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容庭终于从后门出来。

    一出门他就发觉了情况不对,书斋里的桌椅板凳踢的各处都是不说,一群人还在不远处围坐成一团窃窃私语,店小二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过看书斋这副样子也大概知道是有人来找事儿。

    “哎,你们几个围在那儿做什么呢?”容庭朝几人喊了一声走过去,他边避开桌椅边问,“这书斋怎么回事儿?”

    几人闻声纷纷站起来,给他留出一个足够观看的宽敞位置。

    只见掌柜瘫倒在躺椅上,双目紧闭手臂下垂,一副半死不活晕厥的样儿,不知所踪的店小二就站在他旁边一手拿着茶杯喂水,一手拿着扇子扇风。

    感觉到有人过来,店小二抬了一下头才看见容庭。

    “容大公子!你可真是出来了啊。”一见是他,小二急忙拿着手中的东西跑过来,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

    容庭看着小二,他皱着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发生什么事儿了直说。”

    小二的动作随着他的这句话僵在半空,注意到容庭脸上的神色,他讪讪地往回收了收脚站在原地,回道:“是贺兰家公子。”

    “他来找贺兰小姐,掌柜说没见到,所以……”小二的目光看向地上乱糟糟的一片,惋惜又生气,“谁知道先前进来的那是贺兰小姐啊。”

    听到贺兰家,容庭面色严肃起来,“贺兰小姐进来了又怎么会寻她?”

    小二回过神继续看向容庭,接着说,“一开始掌柜并不知那是贺兰小姐,她只是说早上吃坏了肚子又刚好路过此处……掌柜本来是拒绝她的。”

    说到此处的时候,他声音却逐渐没了之前的气势,看起来欲言又止。

    “接着说!”容庭气极。

    这帮蠢货要是让贺兰玉知道明月的事儿,那他和钱姝的亲事可就是真的完了。好不容易才榜上这么一门好亲事,绝不能毁了!

    小二被他这模样吓住,只好继续往下说:“可……可是贺兰小姐给了足足一袋的银钱,掌柜……掌柜就带着她去了后院。”

    很快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小二害怕的紧闭起眼睛不敢抬头再去看容庭的脸色。

    听完小二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容庭的眼眸闪过一道寒光,所以那时房门外的动静……

    联想到此处,他咬牙看向面前这堆人,恨恨骂道:“蠢货!若是我和钱家的婚事吹了,那就都去死吧!”

    恰好这时,一直昏迷的掌柜终于醒过来了,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看见了容庭。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还不知道,只明白此刻唯有容庭能给他做主,于是他起身大喊了一句朝着容庭扑过去,喊道:“公子!公子你终于出来了,你可得为小人做主啊。”

    掌柜边哭边往容庭跟前双膝跪地走去,直到走到容庭跟前,他瞬间张开手将容庭的双腿抱住。

    周围一群人这会儿没有一个敢上来拦他,都安静的出奇。

    容庭垂眸看向他,掌柜脸上的肥肉因为哭的动作全都挤作了一团,又混杂着是泪水和鼻涕,光是看着就令人恶心。

    “滚!”

    掌柜还没搞清楚状况,容庭就已经将他一脚踹了出去。

    安顿好那孩子和妇人后,马车很快再次摇摇晃晃的缓慢行驶起来。

    最终在一座豪华气派的宅门面前稳稳停下。

    “公子,周府到了。”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

    周凝月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当真是到她家门口了,从前怎未觉得回家可以这般快。

    她放下手中的帘子,回首看向贺兰家的兄妹二人,说道:“已经到了地方,凝月就先告辞了。”

    贺兰铭未语,朝她微微颔首了一下。

    眼瞧着人就要走了,一旁的贺兰玉突然想到什么事儿,她欣喜的看向周凝月,“上次游湖时所尝的云片糕甚是不错,不知今日府上可还有做?”

    已经快要走至车外的周凝月蓦地听见这么一句停下动作,她转身看向那人,漆黑的眼眸中满是疑惑。

    贺兰家要什么糕点会没有,自家府上做的那云片糕如何能比得上,贺兰玉这是怎么回事儿?

    借云片糕给他二人再制造一会儿相处的时间,哪能这么快就回去。

    贺兰玉在心里如是想着。

    却在看清周凝月的神色后,贺兰玉才发现她似乎是没能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她又朝着周凝月挤了挤眼睛,斜看了一眼示意旁边坐着的贺兰铭。

    这么一通动作下来,周凝月终于恍然大悟,她连忙笑着回道:“自然是有的。”

    “既然都到门口了,不如贺兰公子也去府上坐坐吧?”

    周凝月的目光移至到那人身上。

    不想他竟然拒绝的这么快。

    “多谢小姐好意,只是今日阿熹出门时间已久,不便再上门拜访。”贺兰铭唇角带着极浅的笑,看起来就知道他个极其温和的郎君。

    可周凝月却从他身上感到一股莫名的疏离。

    贺兰铭拒绝了邀请,贺兰玉也不好再去,所以周凝月只好下车。

    才下了马车站定,周凝月转身再回头发现马车早就调转好了方向,仿佛下一秒就要迫不及待的离开。

    忽地,车帘的一角被人掀开,贺兰玉冲她挥了挥手,笑着说道:“快回去吧。”

    周凝月向她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见要挪动的意思。

    掀开的车帘被人很快放下去,半开的车窗之外她隐隐约约的就只看见贺兰铭的半张脸,也不等她来得及再多看一眼,便听车夫拉着缰绳吆喝了一声。

    马车很快从她面前离开,再到巷口拐弯不见。

    周洵令刚到门口,远远就瞧见她望着一处看起来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直到他出了门顺着她的目光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快要消失在巷口的带有贺兰家标识的马车。

    周洵令的目光一顿,他站在石阶上,“贺兰小姐送你回来的?”

    他猛然这么一出声,倒是将周凝月吓了一跳循声回头望去。

    青衣玉冠的年轻郎君,面容清秀冷峻,却是浑身上下都带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周凝月单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自顾自的往回走。

    唯有在经过周洵令的时候,她才停了一下,冷冷道:“这关兄长什么事,女儿家的私事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也不等他做出反应,周凝月都不再多看他一眼,她径直离开了。

    周洵令仍旧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周凝月离开的背影,少女的身姿高挑端正,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一向骄纵胡闹的妹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都这么大了。

    又想起方才周凝月离开时说的话,周洵令的眉梢一挑,显然是未将其放在心上。

    马车里,贺兰铭和贺兰玉两人大眼瞪小眼,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所以气氛很是安静。

    不过时间一长,贺兰玉就开始按耐不住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有事儿不明说光一直保持沉默的氛围,可是事关钱姝的婚姻大事,她该怎么告诉哥哥他才会信。

    毕竟那容庭表面上一直都做的很好,儒雅随和,又学识渊博。若不是今日见了,还真是不敢平白的怀疑他有问题。

    就在她陷入两难的境地纠结时,贺兰铭先开了口,问道:“你今日去那书斋做什么?”

    “我……”贺兰玉闻声抬头看他,视线正好对上那一双平静的眼眸,顿时她又将脑袋缩了回去,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心虚而变的极小,“我就是路过、路过。”

    “单纯就只是路过?”贺兰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带了些质问的语气。

    “算了算了,无名不是早都告诉你了吗,其实我今日去书斋也就是去抓容庭的把柄。”面对贺兰铭的质问,几乎是瞬间她就放弃了要隐瞒事情的想法。

    哥哥平日里确实是极好相处的,她想要什么东西又或者是想做什么事儿,他总是会尽可能的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唯有每次自己遇见危险他才会生气,所以这次贸然去书斋,她的确是做的不对。

    贺兰铭听她提及无名时目光露出疑惑,今日这事儿无名也参与其中了,怎么一直未见他?

    但是容庭又是怎么回事儿,阿熹怎么会突然的调查起他来?

    她这一句话的消息虽然多,但贺兰铭还是敏锐的从中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把柄?”贺兰铭将这两字又念了一遍。

    将事情说开后,贺兰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起来,于是她就将无名调查的情况和今日自己所见的事情全都如实的告诉了贺兰铭。

    听她讲完整件事情,贺兰铭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神情也变得严肃,“如此说来,这容庭怕是不简单。”

    “如何不简单?”

    贺兰玉突然有些听不明白,这容庭不就是强占着钱家婚事,又暗里沉溺于烟花柳色的卑鄙小人吗。

    她直勾勾的看着贺兰铭,等着他替她解开疑惑。

    只是贺兰铭还未来得及说话,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贺兰玉掀开车帘扫了一眼,才发现居然都到家门口了啊。

    车夫早就下了车,他甚至搬好了马杌就等着二人下车。

    知道已经到了地方,贺兰铭也不愿再多说其他的,而是极其严肃认真的朝贺兰玉嘱咐了一句,“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也别跟其他人提。”

    “哥哥。”

    贺兰玉还没回过神,就见他已经先一步下了马车。

    无奈,她也只好跟着一齐下去。

    玉竹早在马车旁边侯着伸手扶她,待到贺兰玉下来后,她这才注意到贺兰玉的额头上红彤彤一片。

    “小姐!你这,你这额头怎么碰成这样了?”玉竹惊呼着。

    贺兰玉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额头的肿块,她十分紧张的看着玉竹,问道:“真的很大一个吗?”

    玉竹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伸手去摸。

    才碰到她额头,就听贺兰玉轻呼出声,“玉竹,疼。”

    玉竹被吓得立即收回了手,她不好意思的笑着,“奴婢不是故意的。”

    被玉竹这么一打扰,贺兰玉很快就忘了刚准备要问贺兰铭的事。

    贺兰铭就站在一旁安静笑着的看着两人,见两人闹够了才说道:“行了玉竹,快带她回去敷药吧。”

    “快快快,玉竹快走,这要人家明天怎么见人啊。”贺兰玉用披帛挡着额头,欲哭无泪的一路跑了回去。

    贺兰铭无奈的着看她们主仆二人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直到她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贺兰铭的面色顿时冷下来。

    容家世代书香,家世并不算丰厚,直到容庭父亲这一代才出了个官,也只能说是一般没有改善许多,哪能够容庭拿去烟花柳巷挥霍。

    更何况这醉烟楼是江都出了名的地方,容庭如今却是在醉烟楼的地位极高。

    这其中必有旁人不知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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