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阿年别睡啦!快起来!大消息!”

    一道抑制不住兴奋的声音还没进门就先灌进了岁年的耳朵,伴着一股旋风,声音的主人几乎是立刻就站在了自己窗前。

    “这算什么,”岁年困难地睁开双眼,无神地盯着房顶的床帐,“这个世界有我睡觉就一定被吵醒的设定吗。”

    来人从窗外一把拉开窗户,岁年躺在床上转过头,看见一个细高的影子,遮住了照进来的阳光,只能看见一个被光照亮边缘的轮廓。

    岁年眯了眯眼睛,正待仔细打量窗外这人时,窗外的人影动了。

    “起床啦阿年!”人影很自然地手一撑窗框,翻窗进来,在岁年呆滞的目光中一步跨到她的床前,一把拉过了旁边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岁年床边。

    这会儿岁年才看清来人的外貌,是个弱质纤纤的姑娘,但是身量很高,穿着一身跟她一样的浅蓝色的弟子服。她有着一张白皙的团团脸,眉心画着很淡的花朵图案,双目狭长,浓密的睫羽下一双眼睛正闪烁着八卦的光,花瓣一样的嘴唇轻启,看得出一股呼之欲出的倾诉欲。

    “看着我干嘛?怎么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阿锦呀,呜呜呜你这负心的人儿,把我骗到这里来,还欠我五万上品灵石没有还,怎地就把我忘了呢!”床前的姑娘双眼一眯,捂住眼睛就开始假哭,但翘起的嘴角明晃晃地告诉岁年她在瞎说。

    很好,演起来了。

    “咄!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的闺房还大放厥词!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岁年配合演出顺势耍赖,暗暗琢磨着能不能偷偷从这个自称阿锦的姑娘嘴里撬出来一点关于原主的消息。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跟你讲个大消息!”花锦急着想跟岁年分享第一手八卦,刷地放下双手,迅速地跳转了话题:“那只不长记性的烈炎鸟昨天晚上又来挑衅了,据值夜的师姐说,半边天都烧红了,漫天都在放烟花,可壮观了!”

    岁年回忆起昨晚的光景,配合地点点头。确实壮观,跟科幻大片一样,体验过的都说好。

    花锦看岁年点头,眼睛更亮了,一把攥住她的手:“你昨天是不是又半夜溜出去找房顶睡觉了?你看见了吗?天是不是跟烧起来了一样?宗主,宗主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帅?”

    “眼睛很好看,”岁年中肯地说,“就是感觉好像很生气?”

    花锦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生气是肯定啦,大半夜来搞偷袭,换谁都要生气。”

    “不过,”她想了想,又接着往下说,“值夜的师姐也说,这烈炎鸟这次可没有上次好运,上次宗主只是把它驱逐到万兽林就没有再行惩戒,这次直接把烈炎鸟打落进了无妄海里,师姐说无妄海那边的边界滋啦一声起了好大一团蘑菇云,之后见着宗主是拎着落汤鸡一样的烈炎鸟丢进万兽林的,也不知这烈炎鸟这次怎么得了失心疯又跑来触宗主的霉头。”

    岁年从床上坐起来,脑海里想着前一天晚上见过的红羽巨鸟,想象着它浑身是水耷着毛的狼狈样子,跟花锦一起一边摇头一边吐槽。

    “啧啧啧,想想就惨,落毛凤凰还不如鸡呢。”

    花锦得到了回应,更激动了。“是吧!还想半夜来挑衅,真是不自量力!”

    岁年想起差点烧了自己眉毛的火羽,心里对花锦的话不能更认同:“就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险些烧了我的眉毛!”

    “这倒是不会,咱们云岫宗的护山大阵可不是做假的,只要在宗门里,弟子们都不会受到外界伤害的。”随即仔细盯着岁年的脸看了看,“看你这样子,不会又忘了吧?说真的,你已经不是猫了,再睡这么多真睡傻了!”

    “而且,”她直接伸手撸了一把岁年的耳朵,嘴角拼命压住想翘起来的餍足的笑容,却一本正经地说,“你这耳朵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吓掉了魂了吗?原型都露出来了。”

    说完自己都笑了,半开玩笑地问:“不会连耳朵怎么收回去都忘了吧?”

    岁年不动声色地把花锦的手拍了下去,看来平时原主的耳朵是正常的人形的,那她就可以放心地变回去了。

    噗地一声,随着岁年心念一动,猫耳朵变成了正常的人耳。

    岁年底气十足地说:“才没有忘记,我只是太困了忘了收回去就睡了,谁成想你一大早就翻窗进来,才被你看到了。”

    “一大早?”

    花锦狭长的双目圆睁,指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控诉道:“你看看这太阳再说一遍?都巳时末了,懒猫!今天中午膳堂有你最爱的白玉酥,你睡到明天别跟我哭!”

    岁年顺着花锦的手看向了窗外,作为一个看时间全靠手机和电脑的现代人,她看了一下外面草木的影子,默默在心里捋了一下,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

    没错她只会背十二生肖。咳。

    巳时末,那就是要中午了。没想到这里虽然是修仙的宗门,也会有膳堂,不是都说修仙的人吃个什么辟谷丹就好了么?不过听花锦的语气,白玉酥是原主很喜欢的食物,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揉了揉确实有些空落落的胃,岁年迅速挂起一脸讨好的笑容,翻身从床上起来,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随即挽住花锦的胳膊挂在她身上,催促着她带自己去膳堂。

    花锦笑骂了她一句,取出木剑,与岁年并肩向膳堂的地方飞去,一路上叽叽喳喳不提。

    *

    云岫宗建立在一片连绵的山峰中,而其间最高的那座,正是高耸入云的主峰——云岫峰。

    云岫峰,宗主殿书房。

    “你说,你感觉有另一股力量代替你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问话的人半躺在书案对面的矮榻上,修长纤细的手指托着一盏新鲜的桃花露停在半空,不解地轻蹙了一下眉毛。

    “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吗?”他转过眼看着书案后的人,抿了一口桃花露接着问道。

    “应该是第一次……不,或许不是……我也不确定。”书案后边的人靠坐在椅子上,浓密的睫羽掩住了琥珀色的眼睛。太阳已经偏高了,从侧窗里投进来的光线并没有笼住他的全身,只给他的下巴打上一层明媚的光。

    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桃花露的香气,桌后的男人似乎陷入了回忆。

    半晌,他睁开眼,站起身走到了窗前。“我没有在之前的记忆里找到类似的经历,但是我隐隐有种感觉,这并不是第一次。”

    “而且,控制住我的那股力量,似乎带着极其强烈的暴戾情绪,”他转过头看着榻上的化雨,“或者说,仇恨。”

    化雨听了这话,神情一肃,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也走到窗边,看着面前的云岫问道:“会不会是……‘它’?”

    云岫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窗外迎风起舞的树梢。

    “应该不是,‘它‘不在我这里。”

    “那就好,”化雨又放松了下来,“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就像你说的,昨天你差点对房顶上那个妖修弟子出手,虽说你自己及时回神控制住了自己,可万一哪次没控制住就遭了。”

    他斜倚着身体靠在了窗台上,翘起嘴角,漫不经心地嘲笑起了云岫:“云岫宗弟子要是知道了他们无所不能的宗主大人居然有可能对他们痛下杀手,亲手毁了自己建起来的云岫宗,你说,他们得多失望?”说着还凑近了云岫板着的脸,“你说是吧,宗主大人?”

    云岫垂眼看向了化雨欠揍的脸,下颌紧了紧,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化雨的额头上。

    化雨半真半假地就势仰身翻出了窗口,大笑着晃出了院门,远远还传来他的声音:“让你把宗门那些烦人事都推给我,终于轮到你烦了!哈哈哈哈报应不爽啊!”

    云岫听着这张狂的声音,眼里泛起了一丝笑意,真应该让宗门内的弟子们都看看他们平时八面玲珑的掌门现在得意忘形的样子。化雨没事就要来他这边吐槽自己让他当掌门,自己当甩手掌柜,他都已经习惯了。宗门内外那些事情,他确实搞不来,还是交给化雨好一些。

    不过,就像化雨说的那样,这次事情不可小觑。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对他,对云岫宗,都不是什么好事。

    会是“它”吗?

    云岫从脑海里翻捡出那段回忆。

    一无所觉的小山村骤然变成人间炼狱,天雷地光,杂乱的脚步声,无助的哭喊,“它”放肆地吞噬和杀戮,得意又残忍,那个试图挤出微笑来安抚他的人,却倒在了血泊中,染红了他的视线,定格在他脑海里。

    他心里蔓延着对“它”的仇恨。

    他从回忆中抽离,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云岫细细分辨着心底的仇恨,与昨天那种夺去他神智的仇恨,似乎同出一源,他们仇恨的目标都是“它”,可又不完全一样。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不对,不一样。

    回忆里的仇恨,是源自他心底,他能感到自己心情的急剧起伏。而昨天晚上的那种仇恨,还是感觉并不属于自己,仿佛是躯壳里另一个人的情感。

    但是这似乎是一个更糟糕的情况,他回想着自己不知岁月的经历,思考着身体里有另一个人的可能性,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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