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

    三天后,许一淙才准人来看望,不过时间也不准太久,管那些话问没问完,她总是会以“不想她今天死,就让她休息”这个骇人的理由赶他们走,不管是谁。

    不过千语这边也没给他们挖掘到什么。

    千语再次见到俞文景是在一周后,他和迟声两个人一起来的。

    许久不见的人懒懒坐在椅子上,一直到离开他几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安静听着迟声和千语的对话。

    千语悄悄地往他那边看几眼,神情冷淡,没有愠色没有好奇,也没有关切,比起上次离开多了几分疲倦,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整个人麻木又冷漠。

    有时候真让人怀疑,他是个骗子,很多话都是骗人的。

    “我好多了。”“没事的。”“是吗,那上面的人怎么看,我们这边又怎么做?”“嫌疑人是谁?”“还在查李言层?!”

    ……

    这么多天终于有个人能来为千语解答疑惑,因此她今日的话比以往多的多,许一淙还开恩让她多聊了一会,但千语还是觉得这也算不上什么“开恩”,毕竟今天来的不是别人,一个是许一淙的顶头上司,另一个是上司的上司。

    “对李言层他还在受审,不光他。”

    是啊,李言层还在受审,这些受审的人里,只有他支支吾吾,平时他可不是这样,不过关于杀千语的事,矢口否认。

    “她只是个罪人,我有很多办法可以让她死,暗杀这样不光彩的事情,我根本没有必要。”李言层越说越气。

    “你现在不可以杀她。”

    “我根本没有想要杀她。”

    “真的吗?”审讯员的眼睛如鹰一样锐利。

    “至少不是现在,”李言层不敢咬死想千语死的念头,“我知道她现在对我们罪人牢大有用处,我知道只差最后一组——”

    “你怎么知道?”那双眼睛死死盯住他,似乎只要李言层下一秒说出任何不妥的东西,他就会立马命令身边端枪的随从开枪。

    “多年前我做过一阵一区的执掌官,CS计划我有接触。”

    “好。”审讯员不再纠缠这个,“在她出事前2日,你和她大吵一架?”

    “那根本不算吵架,她自知身份低微根本不敢跟我吵。”

    “你单方面找她麻烦?”

    天呐,李言层觉得这个审讯员简直不可理喻,“我怎么会?!!”

    “好。”审讯员又跳过这个,“我们昨天找到你太太,她今天亲口告诉我们,你那天回家说了‘迟早要杀了她’,”他自行解释,“这个她指的是千语,你说过这句话吗?”

    “……”李言层脸黑了下来,脸上浮现出狠厉,眼神跟着阴郁,停了片刻,带着点嘲笑的味道,“我太太她近来精神都不太好,准是她记错了。”

    “哦?”审讯员对他老婆的精神状态不感兴趣,又回到前一个话题,“你和千语那日谈论了些什么。”

    “不重要的事,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吗?”审讯员口吻严肃,他可不希望有人跟他开玩笑。

    “工作上的而已,她不是因为记者的事情反响好吗,上头给了她点小赏赐,我见到她,表示了下自己的祝贺。”

    “祝贺?”

    “对呀。”李言层有点不耐烦,说出当天的原话,“事情办的可真漂亮,怎么只要了个小小的奖励。不过没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的脑子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平步青云。”

    行吧,听起来确实是祝贺。

    “那你怎么回他的呢?”审讯员的眼睛盯着床上的人,由于千语是病人,这场谈话不得不在医院进行。

    千语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见她犹犹豫豫,审讯员才催促道:“实话实说。”

    “我倒觉得李长官不太可能会想我死,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当时也没说别的,我说,我不在乎什么平步青云,我只求安安稳稳活着,我不相信大人物酒话,那样会害疯自己。”

    “就这样?”

    千语又想了想,“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这样的对话看起来太平淡的,审讯员根本不信,就这样会让李言层在家里直呼要千语的命吗?可李言层那边的说辞差不多也是这样,只是更支吾,千语这边坦荡多了也无辜多了。

    “你们两个有恩怨吗?”

    “没有吧……”

    “他对他的太太说,想你死。”

    “哈?”千语错愕不已,“为什么呀,真的是他吗?可是为什么呀?”

    “你好好想想,当日你们只聊了这些吗?为什么会有人说你们吵架了?你们之间以前又发生过什么呢?”

    审讯员给了千语充裕的时间去思考,比起嫌疑人,受害者是最希望凶手落网的那一个。可只见脸色苍白的人凝神良久,突然道:“长官,您介意我吃药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千语指着旁边桌面上的瓶瓶罐罐笑着再问一遍。

    “……,吃吧。”

    吃完,千语摸了摸头道:“因为我的脑子忘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我也不大知道我们之前有什么,隐约想起一件事不大要紧的事,那时候我好像才刚来罪人牢,犯了点错误,于是我去一区牢里待了会,那时候主审人是他。”

    审讯员点了点头,没想到眼前这个人惹过这么多事,可这件事看下来也是她恨李言层啊。

    “还有,我那天跟他说完话,我说我要去一区一趟。因为我的记忆很多都没在了,而他当初又在一区过,我就随口问,‘您记得浣溪这个人吗?’”

    “他说?”

    “好像没什么,但好像不开心。”

    “浣溪是你什么人?”

    “我不记得才问的呀。”千语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会问他,在一区任职的时候他也是高位。”

    现在罪人和长官的关系得到缓和,不过在以前可以称得上仇人,长官很难跟罪人有什么关系,也很难记得什么罪人的名字,除非是千语这样的刺头惹祸精。

    “你偏见很大嘛。”千语直言道,随后解释起来,“上级问我要什么奖励我说的是,我要一个上去研学的名额,给我的一个在读书的朋友。而李言层长官私底下跟我闲聊的时候,居然还知道我的那位朋友是谁,连我自己都不怎么记得的朋友,这足以说明我们以前关系不糟吧。”

    匪夷所思,审讯员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提起这么一个名字。”

    “我去了趟陵园,看到这么个名字,她的墓碑上居然除了名字连照片都没有,但她的墓前有鲜花,我问了好几个朋友,他们都不记得,然后我就随口问了下李长官……但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吧,他能因为这个杀我?”

    审讯员没回答,开始谈论另一件事。

    “你记得你招待的记者吗?”

    “当然,我很重视这件事。”

    “他们的名字分别是?”

    “同协的方传迎,众诚的段立书,三舟会的齐新岚……”千语准确说完。

    审讯员点开一篇新闻,给千语看。千语刚刚读完标题,就一脸惊恐,在审讯员目光的注视下,勉强将整篇文章读完,一下子人都要晕死过去,好在许医生立马将他们赶走。

    好在医生将他们赶走。

    许医生难得生出跟千语说话的兴趣,一边给千语挂药瓶,一边问:“那个东西讲了什么?”

    “它?”千语顽皮道,“那个作者真厉害,不知道是会什么,文章里明明白白写我什么时候会死。”

    “嗯?”

    “哈哈哈。”千语没憋着笑出声,她本来还想玄乎说些别的,实在没忍住,笑得伤口犯疼,被许一淙用眼神警告后,这才收了笑,老老实实道:“那文章大谈特谈祁长官死于非命,并且信誓旦旦预测,我在罪人牢活得不会比祁长官久,但凡我为罪人们做点什么事情,我的死期就不远了。”

    听完,许一淙怔住,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下,她缓缓看向千语,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慢悠悠问:“祁见月长官吗?”

    “是啊,是她。”

    “明天那个审讯员一定还会再来找我,我猜啊,”千语丧气道,“他们一定觉得是我跟记者朋友们多说了什么,才导致这么篇胡言乱语的文章出现,等我好了一定又要挨罚,可能小官都不保了。”

    许一淙松了口气,轻声道:“你在这的时间比祁长官长多了,那个作者什么都没搞清。”

    “搞清楚了也得这么写啊,不然谁看呢?”

    “那也不能胡乱咒人死吧。”

    大概是医生看不得病人死,千语从十分难得地从许医生脸上看到怒意。

    “可我就是活不了多久啊。”千语看向许医生直言不讳,“我活到现在已经算上天眷顾我了。”

    许医生不说话了,这时候太阳早就落山了,她默默拉上窗帘,整理东西,要离开的时候才说:“好好休息。”

    许医生走后千语也没睡,她一向不老实。手机早就发出声响,由于来往的人太多,只有这个时间她才是一个人,这时候才能拿起手机看看消息。

    [千语,别担心,我跟戚霜他们说了你醒过来了。]这是迟声的,千语满意地回复他一个谢谢。

    翻了翻,居然没有看到某人来“兴师问罪”。

    今天休息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有一轮新太阳。

    ——第二天,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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