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幕,大漠孤烟,训练场上士兵喊出来的声音传的很远。

    “这西北部落最近安分了,不知道到底是彻底沉默下去了,还是准备爆发最后一击。”关锋站在看台上盯着西北部落的方向。

    “你觉得按照第二塔的性子,他会选择前面那一种可能?”叶青洲把吹过来的沙子吐干净,“这风沙太大了,好在最近没有什么龙卷风,要不然这战事还得拖。”

    “那我们就在这干等着他们过来?”

    “怎么可能,当然是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关锋转头看他,果然还是年轻人敢闯一些,他这前浪反正是在沙滩上面躺着了。

    “那啥时候动手?”

    “这不要听大将军的意思。”

    西北部落静寂无声,庭帐内只有几盏灯亮着。

    第二塔看着帐内挂着的祁军的地盘的地图,“荆国来消息了?”

    南门左低声回道:“来了。”

    第二塔从他手上接过信函,拆开的速度很慢,抽出里面的信纸,“明日让部落的所有人整装待发。”

    “是。”

    南门左出去,外边依旧是寂静的,整个部落都很空旷。从前紧挨着的帐子如今都拆了,西北部落在这里的营地越来越小了,沙地里埋的人也越来越多。

    部落里的几个大家族如今虽然效忠第二首领,但和主帐隔的一个比一个远。部落早已分崩离散,现在只差一个能彻底宣告的时机,部落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也都在等待这个时机。

    如今第二首领的选择,却是让他们都琢磨不透。

    第二塔把手上的信纸丢在一旁,语气嘲讽,“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不行。部落最终还是不停的迁徙,不断地受人桎梏,父亲留给我的心愿,我终究是达不成。”

    “但,我不甘心。”

    突然外面惊叫声响起,像一颗火星子落入干燥的叶片当中,落地即燃。

    “祁军来了!”

    外面的闹成一片,兵器交接,各种惨叫声响起。

    第二塔看着旁边放着的长刀,单手拿过,提着刀出了帐门,往部落门口走去。

    外面的士兵逃的逃,散的散,今日祁军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未战就已经意识到落败的结局。

    关锋一手拿着斧子,一手牵着缰绳,追着西北部落的人跑。

    叶青洲拿过挂在马上的重弓,取过一只箭,瞄准方向,弓上绷紧的弦被拉出半圆的弧度,突然,箭离弓,直奔敌军的门面。

    一箭才歇,另外一支箭已经追上来了。

    今晚的月亮很亮,非常适合夜袭。他晚上的视物能力不错,箭箭都射到了目标的致命点。

    旁边有人看到他装箭的筒里的箭越来越少,把自己的给塞过去。

    连着射了几声只箭,叶青洲看到他今天的目标,从箭筒里取出新一只箭,瞄准第二塔。

    第二塔在他看到他的同时,也看到了叶青洲的箭瞄准了他,他转换行动轨迹,骑着马接着往叶青洲攻去。

    叶青洲手上对准的他的箭依旧,拉开弓,直接射出,第二塔急速一偏,箭头刮过他的脸,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落下。

    “我们单挑?”第二塔把长刀对准他说道。

    反正如今荆国已经放下了,他也就这最后一次机会了,部落一旦和祁国投降,等待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叶青洲手上的弓依旧没有放下,重新取出一只箭,瞄准他,空气中嘣的一声,又一只箭射出。第二塔这次拿刀挡过。

    “你敢不敢和我打?”

    “当初在你第一次在西北出现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

    “你爹都在我手底下没了,更何况是你,还是你怕了。”

    “......”

    叶青洲并不和他言语,只有一只又一只的箭射出去。

    直到附近的西北部落的人活着的人已经全部逃散了。

    “将军,可需要我去对付他?”徐子车皱着眉,这第二塔骂的太难听了,他耳朵沾上这些词都脏死了。

    “不用。”叶青洲抽出大刀,让人挪开位置,直接往第二塔攻去。

    大刀和长刀刀刃划过的声音,极为刺耳,叶青洲根本没想和他拖延多少时间,目标明确,刀刀往他的致命点上割。

    几个来回下,第二塔竟然撑着没落下风。

    叶青洲再躲过一次横刀之时,翻身,单手抱住马脖子,把第二塔从马上猛地一踹。

    第二塔捂着肚子之时,叶青洲已经重新坐回马上,大刀往他的门面攻去。第二塔赶紧拿长刀抵过。叶青洲丝毫不退,长刀被越压越低,在第二塔忍不住反击之时,叶青洲突然退了,紧跟着的就是一个横刀,直接从他腰腹处砍过。

    他穿的衣服还算厚实,但叶青洲的刀十分锋利,在肚子处留下了不浅的伤痕。

    “你犯了大忌。”叶青洲冷冷看着他,“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挑衅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实力,上战场竟然连防身的盔甲都没有穿。

    第二塔脸色没变,“谁胜谁负结果还未可知呢。”

    “不过,我喜欢趁人之危。”叶青洲趁着他回答的这一瞬间,刀直接对准他的右手砍去。

    没有尽头的荒漠里传来一声惨叫。

    叶青洲扯过他的衣服,“想挑战我,你太自大了。”

    刀口架在第二塔的脖子上,叶青洲面不改色,割过去,从大动脉泵出来的鲜血溅了他满脸。

    等人差不多死透了,叶青洲随意往地上一扔。

    空气里一股血腥味,叶青洲拿过一块布把脸随便擦了擦,“让人把这里收拾了。”

    “是,将军。”

    如今的西北部落不堪一击。

    大批的士兵不在第二塔的帐营附近守着,而是聚在一起死死守卫另一边的几个大帐,里面都是各个部落的首领。

    祁国大批的士兵往这边前进,原本还有信心抵抗祁军的首领,随着时间过去,信心跌落谷底,带着人准备撤,刚从小道走,就看到了祁军的将领在对面等着他们。

    他们已经彻底被包围了。

    这次祁军出动的人数之多,他们已经毫无胜算。

    关锋看着那几个首领,“直接上。谁取下西北部落的任何一个首领的首级,军中重重有赏!”

    大概是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一次立功的机会,大家牟足了劲。这次战役一过,以后在军中升迁可比单纯的杀敌难多了。想回家的,也想回去的时候多拿点银子,以后不管是潇洒还是补贴家用都能痛快过几年。

    春日的夜过去,清晨的太阳从沙地里冒出头。地上的鲜血已经干涸,祁军正在打扫战场,搜查有没有人遗漏。

    叶青洲等到日上中天,才拍了拍马回营地。

    大批祁军倾巢而出,又分批次回去。

    马蹄踩在沙堆里,一个又一个坑,叶青洲抬头看了眼太阳,眯了眯眼。

    总算结束了。

    他此刻无比平静。

    西北部落投降的捷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京城,京城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振奋,但几年前西北部落出尔反尔的情形在百姓心中留下了不浅的烙印。不少人担忧这次西北部落是否会和之前一样今天说好投降,明天就带着人攻打。

    此事议论纷纷,不过,因为这件事开始给家中屯粮食药材的人家不少。这几年的因为荆国和西北部落的关系,粮食严格把控,现在刚开放一点,不少人未雨绸缪开始买东西。

    本草堂自从消息在京城传开后,生意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打包药材的手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杜郎中,今天下午我们还去城外义诊吗?”本草堂的安郎中看着今天过来看病的客人,太多了,看完恐怕城外就没有时间去了,而且,这些病人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完。

    “去,要是没看完,我找其他几个医馆的郎中给顶上。”杜若翻着今天出货的药材清单,头也不停。

    “好。”

    看完现在的存库和今日出货的药材数量,杜若让人把限购的牌子挂出去。

    管着本草堂大大小小事情的掌柜在她这里得了消息出门和门口站着的客人打着圆场,好说好歹把限购这事给成了。

    “杜郎中,咱们要不要再进一批药材?这连着十天半个月买下去,本草堂得搬空了。”

    本草堂因为价格低一些,走量的缘故,挣的银子不少,不过因为价格低,买的人多,所以进货格外艰难,好在有几条稳定的路子。

    “再等等。”杜若算了算现在总共留下的药材,“现在药商会趁着这段时间再涨一次,我们进货不划算。与其用同等的价格拿低一层的药材,还不如再等等,双方达成交易也愉快一些。”

    “好。那价格过了这段时间?”

    “慢慢先稳住,等其它几个大药房往下面调了,我们立刻降价。价格按照老规矩来。”

    叶青洲快要回来了,她不想本草堂成为京城这些人的靶子。

    掌柜应声,到前头让人把秩序理好。

    今天本草堂生意好得不得了,虽然有限购,但买的人却越来越多。

    一道前来看病的人也不少,忙到晚上,依旧还没有把病人看完。杜若一早看到今日是没可能看完的了,拿着药箱去济善医馆。

    济善医馆近来看病的人少了不少,京城这几年药馆两极分化,有的赚的盆满钵满,有的还亏了钱。济善医馆进货的路子有,但也免不了因为药材价格上涨而烦恼,这边过来买药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和贫苦人家,药价上涨,大部分人根本买不起,看病看不起的情况之下,医馆门可罗雀。

    每天等不到一个病人看病抓药,郑连翘就趁着这个机会带着五味子出京城到各个地方穷游去了。祁国几个出名的药山被他们全跑了个遍,也真挖到了几味稀缺的药材。现在他刚回来,济善医馆还没有重新开业。

    杜若在门口敲了敲门,内院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看到她,声音清脆叫道:“杜郎中!”

    “你怎么成小煤炭了。”杜若把人左右瞧了瞧,“上次你回来的时候,还没这么黑。”

    “师父说,黑一点晚上别人看不到,安全一些,不至于每天晚上被追着跑。”

    “好像还真有些道理。”杜若把一个密封的坛子递给他,“这是枇杷膏,要是你饿了,就吃这个抗一抗。”

    五味子接过,郑连翘在后面听了半天觉得不对劲,赶紧洗了手出来,“我还是很靠谱的,没让他再吃清水煮白菜,给他弄了些肉蛋,要不然他能长这么高?”

    “你瞧了瞧你自己,瘦的跟麻杆似的。”杜若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你自个都这样了,更别说五味子了。

    郑连翘低头看了眼,从前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确实像是大了一个号。再一看五味子,天天和他住在荒郊野岭,这两天回来看到京城的那些小孩,再仔细一看他,他不免有些心虚。几年前他给养回来,跟着他在外面风餐露宿几年,全给瘦回去了。

    “好了,我今天找你有些事。”杜若长话短说,“我在外面开了个义诊,本草堂今天的病人多,郎中都忙不过来,所以我想请你和我去。包车马包吃,有银钱。”

    “行。”郑连翘二话不说应了。

    这几年在外面,是真给整穷了,要重开得攒些银子。

    五味子紧急收拾了一下药箱。

    杜若看到,默默道:“包药箱,我那里还有几个。”

    郑连翘看着差不多战损的药箱,里面为数不多的药,难得红了脸,“不要钱吧。”

    “不要,你今天的酬劳,从银钱里面扣,给你削价。”

    郑连翘背着新药箱上了马车。

    杜若把马车里放着的零食翻出来给他们,“多吃些,晚上可能会忙到没时间吃饭。”

    郑连翘看桌上看了看,拿过冰糖水果,五味子和他的选择差不多。

    杜若找出两只茶碗,倒了一杯水给他们,“别噎着了。”

    赶路大多吃的是干巴的饼,她这里准备的也大多是糕点一类的,也是干巴巴的,没什么胃口。这些干巴的吃食他们怕是赶路的时候吃伤了。

    马车已经到了城外,杜若挠了挠头,只能晚上请他们俩吃卓记新出的炖汤了。

    这几年因为征战等等各种原因,街上的流浪的小孩明显多了起来,官府把街上的流浪的小孩全安排进了慈善堂一类的组织,不过后来因为人实在太多,没地方了,外加京城花销高,后来在城外又设立了一处宅子。城外的街道的繁华虽然比不上京城,但比附近的城镇好很多,皇城司的人偶尔也会来这边巡逻,还算安全。

    到了地方,杜若从马车上下来。

    “杜郎中,你来了。”在门口扫着地的女子看到她来,放下扫帚,跑过来。

    “对,我答应了你们今日要过来的,不过今天医馆里面看病的人多,我就带了另外一个郎中,他刚游历祁国回来,医术很是不错。”

    女子看了郑连翘,随后目光回到她身上,“那我们先进去。院子里的小孩刚刚吃完饭。”

    “好。”到了里面杜若照例把糖瓜分给她们吃,然后才开始一个个诊脉看病。春日里小孩生病的几率比其它季节大得多,看病花钱太多,一般这种机构都会提前找郎中过来预防一些可以避过的病症。

    这几年本草堂有空的时候经常会和官府合作,免费救治一些病人,在城外一带还算有名气。

    “啊~~~”杜若示意旁边坐着的小孩张开嘴巴。

    “啊~~~”一个人张开嘴给她检查旁边的人跟风,一顺溜的啊~~~

    郑连翘差点没憋住想笑,杜若一个眼刀过去,他立刻恢复温和的笑脸看着面前小朋友。

    没想到郑连翘在外面周游了一圈,性格大变,从前是医术高明,但生活有些迷糊,现在竟然变得跳脱了,要不是还能看到从前的影子,她都以为换人了。

    “杜蘅,你怎么想着来义诊了?”郑连翘趁着空隙没忍住问道。

    本草堂生意如今好得不得了,说实话没必要。他是知道她从前悬壶济世的梦想的,没想到她真在践行。

    “给我夫君积福。”杜若这些年对这种问题早已经回答习惯了,若是她回答自己悬壶济世的梦想,别人免不了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然后再用各种角度拉扯一番,大多的还带着点恶意。说为叶青洲积福,反而问的人不多了,她也有空多看几个病人,不为这些事情烦心,这几年她是真的太忙太忙了,本草堂和香草园扩张的太快,她还要抽空诚心学习医术。

    不过,若是这事真传出去,大家都说她是为叶青洲积福,那她一定把卓轩给弄到卓记,让他时时刻刻盯着说书人,天天给她宣扬她悬壶济世的梦想。叶青洲只是顺带的。这是无奈再无奈下的举动。

    “你还不如和我一样一直单着呢。”郑连翘没忍住吐槽道。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杜若小声吐槽。

    不过她和叶青洲还算幸运,产生了一点感情,性格也算合得来,他人也不错,她不算太亏。不过,她这几年和单身也没差了。

    说实话,她还挺爽。

    别人一声一声叫着她杜郎中的时候,简直就是飘飘欲仙,下一刻她又能充满活力。

    郑连翘想到她的身份,叹息一声,这事还真有利有弊,要是没有叶家,本草堂在京城这地还真不一定能开到这么大,这么出名。她从前喜欢的是小富即安,不过事情没有如果。

    “西北战事了了,你夫君应该快回来了吧。”

    “应该吧。”老多年没见了,要见面,还真有些紧张。

    大概是‘近乡情怯’。

    给院子里的小孩都看完病,杜若拖着人到卓记吃饭,点了一堆药膳汤水。

    “我和这的老板是合作伙伴,和我们从前差不多。”如今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小富婆的杜若十分得意。

    卓轩今天过来看看生意,看到杜若又带着一个男人过来,还有小孩,摇了摇头。青洲再不回来,人就真的跑了。成亲不到一年,上了战场,然后几年都没回来过一次,杜郎中对他的感情怕是兑了水,淡中加淡。

    卓轩盯着包厢看,半晌,又摇了摇头,希望青洲回来争争气,杜郎中现在老多人追求了。每天早上本草堂开门都有不少人捧着花就为了看杜郎中一眼,还有人专门把自己折腾伤就为了让她看病,晚上烟花,白日游船,追求手段五花八门,本草堂要是收告白的诗歌,每天得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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