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峥,晏嵘。

    果然是兄弟。

    肖予蔷按下了【接受】的按钮。

    她率先发了个你好。

    一分钟过去,对方没有回复。

    她又发了一句:我是肖予蔷。

    对方的回复是一个小时后发来的。

    Chris Yan:你好

    肖予蔷又等了几分钟,但对面再没有任何消息。

    这突然地加好友,什么话也不说。这个哥哥到底有什么意图?难道指望她一个家教老师和家长心意相通吗?

    她在聊天框输入: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加联系方式,只为了打招呼吗?如果是哥哥想要了解弟弟的学习进度,大可以动动手指,多发一个问题。

    再直接一点,他可以甩一个通话连接。如果不想线上,也可以等到下一次上课前或下课后再聊天。

    聊天框的那只鸟冷漠地侧目。她的问题也没发出去。

    肖予蔷又会回忆起晏嵘对他的哥哥的评价:好坏一男的,控制狂,大变态。

    难道……是想问她炸鸡的事情?

    于清涵在打游戏,感觉到后面有人影晃动,摘下耳机回头:“肖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肖予蔷猜发现自己拿着手机在宿舍来回踱步,这是她烦躁时会做的事情。

    她放下手机,摇摇头:“没什么,在想事情。”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把手机反扣,不看屏幕。

    如果是因为炸鸡的事情要责怪她,那么她可以理解。她只是一个外人,不能替人家家人纵容小孩。万一吃出问题呢?

    肖予蔷后知后觉。预想晏嵘生病的后果让她后背发凉。

    也许在见到晏峥之前,她都不会知道他的目的。但她最坏的结果,或许是被开除吧,说不定还要以“随意给小孩点外卖”的理由让她赔偿。

    工作丢了可以再找,但是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就难说。如果被对方家里人计较,她还没积攒起来的口碑说不定就此……

    “啪!”“哎呀!”

    于清涵甩鼠标不小心甩到电脑上,发出小小的一声惊呼。

    肖予蔷感觉自己半个脑子陷入到了负面情绪的泥潭里。

    她打开手机,删掉了输入栏的那句话,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

    于清涵似乎刚结束一局游戏,从叹气声判断出应该是输了。

    肖予蔷又恍惚了一小会儿。

    她退出聊天软件,手指在家教软件上停留了片刻,最终没有按下去。

    她把手机熄了屏,反扣桌上。

    晏嵘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这个哥哥的,只是觉得已经有好多次见到晏峥,都想把他那张故作高深的脸打得鼻青脸肿。

    但他能在心里对晏峥挥出一万拳,现实中只能站在餐桌旁边看着晏峥端出一盘散发甜腻香气的葡挞。

    “吃吗?”晏峥把葡挞摆到桌上。

    晏嵘呼吸都不敢用力,狠狠扭过脸:“不吃!”

    “随你。”晏峥没有对抗他的脾气,而是拿了一套餐具,坐在桌边品尝新鲜出炉的甜品。

    焦糖的味道在饭桌上蔓延开,晏嵘尝都不用尝,就知道那富有层次的挞皮肯定酥脆可口,挞心的蛋液香浓嫩滑,每一口都是奶香十足。

    晏峥有一手让家里最好的厨师都钦佩的厨艺,那厨师曾调侃他能凭自己的手艺为晏氏开辟食品产业的新道路。不过那次他爸妈只是淡笑着吃了几口大儿子做的点心,然后让人把东西撤下去分给员工。晏嵘那时还小,只记得糕点根本没吃过瘾。他悄悄回厨房,想找还有没有有剩下糕点,却看到哥哥一向骄傲笔挺的背在爸妈面前弯下去,像是被风吹弯的树苗。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在家里见过哥哥做过点心。

    但现在,从弥漫的奶香里,他能感觉哥哥的手艺没有生疏。

    晏峥做了不少葡挞,但他自己只吃了一个,十来个金黄的挞在桌上焕发新鲜的色泽。

    晏嵘看看葡挞,又看看晏峥慢条斯理擦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又打什么主意?”

    无事献葡挞,心中必有鬼!

    晏峥把纸揉成团,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他神情淡淡:“没什么主意。”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点心:“你昨晚没吃什么东西。”

    晏嵘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能展示的最冰冷的笑容:“那还不是因为谁?”

    晏峥面无表情看着和自己作对的弟弟:“因为一个你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家教老师。”

    “两个月怎么了?”晏嵘受不了他这样的表情,“我还有个认识十五年的擅长挑拨离间的哥哥。”

    提起那件事,晏峥眼底的光一沉:“又要提那件事吗?”

    晏嵘抿着嘴,没有回答。

    “如果你对每件让你生气的事情都拒绝沟通,那么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晏峥的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我约了人。你要是有什么要说的,我们十五分钟内说完,不然就留到明天。”

    晏嵘看他开始收拾东西了,有些着急:“肖老师人很好!她没带坏我!干嘛换掉她!”

    晏峥从橱柜里翻出一个盒子,开始装葡挞:“这不是她带不带坏你的原因。”

    “在你的强烈要求下,我们用一个私教的价格去雇佣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本科生,每周给你上三天一共六个小时的课。这样换来的效果是,你非常依赖这个老师,甚至为她撒谎。”晏峥停下手边的动作,转过身,看着晏嵘尚且稚嫩的脸,厉声说到,“你说是你以退课的名义威胁她给你点外卖的,不是老师的错。”

    “如果你在揭穿后愿意坦白,我不会对那位肖老师有任何想法。但你在被揭穿后,首先是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如何狡猾如何恶毒,然后维护你的老师,说你的老师多好多好。那么,要我怎么不重视起这位老师对你的影响?”

    晏峥语速不紧不慢,每个字都带着让晏嵘厌恶又恐惧的威严。但他又难以反驳,毕竟这几天他们吵得确实有点过火,他总是在晏峥挑刺肖予蔷的时候态度格外激动。

    但晏峥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哪怕生气都是平静而阴沉的。反观他心性不稳定,像个一点就炸的空炸药包,根本无法折损这座顽固的冰山一丝一毫。

    晏嵘扭过头,语气不再那么冲:“她就是很好,你见到她你就知道了。”

    这突然软化的态度让晏峥颇感意外。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又不自觉训斥了弟弟,他再开口时也态度也没那么强硬:“我会自己判断。”

    晏嵘没有理他,还是倔强地别过头,晏峥只能看到他鼓起的腮帮子。

    一个大胆又诡异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子,晏峥把这个疑惑问出了口。

    “你不会喜欢她吧?”

    晏嵘猛地转过头,脸上的怒气被难以置信的表情取代:“你是不是……”有病!

    他不敢骂出来,话语在脑子里过滤了好几个回合才挤到嘴边:“你脑子有问题!”

    晏峥看他急得脸都红了,双手抱臂,倚着流理台,脸上有种若有所思:“我见过一些人……”

    “不是!不是!”晏嵘感觉自己和肖老师被他哥想得都脏了,“你这是什么……什么恋爱脑!”这是他从网上看到的词语,具体怎么用他其实也不清楚。

    恋爱脑?

    晏峥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扎到某条神经,扯着他嘴角微微扬起,让他不自觉地冷笑一声。

    晏嵘像见鬼一样看着他。

    晏峥收起笑:“算了。”他站直,继续打包点心,放入冰箱。

    “记得吃饭。”他洗了手,拿起手机,又交代了几句,“作业做完放书房,我回来再看。”

    晏嵘在原地没动,等到晏峥关了门彻底离开,他才泄了气,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才彻底脱离他的双肩。

    他看到流理台上有三个葡挞没被打包的葡挞,挞皮依旧金黄焦脆。

    他板着脸,走过去,拿起,塞到嘴里。

    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他又吃了一个,把剩下那个放到一个碗里,附上保鲜膜放到冰箱的冷藏区,正好挨着晏峥刚才收拾的盒子。

    他拿出手机,晏峥出门后又给他发消息。

    北极大吗喽:吃完掉的渣记得自己收拾。

    烦死了!

    甜点弥补的那一点好感迅速被短信带走。

    晏嵘收拾完残渣,拿着手机跑回房间,扑倒床上打了几个滚。

    他举着手机,把北极大吗喽改成了啰嗦大吗喽。

    晏嵘退出了和晏峥的聊天界面,看到了被自己置顶的肖老师。

    他刷着过往的聊天记录,无论多少条牢骚,肖老师都会耐心地回复。而某吗喽,从来只有发号施令。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迫不及待想要跟肖予蔷分享今天的事情,但要隐去关于肖予蔷引起兄弟争执的部分。

    Royal:肖老师,我哥今天做点心了,我给你留了一块

    肖予蔷今天回复的速度有点慢,晏嵘把作业都做完了才收到消息。

    肖老师:不用啦,你自己留着吃

    晏嵘猜到肖予蔷会拒绝,他现在就先不强求了。

    他想了想,又开始吐槽他哥:“感觉我哥回来后天天作妖,在家里都不舒服了。”

    “嗯?那去学校上课岂不是变成了一种解脱?”

    “也不想上课。”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呢?”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来说,这个问题浅显又深刻。它的回答可以是浮于表面的浅显欲望,也可以是一个贯穿一生的回答。

    他想了想,打字回复:

    “想找个人降伏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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