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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见李承泽离开,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打算去找找林婉儿。

    “聊完了?”身后突然想起一道女声。

    范闲猛地回过头,仇辞风就站在他身后,面带微笑。他捂住心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姐,你比谢必安的剑可吓人多了。”

    “我又不要你人头。”仇辞风歪了歪头,“走吧,林婉儿在等着了。”

    “我说怎么刚刚看了一圈没看到呢。”

    仇辞风走在前面,淡淡地哼了一声,“说得好像这事能在大厅上说起一样。”

    范闲跟着仇辞风在靖王府里七拐八拐,刚开始没仔细记,现在怕是很难原路返回了。他开口:“你不会打算在这里把我活埋了吧?少了一个人林婉儿也履行不了婚约了。”

    “那你刚刚不跑?现在已经晚了。”仇辞风停在一扇门前,径直推开了门。

    林婉儿坐在里面,旁边桌上的茶水只剩了个底,显然是来了有段时间。房间里没有点蜡烛,显得有点昏暗,林婉儿双手放于身前,一只手上还攥着手帕。那手帕布满了褶皱,想来它的主人心绪并不平静。

    林婉儿见到推开门的仇辞风和范闲时,站了起来,“范闲,我便是林婉儿,曾在庆庙和你有一面之缘。昨天我去你府上就想找你商谈,确是不巧你外出了,只得拜托辞风安排一下我们的会面。”

    “等一下,”范闲伸出手制止了林婉儿,然后瞥了仇辞风一眼,“你的安排?”

    仇辞风走进来了房门,找了一处舒服的座位,“凑巧。老二对你感兴趣想见一面,我就顺便约了她。横竖你俩都没结婚的意思,这事就有谈的余地嘛。”

    “二皇子想干什么你都知道?”

    “李弘成安排的,他又与老二亲近,那不是实名制是老二的意思。”仇辞风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怎么都凉了。”

    范闲笑了笑,跟着踏入室内,将房门关上,“前日里你警告我欺君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怎么,难不成抗旨不是?”

    屋外竹林被风吹出沙沙的声响,屋内有些昏暗,恰如几个人的气氛。

    “看他心情,也可能是。”

    范闲也坐了下来,眼睛紧盯着仇辞风,“那你在这里撺掇我们抗旨退婚是何居心?”

    “辞风是应我的要求,不干她的事。”林婉儿打断,“我不愿意嫁给你,不是对你有意见,是我不想就这么像个物件被摆布。”

    “你刚刚也听到了,这是死罪,你找她也许是多了一个告发我们的人。”范闲伸手指了指窝在一边满脸笑意的仇辞风,“你我虽都是私生子,一旦出事也必定连累林家范家。我们的目标一致,可如何实现需要细细琢磨。仇辞风,你掺和这件事,是想那什么好处?不妨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仇辞风笑得开心极了,她点了点下巴,回道:“目的啊……我为了看热闹。”

    “啊?”

    林婉儿和范闲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就你懂吗,这个时代真的很无聊,大家都是循规蹈矩的活着。现在终于有俩不怕死的因为一些别人看起来很费解的理由去抗旨退婚,在这漫长岁月里也算是上等的调剂了。”

    林婉儿小时候在宫里长大,自然也是知道仇辞风有一副不被岁月侵蚀的容颜。她曾偷看过仇辞风与李云睿插花品茶,就跟如今仇辞风偶尔去她府上做的一样。

    她毕竟在宫里长大,从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好奇心。既然大家都熟视无睹,那她也不会去询问仇辞风的异样。但她隐隐有所察觉,仇辞风的经历和阅历远不止她看到的十几年。

    这样孤独的话……林婉儿一时失语,转头悄悄看向范闲,见他面上也是一片怔然。

    范闲来京都后一直危机四伏,这种被人步步算计的感觉并不好受,所以他对仇辞风展现出了些许锋芒。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撒气。

    对一个知道不会因他这样的话语生气说些自己不知道想对谁说的话。

    范闲调整了一下思绪,“你想看戏,总要搭好了台吧?就找了俩演员就要看戏是什么道理。”

    林婉儿疑惑道:“何为演员?”

    “人生如戏,有的是地方演。不过我既然走到明面,也没打算什么都不管。”仇辞风坐正,调笑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你们不妨先想想,为什么要给你俩指婚?”

    范闲道:“自然是为了将内库从李云睿手中剥离出来。”

    林婉儿紧了紧手中的帕子,也赞同的应声。

    “你们没理解我的意思,为什么是范闲?李云睿无论如何是皇家血脉,怎么不比一个在千里之外的私生子了解皇室、更为皇室着想?”

    林婉儿想了想,“因为当今圣上政治壮年,而她利用内库参与到了储君之争中……”

    她越说声音越小,似乎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仇辞风却没有“善解人意”地停下,她继续追问,“为什么是范闲?范建是与陛下有两小无猜之情,且并未参与党争之事,选取他还尚且说的通,他有嫡子的情况下选一个私生子,合适吗?”

    “许是私生子初到京都并无人脉名望,没有被任何势力沾染。”范闲回道。

    “你来了不过几天,没有被要求站队吗?染色可是很简单的事。这些先不论,朝中只忠于庆帝且有名望的不止范建一人,否则他早就该死于篡位了。可选人物并不少,凭什么是范闲?”

    连着几次“为什么是范闲?”的疑问中,林婉儿的眉头越来越紧,在提点下她明白了这件事的怪异之处,但距离完全想通还差一个关键的钥匙。

    范闲有这个钥匙。

    为什么是范闲?因为内库是叶轻眉的产业,他是叶轻眉的儿子。他和范建都理所当然的将已知信息加入了推论,让这个婚约难以拒绝。如果不是仇辞风在刻意误导,那本质上这个婚约就是为了将内库给到他手里。

    换言之,只要他自己想办法可以夺取内库,是否还要与林婉儿成婚就成了可以大事化小的事。

    “所以关键是我,陛下选中了我,让我作为内库的看门人。那我只要拿到内库之权,退婚是可以商量的事。困难之处在于如何夺取,然后如何不影响林姑娘的名声退婚。”

    “范闲,你不是一个平庸之辈。内库、鉴查院集于一手,你的日子不会平静。你该想清楚,要不要配合李云潜演这出戏。”

    “李云潜是谁?”

    林婉儿额头滴落一滴汗珠,她低下头不敢看狂言的仇辞风,“是当今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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