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颜四爷颜璟昇又仅是一个五品的礼部郎中,上头有几个堂兄。尤其是有崇安侯世子在,他连作为祖荫监生入国子监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如今他只是在颜家学堂里读书。

    不过颜汝曜十分争气,他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时高中举人,只等明年三年一次的会试了。

    若是他会试能再次高中,那颜家又将出一位进士,为家族争光。

    杨夫人一看到他,劈头就问,“曜儿,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不去温书?”

    颜汝曜朗声回道:“父亲见你们久久不回,特意叫我到门口接你们。”

    “别尽听他的,现下你最要紧的事是温书,争取明年高中,让娘也扬眉吐气一回。”

    颜映棠在一旁俏皮打趣道:“哥哥要刻苦呀,千万不要辜负母亲望子成龙的心意哦。”

    “你呀。”颜汝曜拿指头点了下她的额头。

    颜映棠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转头就跟杨夫人告状,“母亲,您看哥哥又欺负我。”

    在侯府大门的灯光下,这对长相出众的兄妹打闹的画面有种惊破夜色之美。

    “好了,别闹了。”杨夫人笑着阻止他们兄妹道,“曜儿,你妹妹饿了,咱们快回去吃饭吧。”

    “是,母亲。”颜汝曜笑着应下,跟在她们身后一起进府。

    不久后,他们母子三人便回到了颜四爷夫妻的院子,牧云。

    颜映棠进到牧云院大厅,就看到上首罗汉榻上坐着她的父亲颜璟昇。

    颜璟昇这会换下了常服,着一身浅灰色宽袖便服,正边喝茶边等着他们。

    他面白无须,身形高瘦,气质儒雅,虽年近四旬,仍能当得上一句美男子的赞誉。

    颜汝曜和颜映棠一起走过去给他行礼,“父亲。”

    “嗯。”颜璟昇点头,起身理了理袍摆,“回来了,去吃饭吧。”

    “是。”颜映棠兄妹称是。

    颜璟昇走到杨婧苡跟前,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在儿女的前头,朝膳厅的方向而去。

    “夫人,你和棠儿去哪了,怎的这么晚才回府?”

    杨婧苡想起今日的一切,摇摇头道:“说来话长,用完晚膳再说罢。”

    “好。”颜璟昇点头,没再多问。

    颜映棠跟在他们身后,这寻常见惯的画面,突然让她十分羡慕起来。

    她的父母是真的恩爱,她和哥哥都长这么大了,他们仍是黏腻如昔。这无惧岁月之刃的爱情,又怎能不让人心生羡慕。

    到了膳厅,他们一家四口在各自侍女服侍下盥手入座。

    颜汝曜和颜映棠兄妹各自有自个的院子,随着他们兄妹的长大,这样一家四口整整齐齐聚在一起用膳的时候并不太多。

    今日的晚膳是颜四爷吩咐下人备的,这一大桌子的各色美味佳肴,其中绝大多数都颜映棠爱吃的。

    席间,颜映棠作为最小的女儿,父母和哥哥都极为照顾她。

    她想吃什么,够不着的也都只需要张张嘴,他们都会帮着夹到她碗里。

    吃完后,他们一家人回到大厅。

    杨婧苡坐下来,对颜汝曜道:“曜儿,你先回去温书。”

    颜汝曜虽明显看出母亲这是要支开他,但他的好奇心并不重,加之他明年就要应考了,自然要抓紧时间读书,争取一次就高中进士。

    “是,母亲。”他应了声,又给父母行了个礼后退出大厅。

    颜四爷见杨婧苡支走了儿子,看看坐在下边的女儿,转头便问道:“夫人,可是在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杨婧苡也不再瞒着了,直接回道:“夫君,我做主把棠儿的亲事退了。”

    “什么?”颜璟昇一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震惊得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他脸上只有惊讶,而无一丝的怒气,足见他就连在这种时候的一个反应也不是为自己考虑,而是实实在在地把妻女放在了心里。

    毕竟对颜璟昇而言,女儿嫁去了崔家,他就跟首辅成了亲家,对他的仕途有帮助不说,还能为他儿子将来进入官场铺路。

    总之,他们颜家四房跟崔家联姻就是高攀,好处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

    这么好的亲事,妻子说退就退了,若换作是别的丈夫,定会勃然大怒,甚至不问缘由就劈头盖脸大骂一场了。

    颜映棠在下面观察着父亲的反应,心里对父母的婚姻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理解。

    杨婧苡见夫君并未动怒,顿时心下稍安。

    她屏退厅内下人,才轻叹一口气道:“并不是我想退了崔家的亲事,实在是崔宴礼那小子做的事情太过混账了。”

    颜璟昇奇怪道:“他不是好端端的在国子监读书吗?能犯什么事儿?”

    杨夫人在自家夫君面前也无需克制情绪,直接狠狠地啐了一口,“那小子枉读圣贤书,竟不学好,学人家私养外室。”

    “外室?”颜璟昇更震惊了,一脸不敢置信地追问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杨夫人朝直挺挺站在跟前的他招手,“你回来,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颜四爷看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女儿,对杨夫人道:“我现在哪里还坐得住,夫人你就快说吧。”

    “好吧。”杨夫人这才不管他,将她们在燕山居茶楼无意撞破崔宴礼给女子买首饰,到追去抓奸最后成功退亲的事详述了一遍。

    颜璟昇听完沉默片刻,暴怒道:“崔宴礼这小子果然不是个东西,这婚退得好,夫人你做得对,我们的女儿怎可嫁给那种混账。”

    杨夫人得到夫君的支持心中的底气也更足了,也愤然附和道:“就是,所以我在确定他养外室后,当即就抓准时机退亲了。”

    颜璟昇坐回去,端起小炕桌上的茶盏,直接牛饮了一大口,才道:“不过,这事儿母亲和大嫂那边得好好去说。”

    毕竟崇安侯府有康老夫人这个老太君健在,颜家四兄弟就不可能分家。

    所以四房的婚姻牵扯到的利益,自然也跟整个颜家有关。

    康老夫人,崇安侯夫妇,甚至二房三房的人可都是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的呢,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退亲一事。

    杨夫人道:“母亲不大喜欢我,得你去说。”

    这么多年了,康老夫人心里还是介意杨婧苡的出身,婚后又觉得她太过铺张浪费。总之在四个儿媳妇中,她是最不受康老夫人待见的那个。

    不过有颜璟昇护着,康老夫人也不曾苛待她,只是平日里不大爱搭理她罢了。

    直到她儿子颜汝曜接连高中,女儿又跟魏国公府定了亲事,康老夫人才对她渐渐和颜悦色起来。

    所以杨婧苡担心她这样不先跟长辈商量就自己擅自做主退了亲,会惹康老夫人不高兴。

    颜四爷知道母亲对妻子的出身始终不大满意,爱妻如命的他自不会推诿,直接一口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松鹤堂。”

    松鹤堂,正是颜家尊养老太君康老夫人的院子。

    既然退亲已经成了定局,他觉得还是早点说清楚为好,以免夜长梦多。

    “我也去。”杨夫人想了想后不放心道。

    颜四爷看看她,颔首,“嗯。”

    一直乖巧坐在一旁安静听着的颜映棠起身,走到父母跟前道:“父亲,母亲,我也要去。”

    颜四爷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我们一起过去。”

    出了牧云院,颜四爷派宋嬷嬷速去请他大嫂容知瑜也去一趟松鹤堂。

    颜璟昇的大哥崇安侯颜璟昌如今镇守边境,大嫂容知瑜眼下是这颜府的主母,自然除了康老夫人外,得让她知情。

    路上,颜四爷不忘叮嘱颜映棠道:“棠儿,待会见了你祖母,要表现得委屈一些。你祖母向来疼你,定舍不得太过责怪你们的。”

    颜映棠闻言心里偷偷一乐,知道她爹这是担心祖母会借机拿她娘撒气,便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故意吸了吸鼻子,点头道:“我知道了,爹。”

    “对,就是这样。”颜璟昇见状,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杨夫人气得拿眼瞪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棠儿本就受了天大的委屈,又何须假装。”

    到了松鹤堂,三人被请进正厅。

    一位身穿蝙蝠纹滚边缎裙,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坐在上首罗汉榻上。

    她身边倚着一个艳粉罗裙的俏丽少女,正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

    两人正是康老夫人和三房嫡女颜映蓉。

    下手还坐着一位紫衣华服的中年美妇人,正是颜四姑娘的母亲,三夫人叶馨蔓。

    不知她们在说着什么,康老夫人显然被哄得十分高兴。

    见四房一家三口进来,康老夫人笑着问:“你们怎么来了?”

    颜璟昇带着妻女各自见礼后,对康老夫人道:“母亲,儿子有些事要跟您说。”

    康老夫人看了看他,对叶馨蔓和颜映蓉二人道:“三媳妇,蓉丫头,你们先回去罢。”

    “是,母亲。”三夫人笑着称是,朝颜映蓉招手道,“蓉儿,咱们先回去,别打扰你四叔一家子跟老太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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