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施双手垂在身侧,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的大半身形都掩在黑暗中,悄悄的瞅了眼老实下来的平熙。

    这里根本走不出去嘛。

    这厮倒是坐得安稳,任周围风吹草动如何,他自不动如山。

    洛施忍着揍了人好一了百了的冲动,慢吞吞走到他身边,“喂,难道你不想出去?”

    平熙正盘腿吐纳,闻言幽幽睁开一只眼睛,“你不会真的以为关氏会完全听我的吧?”

    “呵,别装。”洛施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否则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平熙好笑的摇头,先不论洛施究竟是相信还是不信,总之他编出的假话确实一套一套的将她所蒙蔽,而他的苦口婆心却没了信用。

    “我与她达成交易是没错,可中间出了点意外,而她一旦闹起来,是如今的我也拿她没办法的。”平熙平静地道:“所以我嘱咐你,得多担心担心你的那位相好。”

    “如今?”洛施才不管他的揶揄,她状似好奇的转了转眼睛,更是弯下腰,试图与矮了她一个身子的人对上视线,“你身上发生过什么?”

    平熙的呼吸停了一瞬,气息明显有所慌乱。

    见他如此,洛施烦闷的心情才有所缓解。

    她不好过,他也别想飞速抽身。

    扰乱了平熙的思绪以后,洛施顿觉一身轻松,耸耸肩扭头。

    她走了两步,忽觉不对。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平熙,是因为将他带离迷雾谷时,虽对他的身份将信将疑,却怎么也不明白他的目的如何。

    若他的举动验明自己所想,他当真伪装身份潜藏在他们身边,又如何料想得到今日?

    他既敢在此时摊明身份,分明是觉得时机已到,撕破脸皮也无妨。

    他与关氏,一丘之貉罢了。

    洛施复又回身,他的花言巧语差点就把自己给骗了。

    她转头看过去,方才还在原地的人没了踪影。

    “洛姑娘,来日方长,”男子的声音似在远处,又似在近前,“我们会再见面的。”

    果然在耍她!

    洛施闷闷地追出几步,恼怒的同时又不禁佩服他的好耐性,竟然还陪着她待了许久。

    她这样想时,下一刻,她的身子竟是由下至上,慢慢被黑暗吞噬。

    夺目的火红消失后,这里又恢复成了一片宁静祥和。

    ……

    洛施觉得很不舒服。

    长睫轻轻扫过双眸之上的遮碍物,洛施这会儿终于知道,她的不舒服是源于何处了。

    她的双眼被束缚住,应是蒙上了柔软的布条所致。

    按道理来说,作为一个正常人,她既天然的感觉到这层障碍对她而言是没必要的,洛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留有机会给它操纵的空间。

    然而,她正襟危坐,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没有动作。

    这让洛施意识到,她此刻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洛施正郁闷,想方设法摆脱这让人无奈的又一受制于人的情状,清晰的“咔嚓”一声响动,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暗忖:“看样子,我坐在一间屋子里?”

    那人推门走进来后,就见洛施坐在一张小凳上,双手搭着膝盖,保持着抬头遥望的姿势,略略出神。他猜测着,大概是透过眼上布条找到了屋内唯一的光源——右侧的小扇窗户。

    “在看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了她的兴致。

    声音再轻,落在女子的耳朵里,也是寂静不可闻环境中的重磅一击。

    洛施暗道:“这是……钱卫的声音。”

    她的肩膀微不可查的瑟缩了一下,洛施可以感受到她身体的异常。

    她在害怕?

    洛施想破脑袋,都无法想通,她为什么仅凭几个字,就能有如此大的抵触情绪,还是在知道那人是钱卫的前提下。

    不过,这是不是也证明,她又被故技重施地,让平熙来给她丢到哪个幻境里去了?

    是了,想来平熙离开之前那不怀好意的说着再次相见,就是给她下的挑战书,意在挑衅。

    毕竟,他虽没对她提出的,要她眼睛的猜测盖章认定,但看清面目后的短时间内,洛施很容易知晓,依他说话不会说满的性格,他在那之后的回答已经说明了问题。

    既然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洛施就不那么在乎脸上布条、亦或者此刻怪异氛围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折腾他们的,与她没什么关系。

    她没有应,还是僵硬的抬头望窗。钱卫眼中的笑意淡了些,但还是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一撩衣摆,却是安坐在地上,呈一个仰望的姿势看着不苟言笑的人。

    洛施是在这个时候,仿佛灵魂出窍般,飘飘然立在她的身体旁侧的。

    她现在懒得思索接二连三怪事发生的缘由了,只打量着她的所在之处,还有……这两个相处氛围无比诡异又莫名和谐的人。

    当然了,其中一人,还长着与她一样的脸。

    与她的猜测一致,这里的确是一间家具齐整完备的屋子,但不知是所在方位不行,还是外面日头渐落,总之,没有点灯的屋内一团漆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再看那两人,与她长着同一张脸的姑娘对来人一概不理,蒙着米白色的布条、遮去视线的双眼只顾着追寻窗外之景。

    洛施倏而恍然大悟,她的意识没有脱离那副身体的时候,是能感受到眼睛妙用的,故而,那姑娘才会想当然的去捕捉漆黑一片中仅剩不多的外来光。

    那么,她的眼睛并未有所损害,为何要覆上碍眼的东西?

    洛施疑惑的转眸看向后来人,他的样貌的确与钱卫相象,身上黑茶色的广袖长袍揉在地上,若不仔细看,他整个人都快要与背后暗色融为一体。

    两个各自对望的人静了片刻,寻了一处靠着的洛施久不见动静,眼瞧着昏昏欲睡。

    钱卫忽然有所动作,他幽暗的眼眸仍然凝视着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似无波的古井,长臂却是悄无声息地伸展开,探向她的肩头。

    洛施瞌睡的劲头没了。

    她被揽着,身体似是绵软无力,就那样直愣愣的迎合入他的怀里。

    但只温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洛施眸子一缩,那姑娘已撑着钱卫的胸膛起身,更是作势要推他走。

    洛施这时只觉神奇,抛开那两张容易让她陷入尴尬的面庞,她更像是自如的在看人在搭好的戏台子上唱大戏。

    姑娘推脱着要人离开,但也许是眼上布条让她看不见的缘故,她没怎么走动就绊了一跤,又是正好摔在前头宽软的床上。

    她摸索着想爬起来,可心头俱是慌乱,行动由此皆是错漏,手脚磕了四处,也发出了不小的响动,最后愣是动弹不得。

    “为什么不说话?”低沉的嗓音落在耳畔,他竟是在委屈,“是不愿说?”

    钱卫慢条斯理的走近:“不愿对我说是吗?”

    “你是眼睛出了事,有问题的可不是嘴巴。”

    她终于能坐起身,钱卫已经近在眼前,他的衣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垂着眼睫,不咸不淡的说道。

    她还是不理,半张脸侧往另一个方向。

    钱卫的眼底晦暗不明,终究是淡然不下去了,他毫不怜惜的去捉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脸颊,非要将她掰过来正对着自己。

    这一回,她没顺着他的意愿,说什么也要跟他对着干:钱卫越是掐着她的脸,她就越像一个坚硬的、挪不了弯的石头。

    眼见按着的地方现出指印,本以为执拗着动作的人却是率先收手,冷凝的眸子闪过一丝茫然。

    “洛洛,我……我弄疼你了吗?”方才还霸道强势的人瞬间换了面孔,就连旁观的洛施都咋舌他的变化之快,是个人也不会信,更别说亲身经历着的女子。

    只是,洛施是这么想的,那姑娘的想法与她可谓是南辕北辙。

    钱卫恍惚的立在床前,他说着关心之语,此刻更是没有再次触碰她的意思。

    他呆坐在地上。

    她凝神听了片刻,四周静悄悄的,思绪万千,虽看不见,还是认命般微叹着气慢慢伸手,明明是知道对方如何的。

    手心刚被覆上,仰头的男子眼神又一变,没有了疚愧,没有了胆怯,又是先前那般时刻酝酿着沉郁风暴的阴翳。

    他趁她不备,将搭上的手紧紧反握住,稍稍起身就吻上了魂萦梦绕的心爱之人,唇瓣相碰,见她一时怔愣,没有抗拒,更是得寸进尺。

    不得了了!

    洛施看得心头直颤,竟是下意识跟着舔了舔干涩的唇。

    她收回自己方才的话!

    有着一张和自己相同的脸,与另一个她同样熟悉脸庞的人这般折腾,她承认,她适应不了。

    而且,这个时候她才迟钝的意识到,眼前男子虽还是眉目带笑,状似温润尔雅的翩翩公子,可眼底,多的是阴郁之气。

    洛施攥着拳头百思不得其解时,又听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接着是无言的拳打脚踢。

    那姑娘差不多要坐在钱卫的怀里,但她这会儿属实完全管不了那么多,为了撒气,只一个劲儿的动着手脚,摸到哪里就用上力气碰过去。

    洛施才抬头,自己这透明的身体又飘了起来,飘过去的方向,可不就是刚分开两人中的一个——她才从那里出来。

    洛施内心是拒绝的,要她说,这两人在一块还能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和谐之处,她再被困进去,可完全是抓心挠肺、“死生不知”的!

    千言万语,终化成了一句——可恶的平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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