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两家宅院布置得大差不差，她几乎没怎么绕路，便从秦夫人家顺利离开。
不远处，门口还停着忠叔的马车，宋妤凝只犹疑片刻转身朝巷外跑去。
马车跑起来声音太大，实在太容易暴露目标。
宋妤凝从巷口出来，心里思量了下距离，比起去侯府寻沈霁，还是去玄武街找那些巡逻兵要快得多。
可谁知她跑出小巷子没多久，居然能碰见他骑马而来！
宋妤凝眼神一亮，慌忙挥手让人停下。
沈霁伸手，也不问原因，语速飞快：“上马。”
大街上，人潮涌动，鲜衣怒马，骨节分明的大手散发着温暖干燥的热气。
宋妤凝知道，大街上未婚男女同乘一骑是十分荒诞且不合规矩的。
可她仅犹豫一瞬，便把手落在他的掌心。
翻身上马。
“遇见裴世秋了？”
马蹄声哒哒，沈霁温润的嗓音从前面传来。
宋妤凝重重点头，言简意赅：“对，就在我家新宅。”
闻言沈霁立刻掏出信号弹，召集暗卫司兵马前来围剿。
不多时，两人一马停在巷口的暗角，守着不远处宋家大门。
宋妤凝害怕到手的功劳跑了，狠狠心决定原路返回进宅院看看情况。
被沈霁拦下：“此人虽废了一条胳膊，但底牌甚多仍不可小觑，你就在这边等着，司兵马上就到。”
“可我娘她们还在里面！”
沈霁沉吟片刻：“裴老板，应当不会伤害你娘。”
“？？”
他抿嘴一笑，看着小表妹因方寸大乱露出的生动表情，原本紧迫的心情也稍稍得到缓解：“还记得在绸缎铺，他一眼把你认出来的事？”
记得。
宋妤凝愣神片刻，恍然大悟。
正是因为裴世秋对娘足够关心足够熟悉，才会因为跟自己从未见过面，却能一眼将她认出。
“这件事太小，他隐藏的太隐秘，除此之外我从未在其他任何地方知晓他与柳夫人有过什么交集，才导致我们一直忽略了这个方向。”
直到他在书房查看今天呈来的‘绸缎铺记档’时，才猛然想起那天发生的种种细节，忙不迭赶来。
宋妤凝拧眉：“可与我娘熟识，和不会伤害她，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沈霁轻咳一声：“裴世秋，无妻无子。”
“……”
两人默契略过长辈的隐私不谈，然沈霁偏头时，恰好看见宋宅旁边宅院的灯笼上，挂了个‘卢’字。
他微微皱眉，觉得是自己对这件事太敏感，怎么可能……
下一秒，卢今羽从大门出来。
只是他出门之后摸了摸荷包，好似遗忘了什么东西，又折返回去。
他们居然是邻居？
会是巧合吗？
一定是，吧。
沈霁眸色颤动，沉默半响。
忽然攥紧小表妹的手腕。
“沈霁？”宋妤凝吓一大跳，娇美的杏眼蓦然睁圆，是结结实实被他的举动吓到。
“抱歉。”
他怔愣片刻，惶惶然松开。
只是刚刚那瞬间，他竟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就永远也抓不住她了。
“你怎么了？”宋妤凝看他面色不好，忙上前一步关心，“难道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休息？”
事关重大，她爹能不能回来可就看今天了，沈霁作为司兵首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啊！
沈霁垂眸看向小表妹关切的神情，开口：“为什么不要我负责。”
“……？”
宋妤凝无意识抽抽嘴角，把关心的神态一收，往后退半步。
还有脑子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明没事。
可她退半步，沈霁便进一步。
“那日事发突然，我来不及多问。之后你闭门不出，好不容易在祖母院里遇见，你也不曾告诉我原因。”
宋妤凝吃惊，又后退一步，忙安抚：“沈霁，你冷静一点！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不远处‘卢’‘宋’的灯笼随着清风微晃，像是两姓之好，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你告诉我，我究竟哪里不得你的眼？就这么讨厌我？”
后背贴紧墙壁带来微微痛意，宋妤凝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微微恼怒：“沈世子，且不说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你身为大理寺少卿，怎能不分轻重缓急？难道这事比抓敌国奸细还重要？你也不怕咱俩一个没看住跑了！”
“有暗卫，跑不了。”
许是察觉到她后背还有伤，沈霁后退半步没再咄咄逼人，可是一定要个答案的态度，不容置喙。
“……”
到底是有求于人，这件事若想立功，还得通过沈霁的渠道。
宋妤凝微微阖眼。
像是想起那日的场景有些尴尬，亦或是不愿直面。
“我不会给你做妾的。”
她坦荡荡的眸光直直地看过来，正色道：“我知晓，在侯府眼中我家是个父亲流放家族没落的破落户，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我自甘堕落愿意给权贵当妾。”
沈霁不可置信地看过来，原本清隽锋利的眉眼因为这完全想不到的原因生出一丝呆滞。
“你说，你不想让我负责的原因，是觉得我想让你，当妾？”
宋妤凝嗤笑，不禁反问：“难不成你还能娶我？要知道，我这样的家世连配沈青璟那样的货色都算是高攀！你是侯爷独子，未能还要继承侯府，他们能允许你娶我这样于你仕途毫无助力的女子吗？”
“呵，呵呵。”
沈霁简直快要气笑了。
可他来不及开口，司兵的先头部队已然到达。
“指挥使，还有三队弓箭手马上就到！”
知晓这荒诞的原因后，他再没了那份流沙逝于掌心的失落感。
现在先办正事要紧。
沈霁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灰色面具扣在脸上，没有半点生疏：“帮我系上。”
宋妤凝一愣，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忙站上旁边的石墩为他系紧。
“嘶——”沈霁感觉到后脑勺一紧。
小姑娘真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派两个人把宋妤凝护在巷外，沈霁带人把宋府新宅团团围住。
院中，屋内。
听得裴世秋又要离开，柳湘轻轻皱了下眉头，温声说：“现在马上就要进深秋了，天气渐渐冷起来，我给你收拾点盘缠再走吧。”
说完也不等他同意，径直去到主卧给他收拾起来。
裴世秋本想拒绝，可是来到门口看见湘娘絮絮叨叨为他打点行装的背影，竟恍然有种温柔妻子为远行丈夫事事操心的满足感。
“这被褥是我新买的，可以盖着可以铺着，还有这两套衣服，我本打算等一家人搬过来再送给你。”
裴世秋靠在门框上，眼神逐渐温柔。
和湘娘的相遇是在二十年前。
为确保不被查出端倪，他孤身一人来到北齐酆京，从无到有创办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情报暗谍体系。
初来乍到时，也并非事事时时都是顺遂的，就在他被无良老板坑掉货款还想把货品扣押时，是湘娘仗义执言挺身而出，说自己是人证，甚至愿意去京兆尹为他作证。
有官家小姐作保，那老板不敢再胡搅蛮缠，匆匆结算了银钱货品便兀自离开。
而裴世秋还没来得及问这位小姐姓甚名谁，是京中哪家大人的令爱，便不见了佳人身影。
等辗转几年再见面时，她已嫁做人妻，同夫君一起来他的店里挑选珠钗。
温柔的嗓音拉他回到现实：“还有鞋靴也带两双，都说穷乡富路，别在路上委屈了自个儿。”
裴世秋无奈：“好了湘娘，已经够多了。”
柳湘叹口气，抱着包袱来到门前递给他：“不知怎么，我总感觉这次同你分别后，以后便再难见面了。”
裴世秋微愣，看着湘娘即便容颜稍逝却仍旧温润美丽的容颜，喉头上下滚动，在下一刻就要说出‘要不我带你一起跑吧’时，一只箭矢从身后破空而来。
“小心！”
裴世秋一把推开湘娘，转手把房门关上。
剑羽叮在门框上轻颤，裴世秋回头，看见陈玄之这厮带着人从院门口缓步而来。
沈霁在院中站定：“又见面了，裴大人。”
弓箭手在四方墙头露面，裴世秋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像是天罗地网，没有一丝生路。
死到临头，他竟没有半点慌张，就好像早已预见这个结果，如今只是应邀赴约。
他隔着房门低声嘱咐：“湘娘，待会儿便说是我强闯入室挟持威胁你，你身后有永安侯府在，这些北齐鹰犬最是欺权怕恶，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柳湘攥紧包袱，颤声问：“你……你到底是谁？”
裴世秋惨然一笑，恍然想起那年在珠钗铺重遇时。
“柳小姐。”
“湘娘。”
“我是这儿的掌柜，三年前劳您仗义执言为我解困。”
“我姓裴名世秋，南萧上京城人士。”
“在此恭贺您新婚快乐。”
“下辈子不想再跟你错过。”
关紧房门，裴世秋知道今天自己跑不了。
但临死前总要拉几个垫背的。
沈霁看着他目光如炬满眼死志，抬手发出进攻信号。
利箭破空，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等人撤开后，沈霁看到已经快死透的裴大人，半跪在地上，手里拿刀硬撑着。
他慢慢走过来，蹲下。
“其实我很敬佩你。”
“南萧皇帝昏庸荒淫，若没有你在酆京潜伏得来的情报，早年间陛下需要战功谋求皇位时，你们南萧十三城可能早就不复存在。”
裴世秋咧嘴一笑，可嘴里都是鲜血，说不出话。
“只可惜你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南萧朝廷认可，我能这么顺利的混进来，也得益于你们南萧权贵把潜伏北齐一事当做丢人的苦差事，人人避之不及。”
裴世秋闭上眼，这些事，不需要他再来提醒。
“不过我向来欣赏为自己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沈霁站起身，“我会为你列传，厚葬。”
裴世秋再没了反应，像是一座沉默腐朽的雕塑，困立在人群的最中间。
“娘！”
得到抓获消息后，宋妤凝从门口跑进来，和刚来门口的卢今羽前后脚抵达。
“凝儿！”柳湘开门出来，看见院子里大片大片的血迹忍不住两眼一黑。
裴世秋，死了。
许是怕吓着小表妹，沈霁挥手让人把裴世秋的尸体围住，抬去处理，还留下几个人把院子彻底清洗一遍。
转头看见北堂一脸焦急跑向宋家母女。
看模样，应当是真上心了。
随后，沈霁不动声色带人离开，看了眼无暇关注旁人的小表妹，没再过多打扰。
心头大患解决，剩下的就是把南萧疑党各个击破换上自己人，这情报系统就牢牢掌握在他手里了。
侯爷和侯夫人回到府上，满屋子人都见着了，就是没见着自个儿子。
和二房三房谈了谈酆京最近发生的大事小事，交接了府上的中馈令牌，夫妻俩回到院里，刚沐浴完舒舒服服喝杯热茶时，就见儿子直愣愣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亲母亲，我想娶宋府小姐宋妤凝为妻。”
不远处，门口还停着忠叔的马车，宋妤凝只犹疑片刻转身朝巷外跑去。
马车跑起来声音太大，实在太容易暴露目标。
宋妤凝从巷口出来，心里思量了下距离，比起去侯府寻沈霁，还是去玄武街找那些巡逻兵要快得多。
可谁知她跑出小巷子没多久，居然能碰见他骑马而来！
宋妤凝眼神一亮，慌忙挥手让人停下。
沈霁伸手，也不问原因，语速飞快：“上马。”
大街上，人潮涌动，鲜衣怒马，骨节分明的大手散发着温暖干燥的热气。
宋妤凝知道，大街上未婚男女同乘一骑是十分荒诞且不合规矩的。
可她仅犹豫一瞬，便把手落在他的掌心。
翻身上马。
“遇见裴世秋了？”
马蹄声哒哒，沈霁温润的嗓音从前面传来。
宋妤凝重重点头，言简意赅：“对，就在我家新宅。”
闻言沈霁立刻掏出信号弹，召集暗卫司兵马前来围剿。
不多时，两人一马停在巷口的暗角，守着不远处宋家大门。
宋妤凝害怕到手的功劳跑了，狠狠心决定原路返回进宅院看看情况。
被沈霁拦下：“此人虽废了一条胳膊，但底牌甚多仍不可小觑，你就在这边等着，司兵马上就到。”
“可我娘她们还在里面！”
沈霁沉吟片刻：“裴老板，应当不会伤害你娘。”
“？？”
他抿嘴一笑，看着小表妹因方寸大乱露出的生动表情，原本紧迫的心情也稍稍得到缓解：“还记得在绸缎铺，他一眼把你认出来的事？”
记得。
宋妤凝愣神片刻，恍然大悟。
正是因为裴世秋对娘足够关心足够熟悉，才会因为跟自己从未见过面，却能一眼将她认出。
“这件事太小，他隐藏的太隐秘，除此之外我从未在其他任何地方知晓他与柳夫人有过什么交集，才导致我们一直忽略了这个方向。”
直到他在书房查看今天呈来的‘绸缎铺记档’时，才猛然想起那天发生的种种细节，忙不迭赶来。
宋妤凝拧眉：“可与我娘熟识，和不会伤害她，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沈霁轻咳一声：“裴世秋，无妻无子。”
“……”
两人默契略过长辈的隐私不谈，然沈霁偏头时，恰好看见宋宅旁边宅院的灯笼上，挂了个‘卢’字。
他微微皱眉，觉得是自己对这件事太敏感，怎么可能……
下一秒，卢今羽从大门出来。
只是他出门之后摸了摸荷包，好似遗忘了什么东西，又折返回去。
他们居然是邻居？
会是巧合吗？
一定是，吧。
沈霁眸色颤动，沉默半响。
忽然攥紧小表妹的手腕。
“沈霁？”宋妤凝吓一大跳，娇美的杏眼蓦然睁圆，是结结实实被他的举动吓到。
“抱歉。”
他怔愣片刻，惶惶然松开。
只是刚刚那瞬间，他竟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就永远也抓不住她了。
“你怎么了？”宋妤凝看他面色不好，忙上前一步关心，“难道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休息？”
事关重大，她爹能不能回来可就看今天了，沈霁作为司兵首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啊！
沈霁垂眸看向小表妹关切的神情，开口：“为什么不要我负责。”
“……？”
宋妤凝无意识抽抽嘴角，把关心的神态一收，往后退半步。
还有脑子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明没事。
可她退半步，沈霁便进一步。
“那日事发突然，我来不及多问。之后你闭门不出，好不容易在祖母院里遇见，你也不曾告诉我原因。”
宋妤凝吃惊，又后退一步，忙安抚：“沈霁，你冷静一点！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不远处‘卢’‘宋’的灯笼随着清风微晃，像是两姓之好，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你告诉我，我究竟哪里不得你的眼？就这么讨厌我？”
后背贴紧墙壁带来微微痛意，宋妤凝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微微恼怒：“沈世子，且不说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你身为大理寺少卿，怎能不分轻重缓急？难道这事比抓敌国奸细还重要？你也不怕咱俩一个没看住跑了！”
“有暗卫，跑不了。”
许是察觉到她后背还有伤，沈霁后退半步没再咄咄逼人，可是一定要个答案的态度，不容置喙。
“……”
到底是有求于人，这件事若想立功，还得通过沈霁的渠道。
宋妤凝微微阖眼。
像是想起那日的场景有些尴尬，亦或是不愿直面。
“我不会给你做妾的。”
她坦荡荡的眸光直直地看过来，正色道：“我知晓，在侯府眼中我家是个父亲流放家族没落的破落户，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我自甘堕落愿意给权贵当妾。”
沈霁不可置信地看过来，原本清隽锋利的眉眼因为这完全想不到的原因生出一丝呆滞。
“你说，你不想让我负责的原因，是觉得我想让你，当妾？”
宋妤凝嗤笑，不禁反问：“难不成你还能娶我？要知道，我这样的家世连配沈青璟那样的货色都算是高攀！你是侯爷独子，未能还要继承侯府，他们能允许你娶我这样于你仕途毫无助力的女子吗？”
“呵，呵呵。”
沈霁简直快要气笑了。
可他来不及开口，司兵的先头部队已然到达。
“指挥使，还有三队弓箭手马上就到！”
知晓这荒诞的原因后，他再没了那份流沙逝于掌心的失落感。
现在先办正事要紧。
沈霁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灰色面具扣在脸上，没有半点生疏：“帮我系上。”
宋妤凝一愣，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忙站上旁边的石墩为他系紧。
“嘶——”沈霁感觉到后脑勺一紧。
小姑娘真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派两个人把宋妤凝护在巷外，沈霁带人把宋府新宅团团围住。
院中，屋内。
听得裴世秋又要离开，柳湘轻轻皱了下眉头，温声说：“现在马上就要进深秋了，天气渐渐冷起来，我给你收拾点盘缠再走吧。”
说完也不等他同意，径直去到主卧给他收拾起来。
裴世秋本想拒绝，可是来到门口看见湘娘絮絮叨叨为他打点行装的背影，竟恍然有种温柔妻子为远行丈夫事事操心的满足感。
“这被褥是我新买的，可以盖着可以铺着，还有这两套衣服，我本打算等一家人搬过来再送给你。”
裴世秋靠在门框上，眼神逐渐温柔。
和湘娘的相遇是在二十年前。
为确保不被查出端倪，他孤身一人来到北齐酆京，从无到有创办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情报暗谍体系。
初来乍到时，也并非事事时时都是顺遂的，就在他被无良老板坑掉货款还想把货品扣押时，是湘娘仗义执言挺身而出，说自己是人证，甚至愿意去京兆尹为他作证。
有官家小姐作保，那老板不敢再胡搅蛮缠，匆匆结算了银钱货品便兀自离开。
而裴世秋还没来得及问这位小姐姓甚名谁，是京中哪家大人的令爱，便不见了佳人身影。
等辗转几年再见面时，她已嫁做人妻，同夫君一起来他的店里挑选珠钗。
温柔的嗓音拉他回到现实：“还有鞋靴也带两双，都说穷乡富路，别在路上委屈了自个儿。”
裴世秋无奈：“好了湘娘，已经够多了。”
柳湘叹口气，抱着包袱来到门前递给他：“不知怎么，我总感觉这次同你分别后，以后便再难见面了。”
裴世秋微愣，看着湘娘即便容颜稍逝却仍旧温润美丽的容颜，喉头上下滚动，在下一刻就要说出‘要不我带你一起跑吧’时，一只箭矢从身后破空而来。
“小心！”
裴世秋一把推开湘娘，转手把房门关上。
剑羽叮在门框上轻颤，裴世秋回头，看见陈玄之这厮带着人从院门口缓步而来。
沈霁在院中站定：“又见面了，裴大人。”
弓箭手在四方墙头露面，裴世秋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像是天罗地网，没有一丝生路。
死到临头，他竟没有半点慌张，就好像早已预见这个结果，如今只是应邀赴约。
他隔着房门低声嘱咐：“湘娘，待会儿便说是我强闯入室挟持威胁你，你身后有永安侯府在，这些北齐鹰犬最是欺权怕恶，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柳湘攥紧包袱，颤声问：“你……你到底是谁？”
裴世秋惨然一笑，恍然想起那年在珠钗铺重遇时。
“柳小姐。”
“湘娘。”
“我是这儿的掌柜，三年前劳您仗义执言为我解困。”
“我姓裴名世秋，南萧上京城人士。”
“在此恭贺您新婚快乐。”
“下辈子不想再跟你错过。”
关紧房门，裴世秋知道今天自己跑不了。
但临死前总要拉几个垫背的。
沈霁看着他目光如炬满眼死志，抬手发出进攻信号。
利箭破空，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等人撤开后，沈霁看到已经快死透的裴大人，半跪在地上，手里拿刀硬撑着。
他慢慢走过来，蹲下。
“其实我很敬佩你。”
“南萧皇帝昏庸荒淫，若没有你在酆京潜伏得来的情报，早年间陛下需要战功谋求皇位时，你们南萧十三城可能早就不复存在。”
裴世秋咧嘴一笑，可嘴里都是鲜血，说不出话。
“只可惜你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南萧朝廷认可，我能这么顺利的混进来，也得益于你们南萧权贵把潜伏北齐一事当做丢人的苦差事，人人避之不及。”
裴世秋闭上眼，这些事，不需要他再来提醒。
“不过我向来欣赏为自己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沈霁站起身，“我会为你列传，厚葬。”
裴世秋再没了反应，像是一座沉默腐朽的雕塑，困立在人群的最中间。
“娘！”
得到抓获消息后，宋妤凝从门口跑进来，和刚来门口的卢今羽前后脚抵达。
“凝儿！”柳湘开门出来，看见院子里大片大片的血迹忍不住两眼一黑。
裴世秋，死了。
许是怕吓着小表妹，沈霁挥手让人把裴世秋的尸体围住，抬去处理，还留下几个人把院子彻底清洗一遍。
转头看见北堂一脸焦急跑向宋家母女。
看模样，应当是真上心了。
随后，沈霁不动声色带人离开，看了眼无暇关注旁人的小表妹，没再过多打扰。
心头大患解决，剩下的就是把南萧疑党各个击破换上自己人，这情报系统就牢牢掌握在他手里了。
侯爷和侯夫人回到府上，满屋子人都见着了，就是没见着自个儿子。
和二房三房谈了谈酆京最近发生的大事小事，交接了府上的中馈令牌，夫妻俩回到院里，刚沐浴完舒舒服服喝杯热茶时，就见儿子直愣愣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亲母亲，我想娶宋府小姐宋妤凝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