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的身体不一定是因为冷,也可能是在以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花甜兄妹俩自花青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被当作疯子之后,身上几乎没一处好地。他经常用这样的姿势保护自己,同时也保护那个瘦小的妹妹。

    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甚至让他感觉到身临其境。他蜷缩住身体,想要在拳打脚踢、棍棒鞭子之下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可独木难支,最后还是落了一身的伤痕。

    花青痛苦、害怕的声音在洞中回响着,就连一向淡定的白麟都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好几眼,最后实在放心不下,走了过来。

    “他怎么反应这么大?真的没事吗?”白麟问道。

    花甜也同样看向了绍离。

    绍离的手抖了抖,说道:“放心,我做事有分寸。他只是在回忆他不想记起来的往事,可想而知那段记忆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那我阿兄什么时候会好?”花甜急地哭了出来,她实在看不了将她养育长大的兄长受这样的痛苦,几次想让绍离停下来。可她仍然想要再试试,便咬紧了嘴唇让自己别说出来。

    花青的声音越来越平淡,没了方才的歇斯底里、痛不欲生,紧紧蜷缩的身体慢慢送了些,露出了他一直护着的头。

    他的眼角已经被泪水浸湿,早已满头大汗。中间还紧咬了手臂或是下唇不放,导致现在上面都是血淋淋的牙印。

    慢慢的,绍离收手,围绕在周身的内力也逐渐平息,回到体内。

    见状,花甜连忙凑过去爬在花青的身上,轻轻摇了摇,又带着哭腔喊了几声。

    花青的呼吸变得平稳,他缓慢睁开那双许久未看到的正常的世间,黑色的朦胧在眨眼间变淡、消失,映入眼帘的是花甜那张鼻涕眼泪的小脸。

    深呼吸了几下,花青始终不敢相信,还能再见到花甜。他撑着坐起来将花甜搂入怀中,眼中还未干涸的眼泪再次流出,双手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

    “小妹,你还在,你还活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花甜未来得及反应花青说的什么,只顾着在兄长的怀中哭泣。她将脸深埋在花青的胸前,双手不敢松开,生怕此时此刻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

    绍离与白麟便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这兄妹俩的“久别重逢。”

    片刻,花青也发现了洞中的另外二人,抬头问道:“你们是?”

    花甜这才依依不舍地从花青的怀中出来,朝他解释道:“阿兄,这几位说是能抓坏人,也是他们救了你。”

    与花青简洁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他便跪在地上,死活要给绍离和白麟磕几个头,拽都拽不起来。

    后来还是白麟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救你不是为了让你磕头致谢的,我们是想知道,你在那晚究竟看到了什么?”白麟说道。

    花甜也很想知道,她看向花青,一副渴求解答的模样。

    闻言,花青的目光看向的别处,脑海中那晚的所见所闻逐渐清晰起来。过去这么久了,依旧让他忍不住发抖。

    “那晚,是我今生最难忘的一晚。”花青述说着,“记得那天,花甜照旧与村里的姑娘们去园中干活,但是平常夕阳西下她便会带着多多少少的蔬菜果子回来,我在家中左等右等,直到日落、天都黑了也没等到她。我很担心,便出门去找……”

    天色渐晚,月亮也早已高高挂起,繁星灿烂。花青独自走在村中,寻找着花甜。

    夜已深,村中多数人早已关门熄灯休息了,周围寂静一片。虽然有月光照亮路,可却被云层遮住,很难辨别方向。

    要想去菜园子,需要从自己的家横穿半个村子才能到达。出来的太急,又忘了带提灯或是别的什么照明的东西,只能凭借着记忆走。

    忽然,花青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就在距离菜园的不远处。他心中担忧,以为是花甜出了什么事,便快步过去。可谁知,他看到的并不是花甜,而是看到了半人高的草丛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蠕动着。

    直觉让他认为,眼前的不是花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悄悄待在不远处看着那边的一举一动,以为是村里进贼了,刚想寻找机会返回去找人来帮忙,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唰”地从草里站了出来,伴随着常人无法发出来的嘶吼。

    天黑,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只知道他张着嘴,却比一般人张开要大几圈,活像地狱的阎罗般,张着嘴来是为了来索命。

    晚风吹开了遮盖月亮的云层,周围稍微明亮了些,也让花青成功看到了前面人的模样。

    他瞪大眼睛,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相信。眼前的那个如同阎罗恶鬼般的人,竟是第一户进洞祭拜女子的丈夫,也是那位以为得钱便得势的男人。

    之所以在黑暗中觉得他的嘴比平常人大几圈,竟是因为此刻他的嘴边沾了一层血。

    他长着血盆大口,似乎在叫嚣着,觉得自己此次并不尽兴。

    倒在草丛中的那个倒霉蛋,花青没有看清楚究竟是谁,但却能在吹过的风中闻到浓浓的血腥味,让人作呕。他此刻双腿直发麻,几乎站都站不稳。

    村中竟有吃人的怪物!必须今快找到花甜!

    这是他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

    想要转身离开,但那个怪物的听觉十分灵敏,方才没有发现他,大概是因为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别的地方。

    但此时,花青刚一抬脚,方才还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瞬间直愣了起来,死死盯住他的方向,蓄势待发。

    花青脚下像是被灌了铁般,僵直在原地,蹲不下去,也迈不开腿。

    看着那个怪物逐渐扭曲发怒的脸,风吹草动,花青这才被吹醒,迈开腿便朝后面跑去。

    后面的怪物瞬间追了过去,不断嘶吼着,从开始像是扯着嗓子的声音,到后来慢慢叫出了声音。

    那声音尖锐,不断地钻入花青的耳朵里。

    ——那声音,像是一个婴儿在不断地哭泣着。

    一边逃跑,一边还会忍不住回头看向后面面目狰狞的怪物,不知从何时起,除了后面的,头顶上还盘旋着一只长着翅膀的怪物。

    它尖嘴獠牙,一边飞一边发出婴儿般的叫声。

    花青跑得满头大汗,慌不择路,但却不知不觉中跑到了自己家附近。害怕花甜在屋中,他又不敢直接冲进屋子里,本想着跑到别处,却被天上飞着的怪物一翅膀扇了进去。

    挨了一击,头便开始逐渐不清醒了,他翻滚了几下,直到碰到桌腿这才停下。屋外的婴儿声依旧在继续,可屋中暗的很,花青开始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慢慢的,屋外的声音消失了。

    “声音消失了,然后呢?他们为什么没有追进屋里去?”绍离问道。

    花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想不起来任何事情,我只能看到当晚的事情不断地在我眼前浮现,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张沾满了血的嘴,以及追着我的怪物口中的尖牙。”

    “连花甜你都不知道吗?”绍离继续问道。

    花青看向花甜,颤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说道:“我看不到,我控制不住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控制不住。我只能感受到击打在我身上的棍棒拳脚,我疼得很,但我反抗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抗不了……”

    说着,他的眼泪逐渐流了出来,引得花甜也哭了起来,她抱着兄长,两个人痛苦着。

    “这就奇了怪了,虽说神志不清,但是做过什么应该会有印象的。花青这个情况实属难见。”白麟说着,看向了绍离。

    绍离也一脸愁容,说道:“的确难见,但不排除世上存在这种妖兽。况且妖族的炽渊中当年封印了多少作恶的妖兽,至今我们都没见过几个。说不定,这个村中的发生的离奇古怪的事情,就是炽渊中的妖兽挣脱封印,来到这里才造成的。”

    淮安和络月追出去已经很长时间了,如今猜测那妖怪的来自妖族炽渊,便更加让人放心不下了。

    叮嘱了兄妹俩几句,白麟在山洞外设下结界,便载着绍离追了出去。

    *

    眼前淮安依旧站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络月早已脱离的方才的幻境,正在缓慢地靠近淮安。

    她谨慎开口,唤着淮安的名字,生怕稍有不慎,便让淮安陷入更深的梦魇之中。

    “淮安,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不要被往事影响。”

    对面的淮安无反应。

    “如今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你有白麟,你有绍离,你还有我。”

    淮安无反应。

    “淮安,你醒过来吧,你母亲也不希望看到你一直活在过去的怨恨中的。”

    无反应。

    络月还要继续开口,腰间万物囊中似乎有异动,扰乱了她的动作。她拿出万物囊中的浮灵镜,镜子此时散发着耀目的光芒,朝着淮安的方向照射过去。

    方才还身险在黑暗中的淮安在受到浮灵镜的照射之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这也是幻境?”

    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绍离的叫声。猛地转过头,又纠结地看了看淮安,最终还是选择去找了绍离。

    林中响起打斗的声音,顺着声音找过去,便看到此时白麟正在朝绍离不断地攻击着,绍离的身上也已经出现了长短不一的伤口。

    络月立马冲上前去,再次尝试着用浮灵镜去照他。果然,白麟消失在了二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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