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那处院落是阮家的旧宅,父母常年从事保密项目工作,哥哥留学后定居在国外,平时住在这里的只有阮新辰一人,自从搬去照顾楚时月后,这间院落便空着了。

    荔城今年入秋早,几场绵绵细雨后,气温便降了下来。

    古旧生锈的铁门被推开,院内积了不少落叶,阮新辰推着楚时月进了屋,好在家具都盖了防尘布,室内需要打扫的地方并不多。

    “暖气热起来还需要点时间,你先休息,我去厨房看看。”阮新辰扶着楚时月躺倒刚铺好的床上。

    他摸了摸楚时月与屋外气温相差甚远的额头,又换了一张退烧贴。

    “你也先休息吧,我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楚时月嘴角支起一个憔悴的笑。

    阮新辰点点头,可紧皱的眉头却并未舒展。

    他关上门,防止屋内的温度变低,目送对方出去后,楚时月像是再也支持不住般,转头昏睡过去。

    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近来楚时月无法靠自己的体感感知是否退烧了,体温一直在白天低烧与夜晚高烧之间来回摆动,以至于她常常开玩笑说自己已经烧成另一种恒温动物了。

    阮新辰也笑着捧哏,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忧虑。

    化疗的效果微乎其微,上周复查后,几乎所有医生都断定,楚时月或许撑不到来年春天。

    她不容易睡着,又总是在好不容易睡熟后被痛得痉挛,化疗则是另一种折磨,某天早上,楚时月对着镜子摸到一缕不知何时掉落的头发,眼神中的失落还没来得及扩散,就看到推门进来的阮新辰,她的失落转为苦笑,又在阮新辰的拥抱中变成无声的眼泪。

    最后的几种治疗手段也被告知无效,楚时月似乎被提前宣判了死刑,阮新辰还待再去其他医院寻求方法,楚时月却摇头道:“我不想那么痛了,你带我回家吧,回那间小院子,你说要学着栽花,我来教你。”

    阮新辰便推着她回了家。

    秋雨过后,便是难得的几天艳阳高照,楚时月发烧的症状也减轻了一点。

    按照之前说的,阮新辰把墙边的空土地都打扫出来,运来新土,规划出小花园的布局,又找来石板铺路。

    楚时月坐在竹席上,挑好要种的花种,嫁接要移植的枝条。

    因为病情和琐事缠身,两人忙活了近两个月才彻底将院子改造成心中想要的花园。

    时值深秋,世界枯黄,院子里灰扑扑的。楚时月已经怕冷到除正午外无法出门的地步,屋内暖气开得十足,可她依然浑身冰凉,似乎已经渐渐无法感知到这个世界的温度。

    偶尔,楚时月精神不错,阮新辰便推着她绕着小院散步,从天上那只掉队的鸿雁,聊到阮新辰鱼竿上咬了钩却又挣脱的鲤鱼。

    温度越来越冷,世界也越来越小,小到只有他们每天的生活琐事。

    秋天终归不是适合播种的季节,两人上个月扦插下的几株花苗被冻死了,阮新辰便将枯死的花枝除掉,又给旁边的小花棚加了几根支撑的竹竿。

    楚时月坐在廊下,看他忙碌的身影,自己则在纸上写写画画,她精神不济,即使是画画这种活动也会消耗她所剩不多的精力。

    她看看太阳,又看看阮新辰。眼睛记录下来的成像会在脑海中渐渐模糊,所以要靠画笔描绘。

    晚饭结束后,是阮新辰写日记的时间,他拿起日记本,看到了楚时月画的那副画。

    是他们二人站在棣棠花前的剪影,移植来的棣棠花没能存活,她便让他们都活在画里。

    入冬了,楚时月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疼痛已经无足轻重,阮新辰最怕的是无法叫醒她。

    楚时月知道他在担心,笑着说:“你吹琴给我听吧,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是听着你的琴声醒来的。要是那时就知道你暗恋我的话,我就应该每天点歌听的。”

    “你现在也可以点歌听的。”阮新辰握着她的手,笑道,“要是早知道你喜欢听我吹琴,我应该参加那场演出,在舞台上对你一见钟情。”

    如果真的有那么多如果该多好,阮新辰心想着,躺在身边的人已经再次昏睡过去。

    楚时月清醒的时候,阮新辰会跟着她一起学画画,然后开始练琴,他们试图把仅剩的日子过成未来的后半生。

    有一次傍晚,楚时月听琴听的入迷,忽然自顾自说道:“如果你忘记我,我会难过,但如果你一直记得我,我会愧疚。”

    阮新辰放下琴,沉默良久后,轻声道:“那就不言语,但相思①。”

    楚时月回过头,握住他的手,道:“能告诉我喜欢我的原因吗?”

    阮新辰却只是笑看着她,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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