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玉绝拆掉包裹的外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箱子。

    玻璃箱子里面放置的是一座微缩的城市景观模型,精致小巧的人偶穿着各式服装,摆在不同的地方。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座棕红色两层楼高的城市大剧院,它位于玻璃箱子的正中心。

    这里有剧院?

    玻璃箱子的底部压着一张白色卡纸。

    秋玉绝将白色卡纸抽出来。匆匆扫了一眼,只见上面画满了笔触幼稚的古怪符号。

    “你有看出什么来吗?”秋玉绝询问道。

    冥王专注地盯着卡纸,略加思索,将上面重复的符号跳出来,加以诠释。

    “像不像一条蠕动的虫子?”

    几条波浪线构成虫子的躯体,两个黑色的圆点是它的眼睛。

    “飘浮在虚空的影子?或者是幽灵?”

    倒立的水滴状图案,也能联想到幽灵?似乎有些牵强。

    但秋玉绝还是认可地点点头。

    “一双画了个叉叉的嘴巴。”

    这些意象或许别有深意,可是,秋玉绝暂时猜不透它们。

    低下头,秋玉绝瞥一眼王慧卉的呕吐物,心里感到十分担忧,这时,白蛰隐忍半天,终于克制不住也跟着吐了出来。

    不再猜测不知何时被放在车上的玻璃箱子,到底意味着什么,秋玉绝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白蛰表现出的异状吸引。

    “还好吗?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白蛰死死咬住下嘴唇:“不行。”

    “你在逞强什么?”

    “都说了,我不想去医院。”

    “你也不想去医院?”秋玉绝转头看向王慧卉。

    王慧卉犹豫着捂住嘴,她总觉得自己嘴边仍有未消散的恶臭。而且,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难道和她曾经梦见过,却又忘记了的记忆有关?

    “不能去医院耽搁时间,我们必须在下午三点钟前赶到能源塔,到时候,市长会出现在那里,我作为组织的代表,必须在公众面前向他提问。”

    就为了拍几张照片?提几个问题?

    秋玉绝怒极反笑。

    “你可能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重要,我可以忍耐,你大可不用管我,带她去医院,不用带上我。”白蛰固执地看着秋玉绝。

    良久后,秋玉绝深吸一口气:“上车。”

    开车的人换成秋玉绝,冥王坐在她旁边。

    车后座的白蛰头冒冷汗,脸上不时闪过挣扎的神色,另一侧的王慧卉,双手环抱住蜷缩的膝盖,眼底的担忧藏得很深。

    越是深入中心区,笼罩住这片区域的气氛越是阴沉冷酷。

    路上看不见悠闲散漫的行人。

    唯有一脸警惕、防备心很重的巡逻的士兵随处可见。

    每当经过这些身着军装的士兵,秋玉绝都能够感觉到,有令人不安的视线,冷冷朝这辆车看过来。

    冥王的膝盖上放着透明玻璃箱,大多数时间,他直视前方,偶尔会偷看一眼秋玉绝。

    “真安静啊,让我联想到曾经经历的一些不好的事情。真不带她们去医院吗?”冥王将脸贴在玻璃窗上,滚来滚去,蹭上看得到五官轮廓的模糊印记。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

    “不去。”秋玉绝垂下眼,目光专注地望着前方的路,眸光微沉,幽深的暗流在眼底涌动。

    “人很少啊。”冥王忍不住慨叹道。

    沿路经过的楼房的大门和窗户都被封锁起来。

    给人不祥的预感。

    冥王一派阳光明朗的脸孔覆上阴云:“不过,你怎么会答应她们?如果你非得带后面那两个病号去医院,我想,没人能拦住你。”

    “没有用的。”

    “啊?”

    “我之前见过类似的场景,王慧卉也见过,去医院不会让她们的情况好转。”

    秋玉绝的这番话,让冥王疑惑地皱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

    秋玉绝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方向盘,抬眼答非所问地说道:“先前,你有留意王慧卉的呕吐物吗?我怀疑有什么东西缠上我们了。”

    “……没仔细看。”

    “既然白蛰想让我们准时赶到能源塔,那就照她的计划去做好了!只是,我觉得这趟行程不会很顺利,接下来,估计还会有麻烦的事情发生。”

    冥王沉默半晌:“你怎么想的?明知有危险……”

    秋玉绝略微勾下了唇角,柔和的面部轮廓,因这抹带有讥讽的微笑,增添了几分割裂的攻击性。

    “解决掉危险源头,不就行了?”秋玉绝打断道。

    车内一片寂静。

    冥王望向车窗外,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经历的事情。当时他正好撞见一个倒霉的邪神代言人,被一群比例完美、五官精致的人偶疯狂地追逐。

    眼见情势不太对劲,冥王迅速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躲起来,群拥而上的人偶淹没了敌对阵营的倒霉蛋。

    待人潮散去,那位邪神代言人已消失不见,仅仅留下一张空荡荡的皮囊瘫在柏油路面。

    在那之后,他小心地隐藏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躲过类似的劫难,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些走路摇摇晃晃的人偶,其实是该世界活生生的人。

    同秋玉绝相处,给冥王带来一种很玄妙的感受。

    “有点困了。”冥王打了一个哈切。

    车后座的王慧卉已经昏睡过去,她的眉头轻蹙,似乎在做一个噩梦。

    十分安静。

    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在秋玉绝的身上,冥王捕捉到一些微妙的不同寻常的瞬间。

    神情冷淡,抉择果断。

    偶尔又会让人察觉到几分邪异。

    众神的赌场才刚开启。

    这个时候,哪怕是公认的最强大的人类,也不会超出普通人太多。

    在人类与神明之间,更像是人,而不是距离神更近。

    神明选中的代言人,说到底,不过只是随时可以替换掉的玩物。极少有神明愿意给中意的代言人过大的便利。

    祂们最爱看的是,渺小的生物在痛苦中艰难挣扎。

    冥王用余光偷偷注视着秋玉绝,一惯浮于表面的笑意,不达眼底。

    啊……真想看看她深陷惊恐,卑微又虔诚,在绝望中表示臣服的样子。

    那一定趣味十足。

    “我们快到目的地了。”秋玉绝望一眼导航图,提醒道。

    -

    能源塔就在前方。

    远远看去,它像是死亡降临时落在屋檐上的乌鸦一样寂静阴沉。令人毛骨悚然,不见一缕灰白色的烟云徐徐飘向浩瀚无边的苍穹,环绕能源塔的红光,似野兽在黑夜中狰狞怒张的眼睛。

    虽然看起来有些吓人,但,这座能源塔,是浮空之城最重要的支柱。

    一般人不被准许靠近它。

    高高的电网围住能源塔,任何活物都无法闯入这一带后,还能活着离开。

    大部分时候,这里就像是鬼故事里的禁忌之地,传说中用来恐吓小孩子不要做错事的不二选择。

    巍峨耸入云霄的能源塔,提供了浮空之城所需的绝大多数能源。

    假如能源塔某一日不复存在。

    这座飘浮在天空之上的城市,会像失去双翼的蝴蝶,直直坠落在地。

    过去的一百年间,人们曾经崇拜过这座能源塔,像崇拜一位高不可攀的神灵,像崇拜一位不近人情的领袖,人们对它的爱和畏惧,比对身边人还要多。

    能源塔北边的一小片空地上挤满了人。

    白蛰休息一阵后,勉强打起精神下车。

    有她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目标明确地来到能源塔南边地势陡峭的山岭地带,从高高的山坡往下望,可以看见能源塔圆拱形的顶部。

    显然,这条隐秘的路线,知道的人不多。

    连巡逻的士兵,都不曾在山岭间出现。

    “该死,其他人怎么还没来?”白蛰喃喃自语。

    从高处俯瞰,能看见一个又一个圆形的环重重叠叠组成的图案,隐晦地藏在山林植被间。散布在圆环周围的,是一些在阳光下反射微弱光泽的不明物。

    要想看清它们是什么,得凑近去瞧才行。

    看一眼自顾自陷入焦躁中,不言不语的白蛰,秋玉绝不免想,和太有主见、脾气又不太好的人一起共事,就这点麻烦。

    直到现在,她仍不清楚白蛰设想的完整计划到底是什么。

    “这座塔让我感到不安。”冥王说。

    “我不明白……”白蛰猛地抬起头,“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秋玉绝看着她:“别慌,下一步,做什么,你直接说。”

    王慧卉睡醒后,整个人懵懵懂懂,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她依然神游天外,明显不在状态。

    冥王轻叹一口气:“你们看,我们来时走的那条道上,是不是多出了点什么东西?”他转身向下眺望。

    白蛰刻意地想表现得轻松一些,她不敢表现明显的是事情正往她最害怕的方向发展。本该出现在这里,同白蛰汇合的真实代码的其余成员,没有出现。

    “好像是虫子?”秋玉绝走到冥王旁边,挑眉道。

    不期然的,正好注意到一幕的神灵,掷出了骰子。

    [虫虫们在用贪婪的目光盯着你,逃跑,或者,干掉它们?你最好使出全力,去对抗这些充满敌意的虫子——]

    “我下去看看。”

    秋玉绝沿着倾斜向下的小道急速狂奔,脚下的路面很不平整,若是不小心失去平衡,肯定会一骨碌地跌落到山底。

    很快,眼冒凶光、外形狰狞的巨大昆虫,就近出现在秋玉绝的视野里,与她相遇。

    秋玉绝本能地蹲伏退后,像炸毛的猫咪,弓起后背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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