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着篝火起舞,前方的人们赤着脚,身上的衣物都是纹路遍布,甚至连裸露在外的臂膀全都被图腾占据。

    这些人全都带着面具,青面獠牙,甚是吓人。

    听到脚步声,那些人纷纷都回过头来,带着警惕的目光看向来人,虎视眈眈的模样叫遮欢不免握紧手中的刀。

    李柏忌微微颔首,自顾自的带着温南穿过人群。

    “来者何人?”

    最中间的老者迎上前来挡住了李柏忌的脚步。

    “南藩王。”

    李柏忌语气轻轻的报完家门,周围一片寂静纷纷诧异,只见那老者片刻的停顿,随后弓下腰行礼:“不知藩王来此,可谓何事。”

    “救她。”

    那老者思索片刻,随后孤身回了部落,李柏忌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丝毫没有不耐的意味,周围的人见他不言语,那被中断的祭祀才又重新热络起来。

    “大王,这老者怎么如此好说话,会不会有诈?”

    周围甚是热闹,热闹的深处却叫人觉得生出几分诡异,遮欢有些不安,上前轻声问。

    温南现在还是毫无生机,伸展的四肢还如同以往柔软,李柏忌轻轻又将人往怀中揽住,摇头道:“无事。”

    南藩部落奇多,南藩王也是隔三差五的寻这些族长,想必这些部落的族长没有不认识南藩王的真面目的。

    南藩一事,应该已经传遍了吧。

    至于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的,他不以为意,他自报家门为藩王,这些人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将有用的东西交出来。

    没多久,那老者又走了出来,手中还握着一个小布兜,被包的严严实实。

    “王,我部只有这一株梦莲,是雪山中的珍宝,别无其他。”

    遮欢上前,将东西收下,过了这么多的部族,他像是强盗一般,都习以为常了。

    “你们在做什么?”

    收了东西,李柏忌却没动,那双深邃的眸子看着远处的场景。

    “前藩王对我们这些部落不错,我们也送他一程。”

    老者说着,因为摸不清这人的脾气,身体还有些轻微的颤抖,李柏忌却像是听不见,只是又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老者迎着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跪在那里磕着头,身前的瑞狮正在起舞,巨大狰狞的狮头正来回的摆动着。

    “这......”

    “这是部落的小习俗罢了,我们这里落后,没有说什么珍宝,人口也少,这是小孩子救不活了,那做娘的哪里甘心啊,这不就想来讨个吉利,只不过是幻想罢了。”

    老者说着还有叹气,狮子吼,若是真的吼去疾病与悲伤,那这世上便再无痛苦了。

    李柏忌动了,他错过老人,直直的往最中间的台子走了过去,遮欢着急的跟在后面,直到看见这人在那妇人前面站住脚步。

    “带上你的孩子,去南藩城,那里有数不尽的大夫,可以帮你的孩子救命。”

    李柏忌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明白自己此时此时是什么心情,大夫能治病吗?

    能,有钱有势便能治,那为何温南还迟迟不醒。

    这里的人是无药可医。

    温南却已经服下万千的奇珍异宝,却只是吊着命罢了。

    温南现在的身体,李柏忌最是清楚不过,每日夜里他给她揉捏的时候,这人的四肢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李柏忌谁也没说,只是更加急切起来,一晃,整个南藩都翻遍了,他心中说不绝望是假。

    “多谢你!多谢.......多谢你啊.......”

    那妇人抱着怀中的孩子,接过遮欢给的令牌,哭泣着跑着离开。

    “大王。”

    遮欢叫了一声,身前的身影不没有停顿,遮欢拔高语气,又叫了一声:“大王!”

    这人要做什么,遮欢大体能明白,可温夫人已经救不活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事实如此,可也没有一人敢说。

    可事到如今,天子气节不能丢啊!

    那一对瑞狮还在起舞,狰狞的獠牙和不停眨动的眼睛,李柏忌无视遮欢的话,护住怀中的人,静静的跪在那里。

    他虔诚的匍匐下身子,埋进温南的颈窝里。

    此时此刻,遮欢的抽气声叫李柏忌心中的那根弦再也绷不住了。

    跪于□□。

    常人都会觉得折辱,李柏忌知道遮欢的心思,他却装聋作哑,装作不以为意。

    身上的狮子还在动作,昏暗逼仄的环境,只有他和温南两个,眼泪落在那纱面之上,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要是我在细心一些,你是不是便不会遭这么大的罪,他现在也不会后悔痛苦。

    若自己的道路真是孤独,他宁愿让一个完好的温南好好活着。

    李柏忌的心思飘远,想起自己的小时候,房师教会他君子之道,教他什么是公平,什么是正义,教会他应该怎么用手里的权利为万民谋福祉。

    父皇教他文人风骨,教他什么为气节,什么为大丈夫宁死不屈。

    母后也总是笑意盈盈的与他说,他是独一无二的太子,叫他如何忠君爱民。

    年幼的他,太多的光芒都照耀在他身上,他是骄傲之人,也暗自鼓气,要做最好的君王,房师留的书籍,他都会在睡觉之前全部读透。

    他贵为太子,却更异常的努力。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当至亲至爱的人离开后,他要怎么办,他背负的太多,不能不管不顾,不能撕心裂肺。

    不能有失体统。

    更不能伤心难过。

    他失掉老师,失去父母,如今连温南也要失去了吗?

    尝试了许多,次次都是失望,这种情感憋于心中,叫他快要疯了,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表现出他的软弱。

    或许只有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里,他才能短暂的崩溃瞬间,此时此刻,他是败阵之兵。

    爱会叫人生出软肋,他不愿叫人知道温南是他的软肋,他想让人成为铠甲,与他一起,所向披靡。

    “我该怎么留住你......”

    “你能不能告诉我.......”

    外面的世界依旧喧嚣,里面的李柏忌隐忍的心中的害怕,眼泪不断的滴入薄纱中,他想着,如果此时此刻的瞬间,永远不会消失便好了。

    腰间似乎被人触碰了一下,李柏忌先是一顿,随后有些激动往下看去,温南垂在一旁的手还如同以前一般,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希望,又重新归于平静。

    温南眼睫微动,隔着薄纱听着李柏忌的声音,喉咙苦涩,她已经醒了许久了,不知为何却怎么也动不了。

    听着李柏忌带着她四处寻医,听着他每夜的叹息,能感受到这人的怀抱,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可就是动弹不得。

    温南无力的转动眼珠,不去看身上几近崩溃的李柏忌。

    她以为如今的自己能撼动大树,现在却残忍的明白,没有这人的庇护,没有这人给的身份,她还是一个蝼蚁。

    如今他的爱意,她没法回应,却犹如吃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

    大王,若是你在我情窦初开时出现,我怕是会死心塌地的爱你一辈子。

    “南儿?”

    李柏忌带着颤抖的声音传过来,他好像是看见温南转动的眼睛了,狮子身下太黑,他怕自己是看错了,狼狈的抱着人钻了出来。

    “遮欢!遮欢!”

    李柏忌双腿刺痛,有些踉跄的往遮欢身边跑:“快掀开,快些将面纱掀开!!!”

    遮欢被吼的一个激灵,手却不自觉的颤抖,心中祈祷着温夫人一定要醒过来,要是能醒过来就好了!

    “南儿?”

    “南儿?”

    薄纱被缓缓拿了下来,温南呆滞的双眼露了出来,阳光有些刺眼,叫她不断的眨动这眼睛,李柏忌晃动身体,弓下腰替她去遮挡刺眼的光芒。

    温南艰难的吞咽一声,她看清了李柏忌的一头白发,艰难的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去看这人身上留下的印记。

    “醒了!真醒了!”

    遮欢高兴的送了一口气,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他护着李柏忌,开口说道:“大王,温夫人身子虚弱,我们赶紧回城区找大夫看诊吧。”

    “好。”

    李柏忌步子迈的极大,他腿长,三步两步便回了马车。

    “封!无忧谷为天下第一谷,南藩境内,部族之人皆为皇室座上宾!”

    部落中的人纷纷站起身来,迎接着破天的富贵,在一片声响中,遮欢勒紧马绳,飞一般的往城中奔去。

    --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温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日,身前站着贺兰伏,正架着她的身子将她往上扶。

    “.......”

    温南环顾一周,没有看见李柏忌的身影,眼神重新落在贺兰伏的身上,努力开口:“这、这是哪......”

    “南藩。”

    贺兰伏回答的倒是快,他拿起湿帕子去给温南擦手,嘴上还念叨着:“你躺的时间太久了,快动动试试,能不能自己用力了?”

    温南尝试着用手去抓手上的帕子,又疼又酸的那股劲便抓心挠肝,叫人烦躁。

    “他人呢?”

    贺兰伏一下拉下脸来,又强忍自己的情绪,嘴上还冒着酸话:“我一连照顾你这么久,你醒过来便先问别人,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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