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打开,幸运的是,洛施所想像的极速碰面并没有实现。

    雾茫茫的一片。门内的雾气比之城外可以称之为寥寥的多多了,两人立在长街之上,依稀辨认出长道两旁立着房屋的形状。

    洛施极自然的快速向钱卫靠近,拉过他的手:“现在还是白天吧?”

    钱卫“嗯”了一声:“虽然不太明显,但的确是。”

    雾气弥漫之下,普通人生活不出意外的会被搅乱,洛施想的是,若在他们到来前多少个年岁都是这般情状,当地官府就当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撒手不管的吗?除非……

    官府束手无策的前提是,他们自身难保。

    这么想着,洛施牵着钱卫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要知道,迷雾谷降临天神后盛行宝物之说是在三年前,多颜姐被掳去迷雾谷也是那个时间点,三年的时间,足够这个地方成为他肆意挥霍的大本营。

    “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人。”洛施神情凝重,忽然道。

    “你觉得他会躲起来吗?”钱卫不置可否,抿唇反问道。

    “啊……目前看来不一定,”洛施顿了顿,接着冷笑一声,“这种躲猫猫的游戏,一路上他不是照样玩得不亦乐乎吗?”

    两人没怎么在意的讨论几句,又开始循着长街走道向前。因着一只手去牵人,这会儿洛施利用空着的那只手终于肯分出心神,玉箫看似毫无章法的握在掌心挥使,却见眼前蒙着的浓雾立刻见效地消散大半。

    钱卫瞧着她的动作,像是想起了什么,这才问道:“是当日在迷雾森林布下的术法?”

    洛施目光沉沉:“此为隐雾术,乃我师父独创,他也说了只传给过我。”

    钱卫不由大骇,这话任谁听了都曲解不出第二个意思的,但他还是即刻收起多余神色,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有小贼偷学了你师父的功法去……”

    他脸色变化的功夫还修炼得不太纯熟,但洛施却还是觉得心下稍安牵起唇角:“你怕什么?倘若这迷雾尽头见到的是我师父,该捶胸顿足大义灭亲的也是我。”

    他为她师父找有可能的借口,听起来她倒是对此接受良好。

    洛施分明是一派轻松的口吻,钱卫偏偏不随她如愿开怀,依然忧愁的偏头看她,诚实道:“我怕你伤心。”

    洛施挥箫的手一抖,那道朝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真诚而炽热,她难得有些招架不住。

    先前被刻意压下去的愁绪就像是无意间开了道口子,浮浮沉沉,最后还是占了上风挤压在喉间。洛施恍惚间又听钱卫极小声的说着:“迷雾森林那次你心中有数,所以离开迷雾谷许下找寻装神弄鬼之人的心愿时你就计较上了,”大概是自说自话,可听着越来越委屈,末了,像是验证她的猜测般,钱卫顿了顿,“可这些从未告诉过我。”

    洛施愣愣的握上玉箫,她的视线还是始终固定在前路,然而心神一转,咂摸出了点钱卫的意思,他这不是委屈,倒像是自责。

    如同她先前嫌弃他“孱弱””拖后腿”的无数句玩笑或真心话,他面上从善如流的抱歉,心里许是自责更多三分。

    可这没什么好责怪他的,洛施想,她懂术法,而钱卫一窍不通,她那时尚且对师父可能是凶手的事情惶惶不安,又何必拖累一人对没影儿的事情一道同她心惊胆战?

    洛施信誓旦旦,她可从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思及此,她好心安慰了一句:“没什么的,且当时的情况下,与你说了也只会徒增烦恼。”

    只是这话说出来,好像……适得其反了?

    注视她的目光缓缓褪去,洛施没敢去看他的样子。

    好在洛施用力划着玉箫,前头的雾气不断散去,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这条长道的尽头处。

    之所以说是尽头,只不过是宽阔道路被一座可视作“不速之客”的建筑阻挡,洛施挑眉凝望,建筑门前破旧的牌匾上依稀可见“酒肆”二字。

    洛施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于是一言不发的带着钱卫腾飞向上,她运着轻功,本意是想绕过此地找个其他出路。不为其他,洛施凝眸几息,那酒肆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决不能进!

    二人踩着空气朝上,谁知探听方向的洛施一时往左,钱卫揉了揉眼,总有种错觉:那间几层高的酒肆就跟着往左,跟长腿了似的!

    钱卫与洛施对视一眼,“你发现了吗?”

    “嗯。”洛施不无挫败的下结论,“我们是绕不过去的。”

    这座酒肆恐怕不是真实的场地,而特地停在这里做个绊脚石,也是料到她一心扑在寻人之上不会轻易心生好奇。

    那人想让她进去?他的目的与当日在庆玉坊时可相似吗?

    洛施又携钱卫重新回到写着酒肆的建筑门前,她这回花了心思查看,才发现除却匾额,大门乃至门口立着的对石狮子也都是长久未修葺的样子,甚至墙角还爬着青苔,种种迹象表明,这都是一家荒废已久的铺子。

    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洛施踌躇了许久,还是没信心动身进去。

    这种敌暗我明的对峙状态,她从前浑身是胆倒也不惧,因为败了还可以跑。可一想到对方是冲着自己的眼睛而来,如此心甘情愿的赴约明显就是羊入虎口。

    话又说回来,洛施曾以为在庆玉坊,默认了要取她眼睛的平熙便会立即联合关扶止动手,但他又半道撇开关扶止却邀她来千金城。

    这座城的特殊之处她一路上思考过很多次,道听途说被长生宝物骗去迷雾谷的人多来自于这里,隐雾术遮蔽下破败的环境从未引人生疑,这算是那人掌控之下的根据地。那么,一定要引她来此,将千金城作为她祭眼的坟葬之所,又是为了什么呢?

    而她的眼睛……洛施下意识抬手,却在摸到自己跳跃的睫毛后猝然收手。

    瞳孔里浅灰色的颜彩一闪而逝。

    正在此刻,面前诸多谜团的建筑像是生出神识,如同人掸灰尘般瞬时变了模样。洛施眼睁睁看着,一道白光闪过,漆面剥落的大门和匾额统统焕然一新,门口不加清理的石狮子重新威武的龇牙咧嘴震慑所有。

    那匾额上因年久失修隐去的前两个字也显现了出来——“卫氏酒肆”。

    钱卫也看见牌匾的名字,他稍一抬头,二楼一间大开的窗子飞扬着一面旗帜,印着的,可不就是与他令牌背面上别无二致的图案。

    洛施:“是卫夫人的产业?”

    钱卫皱眉道:“是。”

    话音落,门廊悬着的红灯笼喜气洋洋的亮了起来,面前大门敞开,石狮子两旁凭空多了两个门童,在二人背后扯着嗓子赔着笑脸招揽生意。

    洛施回头,叹为观止的注视呼朋引伴挂上笑容簇拥着朝向她们——门口方向的食客,两人牵着手不明状况的要躲开人流,却见他们一面勾肩搭背谈天说地一面直愣愣的穿了过去。就那样若无其事,穿过洛施和钱卫的身体直直向前。

    这种局面很眼熟,意外卷入杜寒腊杜夫人所困的幻阵之时,就是如此。

    洛施的眉头高高拢起,她先前在怕什么呢?怕不小心就没了这条命,还是怕身旁的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的赴死?

    酒肆改装换面以后,他们的周身就再没有碍眼的雾气。洛施目光微动,可这些惧怕的情绪都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的,她应好胜、自恃甚至自负,惯会耍些小聪明。

    这一路上,不都是这样的吗?

    或许,这一次同样也是如此。是时候该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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