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岭深处幽幽溶洞,洞口三四位扮相成难民的起义人把守,剩余几人躲在洞内看管劫持来的票子。

    同一根石柱上双双被绑的本该是一段佳话,一对鸳鸯,时隔六月,思康与云熹竟变为陌路人。

    思康沉默不语。

    孟云熹小心偏过头,余光看着思康,尽是愧疚犹豫。

    “思康哥哥,连累你与我受罪了。”孟云熹轻声道,思康唯有淡然。

    “孟娘子言重了。”

    一语孟娘子,孟云熹深感渐行渐远,心急解释。

    “思康哥哥,我与小相公婚娶,全权由父亲决定,我从未背弃思康哥哥的情意。”

    思康平静道:“孟娘子需注重名节。”

    孟云熹自以为思康正气着她,索性讲开了。

    “我与小相公婚娶,是思康哥哥已经死了!父亲母亲逼我嫁给小相公。”

    思康闭目,正色道:“男女有别。”

    “我。”

    “诶!闭嘴!”起义人一声呵斥,吓退了再想解释的孟云熹不甘心回头。

    思康微微睁眼,袖边已被手紧握皱了,眉眼尽是失落伤感。

    然二人谈话,传去了溶洞外不远处小片杂树后,默这位狐妖耳中。

    默率十位官兵藏匿,已有一刻钟。

    有士兵不禁发牢骚:“庾捕头,大家还要待到何时?”

    “等着。”

    士兵见默目光紧盯溶洞,不解问道:“等什么?”

    等他想明。默心有所言,嘴上不语。

    士兵自当是等着溶洞外起义人松懈。

    忽一人影与山坡下走来,士兵大惊指向。

    “人来了!”

    默不屑道:“你再大声点,让他发现此处有人。”

    士兵窘笑闭了嘴。

    说书先生左右察看动静,毫无旁人,说书先生直步奔向溶洞。

    洞外起义人见说书先生前来,忙招呼洞内同伙。

    “快出来!”

    一共九位起义人惊疑围上了说书先生。

    “先生怎来了?”

    “六扇门已出兵追杀你们。”

    起义人惊慌欲逃,说书先生即刻拦住故作提醒。

    “莫慌,官兵还未找到此处,他们扎营在了平原,你们可趁他们歇息夜袭。”

    起义人听着是好法儿,可无一人走,皆在思虑。

    说书先生一眼识破起义人顾虑,好心说道:“那两位,我来看着,你们快去快回。”

    九位起义人面面相觑,一副副敬重神色看着说书先生。

    “先生小心。”

    说书先生颔首,望着起义人跑远,直入溶洞。

    士兵见状,小声问默:“庾捕头,大家可进去?”

    “等。”

    讲得简单,到令士兵犯了难,难不成再等上一刻钟?

    溶洞内,思康见到看守的起义人忽齐刷刷离洞,本是纳闷,待见说书先生独自进洞走向他们。

    “你是何人?”思康警惕注视。

    “我是来救你们。”说书先生见思康伤痕累累,松解了绑着思康与孟云熹身上麻绳。

    说书先生扶起孟云熹,与她提起:“大人担心娘子,让我相助。”

    孟云熹忽微微躬身答谢,说道:“打扰大人了。”

    说书先生伸手请示。

    “两位,走吧。”

    孟云熹回头看着思康,思康目光漠然望向别处有意躲着,令孟云熹灰了心先一步往溶洞外去。

    思康才跟其后,走过说书先生面前,忽先生神色歹毒迅猛抽出小刀刺向思康,霎时飞来一箭瞬息擦过思康脖颈,刺穿了说书先生握刀右手掌心。

    一声惨叫,思康猛然惊吓转身,说书先生痛苦扶着中箭的右手掌心,思康视线顺着先生右手滴下的血,见到地上小刀,这才明了说书先生要杀他。

    孟云熹也惊慌,将说书先生当做了劫持她的难民。

    “思康哥哥小心。”

    “方郎君。”

    思康听到唤声,转身相视,恰巧错过了孟云熹已伸出欲要拉住思康的手。

    默早站在了溶洞口,正拉弓,死瞄着说书先生。

    “庾捕头。”思康甚感意外默出现。

    孟云熹到觉得碍眼的很。

    “方郎君受伤没?”默相问,思康如实回应。

    “无事。”

    默厉颜瞧着说书先生,说道:“你无路可退了。”

    溶洞外响彻人声鼎沸,马匹嘶鸣,刀剑铮铮,金革之声。

    默故作谢道:“先生调虎离山实属好计,方可让我们黄雀在后。”

    被默利箭瞄准,说书先生自知中计,直勾勾怒狠盯着默。

    默吩咐士兵。

    “活捉。”

    说书先生不容十位士兵押解,猛一下拔出掌心利箭往着脖颈刺去,默未来得及阻止,说书先生已倒地咽气。

    突如其来死了人,孟云熹一下子僵硬了身子,惊恐捂住嘴。

    思康看着说书先生尸首,虽要杀他,可不曾想要有人因此事丧命,不由得怜悯起了说书先生。

    默冷言问道:“看看可还能救治?”

    士兵俯身检查说书先生尸首。

    默走近思康面前,瞧着思康狼狈模样,不信复问:“真没受伤?”

    思康微微低头,左右细看自己,无重伤,这才认真回道:“无碍。”

    孟云熹见默问了,欲要同默一样,上前一问思康,却是孟云熹上前了一步,思康即刻退后两步。

    “思。”

    “庾捕头。”

    士兵走来,毫无眼力见儿的打断了孟云熹欲对思康所言。

    默不禁浅笑,同士兵问道:“如何?”

    “人已经死了,可......”

    士兵不安神色,默疑惑。

    “怎了?”

    士兵语顿道:“地山的血......黑的。”

    凡人的血何时变为黑色?默心有疑惑走近说书先生尸首,思康亦是头次听到,不解上前,孟云熹孤零站一旁不敢靠近尸首。

    说书先生睁着眼,身下流聚了大片黑血。

    默蹲在黑血旁,刚下手去摸,思康忽拦下。

    “庾捕头。”

    默微微偏头,等着思康所言,思康提醒默。

    “小心有毒。”

    “我百毒不侵。”默随意一语,伸手摸了地上一指头黑血,生生凝固在了默指头上,两指轻微擦拭,黑血拉出细长丝条。

    默蹙了眉,深知说书先生有问题,直起身吩咐士兵。

    “尸首带去城郊破庙验尸。”

    “是。”

    两三人三两下抬起说书先生尸首离开溶洞。

    孟云熹刹那回过神,慌张的突然拉住思康胳膊。

    “思康哥哥,我们快回家吧!”

    默瞧了一眼思康小臂上孟云熹的手,一旁士兵不由自主望去。

    思康察觉有人注视,直接推下孟云熹双手,挪了两步。

    “孟娘子自重。”

    思康冷漠疏远,孟云熹震惊不已。

    默瞧着这两人,一位依依不舍一位隐忍克制,耗着时辰,默可不想久住在了潮湿阴冷破溶洞内。

    “娘子,郎君,何不换个舒服自在之处,再聊。”默顽笑的,有意打趣。

    孟云熹脸色不悦,不言。

    思康从容说道:“方才险急情况,多谢庾捕头出手相助。”

    “郎君客气,还是去了外面再聊,崔都统正领兵候着我们。”

    默所言,思康惊疑。

    “武官也在?”

    “自然在了,令尊请来崔都统救郎君。”

    思康惊奇父亲竟相识崔粮,随后与默一同离开溶洞。

    荒山平原,一片烛光,战马停歇,流动兵群捡拾地上残破利器穿梭帐中,简易军营。

    万里站在平原高坡上望着前方,终见到默领着人回来,万里一跃跳下高坡走去接应。

    默为首走前,孟云熹本是想走在思康身边,思康却走在了默左侧与孟云熹之间隔着了。

    这才,孟云熹只好无奈不愿走在默右侧。

    默见万里走来,问道:“可有差错?”

    “与捕头所讲一模一样,毫无出错,绿林已灭。”

    默将弯弓交给万里,夸道:“做的好。”

    回头瞧了一眼孟云熹,与思康问道。

    “方郎君可介意跟士兵们睡同一帐?”

    思康愣了片刻。

    “不介意。”

    “两位今夜先小歇,明早入城。”默便同万里说道。“给孟娘子腾出间空帐,单独歇息。”

    “叨扰了。”思康客气的很。

    孟云熹本想跟思康多独处沟通,然人多眼杂,孟云熹不好开口,略冷漠,毫无作态。

    默吩咐起万里。

    “方郎君的伤,你看看能包扎便医治,交给你了。”

    万里颔首应了,带着二位向着帐走去,恰巧碰上崔粮出帐,四人相面。

    思康躬身谢道:“让武官费心了。”

    崔粮见着思康全身狼狈样儿,实属着轻蔑。

    “郎君还是好生呆在长安,别出城了。”

    思康不语。

    万里说道:“崔都统,我先领他们去歇息。”

    崔粮撇过头,万里领人走了。

    崔粮看见了前面默浅笑着冲他挥手,随之过去。

    “崔都统威武的很啊,几下便灭了绿林。”默笑意捧着。

    崔粮不为所动,反问道:“你怎知他们会夜袭?”

    凡是涉及了思康,便为默下凡前与月老预谋好,安排好的局。

    却只是默一记顽笑,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崔粮脸一横,自知问不出什么。

    默故作赞道:“还是崔都统武艺高强。我不过小小一计,作假歇息,用草人放帐中充当假人,混淆视听,他们误会才得以来袭。”

    战场厮杀了半辈子,崔粮怎看不穿默故意扮蠢,一语戳破。

    “你不用因上次一赌来讨好我,胜败乃兵家常事。”

    默笑颜道:“都统大气。我们明早再回,崔都统可一起?”

    崔粮直接转了身,率领早整装待发骑兵,驾马回城。

    默笑着挥手拜别,见万里回来。

    “安排好了。”

    默说道:“我来守夜,你们都去歇息。”

    万里拒道:“留你一人,怎能应付得来,我来。”

    “明早归回,给你们摆酒庆功,今夜便早些歇息。”默浅笑提起,万里站着一直不动,默板起架子,厉颜。

    “这是军命。”

    怎让默实力强大当了六扇门正官捕头,压万里一头,万里无奈点头。

    “想来还未吃食。”默忽说道。“回来时,我见东南边草茂盛,兴许有走兽,不如让士兵们抓几只回来,开开荤。”

    万里寻望着找到东南方位,说道:“我带几人过去看看。”

    有着一盏茶功夫,万里领着人回来,一人手中两只野兔。

    默见了,眼亮的很,瞧见其中有只过于肥了的野兔,细细看了看。

    “它怀了崽,放走。”

    士兵可惜一叹。

    默冷脸道:“吃了它的朋友就够了,莫再为难它家人。”

    士兵舍不得放走这肥兔,万里一把抢过放回地面松了手,野兔瞬时跑远。

    剩下肥野兔,默顽笑。

    “生火。”

    噼啪篝火,滋滋油光,阵阵肉香味儿飘去帐内诱人。

    思康撩起帐帘,便见了默两手占满了用树枝串起来的香喷烤兔肉。

    “方郎君。”默将其中一只直接递给思康,笑邀。“来烤火啊。”

    思康稍些局促接过默手中烤兔,说道:“好。”

    两人转身去篝火,六扇门中士兵、万里,默与思康,大家围着篝火吃肉。

    士兵们吃尽兴了,站起身大声高唱,欢乐祥和氛围连带了独身一人的万里内心暖意。

    “万捕头快来!”

    被士兵带动围着篝火绕圈舞动,万里愣着的神色笑颜开来。

    默瞧见思康看着大家欢欣鼓舞好不畅快出了神。

    “近日为了起义人,他们几天几夜未合眼了,今夜最放松自在,方郎君可知为何?”

    思康直言道:“难民死了。”

    “死的是绿林,为预谋起义假扮难民。”默随意潇洒道。“不论是非,不论生死,我们一切都是为了活着,活下去,为见明日日光,为吹明日清风。”

    然一声轻叹,默左手握成似有酒壶一般无形轻晃。

    “此刻有酒,更是好日子。”

    竟知晓了庾捕头爱喝酒,看不出也有娘子喜爱喝酒的,思康浅笑。

    篝火之外,清冷一片帐,孟云熹听见帐外歌声,撩起帐帘,一眼望见了默与思康并排坐着笑谈。

    胸中顿时闷气,孟云熹甩下帐帘烦闷进帐。

    “眼不见为净。”孟云熹怄气着喃喃自语。

    篝火旁,默凭空谈起了。

    “方郎君是有福有本事之人。”

    思康不懂,刚要作问,一士兵指着山下惊呼。

    “走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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