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薄如蝉翼的靛青窗纱透出点人影轮廓。只见一人伏在案前，一手捏一细细银针，一手微举绣绷。
她长长的青丝只简单挽了个髻，发间无甚装饰，却更显乌发如云。女子肌肤莹润，一双狭长凤眼半阖，全副心神都在那绣样上。
“吱”，轻微的推门声响起，涌进的寒风使烛火越发晃动。
“小姐，天色不早了，先用些点心，明日再绣吧。”伴随着脚步声，一清脆女声响起，随即掩上门。
来人一身藕合色袄子，鹅黄背心，底下一半旧的白色长裙。手上提个食盒，看向女子的眼神有些复杂。
谢婉宁闻言，微微凝眉，有些奇怪。她仔细搁下手上物件儿，“水禾，日后过了酉时便不必侍候，回去吧。”
自母亲去后，谢婉宁在府中越发艰难，刺绣便成了她怀念母亲的方式，通常这个时辰丫头并不会过来打扰她。
名唤水禾的丫头放下食盒，探头探脑地打量一圈四周，暂未理会她的话，反而快步过去，猛地跪在谢婉宁跟前。
谢婉宁原先盯久了绣样，正半阖眼眸养神，被这“咚”地一跪惊了一瞬。
“你这是作何？”她揉了揉额心，伸手去扶。
“小姐，奴婢不敢隐瞒。”水禾避过她的手，又是磕头，“小姐，您快逃出府吧，哪怕投奔赵府也好过待在这处。”
赵府便是她外祖家，可自母亲故去后，她困于府中，与外祖家慢慢断了联系。
谢婉宁手一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猛地起身，“出了何事？”
“这点心是膳房管事送来的，奴婢觉着奇怪，一时动作慢了会儿子，谁知隐约听里面人商量待您昏了一切都好办。”水禾泪流不止，一面解释。
“膳房管事？”谢婉宁轻声呢喃，以为又是府中嫡母暗中刁难，“起来吧，此事你便当全然不知。”
谢婉宁的母亲是商户女，极善刺绣女红，原先是谢父的发妻，可谢父中举授官后便贬妻为妾，另娶了一官家小姐。
那官家小姐被谢父那副好皮囊迷惑，谁知嫁入府中才知谢父孩子都快满周岁了，一时又气又恼，自此对她们母女百般刁难。
谢父全然不顾她们母女处境如何艰难，一心媚上谋权，加之主母不喜，她们在府中备受冷遇。
可谁知她母亲的苦涩艰辛？谢婉宁闭目，略平复下心中怨怼不平的情绪，深深呼出一口气，心头堵着的那口气散了些。
“小姐，他们莫不是想待您昏了寻人毁您名声，如今夫人手段愈发下作，可如何是好？”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又暗暗否定，面上有些愁容，“既如此，我们去祖母那儿抄经祈福，夫人不会太过张扬，毁了我的名声，于嫡妹的婚事也无益。”
家族之事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女子更是如此。谢家若传出她声名扫地的丑闻，对家中其他女子亦是毁灭性的灾难，她相信嫡母分得清轻重缓急。
但谢婉宁不敢赌那万一，嫡母虽好仁善贤名，可背地里对她的厌恶打压却是没少。若真如水禾所言，思及此处，她眸里闪过一抹忧虑。
谢婉宁理了下褶皱的裙边，又恢复了平日里端庄的模样，水禾跟在她身后一同去老夫人的寿喜堂。
谢府老夫人虽近年来不再管事，沉迷佛法。但昔年管家治府的雷霆手段，在众人心中余威犹在，她此时去寻老夫人庇佑想来能避开一二。
那食盒孤零零摆在案上，此时室内只留晃动的焰火，忽明忽暗。
谁知两人行至廊中水榭，忽地从侧面涌出一群人，为首的是府中管事。
“田管事，这是何意？”水禾惊得一哆嗦，挡在小姐身前，但还是强撑着道。
谢婉宁见这阵仗，心不住往下沉，她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水禾，你先回房。”谢婉宁冷冷吩咐，自己却是未动，视线落在管事身上满是冷意。
“小姐，”水禾话未说完，便被谢婉宁打断，“还不回去！”
丫头一跺脚，担忧地瞥她几眼，终是走了。
“既如此，也无需我多言，大小姐请吧。”那管事自先前一直似笑非笑，见人走了，一挥手，身旁的粗使婆子捧过一盏茶递至她眼前。
“田管事，你如此行事，父亲可知晓？”谢婉宁抬眸质问，未料到夫人行事竟这般猖狂。
谁知管事讪笑一声，“这恰是老爷吩咐。”说完，也不再看谢婉宁，侧头吩咐婆子，“还不去伺候大小姐用茶。”
婆子唯唯诺诺应是，却很快过来，另一个婆子作势要给她灌茶。
田管事的话犹当头一棒，重重砸在谢婉宁心底，一时她竟有些眼前发黑。她强提精神，思索其中缘由，不明白父亲这样做有何必要。
想也知道这茶里不是什么好东西，谢婉宁目光扫过那小厮提的紫砂茶壶时，顿了顿。只是眼前婆子和众人虎视眈眈的样子也让她别无选择。
谢婉宁突然生出些悲愤无力，甩开那婆子的手，“不劳费心。”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倒省事了，把她送过去。”
“嚓”地一声，茶盏落地。谢婉宁视线模糊颠倒起来，有些稳不住身形，她隐隐听到这句，随即不醒人事。
待人昏了，两个粗使婆子一左一右架起女子胳膊，急急忙忙走了。
“快点梳妆好，那边的人已等了许久。”外面闯入一婆子，看了看几个丫头，吩咐道。
伺候的丫头不敢怠慢，面上惶恐，忙应是。
一个丫头挽发，另一个婆子在背后把人扶住，还有个丫头用石黛细细给不醒人事的女子描眉。
谢婉宁只觉头昏脑涨，眩晕一瞬，艰难睁眼便见自己坐在铜镜前。
“嬷嬷，她醒了！”描眉的丫头不经意对上女子视线，惊叫起来。
几个丫头动作一顿，面面相觑着不敢动作。
“还不快点，仔细揭了你们的皮。”那嬷嬷却是半点不慌，手下使劲儿控住身前人，张嘴便呵斥。
丫头们继续手上动作，却是不敢看她。
谢婉宁浑身无力，抬手的力气都无，“这是作何？”她声音微弱，见铜镜内自己一幅妩媚妖艳的模样，不明所以。
“大小姐，去了那边万不可任性，若牵连府中，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弃便弃了。”嬷嬷对上镜中女子的视线，凑近其耳边道。
“！”惊骇之下，谢婉宁只觉心悸，浑身血液冰凉，这句话让她不敢深想。
那嬷嬷说完这话，也不再看她。
丫头们动作迅速，女子一头青丝挽成飞仙髻，发间又插上几根精致簪子，细细敷粉上完妆，镜中女子一时美艳不可方物。
婆子架起人，除了绸缎亵衣，女子身上只披了件水粉薄纱。
谢婉宁低垂着眸子，神色麻木。到了此时饶是再迟钝她也明白了些，这幅妖艳打扮，又是送出府，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她全身无力，被婆子架着穿衣披纱，还不待出房门，便被兜头罩了块绸布，视线一暗。
“行了，把人送过去。”嬷嬷阴狠的声音响在室内，有人架起她挪着步子出了门。
不知走了多久，身旁的人停下步子，“把人扶进去，其余便不用管了。”是一尖锐的女子声音。
谢婉宁被扶到轿子上，外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没了动静。很快便晃悠着起轿。
她自是不知，那只是一顶黑色的小轿，两个轿夫随意地抬起轿子，走在前方领路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婆子。
不提官宦之家，普通人娶妻都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她虽是官家小姐，却是被父亲抛弃，一顶黑色小轿便被送到他人府上。受重视的妾室都不会这般草率，三两个人便把人接走更是少见。
谢婉宁自嬷嬷那番话后，再无动静，若不是先前已敷粉涂脂，便能见她惨白的面容。
她睁着眼睛，泪已流干了，眼角干涩发红，那泪珠落下却是未损妆面。
“父亲，这便是我的父亲，当真可笑。为夫不仁不义，为父刻薄寡情，我先前竟还抱有幻想……”谢婉宁瞪着一双凤眸，脑海闪过先前的桩桩件件，又想起如今处境，心中凄凉自不必说。
气急攻心下，谢婉宁嘴角血迹蜿蜒而下。
此时的她再难让人联想到平日里那温婉端庄的女子，眼前女子虽艳丽妩媚，身上倒透出一股违和的死气。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落地。过了一瞬，门嘎吱一声，又继续往前走。
绕了许久终是停下，“都退下。”只听见先前那道尖锐声音吩咐。
待人走了，那嬷嬷上前，一把撩开帘子，又见女子那副打扮，撇嘴拧眉，眼里飞快闪过嫌弃。
但那嬷嬷倒也没忘了正事，把女子扶出轿子，和几个丫头一并把人送入房中。
“到了尚书府上，你需守好本分，若作妖献媚，仔细夫人发卖了去。”那婆子扶她坐下，看似恭敬，口中却是训诫。
尚书府?谢婉宁眸子迟缓地转动一下，谢父是户部郎中，原是用她来讨好官员。
她瞪着一双眼，魂早已抽离，听了这番话，面上却是麻木之色。
婆子见人虚虚倚着床柱，心里不满，但也知是用了药的缘故。只留个丫头侯着，余者退了出去。
红烛燃得正旺，发出噼啪声。一时室内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
谢婉宁虽心中仇恨，可也不愿受辱，打定主意自尽。此时眼里显出一股惊人的漠然暮气。
那丫头很老实，也不敢与谢婉宁说些什么。只是见她倚得艰难，身子不住下滑，终是过去扶住她。
不知过了许久，外面突然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丫头恭敬朝来人行礼，随即掩门退出去。
那人走至榻边，哪怕盖了层红绸，谢婉宁也感受到那灼灼目光。
饶是先前打定主意，谢婉宁不过一十四少女，此刻预想成真，一时手脚冰凉，难掩慌乱。
随即眼前一亮，烛光太盛，她眸子有些刺痛。
“果然绝色。”那人语气不明地说了这样一句，却是没了动作。
她长长的青丝只简单挽了个髻，发间无甚装饰，却更显乌发如云。女子肌肤莹润，一双狭长凤眼半阖，全副心神都在那绣样上。
“吱”，轻微的推门声响起，涌进的寒风使烛火越发晃动。
“小姐，天色不早了，先用些点心，明日再绣吧。”伴随着脚步声，一清脆女声响起，随即掩上门。
来人一身藕合色袄子，鹅黄背心，底下一半旧的白色长裙。手上提个食盒，看向女子的眼神有些复杂。
谢婉宁闻言，微微凝眉，有些奇怪。她仔细搁下手上物件儿，“水禾，日后过了酉时便不必侍候，回去吧。”
自母亲去后，谢婉宁在府中越发艰难，刺绣便成了她怀念母亲的方式，通常这个时辰丫头并不会过来打扰她。
名唤水禾的丫头放下食盒，探头探脑地打量一圈四周，暂未理会她的话，反而快步过去，猛地跪在谢婉宁跟前。
谢婉宁原先盯久了绣样，正半阖眼眸养神，被这“咚”地一跪惊了一瞬。
“你这是作何？”她揉了揉额心，伸手去扶。
“小姐，奴婢不敢隐瞒。”水禾避过她的手，又是磕头，“小姐，您快逃出府吧，哪怕投奔赵府也好过待在这处。”
赵府便是她外祖家，可自母亲故去后，她困于府中，与外祖家慢慢断了联系。
谢婉宁手一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猛地起身，“出了何事？”
“这点心是膳房管事送来的，奴婢觉着奇怪，一时动作慢了会儿子，谁知隐约听里面人商量待您昏了一切都好办。”水禾泪流不止，一面解释。
“膳房管事？”谢婉宁轻声呢喃，以为又是府中嫡母暗中刁难，“起来吧，此事你便当全然不知。”
谢婉宁的母亲是商户女，极善刺绣女红，原先是谢父的发妻，可谢父中举授官后便贬妻为妾，另娶了一官家小姐。
那官家小姐被谢父那副好皮囊迷惑，谁知嫁入府中才知谢父孩子都快满周岁了，一时又气又恼，自此对她们母女百般刁难。
谢父全然不顾她们母女处境如何艰难，一心媚上谋权，加之主母不喜，她们在府中备受冷遇。
可谁知她母亲的苦涩艰辛？谢婉宁闭目，略平复下心中怨怼不平的情绪，深深呼出一口气，心头堵着的那口气散了些。
“小姐，他们莫不是想待您昏了寻人毁您名声，如今夫人手段愈发下作，可如何是好？”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又暗暗否定，面上有些愁容，“既如此，我们去祖母那儿抄经祈福，夫人不会太过张扬，毁了我的名声，于嫡妹的婚事也无益。”
家族之事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女子更是如此。谢家若传出她声名扫地的丑闻，对家中其他女子亦是毁灭性的灾难，她相信嫡母分得清轻重缓急。
但谢婉宁不敢赌那万一，嫡母虽好仁善贤名，可背地里对她的厌恶打压却是没少。若真如水禾所言，思及此处，她眸里闪过一抹忧虑。
谢婉宁理了下褶皱的裙边，又恢复了平日里端庄的模样，水禾跟在她身后一同去老夫人的寿喜堂。
谢府老夫人虽近年来不再管事，沉迷佛法。但昔年管家治府的雷霆手段，在众人心中余威犹在，她此时去寻老夫人庇佑想来能避开一二。
那食盒孤零零摆在案上，此时室内只留晃动的焰火，忽明忽暗。
谁知两人行至廊中水榭，忽地从侧面涌出一群人，为首的是府中管事。
“田管事，这是何意？”水禾惊得一哆嗦，挡在小姐身前，但还是强撑着道。
谢婉宁见这阵仗，心不住往下沉，她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水禾，你先回房。”谢婉宁冷冷吩咐，自己却是未动，视线落在管事身上满是冷意。
“小姐，”水禾话未说完，便被谢婉宁打断，“还不回去！”
丫头一跺脚，担忧地瞥她几眼，终是走了。
“既如此，也无需我多言，大小姐请吧。”那管事自先前一直似笑非笑，见人走了，一挥手，身旁的粗使婆子捧过一盏茶递至她眼前。
“田管事，你如此行事，父亲可知晓？”谢婉宁抬眸质问，未料到夫人行事竟这般猖狂。
谁知管事讪笑一声，“这恰是老爷吩咐。”说完，也不再看谢婉宁，侧头吩咐婆子，“还不去伺候大小姐用茶。”
婆子唯唯诺诺应是，却很快过来，另一个婆子作势要给她灌茶。
田管事的话犹当头一棒，重重砸在谢婉宁心底，一时她竟有些眼前发黑。她强提精神，思索其中缘由，不明白父亲这样做有何必要。
想也知道这茶里不是什么好东西，谢婉宁目光扫过那小厮提的紫砂茶壶时，顿了顿。只是眼前婆子和众人虎视眈眈的样子也让她别无选择。
谢婉宁突然生出些悲愤无力，甩开那婆子的手，“不劳费心。”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倒省事了，把她送过去。”
“嚓”地一声，茶盏落地。谢婉宁视线模糊颠倒起来，有些稳不住身形，她隐隐听到这句，随即不醒人事。
待人昏了，两个粗使婆子一左一右架起女子胳膊，急急忙忙走了。
“快点梳妆好，那边的人已等了许久。”外面闯入一婆子，看了看几个丫头，吩咐道。
伺候的丫头不敢怠慢，面上惶恐，忙应是。
一个丫头挽发，另一个婆子在背后把人扶住，还有个丫头用石黛细细给不醒人事的女子描眉。
谢婉宁只觉头昏脑涨，眩晕一瞬，艰难睁眼便见自己坐在铜镜前。
“嬷嬷，她醒了！”描眉的丫头不经意对上女子视线，惊叫起来。
几个丫头动作一顿，面面相觑着不敢动作。
“还不快点，仔细揭了你们的皮。”那嬷嬷却是半点不慌，手下使劲儿控住身前人，张嘴便呵斥。
丫头们继续手上动作，却是不敢看她。
谢婉宁浑身无力，抬手的力气都无，“这是作何？”她声音微弱，见铜镜内自己一幅妩媚妖艳的模样，不明所以。
“大小姐，去了那边万不可任性，若牵连府中，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弃便弃了。”嬷嬷对上镜中女子的视线，凑近其耳边道。
“！”惊骇之下，谢婉宁只觉心悸，浑身血液冰凉，这句话让她不敢深想。
那嬷嬷说完这话，也不再看她。
丫头们动作迅速，女子一头青丝挽成飞仙髻，发间又插上几根精致簪子，细细敷粉上完妆，镜中女子一时美艳不可方物。
婆子架起人，除了绸缎亵衣，女子身上只披了件水粉薄纱。
谢婉宁低垂着眸子，神色麻木。到了此时饶是再迟钝她也明白了些，这幅妖艳打扮，又是送出府，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她全身无力，被婆子架着穿衣披纱，还不待出房门，便被兜头罩了块绸布，视线一暗。
“行了，把人送过去。”嬷嬷阴狠的声音响在室内，有人架起她挪着步子出了门。
不知走了多久，身旁的人停下步子，“把人扶进去，其余便不用管了。”是一尖锐的女子声音。
谢婉宁被扶到轿子上，外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没了动静。很快便晃悠着起轿。
她自是不知，那只是一顶黑色的小轿，两个轿夫随意地抬起轿子，走在前方领路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婆子。
不提官宦之家，普通人娶妻都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她虽是官家小姐，却是被父亲抛弃，一顶黑色小轿便被送到他人府上。受重视的妾室都不会这般草率，三两个人便把人接走更是少见。
谢婉宁自嬷嬷那番话后，再无动静，若不是先前已敷粉涂脂，便能见她惨白的面容。
她睁着眼睛，泪已流干了，眼角干涩发红，那泪珠落下却是未损妆面。
“父亲，这便是我的父亲，当真可笑。为夫不仁不义，为父刻薄寡情，我先前竟还抱有幻想……”谢婉宁瞪着一双凤眸，脑海闪过先前的桩桩件件，又想起如今处境，心中凄凉自不必说。
气急攻心下，谢婉宁嘴角血迹蜿蜒而下。
此时的她再难让人联想到平日里那温婉端庄的女子，眼前女子虽艳丽妩媚，身上倒透出一股违和的死气。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落地。过了一瞬，门嘎吱一声，又继续往前走。
绕了许久终是停下，“都退下。”只听见先前那道尖锐声音吩咐。
待人走了，那嬷嬷上前，一把撩开帘子，又见女子那副打扮，撇嘴拧眉，眼里飞快闪过嫌弃。
但那嬷嬷倒也没忘了正事，把女子扶出轿子，和几个丫头一并把人送入房中。
“到了尚书府上，你需守好本分，若作妖献媚，仔细夫人发卖了去。”那婆子扶她坐下，看似恭敬，口中却是训诫。
尚书府?谢婉宁眸子迟缓地转动一下，谢父是户部郎中，原是用她来讨好官员。
她瞪着一双眼，魂早已抽离，听了这番话，面上却是麻木之色。
婆子见人虚虚倚着床柱，心里不满，但也知是用了药的缘故。只留个丫头侯着，余者退了出去。
红烛燃得正旺，发出噼啪声。一时室内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
谢婉宁虽心中仇恨，可也不愿受辱，打定主意自尽。此时眼里显出一股惊人的漠然暮气。
那丫头很老实，也不敢与谢婉宁说些什么。只是见她倚得艰难，身子不住下滑，终是过去扶住她。
不知过了许久，外面突然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丫头恭敬朝来人行礼，随即掩门退出去。
那人走至榻边，哪怕盖了层红绸，谢婉宁也感受到那灼灼目光。
饶是先前打定主意，谢婉宁不过一十四少女，此刻预想成真，一时手脚冰凉，难掩慌乱。
随即眼前一亮，烛光太盛，她眸子有些刺痛。
“果然绝色。”那人语气不明地说了这样一句，却是没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