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安安静静的,半点儿人影都不曾见着。

    唯有转角处,贺兰玉一手捂着周凝月的嘴,不肯让她发出半点儿声音,她神情严肃,玉竹也贴着墙壁屏息而立。

    容庭目光仔仔细细地环绕了一圈四周,忽地眼尾瞥见旁边好似有东西动了一下。

    贺兰玉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狸猫走到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瞬间瞳孔圆睁,要是它引得容庭过来可就完蛋了。

    这狸猫着实气人的紧,用手挥赶了半天,屁股都不曾抬一下。

    他当即偏头直视过去。

    一只狸猫蹲坐在地上左右摇晃着尾巴,注意到容庭的目光后,它竟撒娇般的小声“喵呜”着起身走了过来。

    瞧着那不听话的猫终于走了,贺兰玉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当是什么呢。”容庭安静片刻后突然嗤笑一声,挥手将猫往一旁赶,神色颇为厌恶:“去,滚一边儿去。”

    明月早已穿戴好了衣物,她拢着右肩滑下来的外衫,行云漫步地走到容庭身边停下,巧笑嫣然:“一个小畜生而已,怎惹得公子如此生气?”

    容庭回首看向面前的人,不悦道:“还不是这畜生扰了你我的相处时间。”

    明月嘴角的笑容更甚,纤细白嫩的手轻抚上容庭的胸膛,并沿着胸口的衣领准备一路向上,佯装怒道:“公子如今话是这么说,待娶了知府千金后,家有仙妻,哪里还会记得人家。”

    “什么仙妻,那钱姝凶如猛虎,又体胖如猪,哪里能和我们明月相比。”容庭一把抓住明月在胸前游走的那只手,并将人顺势拦腰抱入怀中,轻哄着笑道:“便是提鞋,她也不配。”

    贺兰玉浑身一僵,周凝月便趁机从她的手下逃脱出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刚欲说话,却听房前的容庭又道:“时辰尚早,不若……明月你且再帮帮我。”

    接着就闻及一声女子惊呼,原是容庭将明月突然横抱了起来。

    随着关门声音响起,周凝月突然听到贺兰玉怒道一句:“简直是畜生不如!”

    “小姐。”玉竹虽被她吓了一跳,却并未多语,任谁都不会想到满城闻名的大才子会是如此模样。

    书斋内。

    贺兰铭对视上掌柜的眼眸,又将他方才的回答在口中轻轻地念了一遍:“没见过。”

    掌柜见此,便觉得他应当是信了的,是以,他连连点头以示赞同,谄笑道:“公子身份尊贵,草民哪儿敢欺瞒您啊。”

    “是吗?但你这书斋里的人可是都说见过有几位姑娘进去了。”贺兰铭忽地笑了一声,神情骤冷,他抬起握着折扇的那只手在空中轻点了一下,说道:“给我搜。”

    掌柜面色一僵,他怒目看向那几个在角落里聚在一团的人,暗骂着一帮蠢货。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瞬间,他身后的那群人便即刻开始行动起来,掌柜瞬间想起在后院的容庭,要是被这贺兰家公子发现就坏了,他当即就想要拦住这群人,高声喊着:“你们这是做什么!住手!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兰铭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

    眼看着他们就要从后门过去,掌柜登时急眼了,只能用他圆润的富态的身体死死挡住门口,好不让任何一个人过去:“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我要上官府去告你们——”

    不想话还未说完,他就被几人抬着胳膊架了起来要移到一旁去。

    掌柜挣扎着想要脱开桎梏,嘴里一刻不停的咒骂着。

    “哥哥?”贺兰玉看着面前一片混乱的场景,一眼注意到人群中的某个人。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书斋,此刻随着贺兰玉的一句话重新安静下来,就连掌柜也一时忘了自己刚要做什么,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了旁边的人一句:“她刚是不是叫了一句哥哥?”

    “小姐叫的是我家公子,跟你有什么关系。”被问到的人白了他一眼,颇有些无语。

    他这模样也不去撒泡尿照照,就敢认我家小姐当妹子。

    若是刚才掌柜听了这么一句,指不定又会骂起来。不料,这回倒是安安静静的,只是神情呆滞,不知道他脑中在想什么。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她居然是贺兰家的小姐。

    掌柜思及此处,顿感眼前一片漆黑,双腿也似面条一般软弱无力。于是下一秒,“嘭”地一声,他竟直接从两人的手中滑脱栽倒到地上彻底晕厥了过去。

    贺兰铭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目光触及到她身边的周凝月时突然一滞,又在转瞬离开叫人不易察觉。

    贺兰玉早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就偏过了头。

    看书斋如今这副样子,自己应当也是要完了,莫不是哥哥也知道了什么,还是无名发现今日自己偷溜出门将这事儿告诉了兄长?

    种种疑惑萦绕上心头,贺兰玉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胸前系带垂下的珠子。

    片刻后,她突然闭眼深吸一口气,算了,不管如何还是面对当下吧。

    因此她刚一回头看过来,正好就与贺兰铭的视线对上,正准备朝人笑笑想要说话。

    贺兰铭却比她要先一步开口,神色也如往常一样温和,他说道:“我来接你回家。”

    “嗯?”贺兰玉一愣,明显是没想到贺兰铭居然只是说这么一句话。不过既然给了台阶,正愁找不到理由呢,她也很快反应过来附和的笑着说:“好啊好啊,回家。”

    周凝月自见到贺兰铭之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只是贺兰铭自始至终都未向她分过来一个眼神。

    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的行驶着,街边的热闹喧嚣全都透过车帘传进来,但车厢内却是寂静的可怕。

    贺兰铭今日出门的时候并未乘坐马车,是以这会儿他只能挤在贺兰玉的马车里,好在这马车也足够宽敞,容纳三个人也还尚有余地。

    贺兰玉在坐在车窗旁边,她频频往外瞧去,街边总会有新奇的东西能吸引过她的兴趣。至于刚才的事情……过去的事儿谁还会继续放在心上,她早就将其抛去九霄云外了。

    反观周凝月端端正正的坐在她旁边,默不作声,倒是全然没了之前那般自在的神态。

    正当贺兰玉看得热闹时,驾车行驶的车夫突然勒紧了手中的缰绳,口中急促喊着:“吁,吁——”

    措不及防的停车让马车中来不及反应的几人都闪了一下,贺兰玉“哐”的一声将头磕在了车窗上,霎时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凝月右手边是贺兰玉,左边则是距离一臂之远的贺兰铭。

    发生变故的一刹那,周凝月也就要顺着方向跌倒在贺兰玉的身,却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

    贺兰铭竟然会注意到她。

    周凝月愣愣地抬头看过去,他是在紧张她吗?

    贺兰铭眼眸里还有几分未敛去的慌张,看着周凝月出神的模样,他权当她是受了惊吓,只是温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周凝月的思绪终于回笼,她急急忙忙地摇头否认,小声道:“无,无事……”

    说话间,她垂眸看着还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耳尖也开始逐渐浮上一抹红晕。

    贺兰铭听到她的回答,终于松了一口气,听到她没了声音,他便顺着周凝月的视线看过去。

    当目光注意到他还握着的手腕时,贺兰铭瞬间就明了了,他将手松开收回,面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抱歉,恕在下唐突。”

    蓦然干脆利落的动作,让周凝月心也跟着一落,她默默的收拾起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

    贺兰玉轻轻地揉着额头一角转过身来,恰好就看到这一幕。她目光开始在两人身上打量起来。

    哥哥何时与周凝月这般熟悉了?从前也不见得他对哪个女子上心啊。

    再看周凝月这会儿面上明显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这在从前她可从未见过周凝月对其他男子这样。

    话本里一般这样描述的时候……

    贺兰玉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她眼底冒起亮光,这俩人怕不是彼此喜欢吧。

    惊觉于自己发现秘密的贺兰玉很快安静下来,她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打扰了他们,甚至于连额头的痛处也忘了。

    不成想,他二人才说两句就结束了。

    贺兰铭想起自家小妹来,他转头看向周凝月的身侧,转移了话题:“阿熹,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贺兰玉连忙摆手。

    贺兰铭闻言皱起眉头:“可是你的额头……”

    周凝月这会儿也跟着看过来,视线落在贺兰玉红彤彤又高高肿起一片额头时,她吃惊道:“阿熹,你的额头好像肿了。”

    “肿了吗?”贺兰玉皱眉伸手摸去,指尖触及到肿起的地方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知道这人最是爱美,周凝月好声安抚着她:“没事的,两日就会下去了。”

    贺兰铭见她也没什么大事儿,便起身朝马车外走出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停了车。

    “发生什么事儿了?”贺兰铭视线扫过马车周围一圈,问向车夫。

    车夫回头看向他,老实回道:“方才有一小童突然跑到了路间,马车差点就要撞上了,这才急忙停了车。”

    贺兰铭也确实注意到路边有一孩童哭声不止,任他的娘亲如何哄抱都不行。

    说着,就见他从马车上下去走到母子二人跟前,蹲下身对那孩童温柔耐心道:“可有伤到哪里?”

    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还如此好看,孩童很快就止住了哭声,他吸溜了一下冒出的鼻涕朝着贺兰铭摇头。

    “没事儿就好。”贺兰铭笑着起身,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他将手中的一个锦袋递给孩子的娘亲:“刚才让你和孩子受惊了,这些算是我的歉意。”

    孩子他娘原本还想拒绝,却在触及锦袋的时候动作一僵,里面银子大概能算得上是他们家两三年的收入了。

    所以她没有拒绝,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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