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哥,你别走”翠儿从床上一把坐起手里死死攥着床单,头上疯狂地冒着冷汗,枕巾湿了都一片,头发一绺绺粘在脸上,她的嘴唇微微发紫一口银牙咬的死死地,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她脑海里一直浮现梦里虎子的毫不留情的背影,他走得是那样决绝,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没有留给她一个眼神。

    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呕意涌上喉头,她抖着手从床下拿出痰盂,剧烈地呕吐起来:“呕,呕……”。

    呕了好一会儿,她的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她的呕吐感也仍旧没有消失。胃里的酸水不断反上来,她喉咙仿佛被烈火灼烧过,每喘一口气都像被撕裂了一样。

    她爬下床走到桌边喝了口水,再慢慢踱步回去,她趴回床上发觉胃里又开始难受了,便无力扶着炕坐了起来慢慢挪到墙边,她贴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有冰冷的墙面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这三年来她从未安稳睡过,每天入睡就一定会会被噩梦惊醒,夜夜都在担惊受怕中熬过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按了按抽痛的胃,头脑因疼痛渐渐清醒。她心里明白虎子绝不是那背负诺言的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可她还是会害怕,害怕再也无法看见她的爱人,害怕她的爱人忘记她。

    她拿起帕子擦干头发,重新窝进被窝却再也睡不着了,她的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放映她和虎子过往的点点滴滴,她眯着眼看向那早已做好的嫁衣,摸了摸枕下尚未开封的雪花膏,嘴里哼起曲儿,曲子里谱满她的思念:“更啊竟在里呀啊,月牙正出来呀哎!小小佳人呀,独坐房中啊!思想情郎,咋还不来哎哎!小小佳人,独坐房中啊!思想情郎,咋还不来哎哎呀,等着也没来呀啊……”

    一弯明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上,闪着银色的清辉照得人心里发凉,月光洒在虎子老成许多的脸上,他的脸上多了一道刀疤,显得他的面目狰狞可怖,脸上也添了几分肃杀之气,他的眼神就像一潭死水,仿佛没有了生气。他摸摸心口,用指尖触碰那块手帕,他想起翠儿俏丽的容颜,他的心湖才重新泛起波澜,眼中透出丝丝光芒。

    “虎子搁这你看啥呢,这怂眉搭眼的,脸上直冒酸气。”汉子嚼着烟叶,随手拿块布将手上的直冒血的伤口绑了起来,“没啥”,虎子抬起头撇了一眼见他没什么大事,便继续看着手帕,手帕干干净净的不染一尘,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铺子上。

    “别碰,你手脏”,虎子打下汉子伸过来的手,“嘿!你小子倒是嫌上我了,爷哪脏了?今个还下河洗了澡”,虎子把手帕重新放进里衣里头,“这是俺未过门的媳妇给俺缝的,可不能弄脏了,她会生气的!”说起翠儿的时候虎子的眼里闪着亮光,冒着少年意气,嘴角不知不觉的勾了起来。

    “瞧你那怂样,以后铁定是个妻管严,没出息!”汉子看着虎子调笑到,慢慢的笑容便淡了下来,“以后……”他叹了口气,他们还能有以后吗?

    虎子听见汉子的感叹,心颤了一下,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不好的想法,对汉子说:“俺想给家里头寄信,可俺不识字,李哥你会写字吗?”,虎子看着汉子脸上写满了期待。

    “咱有那上学堂的钱,还能来当兵?咱这就没有一个识字的,真他娘的艹蛋”,汉子向地下吐了一口痰,揉揉虎子的脑袋,语气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看着虎子瞬间灰暗的表情,叹了口气,还是不太忍心打破他的希望,“俺明天去帮你问问,快去睡,别想了”,虎子脸上重新浮现几分希翼:“李哥你可一定要帮俺问问!”

    他躺上床,伸出手摸摸自个脸上的丑陋伤痕,苦笑一声,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翠儿,她会不会嫌弃我,她会不会不要我了。”他摇了摇头,即使她不要他了,他也要回去见她,他决不能辜负她。

    他伸手触碰自己温热的□□,他心里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心中不禁感叹幸好他还活着,他还能回去见他的心上人。

    又是一年夏天,树上的蝉叫个不停,吵的翠儿娘心里头直冒火,她拿起扫把就向树上扫去,直到蝉被她弄干净才肯罢休。

    她把扫帚一放,一屁股坐在树下,想着如今憔悴的样子,三年前珠圆玉润的小姑娘现在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眼底的黑眼圈深的让人心惊。她想了几十种法子做吃食,可她就是吃不下去。

    每每看着自家闺女可怜的小模样,心就跟拿刀割肉似的疼,如果闺女愿意她就是不要这张老脸也是一定要把亲退了,可女儿却是铁了心要等虎子,怎么劝都不管用,她头发都愁一把把掉。

    她找了亲戚让他们介绍些小伙子,企图让闺女移情别恋,她实在是舍不得闺女受这份苦,可都没什么成效。

    “这是最后一次了,再不成我就死心,陪着我姑娘等”翠儿娘对自个劝道,她在闺女房门口来回踱步,愣是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翠儿在房内缝着衣裳,听见她娘的脚步声在门前响了一刻钟了,便叹了口气去开门:“娘你有啥事就进来说,别一直转,听着我都替你累的慌。”

    翠儿娘有些为难的走了进去,“翠儿啊,娘和你商量个事呗”,翠儿娘回避着女儿的目光,手紧紧攥着自个的衣角,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那个啥,明个你大成叔的儿子来这,娘得忙田里的活,你帮娘好好招待招待他,成吗?”,翠儿撇了一眼母亲,心里晓得她的成算,可她不愿意对不起虎子,哪怕说起一点点心思,她都是不愿意的,就只能假装听不懂母亲的意思。

    于是对着她娘摆摆手:“娘,我替你去田里干活,人家是来找你的,你咋能不在,怠慢了人家不好!”,翠儿娘抬头看着女儿眼里的不容拒绝,叹了口气:“那成,那你替娘明天下田吧”,接着摇了摇头小声嘟囔到:“咋就这么倔呢,真是和她爹一个死德行”,泪水不禁在眼眶里打转,翠儿背过身子不忍看着母亲伤心的样子。

    翠儿娘慢慢走到门口站定了没有动,佝偻着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闺女,三年了!你还要等下去吗”翠儿没回头,她不敢看她的母亲:“娘,女儿不孝!俺对不住你和爹!可俺认定他了,这辈子非他不嫁”。

    翠儿娘转过身看着女儿的背影,没说话眼里写满了心疼。就这么看了许久,翠儿仍旧没有转过头,翠儿娘感受到女儿的决心,终究还是拧不过她,颤声道:“好,娘不会再劝你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翠儿转了头看着她娘的背影,前两年还乌黑发亮的头发,现在却是满头白发,她对不起父母让他们日日为她操心,可她就是认定了那个人,她的爱情已经全部给了那个人,她狠不下心辜负虎子,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去伤害人家的儿子啊。

    她迷蒙着泪眼看向窗外,竟然有两只喜鹊停在了树上,树木也长出了新的枝叶,焕发着盎然生机。

    “会好起来的,虎子哥会回来娶我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看向窗外,阳光点缀在她脸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被映衬的格外明亮。她眯着眼盯了一会儿树上的喜鹊,心里冒出莫名的喜悦,她有预感虎子要回来了,回过头揉了揉眼睛继续手里的针线,一针一线皆是浓稠的爱意,是似海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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