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惊了。
“少爷，你可别乱想。”
“我脑袋一根筋，说话不过脑。”
苍天啊，他真的是无心的。
“你出去。”叶青洲闭了闭眼，“我要睡了。”
苏齐瞧着他脸色，“你安心养伤，不然少夫人明天......”
“你放心。”
叶青洲躺在床上气郁，翻出她给他准备的吃的，边吃边检讨自己。
柯容回来看到他，“你少吃点，还伤着呢。”
“你这是怎么了？”
奇奇怪怪的，晚上本来就冷，现在比冰还冻人。
托这小子的福，他也盖上了新被子。
“只是突然想起以前我惹我夫人生气了，觉得特别对不起她。”
柯容掀被子的手一停，原本还算愉悦的心情，瞬间坠入冰点。
“咱们这种人就别想那么多了，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眷顾了。你还年轻，以后这事慢慢想开就行。”
念在他还在生病，他提起一点精神，“你干啥对不起她了。”
“现在我半死不活，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
这是干净清白的了，没在外面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大将军的家教不会出差错。
“你家银子都是谁管？”
“她。”
“谁挣的？”
叶青洲头低了低，“她挣的多。”
“你小子吃软饭啊！”柯容从床上爬起来，“你这又不能挣的，现在人又伤了，以后还不知道咋样呢。”
“你得赶紧想点办法。咳，不对，你得把伤养好。”
“既然来了，那就得把功名给挣出来，军中现在正是升迁快的时候，要上去比文官快多了。挣到功名之后，什么诰命夫人啥争取给你夫人整上，不是我说，你现在这竞争力实在是太差了。”
“等这边安稳了，你就申请到京城驻守，回去之后，平时机灵一点，多做事，把你夫人哄开心。这边挣了的银子也给你夫人捎回去，军中偶尔有些七七八八的聚会你也别去，你夫人身份肯定不错，小心她知道之后和你闹和离，不和离也得分居。”
“人家有钱，离了你不照样轻松自在。就像我夫人，要不是我还有点用，早和别人凑一对了，我儿子现在都得叫别人爹。”
叶青洲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还确实是。
“明日我要见我手底下的那几个小都统。”原本还觉得他升迁速度太快了，仔细一想太慢了。
“你还伤着呢。”
“杜郎中都说了没多大事。”
在祁国和西北部落的战事结束之前，他必须升到更高的位置，回京城的时候，他好换官，在军队他的官职越高，换官考核之后，荫补的官位才越高。
杜若得了消息，带人人从伤营出发，昨天她去过的那地方，她走到那里，沙子上还残留着一点血迹。周围的地形变化很快，她看了眼周边，骑着马走过一个又一个沙堆，沙坡高低起伏不断，数量很多，正面看完，她绕道背面，没看到人，她转身往下一个地方走。
周围一点植物都没有，水源很难找到，身体的水分在白天炽热的太阳下，快速流失。整片沙场只有她一个人，她看了眼太阳，再次调转方向，碰到祁军派过来搜查的人，他们打了个照面之后又迅速分开。
走了许久，杜若从马上下来，看着这一片又连着一片的黄沙，捏紧手上的水囊，要是再找不到人，她见到的可能就是他的尸体了。
他不会迷路，必定是身体出了事情，不好行动。
叶青洲到底死哪去了。找到最后她气急骂道。
军中的马她骑了一天，跑了不少地方，到黄昏已经彻底罢工不干了。
杜若只好牵着马走，半晌，她拍了拍马，“你说你要是跑的话，会往哪里跑。”
手底下的马对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
“你好好回话，回去我给你加餐。加餐懂吧，一定让你吃上全军中最丰盛的一顿。”
听懂加餐二字，踩在沙上的马蹄动了动，调转了方向，准备走，没走动。
杜若把马扯回来，“不是让你回军中，是让你在这边找个水多的地方。”
“好好给我做事，做好了，才能加餐。”
马龇牙咧嘴，还没一秒就被她收拾的规规整整，安分地转了弯，这次也没走动，杜若牵着他往反方向走了。
这马有点蠢。反方向比他选的概率大多了，她的直觉也是反方向。
或许是心有灵犀，她越往这边走，心跳的越是快，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告诉她就是在这边。
西北的黄昏很快落幕，黑夜来临，今日天空上飘荡着一点幽光，地上依旧很暗。
杜若牵着马走，把口腔里面的沙子咳出来后狠狠灌了一口水，取过另外一个水囊倒了一点水给马，“先委屈一下你，回去给你加餐，让你在马中荣耀无比。”
这时候，这马她可得好好捧着，要是跑了，她也出不了这沙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鬼知道她走了多远了，这片沙漠太大了，危险系数很高，一般的商队都不往这边走，实实在在的无人区。
喝了水，杜若牵着马继续走，若是真找不到，她必须得回去了，不然，她也得把命搭在这。
“叶青洲！”
“叶青洲！你再不出现，老娘每年带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你坟头蹦跶！”
“让你看着我们天天恩爱！”
“你再不出来，小心你死后我给你造谣！卓轩帮你洗白的那些话，能有我说的可靠吗？”
“你要是再不吱一声，小心你下次看到我，我已经子孙满堂了！谁会想起你个孤家寡人，我要带着我的曾孙子去给你上坟，年年上！你要是现在没了，早死的白月光和朱砂痣都轮不上，只能算蚊子血！”
“蚊子血最终只能被洗干净，然后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你要是再不出现，小心我就真的和别人白头到老了！”
骂了一路，牵着的马都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了，杜若没忍住拍了过去，“注意点表情，还想不想加餐了。”
双方正在讨论的时候，旁边有了一点声音，不过不太明显，要想在这旷野喊出一片声音还挺难。
她牵着马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发现了一匹孤狼，正眼冒绿光地盯着他面前的人。
“我可去你的，老娘的男人，你也敢动心思！”
杜若抽过腰间的鞭子，想都不想抽过去。
野狼显然是饿极了，发现有人攻击他，依旧忍不住想要对面前虚弱的身体下嘴。
杜若和他交手几次，很快明白鞭子在这里的攻击性大大降低了，她目光看到叶青洲旁边放着的大刀，提起，对着野狼砍过去。
她从前就经常看到叶青洲早上拿着一把刀练，各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优势的方法早已经在脑子里记熟了。
几次下来，这狼依旧对着叶青洲恋恋不舍，目光转而看向她牵过来的那匹马。
马看到他瘦弱的身体，走过来，毫不犹豫，踢了他一脚，直接给踢飞了。在战场上天天揍人踢人，对这一套早熟悉了。
杜若看了眼眼睛紧闭，面色发白的叶青洲，二话不说给人把了脉，掏出药包帮他把伤口给处理了，把水直接灌下去，又往他喉咙塞了一堆药丸子。
“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
“从前说和阎王抢人，这次没想到真要了。”
“好在，我找到你了。”
把人抗上马，杜若拍了拍马，“回去给你加三餐。”
马叫了一声，在原地不动。
“你还会讨价还价了，行吧，十餐，再多就真没有了。”
这里和祁军的帐营隔的很远，到伤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
早已经回来，正在着急的苏齐看到人，跑过去，“杜郎中。”
杜若指了指马上的人，“先把人扛到帐子里。”
“我去抓点药，你们等下给他喝了。”一天多没睡，一直奔波劳碌，神经一松懈有点扛不住了。
“好，我和柯大人说了声，炖了点汤，您等下喝些。”
杜若摸着干渴，被细沙包裹的嗓子，点了点头。
抓了药，把人重新看过之后，她喝完汤，吃了点饭就躺着床上睡了，她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从床上爬起来，她整理了一下，出门，“他醒了没有？”
“还未，今日请教了乌郎中之后给少爷灌了点流食，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没有喂多少。”
杜若点头，“我去看看。”
半晌，她把完脉，取出银针，对准几个穴位扎了进去，磨了点墨，把药方子写下，“去开药。”
她摸着肚子跑到厨房，桌边给她留了一点吃的。
“杜郎中，你可要延迟回京城？”
她摇了摇头，“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好，不过，我们这次回去要押送一个人。”
“谁？”
“前靖王世子，陈清。”
杜若恍然，这人可能就是叶青洲给弄回来的。
“你放心，军中给我们拨了一队人，和我们一起回去。不过，中途我们要留一部分人在醴州和闵州的交接处，剩下的药材还需要运送。之后也有粮食棉花一类，快到冬日了，西北冬日的晚上尤其冷，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不过，到了闵州，我们回申请多一些人来押送。这一来一回，这么长时间，我们有些扛不住了怕路上出差错。”
杜若点头，“你们安排就好，我都配合。”
“杜郎中，我们这么快走？少爷还没醒呢。”
杜若打了个哈欠回帐，“真的，他没多大事，能活着，就是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他们在这里待着也不像回事，而且她和江庭洲约好了回去的时间。
苏齐心悬着，这看着不像。
“你放心。之后几天的药我都给他开好了。让人把带过来的东西收拾一下，给他留点吃的和药就行，你们可不要全给，我们回京城还有这么远的路呢，要是超出份额，后果，你们知道的。”
“我让人盯着。”
杜若目光在他脸上看过，打着哈欠准备再睡一睡，越睡越想睡，现在不睡，在路上荒郊野岭，野兽出没，整天提心吊胆，更加睡不着。
夜里很安静，院子里换上了秋天开的花，都开的很灿烂，云城的秋天，树木依旧枝繁叶茂，在小院留下蜿蜒曲折的倒影。
“小姐，如梦来信了。”宁穗手上拿着信函。
屋内飘着茶香，丘姚正看着一卷书，她把书放到一旁，“拿过来吧。”
“可算有点消息了。”
接过信函，她看到上面的内容，微微皱了皱眉，“这陈清可真是好命。”
“让人在军中押送的路上看着，这次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是。”
“那些药材都送到了？”
“送到了，银子也汇入了钱庄，官府承诺的东西也在陆陆续续准备了，不日将会下来。此举虽然冒了头，但记了一部分在当地的官员名下，算是功绩，有朝廷的嘉赏，只会越来越好。”
“让他们好好经营，说不定能撑个几百年。”
“我会和他们说的。”
“达理说她送药过去看到了阿蘅，她怎么就这么闲不住，现在世道乱的很。征兵的征兵，交粮的交粮，有些人在极端的情况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小小姐有分寸。”
“有分寸。”丘姚哼笑一声，“她这是有我扛着，要是没我还不知道被哪个大尾巴狼给骗了。”
今天西北下了雨，雨势很大，地上松散的沙子被雨粘合的严实，有些地方汇集了一些小水坑。空气中漂浮的黄色的细沙落在地上，空气十分清新。
他们回程又耽误了一天。杜若给叶青洲喂着药，手法和她在本草堂给小孩喂药一样，快速，在对方稍不留神的时候药已经从喉咙下去了。
“杜郎中，饭来了。”
杜若点头，“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呢，我们在这边总感觉像是吃干饭的。”
她不想浪费这里的资源，从京城到这里，送一趟物资，路上十分艰难，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来之不易。
“听乌郎中说应该一两天。”
“那就先留一两天吧。”杜若把药喂完，“这一两天，他应该能醒。”
吃完饭，她弄了点水把叶青洲给擦了擦。在沙子里躺了这么久，好在没有被沙子埋了，身上一层沙灰。
“脸还是俊的。”杜若把他脸擦干净。一场秋雨一场寒，西北也不例外，正好有时间，她再琢磨琢磨弄点保暖的东西过来。
“怎么还这么白。在军中也太打眼了。”杜若瞧着，把自己的手放到他脸边上对比了一下，还是她手白，天天日夜兼程，只稍微黑了一点。
叶青洲眼睫动了动。
杜若盯着自己的手，“说起来，我这手也得养养了，要不然我卖那些药膏，客人看到都没有信服力。”
“对了，脸也要收拾起来，被风吹的，别未老先衰了，东西也不太好卖。”
杜若碎碎念，低头对上一双眼，她眨巴眨巴眼，戳了戳，活的，温的，热乎的。
“你醒了。”
叶青洲皱了皱眉，“你谁？”
杜若笑意僵在脸上，“没谁，孤家寡人一个。”
叶青洲听着她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字，心里一虚，但没摸着头脑，他还有点迷糊，“我要喝水。”
“柯大人。”杜若转身就走。
“诶。”
柯容走过来，“怎么了？”
杜若指了指，“他要喝水。”
“醒啦？”柯容激动道。
“嗯，把他给解决了。”
柯容没太在意她的语气，直接窜进去，“我的老天奶啊！你可终于醒了。我这就给你倒水。”
苏齐看到她脸色不对，知道自己少爷坏事了。
“你，”杜若看着他，“去把药端过来。”
苏齐立刻点头，毫不犹豫。
“让柯大人给他喂了。”
柯容给他喂了水，“你可算醒了，要不是杜郎中找到了你，你现在早......唉，你刚刚是不是得罪人了。”
“没有。我就问了一句话，她就走了。”
“你等下好好跟人说说，人家是你救命恩人，在沙地里找你一天一夜，又走了半夜把你带回来。军中都放弃了，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叶青洲想着刚刚看到的人，点了点头，不过，杜郎中，“军中什么时候又来了郎中。”
“不是军中的，是送药材来的。”
看来他和这杜郎中当真是有点缘分。
“你之前说你的肉干是你夫人准备的？”
叶青洲点了点头，“对，上面洒的香料都是她喜欢的。”
“那个......”柯容看着他，“我在刚刚那个杜郎中那里也吃到了这肉干，味道一模一样。”
叶青洲抬眸，“你说什么？”
“我说，那杜郎中手里的肉干和你的肉干味道一模一样。”
“柯大人，我给你端药过来了。”苏齐在门口喊着。
叶青洲看到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苏齐看到他醒来，也很兴奋，“叶大人，您醒了。身上还有地方不舒服吗？”
叶青洲嘴巴开开合合，混沌的大脑最终只憋出来，“没。”
“那就好，外边有些冷，这药端过来还是温的，你赶快喝了。”
“她呢？”要是能回到刚刚，他肯定把自己一拳砸晕。
病迷糊了，连她的声音都没认出来。
“她，她，她去找徐大人了，徐大人受了伤，她去看伤。”
徐子车虽然从军多年，但那张脸还是不错的，没有被风沙侵袭。
“她，刚刚出去的时候表情怎么样？”
“您还是先歇着吧，别胡思乱想。”再胡思乱想人就真跑了。
叶青洲闭嘴，安安心心捧着药喝。
杜若帮徐子车换好药，重新包扎好，“这天你就别出去，不要淋雨。除了万不得已的事情，少动手，安心养着，要不然你这手就别要了。”
“要多久？”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的有点深，这几年不好好样，以后后遗症少不了。”
徐子车看了一眼手，“不用操心后遗症，能最快速度好就行。”
杜若指尖微顿，“好，我给你换药，不过药效有点猛，之后的恢复虽然快，但是比不过之前。”
是她想岔了，这里和其它地方不一样。
“这就够了。”
杜若翻出随身带着的笔墨纸砚，在纸上把药方写好，又翻出一瓶药给他，“按时吃药就行。”
徐子车接过，看到上面的字，微微一顿，“你这字和叶都统有点像。”
“这么巧，可能我从前和叶都统练的是同一种小楷吧。京中这种字体今年很流行，我也跟着学了些。”
“很流行？”流行这两个字眼和这里隔的太远了。
“考试的时候大家都喜欢用这种字体，只是每个人写的不同，今年京城的万卷书坊专门出了一批字帖，就是这种字体，很多人买，可火爆了。”
给她接收的几个人换好药，杜若坐在帐子里啃着肉干，还好这边够干，路上保存的不错，也没起霉。
“杜郎中，您不去看叶大人？”
“我不是看过了？”杜若扭头。
确实如此，苏齐闭嘴了。
她有这么小气？人活着不就行了，在这还乞求其它干嘛。不重要。
“他想见我？”
苏齐点了点头。
“我都成这大胖小子的样子了，他见了不和没见差不多。”
“这怎么能一样？”
“要不，你去和他说，我睡了。”
“少爷能信？他刚刚就让人打听清楚了你给人看完病了。”
“我真不想去看他。”杜若摊牌了。这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里面就是叶青洲躺在地上，没有呼吸，地上一片又一片血。好不容易换了梦，又是刀兵相见，刀刀往他身上捅。
她现在看到他有心理阴影。
没醒的时候还好，醒着的时候太刺激了，看到他，分分钟幻视他在她面前流着血，直到没有任何生机。
他在她梦里死了千百回，次次不一样，有时候她都恍惚，她从沙漠里带回来的人是人还是鬼。
“你和他说，我睡了。”这里晚上来得早，她睡也很正常。她说服自己。
总不能她跑到他床前哭一顿吧，在这里眼泪虽然没用，但在这件事上挺有用，就是影响他恢复。
“让他别胡思乱想，安心养伤。”
“就说，我们奔波了这么久，得养精蓄锐，回去还要这么长时间呢。你去把带过来的那些东西给他送过去，让他好好睡，努力恢复，睡好了，我明天早上去看他。”
这心病，能挨一晚是一晚。要不然，他好了，她疯了，回去的时候因为这事，她在半路没了，得不偿失。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能暂时委屈他。
苏齐把话原封不动带过去，叶青洲看着旁边给他准备的东西，许久才回道：“我知道了。”
“少爷，少夫人很关心你的，你可别多想。要是有人能为我奔波这么久，弄这么多东西，做这么多事，我早嫁了，给她当牛做马都没问题。”
叶青洲凉凉看了他一眼。
“我可对少夫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苏齐目光澄澈，无比衷心。少夫人那秉性，分分钟就能把他灭了。在京城的时候时不时就凶残一下，在路上更加如此，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只要有空都忍不住观察一下，各种已经干巴动物的尸体，还会研究里面的内部构造，说起来，他偶尔看到心灵也是大受震撼，同行的郎中还会凑到一起和她一起研究，他讨论里面的构造，死法，还记录在册，准备回乡的时候偶尔当个兽医。
叶青洲吃着晚上她给他安排的吃食，“她真睡了？”
“没。”苏齐头低的很低。
“她怎么了？”
苏齐挠了挠头，“可能只是不想见你吧。”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惊了。
“少爷，你可别乱想。”
“我脑袋一根筋，说话不过脑。”
苍天啊，他真的是无心的。
“你出去。”叶青洲闭了闭眼，“我要睡了。”
苏齐瞧着他脸色，“你安心养伤，不然少夫人明天......”
“你放心。”
叶青洲躺在床上气郁，翻出她给他准备的吃的，边吃边检讨自己。
柯容回来看到他，“你少吃点，还伤着呢。”
“你这是怎么了？”
奇奇怪怪的，晚上本来就冷，现在比冰还冻人。
托这小子的福，他也盖上了新被子。
“只是突然想起以前我惹我夫人生气了，觉得特别对不起她。”
柯容掀被子的手一停，原本还算愉悦的心情，瞬间坠入冰点。
“咱们这种人就别想那么多了，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眷顾了。你还年轻，以后这事慢慢想开就行。”
念在他还在生病，他提起一点精神，“你干啥对不起她了。”
“现在我半死不活，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
这是干净清白的了，没在外面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大将军的家教不会出差错。
“你家银子都是谁管？”
“她。”
“谁挣的？”
叶青洲头低了低，“她挣的多。”
“你小子吃软饭啊！”柯容从床上爬起来，“你这又不能挣的，现在人又伤了，以后还不知道咋样呢。”
“你得赶紧想点办法。咳，不对，你得把伤养好。”
“既然来了，那就得把功名给挣出来，军中现在正是升迁快的时候，要上去比文官快多了。挣到功名之后，什么诰命夫人啥争取给你夫人整上，不是我说，你现在这竞争力实在是太差了。”
“等这边安稳了，你就申请到京城驻守，回去之后，平时机灵一点，多做事，把你夫人哄开心。这边挣了的银子也给你夫人捎回去，军中偶尔有些七七八八的聚会你也别去，你夫人身份肯定不错，小心她知道之后和你闹和离，不和离也得分居。”
“人家有钱，离了你不照样轻松自在。就像我夫人，要不是我还有点用，早和别人凑一对了，我儿子现在都得叫别人爹。”
叶青洲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还确实是。
“明日我要见我手底下的那几个小都统。”原本还觉得他升迁速度太快了，仔细一想太慢了。
“你还伤着呢。”
“杜郎中都说了没多大事。”
在祁国和西北部落的战事结束之前，他必须升到更高的位置，回京城的时候，他好换官，在军队他的官职越高，换官考核之后，荫补的官位才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