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伯,猪呢?”

    “被拉去抵债啦。”

    “吴伯伯,我爸呢?”

    “你爸两个月前就不见啦。”

    心烦意乱的李禾香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车窗旁不断倒退的风景将她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

    啊,有谁刚失业,又失业呀。

    说起李禾香家里的关系,也是一言难尽。

    老李家每代单传,上一代她爷奶就只有他爸一个儿,从小哄着宠着,养着养着这儿就变得有点不太靠谱,等她这辈,他爸也只有她一个女儿。

    听说她刚出生妈就断了气,她爸气的直接就说要把她送人,还是她爷奶舍不得,千求万求的把她求在跟前养着。

    总之他爸就是他家的活大爷,常年在外东奔西跑的不知道忙些什么,有时候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两面,说是父女,其实和陌生人没两样。

    老李两口也知道儿不靠谱,前几年身体不好时就说让李禾香大学一毕业就回家管理养猪厂算了。

    这消息不知怎么传到李莫存耳朵里,回家大闹了一场,最终老两口没拗的过儿子,养猪场还是给了儿子。

    这事闹的十里八乡人尽皆知,她与她爸那点原本就稀薄的父女之情终于雪上加霜。

    老李两口子在世的时候还时常调和,让他们得以维持表面父女关系,直到两年前两老口去世,他们的关系终于彻底凉凉了。

    算起来,两人已经两年没见过面了,时事物移,人事全非,如今回想起来还让人不胜唏嘘。

    回去前,李禾香给她爸打了无数个电话,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始终无人接听。

    李禾香以怀忐忑的回了老家,镇上及田间地头大部分都是熟悉的面孔,见着李禾香还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待李禾香尴尬的回应过后,众人就开始了。

    身后的几位老乡在那边那骂她爸承不得重,好好一个养猪场就这么管倒了,还欠好几家两个月工资都没给,她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个爸,棍棒底下出孝子,老李头当初就应该狠一点,太过溺爱孩子.......。

    话题慢慢开始拐到孩子教育,谁家儿子儿媳妇不孝顺,谁家孙子有出息。

    乡亲们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实际上隔了几条田坎的李禾香还能听的清清楚楚,她那不成材的老爸早就被村里人当成教育的反面教材,被无数次提及了。

    斑驳的墙皮,恣意生长的爬藤月季,墙角生了些杂草,虽久未归的老房子,一如初见,看来她爸有好好整理过老屋。

    李禾香翻着养猪场的账本,理了理账,果然,吴伯伯几人的工资两个月没有发了,账面上原本的几十万的盈余不知道被她爸拿去做了什么,甚至还拿养猪厂去和别人做了抵押。

    幸好除了人工,其他的饲料款,畜药都是先预付的。

    不然她真想拿条绳子吊死算了。

    李禾香统计完人工,眉头皱成个川字,不会吧,不会吧,辛辛苦苦存两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再算一遍,归零,归零。

    啊!

    为什么人家的生活是轻舟已过万重山,而她的生活是轻舟已撞万重山。

    第二天,李禾香去银完办妥手续取完钱,整个人无精打彩的往回家的方向走,沉重的不是脚步,而是她的荷包,里面装满了全世界的空气。

    两个小孩正在路边坐摇摇车。

    我有一个好爸爸,爸爸,爸爸,好爸爸。

    “禾香,是禾香吧。”

    “嗯。”好像有谁在叫她?李禾香迷瞪瞪的回过头,看着对面的人有些惊讶,“霍叔叔。”

    李禾香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在镇上买了一套房子,那套房子刚好就在爸爸好兄弟霍叔叔家旁边,两家自此成了邻居,初中三年和高中三年,整整六年时间,两家人关系一直都很亲近。

    时光荏苒,直到霍衡考上北方的大学,霍叔叔一家人也转去北方发展,大家除了节假日发发祝福消息,到现在算起来也有好几年都没见过面了。

    听说霍叔叔去了北方做生意做的风声水起。

    同是爸爸,同是好兄弟,人家的爸爸外出打拼事业有成,自己的爸爸,唉,让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霍叔叔,好久不见,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您。”能见到以前熟悉的人,李禾香还是很高兴的。

    霍不知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有着几分知识份子的儒雅,他笑容十分随和,很难让人与北方有名大老板,精明商人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他说:“你爸之前把你家的钥匙存放在我这,我前几天听人说了养猪厂的事,刚好过来这边办点事,没想刚好碰到你。”说着就递上一串钥匙,“现在物归原主了。”

    钥匙?

    不对呀,李禾香记得,明明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听说那套房子被她爸拿去抵押了,怎么会?

    她还没来得深想就见霍不知挥手告别,“禾香,钥匙给你了,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保持联系。”

    “好的。”李禾香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黑色风衣,有点沉默,一人心事重重的回到乡下。

    她拿着钱去给叔伯结算工资的时候,几个叔伯都在推拒。

    这年头,还是有好人在的,长辈的举动让李禾香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

    李禾香好说歹说的终于让几位长辈收下了拖欠的工资。

    无债一身轻,钱包虽空了,心却轻松了一头。

    推开大门,见着门缝里有张边边缺缺的纸条子,田字格上,铅笔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

    “快离开这里。”

    李禾香随手将纸条子揣回兜里,没有放在心上,当是村里哪个小朋友的恶作剧。

    昨夜老鼠窸窸窣窣了一夜,本来李禾香还想着坚持一下,改天去镇上买几个老鼠夹放一下,但现在既然有别的选择,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禾香干脆利落的收拾了一大包行李去了镇上。

    路上见到的她的乡亲又在她背后将她爸骂了个遍。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李禾香成功的找到了自己曾经居住过了房子。

    检查了一下,房子虽有些老旧了,不过一切设施都没问题,家里的灰尘打扫打扫就行了。

    只是这屋子有些奇怪,不知怎么形容,就好像时光在这停止流动一样。

    所有的一切停留在她高三结束那一刻,挂在墙上的旧日历,语文数学英语各科的书本和错题集,衣柜里的衣物被子,床上的床单。

    她收拾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正想摊平休息,就有人找上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精神的平头小伙子,见着她的时候两眼简直在放光,“小老板,可算找着您了,我是裕丰镇火葬场的员工,您爸爸就是老板前两个月盘下了我们火葬场民营项目的老板,当时登记的就是您家这个地址,我听说您回来了,就赶紧过来了,老板究竟啥时候回来,咱们火葬场民营项目部已经有两个月没发工资了,您看?”

    小伙子非常主动积极的添加了微信好友。

    语言及动作之利索,让李禾香久久无法回神,

    古人云,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果然不听古人言,吃亏在眼前。

    李禾香已经不想去思考计较,实际上她已经无法思考,在承诺会想法办找爸爸及筹措工资后,小伙子礼貌的退场了。

    谁家好人会在流行土葬的地方去承包火葬场的民营项目。

    喔,原来是我的好爸爸!

    李禾香浏览了一遍毫无动静的招聘网站后台后,叹息着从空空如也的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

    最后的救命稻草,就只能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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