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商总，您愿意投资真是太好了！”
矮胖的男人满脸堆笑，黝黑的手掌无所适从地搓着，一副手上不停下，就站不直的模样，谄媚地往前凑了两小步，将夹在腋下的几本文件夹放在桌上：“要我来给您推荐一下剧本吗？”
他身上飘出一股刻意迎合的昂贵香水味，但遮不住从毛孔中渗出的丝丝缕缕油臭。
像头被香料腌入味了的猪。
我扫了一眼被他碰过的文件夹，本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差，毫不掩饰嫌恶地皱起了眉：“换个人来。”
他欲言又止，露出一幅丁点儿不惹人怜爱的受伤表情，侧过身对着身后的秘书眼眉一横：“愣住干什么，还不去给商总倒茶？”
“好的、好的，刘总！”
身后的女孩一秒不敢怠慢，立刻小跑着朝茶水间奔去，可因为穿着不合身的紧身短裙，在门口不小心扭了一脚。
这下“刘总”总算找到了出气口，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把正在等热水的她掀到自己面前训斥。
我看见她张开嘴刚想理论，刘总不知道指着她鼻子说了什么难听话，她就迅速变回了只委屈的鹌鹑，缩着肩膀埋下了头。
废物。
我靠进沙发里，手撑着脑袋按住因睡眠不足而肿胀的太阳穴，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敲击着扶手。
我一大早没吃饭就来了这家破公司，可不是为了在他俩身上浪费时间。
好在他们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回来了。
女孩走到我面前，半弯着身将几个剧本依次推开：“商总，我们特意挑了几个剧本，都是我们公司已经签下的，就是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类型……”
她掩饰不住语气里的颤音。我抬头认真看了她一眼，带着厚重的眼镜，文静内敛的长相，眼眶还是红的，手不自然地按在胸前可怜的布料上，遮住了因为弯腰呼之欲出的好风景。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与气质毫不相符的大开V领衬衣。
目光瞟到门口等候着的刘总，他正恶狠狠地瞪着女孩的背影，注意到我的视线，又迅速换上了副虚伪的笑。
虽然很不爽，但此刻我的心情应该和那头肥猪一样：自己偷摸委屈不好，偏要在我面前来哭。
她只是被骂了几句，我可是连饭都没吃，上赶着来给你们公司砸钱呢。
我不爽了，自然也不能让别人太开心。
“衣服脱了。”我坐在沙发里没有动，只是朝他们的方向抬了抬手指。
空气安静了半晌，两人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惊愕，也没料到现在的情况。
刘总睁大眼：“商总，您……”
“装什么装，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打断他，按捺住性子，拿起剧本翻了几页：“我大老远来这一趟，你们也得拿出合作的诚意吧。”
“是是是。”
他立刻接下我的话，三两步上前就准备拉扯那女孩，惊得她失声惊呼着连连后退：“刘总，我们是来谈合作……”
“叫你脱你就脱！哪儿来的废话？”
他生气起来满脸的横肉抖着，唾沫星子四处乱飞：“知道商总是什么人吗？沈家的独女，程阳集团的未来董事！今天我专门叫你穿这身衣服，讨了商总开心，你还不得感谢我？惹了商总不痛快，不只是工作，从今天起，就自个儿自觉些滚出京城！”
“我……”
她嗫嚅着干燥的嘴唇，脸红了大片，连镜片都跟着起雾，手上却紧紧捏着领口的布料，一个劲儿地抖。
穷酸、懦弱。
看了就让人心烦。
我只睨了她一眼，就嫌弃地挪开了视线：“我说了是让她脱吗？”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我出了口浊气，随手把剧本不轻不重地摔在桌上，轻笑一声：“刘总觉得，我是个会因为看见女人的胸部□□，而顺利签下合同的蠢东西吗？”
“不是不是……”
这头猪终于听懂了我话语里的暗讽，连滚带爬地鞠着躬道歉：“我这不是不知道您会亲自来嘛……”
他哪儿是不知道我会亲自来。
凭他那指甲盖大的眼界和思维，大概是不会想到，集团领导人不只是一群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我也没想到，这指甲盖大的公司，还有这样的“讨好文化”。
“我是个取向正常的女人，既然要讨好我，看刘总的胸围，比这小姑娘的宏伟多了，养得不错嘛。”
既然他自己都心知肚明沈家的权势，也省了我解释的功夫。
我索性双手环胸，昂了昂下巴，顺着刚刚的话题接着说：“脱。”
“我……”
“给你一分钟时间。”
我懒得再和他讨价还价。
这下随时要从京城卷铺盖走人的人变成了他，他露出了和女孩刚才一样的窘迫，但也只是犹豫了几秒，就扭动着肥硕的身体将上衣脱光。
我盯着他身体讥讽一笑：“显然，你这种身材，想要达到讨好我的目的，还远远不够格。”
他沉默着，用手拼命地挡住了丑陋。
原来他被人凝视着的时候，也会缩起身子埋下头。
和想象中的一样恶心。
我感觉胃里莫名不适，蹙着眉轰人：“接下来的剧本，我和这个女孩商量就行，你下楼去把我的助理叫上来。”
“好。”
他如获大赦地拾起衣服，我冷哼一声：“谁准你穿上了？不是觉得她穿这样袒露的衣服无所谓吗，自己露一下就不乐意了？”
我视线一下不挪地盯住愣住的他，看他惊恐的表情，我现在一个像个吃人的怪物。
他自知已经惹了我不痛快，哪还敢接着得罪，放下衣服，点头哈腰地出了门。
他走后，屋子里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我的呼吸顺畅了些，接着拿起桌上剩余的剧本看。
“您……”
“闭嘴。”
女孩犹豫半晌，又想开口叽歪些什么，被我头也不抬地呵住后，就变成了个杵只会在原地的哑巴。
“小姐、小姐……”
刚解决完了一个叽歪的，又来了一个。
门外响起何羡云吵闹的声音时，我真的很想把手里的剧本甩过去，一人一本砸在这两个人的脸上。
何羡云推开门，拿着面包搭着外套。
见我脸色不好，她的眼皮立刻一耷拉，快步走过来小声唠叨：“您饭都没吃呢，早上走得那么急，也不让我跟着……”
“你也闭嘴。”
我怎么可能留这么个女人随时在身边。
何羡云简直是我见过的最聒噪的女人。四年前开始做了我的私人助理，到现在还是和过去一样笨手笨脚，脑子也不聪明。
但她是我的养父，沈先序，亲自给我找来的助理，于情于理，我没有理由推脱，只能让她在身边做点杂事。
我不知道他找这么个蠢笨的玩意在我身边，到底能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但不管什么消息，我都不想放给沈先序。
我父母离世地早，是和他们关系匪浅的沈家人把我养大至今。
我没有成为流浪街头的孤儿，还以沈家小姐的身份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照理来说，我应该感谢他们。
如果他们没有将商家的产业和沈家合并，而是将原属于我的东西原原本本的归还回来，我一定会感激他们的养育之恩。
可当成年后，他们用一个“沈家小姐”的身份，就轻松抢走了父母留给我的所有家产，那所谓的“养育之恩”就变得尤其伪善。
没必要和他们撕破脸皮，毕竟现在我是寄人篱下的那一个。
他们于理有愧，又以为我早早放弃了挣扎，所以就算我占着沈家的资源，利用沈家的权利四处张扬跋扈，也从不会插手我的生活，或者驳回我的无理要求。
可我是商今悦啊。
我爸妈给我取做这个名字的原因，就是要我一天赛一天快活地度日。
现在有人张牙舞爪地占了我这么大一便宜，我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
所以我千方百计地追到了沈程硕。
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因为他们那个乖顺的儿子，开始吵着闹着要和我结婚。
他们唯一的、能继承程阳集团的孩子。
我露出了真实面目，他们也是。
他们把沈程硕送出国冷静，把何羡云送到我身边打探消息，那又怎么样？
现在京城上下谁还不知道，我才是沈家招惹不得的大小姐，是程阳集团权势滔天的未来董事。
沈家两口子要对外表现出温良，好心安理得地享受商家留给我的资源，作为收养我的“回报”。
所以掌权的那个硬气角色，只能由自己的儿子沈程硕来扮演。
沈老爷子病了，沈程硕喜欢我喜欢得要死。
现在整个程阳集团，只有他们亲自宣布的、一手“宠”出来的沈家小姐说话最管用了。
我看着他们这些年苦苦挣扎夺权无果，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只要熬到结婚的那天，我就可以尽情享受捕获的快乐，哪怕就地甩了沈程硕，我也能分到属于商家的那份财产。
可我失策了，我犯了个大错。
在临近沈程硕回国的前一个月，有人将一叠照片寄到了我的公司。
翻开的第一张照片，就是我和一个男人在街头吻得难舍难分的画面。
摄影师跟了我整条街，把我和他怎么啃到酒店的过程拍得一清二楚。
诚然，沈程硕确实很爱我。
即使他离开这么多年，我身边情人绯闻没停过，他也永远相信我的狡辩，相信我是朵被诬陷的小白莲，恨不得和他爸妈断绝了关系也要跟我结婚。
我也确实从来没碰过外面的男人。
我也是人，没人可以交心的时候，我也需要活人的陪伴。
但我绝对不会幻想，去和这群只是拥抱身下就硬起来的发情公猴交换口水，更不提其他亲密的行为。
做什么青天大梦。
只有那天晚上。
我没来得及问那臭小子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宿醉后的第二天，床边已经不见了人影。
我和他接了吻，上了床，还被抓住了狐狸尾巴。
角度清晰度都很专业，能用这种方式威胁我，除了沈家的那两口子，我再想不到其他人。
哪怕沈程硕再爱我，但当这些切实的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我不敢赌他是不是还会再信我的那些拙劣的谎言。
我也不明白他们把这些照片发给我的用意。
直接发给沈程硕的效果不是更好吗？发给我是想做什么。
等我去向他们求饶，还是想和我谈判？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胆大包天，爬上了我的床的狗东西，我得先找他算账。
我光是想着这些事，我的头就又疼了起来。
我揉了揉脑袋，直接夺过何羡云手臂上的外套，甩给了角落里的哑巴：“穿上。”
哑巴抱着外套，错愕地张着嘴指着自己，像真的是个哑巴。
“外面那个的刘总，我不喜欢，去找人今天内开掉。”我对何羡云下令，准备支开她办正事。
她点头立刻去办，但执意给我留下了面包。
“穿好了衣服就去把门锁上。”我没有顾及她的矫情，接着对哑巴发号施令。
角落的哑巴穿上了衣服，锁好了门，来到我面前。
她恭顺的模样或多或少让我的气消了些，于是将桌上那本选好的剧本递过去：“给我讲讲这个本。”
她接过后，脸色微微变得尴尬，把它揣进怀中：“这本是我准备收起来的，您应该不会喜欢这本……”
“嗯？”
我觉得莫名好笑，我就是奔着这本来的。
她咽了咽口水，确认我没有要发火的意思，才小心补充：“听说这个剧本的男主演韩旭，前几天被您给亲自封杀了，我想您应该不太想再看见他……”
韩旭。
她不说我都快忘了这号人了，是我之前砸过点钱的一个小演员。
我饶有兴趣地挑挑眉：“你调查过我？”
她立刻紧张起来：“对不起商总！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碰到您的雷区，您别生气。”
“我没生气，就是随口一问”，我摆摆手：“你叫什么名字。”
“秦湘。”她仍然表现得战战兢兢的。
但我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意外，这女孩似乎没我想的那么木讷。
至少和不像外面那头猪，连我是男是女都查不清楚，没准以后还能有点用。
我笑了两声，做出亲和的模样：“我和韩旭确实吵了一架，这不就来找他好好谈一谈了吗？我刚刚粗略看了一下剧本，确实也很有意思。”
“真的吗商总？我也觉得这本写的超级好，要是真的能得到您的投资就太好了！”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聊到了擅长的领域，还是我刚刚那个看起来和善的笑起到了作用，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着这本剧本侃侃而谈。
而我的目光，始终落在主编那一栏的第一个名字上。
“而且您知道吗？现在替换的男主演，还是这本剧本的主编呢！”
话题终于来到了我想听到的方向上，我维持住表面的镇静，向前靠了靠，表示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引导她继续说下去：“什么名字，有照片吗？我看看。”
“您稍等。”
她激动地翻出手机，连打字的手都在抖，半分钟后将屏幕展示给我看：“他叫宴北川，演员兼编剧，您可能不认识他，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
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晚的记忆再度浮现出来。
人被气到了极点是会笑出来的。
我轻蔑地扬了扬嘴角。
不认识？我可是熟得很呢。
“商总，您愿意投资真是太好了！”
矮胖的男人满脸堆笑，黝黑的手掌无所适从地搓着，一副手上不停下，就站不直的模样，谄媚地往前凑了两小步，将夹在腋下的几本文件夹放在桌上：“要我来给您推荐一下剧本吗？”
他身上飘出一股刻意迎合的昂贵香水味，但遮不住从毛孔中渗出的丝丝缕缕油臭。
像头被香料腌入味了的猪。
我扫了一眼被他碰过的文件夹，本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差，毫不掩饰嫌恶地皱起了眉：“换个人来。”
他欲言又止，露出一幅丁点儿不惹人怜爱的受伤表情，侧过身对着身后的秘书眼眉一横：“愣住干什么，还不去给商总倒茶？”
“好的、好的，刘总！”
身后的女孩一秒不敢怠慢，立刻小跑着朝茶水间奔去，可因为穿着不合身的紧身短裙，在门口不小心扭了一脚。
这下“刘总”总算找到了出气口，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把正在等热水的她掀到自己面前训斥。
我看见她张开嘴刚想理论，刘总不知道指着她鼻子说了什么难听话，她就迅速变回了只委屈的鹌鹑，缩着肩膀埋下了头。
废物。
我靠进沙发里，手撑着脑袋按住因睡眠不足而肿胀的太阳穴，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敲击着扶手。
我一大早没吃饭就来了这家破公司，可不是为了在他俩身上浪费时间。
好在他们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回来了。
女孩走到我面前，半弯着身将几个剧本依次推开：“商总，我们特意挑了几个剧本，都是我们公司已经签下的，就是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类型……”
她掩饰不住语气里的颤音。我抬头认真看了她一眼，带着厚重的眼镜，文静内敛的长相，眼眶还是红的，手不自然地按在胸前可怜的布料上，遮住了因为弯腰呼之欲出的好风景。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与气质毫不相符的大开V领衬衣。
目光瞟到门口等候着的刘总，他正恶狠狠地瞪着女孩的背影，注意到我的视线，又迅速换上了副虚伪的笑。
虽然很不爽，但此刻我的心情应该和那头肥猪一样：自己偷摸委屈不好，偏要在我面前来哭。
她只是被骂了几句，我可是连饭都没吃，上赶着来给你们公司砸钱呢。
我不爽了，自然也不能让别人太开心。
“衣服脱了。”我坐在沙发里没有动，只是朝他们的方向抬了抬手指。
空气安静了半晌，两人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惊愕，也没料到现在的情况。
刘总睁大眼：“商总，您……”
“装什么装，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打断他，按捺住性子，拿起剧本翻了几页：“我大老远来这一趟，你们也得拿出合作的诚意吧。”
“是是是。”
他立刻接下我的话，三两步上前就准备拉扯那女孩，惊得她失声惊呼着连连后退：“刘总，我们是来谈合作……”
“叫你脱你就脱！哪儿来的废话？”
他生气起来满脸的横肉抖着，唾沫星子四处乱飞：“知道商总是什么人吗？沈家的独女，程阳集团的未来董事！今天我专门叫你穿这身衣服，讨了商总开心，你还不得感谢我？惹了商总不痛快，不只是工作，从今天起，就自个儿自觉些滚出京城！”
“我……”
她嗫嚅着干燥的嘴唇，脸红了大片，连镜片都跟着起雾，手上却紧紧捏着领口的布料，一个劲儿地抖。
穷酸、懦弱。
看了就让人心烦。
我只睨了她一眼，就嫌弃地挪开了视线：“我说了是让她脱吗？”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我出了口浊气，随手把剧本不轻不重地摔在桌上，轻笑一声：“刘总觉得，我是个会因为看见女人的胸部□□，而顺利签下合同的蠢东西吗？”
“不是不是……”
这头猪终于听懂了我话语里的暗讽，连滚带爬地鞠着躬道歉：“我这不是不知道您会亲自来嘛……”
他哪儿是不知道我会亲自来。
凭他那指甲盖大的眼界和思维，大概是不会想到，集团领导人不只是一群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我也没想到，这指甲盖大的公司，还有这样的“讨好文化”。
“我是个取向正常的女人，既然要讨好我，看刘总的胸围，比这小姑娘的宏伟多了，养得不错嘛。”
既然他自己都心知肚明沈家的权势，也省了我解释的功夫。
我索性双手环胸，昂了昂下巴，顺着刚刚的话题接着说：“脱。”
“我……”
“给你一分钟时间。”
我懒得再和他讨价还价。
这下随时要从京城卷铺盖走人的人变成了他，他露出了和女孩刚才一样的窘迫，但也只是犹豫了几秒，就扭动着肥硕的身体将上衣脱光。
我盯着他身体讥讽一笑：“显然，你这种身材，想要达到讨好我的目的，还远远不够格。”
他沉默着，用手拼命地挡住了丑陋。
原来他被人凝视着的时候，也会缩起身子埋下头。
和想象中的一样恶心。
我感觉胃里莫名不适，蹙着眉轰人：“接下来的剧本，我和这个女孩商量就行，你下楼去把我的助理叫上来。”
“好。”
他如获大赦地拾起衣服，我冷哼一声：“谁准你穿上了？不是觉得她穿这样袒露的衣服无所谓吗，自己露一下就不乐意了？”
我视线一下不挪地盯住愣住的他，看他惊恐的表情，我现在一个像个吃人的怪物。
他自知已经惹了我不痛快，哪还敢接着得罪，放下衣服，点头哈腰地出了门。
他走后，屋子里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我的呼吸顺畅了些，接着拿起桌上剩余的剧本看。
“您……”
“闭嘴。”
女孩犹豫半晌，又想开口叽歪些什么，被我头也不抬地呵住后，就变成了个杵只会在原地的哑巴。
“小姐、小姐……”
刚解决完了一个叽歪的，又来了一个。
门外响起何羡云吵闹的声音时，我真的很想把手里的剧本甩过去，一人一本砸在这两个人的脸上。
何羡云推开门，拿着面包搭着外套。
见我脸色不好，她的眼皮立刻一耷拉，快步走过来小声唠叨：“您饭都没吃呢，早上走得那么急，也不让我跟着……”
“你也闭嘴。”
我怎么可能留这么个女人随时在身边。
何羡云简直是我见过的最聒噪的女人。四年前开始做了我的私人助理，到现在还是和过去一样笨手笨脚，脑子也不聪明。
但她是我的养父，沈先序，亲自给我找来的助理，于情于理，我没有理由推脱，只能让她在身边做点杂事。
我不知道他找这么个蠢笨的玩意在我身边，到底能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但不管什么消息，我都不想放给沈先序。
我父母离世地早，是和他们关系匪浅的沈家人把我养大至今。
我没有成为流浪街头的孤儿，还以沈家小姐的身份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照理来说，我应该感谢他们。
如果他们没有将商家的产业和沈家合并，而是将原属于我的东西原原本本的归还回来，我一定会感激他们的养育之恩。
可当成年后，他们用一个“沈家小姐”的身份，就轻松抢走了父母留给我的所有家产，那所谓的“养育之恩”就变得尤其伪善。
没必要和他们撕破脸皮，毕竟现在我是寄人篱下的那一个。
他们于理有愧，又以为我早早放弃了挣扎，所以就算我占着沈家的资源，利用沈家的权利四处张扬跋扈，也从不会插手我的生活，或者驳回我的无理要求。
可我是商今悦啊。
我爸妈给我取做这个名字的原因，就是要我一天赛一天快活地度日。
现在有人张牙舞爪地占了我这么大一便宜，我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
所以我千方百计地追到了沈程硕。
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因为他们那个乖顺的儿子，开始吵着闹着要和我结婚。
他们唯一的、能继承程阳集团的孩子。
我露出了真实面目，他们也是。
他们把沈程硕送出国冷静，把何羡云送到我身边打探消息，那又怎么样？
现在京城上下谁还不知道，我才是沈家招惹不得的大小姐，是程阳集团权势滔天的未来董事。
沈家两口子要对外表现出温良，好心安理得地享受商家留给我的资源，作为收养我的“回报”。
所以掌权的那个硬气角色，只能由自己的儿子沈程硕来扮演。
沈老爷子病了，沈程硕喜欢我喜欢得要死。
现在整个程阳集团，只有他们亲自宣布的、一手“宠”出来的沈家小姐说话最管用了。
我看着他们这些年苦苦挣扎夺权无果，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只要熬到结婚的那天，我就可以尽情享受捕获的快乐，哪怕就地甩了沈程硕，我也能分到属于商家的那份财产。
可我失策了，我犯了个大错。
在临近沈程硕回国的前一个月，有人将一叠照片寄到了我的公司。
翻开的第一张照片，就是我和一个男人在街头吻得难舍难分的画面。
摄影师跟了我整条街，把我和他怎么啃到酒店的过程拍得一清二楚。
诚然，沈程硕确实很爱我。
即使他离开这么多年，我身边情人绯闻没停过，他也永远相信我的狡辩，相信我是朵被诬陷的小白莲，恨不得和他爸妈断绝了关系也要跟我结婚。
我也确实从来没碰过外面的男人。
我也是人，没人可以交心的时候，我也需要活人的陪伴。
但我绝对不会幻想，去和这群只是拥抱身下就硬起来的发情公猴交换口水，更不提其他亲密的行为。
做什么青天大梦。
只有那天晚上。
我没来得及问那臭小子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宿醉后的第二天，床边已经不见了人影。
我和他接了吻，上了床，还被抓住了狐狸尾巴。
角度清晰度都很专业，能用这种方式威胁我，除了沈家的那两口子，我再想不到其他人。
哪怕沈程硕再爱我，但当这些切实的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我不敢赌他是不是还会再信我的那些拙劣的谎言。
我也不明白他们把这些照片发给我的用意。
直接发给沈程硕的效果不是更好吗？发给我是想做什么。
等我去向他们求饶，还是想和我谈判？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胆大包天，爬上了我的床的狗东西，我得先找他算账。
我光是想着这些事，我的头就又疼了起来。
我揉了揉脑袋，直接夺过何羡云手臂上的外套，甩给了角落里的哑巴：“穿上。”
哑巴抱着外套，错愕地张着嘴指着自己，像真的是个哑巴。
“外面那个的刘总，我不喜欢，去找人今天内开掉。”我对何羡云下令，准备支开她办正事。
她点头立刻去办，但执意给我留下了面包。
“穿好了衣服就去把门锁上。”我没有顾及她的矫情，接着对哑巴发号施令。
角落的哑巴穿上了衣服，锁好了门，来到我面前。
她恭顺的模样或多或少让我的气消了些，于是将桌上那本选好的剧本递过去：“给我讲讲这个本。”
她接过后，脸色微微变得尴尬，把它揣进怀中：“这本是我准备收起来的，您应该不会喜欢这本……”
“嗯？”
我觉得莫名好笑，我就是奔着这本来的。
她咽了咽口水，确认我没有要发火的意思，才小心补充：“听说这个剧本的男主演韩旭，前几天被您给亲自封杀了，我想您应该不太想再看见他……”
韩旭。
她不说我都快忘了这号人了，是我之前砸过点钱的一个小演员。
我饶有兴趣地挑挑眉：“你调查过我？”
她立刻紧张起来：“对不起商总！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碰到您的雷区，您别生气。”
“我没生气，就是随口一问”，我摆摆手：“你叫什么名字。”
“秦湘。”她仍然表现得战战兢兢的。
但我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意外，这女孩似乎没我想的那么木讷。
至少和不像外面那头猪，连我是男是女都查不清楚，没准以后还能有点用。
我笑了两声，做出亲和的模样：“我和韩旭确实吵了一架，这不就来找他好好谈一谈了吗？我刚刚粗略看了一下剧本，确实也很有意思。”
“真的吗商总？我也觉得这本写的超级好，要是真的能得到您的投资就太好了！”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聊到了擅长的领域，还是我刚刚那个看起来和善的笑起到了作用，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着这本剧本侃侃而谈。
而我的目光，始终落在主编那一栏的第一个名字上。
“而且您知道吗？现在替换的男主演，还是这本剧本的主编呢！”
话题终于来到了我想听到的方向上，我维持住表面的镇静，向前靠了靠，表示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引导她继续说下去：“什么名字，有照片吗？我看看。”
“您稍等。”
她激动地翻出手机，连打字的手都在抖，半分钟后将屏幕展示给我看：“他叫宴北川，演员兼编剧，您可能不认识他，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
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晚的记忆再度浮现出来。
人被气到了极点是会笑出来的。
我轻蔑地扬了扬嘴角。
不认识？我可是熟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