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晚春。
战乱和天灾已过去数月，流落街头的乞丐依然不少，有的是原先住于镇上如今无处可去的，有的是外乡逃难路过选择留下的，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散落于街头巷尾。
今朝有食今朝食，明日愁来明日愁，实在不可便只得去抢夺生机。
“瞧这病的，今天落下的太阳都未必瞧得见，不是今日死就是明日了，何必再在她身上浪费这点钱财，老实给哥几个吃顿饭，哥几个开心了分你一块儿吃啊。
藏哪了，且老实点拿出来吧，否则，别怪我亲自动手，扒得你裤子都不剩！”
魔君鬼尸恍惚间感觉到灵魂如石坠入深不见底的海，柳絮飘过无上云端，雨打的芭蕉风吹的柳，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却又矛盾地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什么也抓不住。
陡然的失重传来，窒息的感觉消失，刮过头皮的耳鸣持续了小半刻，紧张的身体难以松懈，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看着陡然倒下的人，几个趾高气扬的乞丐齐齐往后一退，嘴快的乞丐呼道：“他怎么突然躺地上抽成这样了！刚才不是还挺强（jiang）的吗？”
“我怎么知道，得病了吧，啧，一个两个怎么都是病死，吃都不敢吃。”一乞丐拿着棍子隔着点距离戳了戳地上微微抽搐的人，嫌恶的神色只加不减。
“反正都是要死，早死晚死饿死病死而已，你不敢吃老子敢吃。”
“林铁牛你果真胆色过人，不愧生得仙缘一二。”
林铁牛只有幸引气入体，若是没什么苦难地活着，也顶多只比凡人健康长寿一点，但闻言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走上前去，正要抬脚提一提这个病得昏死在那的小乞丐，那个抽搐的等会儿再说，要是现在拖回去准备准备，还能吃个新鲜儿的。
抬起的腿陡然被斜处伸来的一只瘦得骨节突出的手抓住，骨头咔嚓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林铁牛陡然转过头对上一双森寒的眼，小腿直直被拧碎了，尖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小巷，惊起几树飞鸟和墙头的猫。
［啊，竟然真的回来了！］
棍棒落地的声音哐啷作响，凌乱的脚步声被凄厉的惨叫压过，但惊慌尖叫却依旧能听个清晰：“鬼啊！”
“妖怪啊！”
“杀人了！”
“妖怪吃人了！”
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传到林铁牛耳朵里：“别叫了。”
惨叫被林铁牛死死按在嘴巴里，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完全没有方才想的说的那般平淡。他只感觉到剧烈而窒息的疼痛，和如雨后疯长的藤蔓般的恐惧。
林铁牛艰难地往后退去，看着眼前站起来后，微微转了转手腕，一脸平淡的少年。
似乎看见了真正的鬼神，死亡的阴翳让他暂时忘记了腿上的痛苦，残疾的恐惧让他不敢往自己的腿看一眼，鼻尖充斥的味道都忽略了浓重的血气。
少年嘴角挂上玩味的笑，风轻云淡扫了一眼四周，话家常般地问：“这是哪？”
［语气这么软做什么，他可是想吃了你，杀了他，杀了们啊。］
林铁牛知这里没有别人，多半是在问自己，脑子转不过弯嘴却快，哆嗦着声音回答：“白，白溪街后的小巷。”
少年看着远处狂吠的狗，低低说了句：“真吵。”转过眼看向林铁牛，“我是谁？”
“四，四郎。”
“四四郎？”
林铁牛惊恐摇摇头：“不不是，只有一个四，四郎。”
四郎转过头看着旁边躺着的小乞丐，问：“她是谁？”
林铁牛控制住结巴，却控制不住哆嗦的声音，回答：“……翠娘。”
呼吸与心跳微顿。
“翠娘”，这两个字深深印在了灵魂深处，愈来愈深，每每想起，总感到如坠深渊的空洞，永远无法像疼痛一样麻木。
他只是随意一试，时间，真这么好跨越啊。
四郎走到翠娘旁边蹲了下来，沉默看了好一会儿。
眼前的人缩成一小团，蹙着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似的，瘦瘦小小，脏兮兮的看不清脸，但自然而然与记忆中模糊的样子重叠起来。
心跳止不住加快，仿佛要跳出来似的，反应过来呼吸都忘了一段时间。
这样的失控相对平时，倒确实别致。
林铁牛艰难缩到墙边，考虑扶着墙跑了的几率的时候，四郎终于伸出手，轻轻按住翠娘的额头，很烫。
很久很久以前，那种无助和绝望的感觉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拉了出来，提着他麻木的神经让他得以共情曾经的自己。
不做点什么，她很可能熬不过去。
四郎将翠娘抱起来，他现在的这具身体是他的又不是他的，还很小，约么十五六岁，瘦如竹竿，本应该没多少力气，却还是觉得翠娘轻飘飘的，心口止不住发闷。
他神识放出去探知过四周了，似乎，八百年前，陌生大于熟悉。
四郎转过眼看向那个刚才准备吃了他们的乞丐，问：“医馆在哪？”
林铁牛抖着手指向一边：“往前边走，右转一直走，在一棵很大的树边上就是了。”
看着四郎转身，林铁牛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千万不要突然想起来把他杀了，他还不想死，不稀罕什么来生又是一条好汉，去地下，也许还有救。
翠娘迷迷糊糊抓住了四郎的衣领，发出难受的□□，微微蹭了蹭，四郎微微一顿。
林铁牛跟着呼吸一顿，四郎又走了起来，林铁牛还不敢松口气。
刚走出一小段距离便是一个岔路，模糊的记忆里这里就可以右转，不用走到头。
拐角走出了几个人，带头的两位衣冠楚楚，风华俊茂，互相客套。
“往后还得请文兄多多关照才是。”
“哪里哪里，应是秦兄多关照关照我才是。”
［是他们！就是他们害死了你的小青梅，你不想杀了他们吗？杀了他们，你的小青梅家不会死了。］
感觉到了四郎明晃晃的视线，两人转过眼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立刻有狗腿子上前：“哪来的酸臭乞丐，挡着贵人的道了没瞧见吗？小心打断你的腿，滚滚滚。”
“公子，好像有股血腥味！”
“那边！”
“去看看。”
四郎被那个积极的狗腿子腿到一边，吐了口唾沫。
四郎的魂魄修为还在，只是身体太虚弱，承受他的魂魄都有些难为这具身体了，君子报仇，几天不晚，治病要紧。
穿过越看越熟悉的街巷，偏偏又信想不起什么东西来，走进从未进过的医馆，医馆内有不少的人或站或坐，闻到了怪味转过了头。
“哪来的乞丐？”
［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该死！］
嫌恶的视线蹙着的眉头几乎爬上每个人的脸。
有人拿了扫帚戳过来：“出去，这可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四郎侧过身，扫把戳到胳膊和背上，无数细小的竹枝刺出细细密密的痛，拿着扫把的人再加大了力，扫把弯折成不正常的弧度。
眼前的小乞丐不仅抱了另一个乞丐，还纹丝不动，十分怪异。
有一点戳到翠娘的头了。少年乞丐转过眼。
四目相对，拿着扫帚的人本觉得心慌怪异了，但对上这乞丐嚣张的目光，顿时一恼：“嘿，给你脸色是吧？叫你滚你就给老子……”
扫帚上陡然传来一股怪力，没能反应过来，就被扫帚握柄定到了墙上，来人瞪大的眼睛渐渐失去活气，周围呼吸声清晰可闻。
恍惚发飘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寂静：“妖，妖怪杀人了！”
不想用术法，但不用似乎不行，一是没钱，这里不欢迎他们，二是这人，很讨厌。
四郎轻描淡写收回视线，走到一个大夫旁边：“给她治病。”
老大夫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恍惚点了点头，本能地道：“好，先放下，放这儿。”
把了脉时反应过来了，治病就治病吧，就算他没一把老骨头，年轻时候遇着了妖怪也是打不过的。
城里的仙仁台里的仙人偶尔讲学，他去听过，仙人说过的，众生平等。
仙门并不会禁止妖精在凡间行走，而大部分妖精都会伪装成正常的凡人混在人群当中。他们也是不喜欢被围观，或一出现就把一群凡人吓得惊恐逃窜，以后还怎么怎么生活？
但普通凡人偶尔还是会遇到没有伪装的妖怪，如果妖怪没有滥杀，没有做特别恶劣的事，就尽量先顺从，要是做了，那更要顺从，不要激怒妖怪，妖怪的性情与人族是完全不同的，不要以人族的思维去揣测妖怪的思维。
仙人的建议从来是在没有得到仙人的救援之前，在不损人利己的情况下，尽可能抱住自己的性命最要紧。
这时候顺从是最保险的，若不然妖怪生气了，他只是生气了，你可能丢掉性命，多得不偿失啊。
四郎问了温水和布，拧干了把翠娘的脸和脖颈都擦干净了，再把手擦一擦，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老大夫准备自己喂的，但四郎伸出手，就下意识递了过去，见四郎舀了一勺就要喂，连忙制止：“扶起来喂，扶起来喂。”
四郎看着老大夫把翠娘扶起来，倒是一点没嫌弃翠娘身上的脏乱差。
四郎微微倾身一小勺一小勺喂过去，溢出来了就拿布擦一擦，翠娘迷迷糊糊地把嘴里的药都吐了出来，老大夫顺着翠娘的背：“可怜见的，喝药啊，可莫要再吐了。”
四郎在继续这么一点点喂和卸了翠娘下颚直接喂之间想了想，默默再舀了一勺慢慢喂过去，似乎是察觉了危险似的，翠娘这次没再吐出来了。
老大夫叫四郎喂慢一点，好一会儿终于都喂了大半下去，汤药逐渐见底。
仙仁台的修士的反应速度很快，这么一段时间后，就有修士赶来了。
阵法笼罩了整个医馆，医馆内因为四郎和翠娘的出现离开了大半的人，还留下来的，此刻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更加安静。
门外走进一个仙仁台的修士，样貌年岁类比于凡人四十，苦大仇深的脸，先将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问：“我收到消息，这里有妖闹事，敢问，是走了吗？”
这这怪异的地方，这修士都看不出来，这个修士可能不大行。
离四郎最近的老大夫正要回话，远处李家阳挪到修士旁边。
他爹莫名其妙就被这个妖怪杀了，有人跑了就跑了，如今仙人来了这群人刚才被威胁了一下，就准备听妖怪的话把仙人糊弄走，绝对不行！
李家阳抢在老大夫开口前指向四郎，对着郑总行叫到：“是他，是他就是他，一言不合就杀了人，仙长你一定要让他偿命。”
［就这小修士，一捏就死了，还想靠他杀我，啊哈哈哈～］
郑总行把目光落到四郎身上，走进门时这里就是怪异的安静，血腥味扑面而来，仅剩的几个人的视线不是在他身上就是在这个少年身上。
不是妖附身，也无鬼气。
修士夺舍也不大像，但最有可能。
郑总行握紧手中法器，镇上的仙仁台，轮班的都是附近小仙门的修士，他的修为就很弱，只有八品。
虽然也是经过层层考核拿到的一份差事，但修为摆在这儿，他觉得自己不大行。
能夺舍的修士，修为至少二品，即使夺舍后有所亏损，至少也有四品。
打不过，就算他门派太上长老来了，修为上也打不过。
战乱和天灾已过去数月，流落街头的乞丐依然不少，有的是原先住于镇上如今无处可去的，有的是外乡逃难路过选择留下的，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散落于街头巷尾。
今朝有食今朝食，明日愁来明日愁，实在不可便只得去抢夺生机。
“瞧这病的，今天落下的太阳都未必瞧得见，不是今日死就是明日了，何必再在她身上浪费这点钱财，老实给哥几个吃顿饭，哥几个开心了分你一块儿吃啊。
藏哪了，且老实点拿出来吧，否则，别怪我亲自动手，扒得你裤子都不剩！”
魔君鬼尸恍惚间感觉到灵魂如石坠入深不见底的海，柳絮飘过无上云端，雨打的芭蕉风吹的柳，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却又矛盾地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什么也抓不住。
陡然的失重传来，窒息的感觉消失，刮过头皮的耳鸣持续了小半刻，紧张的身体难以松懈，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看着陡然倒下的人，几个趾高气扬的乞丐齐齐往后一退，嘴快的乞丐呼道：“他怎么突然躺地上抽成这样了！刚才不是还挺强（jiang）的吗？”
“我怎么知道，得病了吧，啧，一个两个怎么都是病死，吃都不敢吃。”一乞丐拿着棍子隔着点距离戳了戳地上微微抽搐的人，嫌恶的神色只加不减。
“反正都是要死，早死晚死饿死病死而已，你不敢吃老子敢吃。”
“林铁牛你果真胆色过人，不愧生得仙缘一二。”
林铁牛只有幸引气入体，若是没什么苦难地活着，也顶多只比凡人健康长寿一点，但闻言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走上前去，正要抬脚提一提这个病得昏死在那的小乞丐，那个抽搐的等会儿再说，要是现在拖回去准备准备，还能吃个新鲜儿的。
抬起的腿陡然被斜处伸来的一只瘦得骨节突出的手抓住，骨头咔嚓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林铁牛陡然转过头对上一双森寒的眼，小腿直直被拧碎了，尖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小巷，惊起几树飞鸟和墙头的猫。
［啊，竟然真的回来了！］
棍棒落地的声音哐啷作响，凌乱的脚步声被凄厉的惨叫压过，但惊慌尖叫却依旧能听个清晰：“鬼啊！”
“妖怪啊！”
“杀人了！”
“妖怪吃人了！”
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传到林铁牛耳朵里：“别叫了。”
惨叫被林铁牛死死按在嘴巴里，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完全没有方才想的说的那般平淡。他只感觉到剧烈而窒息的疼痛，和如雨后疯长的藤蔓般的恐惧。
林铁牛艰难地往后退去，看着眼前站起来后，微微转了转手腕，一脸平淡的少年。
似乎看见了真正的鬼神，死亡的阴翳让他暂时忘记了腿上的痛苦，残疾的恐惧让他不敢往自己的腿看一眼，鼻尖充斥的味道都忽略了浓重的血气。
少年嘴角挂上玩味的笑，风轻云淡扫了一眼四周，话家常般地问：“这是哪？”
［语气这么软做什么，他可是想吃了你，杀了他，杀了们啊。］
林铁牛知这里没有别人，多半是在问自己，脑子转不过弯嘴却快，哆嗦着声音回答：“白，白溪街后的小巷。”
少年看着远处狂吠的狗，低低说了句：“真吵。”转过眼看向林铁牛，“我是谁？”
“四，四郎。”
“四四郎？”
林铁牛惊恐摇摇头：“不不是，只有一个四，四郎。”
四郎转过头看着旁边躺着的小乞丐，问：“她是谁？”
林铁牛控制住结巴，却控制不住哆嗦的声音，回答：“……翠娘。”
呼吸与心跳微顿。
“翠娘”，这两个字深深印在了灵魂深处，愈来愈深，每每想起，总感到如坠深渊的空洞，永远无法像疼痛一样麻木。
他只是随意一试，时间，真这么好跨越啊。
四郎走到翠娘旁边蹲了下来，沉默看了好一会儿。
眼前的人缩成一小团，蹙着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似的，瘦瘦小小，脏兮兮的看不清脸，但自然而然与记忆中模糊的样子重叠起来。
心跳止不住加快，仿佛要跳出来似的，反应过来呼吸都忘了一段时间。
这样的失控相对平时，倒确实别致。
林铁牛艰难缩到墙边，考虑扶着墙跑了的几率的时候，四郎终于伸出手，轻轻按住翠娘的额头，很烫。
很久很久以前，那种无助和绝望的感觉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拉了出来，提着他麻木的神经让他得以共情曾经的自己。
不做点什么，她很可能熬不过去。
四郎将翠娘抱起来，他现在的这具身体是他的又不是他的，还很小，约么十五六岁，瘦如竹竿，本应该没多少力气，却还是觉得翠娘轻飘飘的，心口止不住发闷。
他神识放出去探知过四周了，似乎，八百年前，陌生大于熟悉。
四郎转过眼看向那个刚才准备吃了他们的乞丐，问：“医馆在哪？”
林铁牛抖着手指向一边：“往前边走，右转一直走，在一棵很大的树边上就是了。”
看着四郎转身，林铁牛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千万不要突然想起来把他杀了，他还不想死，不稀罕什么来生又是一条好汉，去地下，也许还有救。
翠娘迷迷糊糊抓住了四郎的衣领，发出难受的□□，微微蹭了蹭，四郎微微一顿。
林铁牛跟着呼吸一顿，四郎又走了起来，林铁牛还不敢松口气。
刚走出一小段距离便是一个岔路，模糊的记忆里这里就可以右转，不用走到头。
拐角走出了几个人，带头的两位衣冠楚楚，风华俊茂，互相客套。
“往后还得请文兄多多关照才是。”
“哪里哪里，应是秦兄多关照关照我才是。”
［是他们！就是他们害死了你的小青梅，你不想杀了他们吗？杀了他们，你的小青梅家不会死了。］
感觉到了四郎明晃晃的视线，两人转过眼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立刻有狗腿子上前：“哪来的酸臭乞丐，挡着贵人的道了没瞧见吗？小心打断你的腿，滚滚滚。”
“公子，好像有股血腥味！”
“那边！”
“去看看。”
四郎被那个积极的狗腿子腿到一边，吐了口唾沫。
四郎的魂魄修为还在，只是身体太虚弱，承受他的魂魄都有些难为这具身体了，君子报仇，几天不晚，治病要紧。
穿过越看越熟悉的街巷，偏偏又信想不起什么东西来，走进从未进过的医馆，医馆内有不少的人或站或坐，闻到了怪味转过了头。
“哪来的乞丐？”
［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该死！］
嫌恶的视线蹙着的眉头几乎爬上每个人的脸。
有人拿了扫帚戳过来：“出去，这可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四郎侧过身，扫把戳到胳膊和背上，无数细小的竹枝刺出细细密密的痛，拿着扫把的人再加大了力，扫把弯折成不正常的弧度。
眼前的小乞丐不仅抱了另一个乞丐，还纹丝不动，十分怪异。
有一点戳到翠娘的头了。少年乞丐转过眼。
四目相对，拿着扫帚的人本觉得心慌怪异了，但对上这乞丐嚣张的目光，顿时一恼：“嘿，给你脸色是吧？叫你滚你就给老子……”
扫帚上陡然传来一股怪力，没能反应过来，就被扫帚握柄定到了墙上，来人瞪大的眼睛渐渐失去活气，周围呼吸声清晰可闻。
恍惚发飘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寂静：“妖，妖怪杀人了！”
不想用术法，但不用似乎不行，一是没钱，这里不欢迎他们，二是这人，很讨厌。
四郎轻描淡写收回视线，走到一个大夫旁边：“给她治病。”
老大夫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恍惚点了点头，本能地道：“好，先放下，放这儿。”
把了脉时反应过来了，治病就治病吧，就算他没一把老骨头，年轻时候遇着了妖怪也是打不过的。
城里的仙仁台里的仙人偶尔讲学，他去听过，仙人说过的，众生平等。
仙门并不会禁止妖精在凡间行走，而大部分妖精都会伪装成正常的凡人混在人群当中。他们也是不喜欢被围观，或一出现就把一群凡人吓得惊恐逃窜，以后还怎么怎么生活？
但普通凡人偶尔还是会遇到没有伪装的妖怪，如果妖怪没有滥杀，没有做特别恶劣的事，就尽量先顺从，要是做了，那更要顺从，不要激怒妖怪，妖怪的性情与人族是完全不同的，不要以人族的思维去揣测妖怪的思维。
仙人的建议从来是在没有得到仙人的救援之前，在不损人利己的情况下，尽可能抱住自己的性命最要紧。
这时候顺从是最保险的，若不然妖怪生气了，他只是生气了，你可能丢掉性命，多得不偿失啊。
四郎问了温水和布，拧干了把翠娘的脸和脖颈都擦干净了，再把手擦一擦，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老大夫准备自己喂的，但四郎伸出手，就下意识递了过去，见四郎舀了一勺就要喂，连忙制止：“扶起来喂，扶起来喂。”
四郎看着老大夫把翠娘扶起来，倒是一点没嫌弃翠娘身上的脏乱差。
四郎微微倾身一小勺一小勺喂过去，溢出来了就拿布擦一擦，翠娘迷迷糊糊地把嘴里的药都吐了出来，老大夫顺着翠娘的背：“可怜见的，喝药啊，可莫要再吐了。”
四郎在继续这么一点点喂和卸了翠娘下颚直接喂之间想了想，默默再舀了一勺慢慢喂过去，似乎是察觉了危险似的，翠娘这次没再吐出来了。
老大夫叫四郎喂慢一点，好一会儿终于都喂了大半下去，汤药逐渐见底。
仙仁台的修士的反应速度很快，这么一段时间后，就有修士赶来了。
阵法笼罩了整个医馆，医馆内因为四郎和翠娘的出现离开了大半的人，还留下来的，此刻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更加安静。
门外走进一个仙仁台的修士，样貌年岁类比于凡人四十，苦大仇深的脸，先将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问：“我收到消息，这里有妖闹事，敢问，是走了吗？”
这这怪异的地方，这修士都看不出来，这个修士可能不大行。
离四郎最近的老大夫正要回话，远处李家阳挪到修士旁边。
他爹莫名其妙就被这个妖怪杀了，有人跑了就跑了，如今仙人来了这群人刚才被威胁了一下，就准备听妖怪的话把仙人糊弄走，绝对不行！
李家阳抢在老大夫开口前指向四郎，对着郑总行叫到：“是他，是他就是他，一言不合就杀了人，仙长你一定要让他偿命。”
［就这小修士，一捏就死了，还想靠他杀我，啊哈哈哈～］
郑总行把目光落到四郎身上，走进门时这里就是怪异的安静，血腥味扑面而来，仅剩的几个人的视线不是在他身上就是在这个少年身上。
不是妖附身，也无鬼气。
修士夺舍也不大像，但最有可能。
郑总行握紧手中法器，镇上的仙仁台，轮班的都是附近小仙门的修士，他的修为就很弱，只有八品。
虽然也是经过层层考核拿到的一份差事，但修为摆在这儿，他觉得自己不大行。
能夺舍的修士，修为至少二品，即使夺舍后有所亏损，至少也有四品。
打不过，就算他门派太上长老来了，修为上也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