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阳光浅浅照在窗台，天气干冷。
过了午饭高峰期，写字楼里一片倦怠，静悄悄地连电梯上下停留发出的“叮”声都格外清晰。
中午因为研究案例和法律文书错过饭点，又懒得再去食堂吃残羹冷炙，丰月选择去楼下便利店看看。
在便利店转了一圈，可以选择的吃食左右不过些盒饭沙拉包子等方便加热的半成品。
没有特别想吃的，丰月最后还是挑了份看起来营养全面的沙拉，又随手拿了瓶提神饮料。
结完账，丰月从便利店回来，刚走出电梯迎面碰上刚丢完垃圾回来的李青。
李青嘴里叼着没吃完的面包，瞥了眼丰月手中的沙拉：“又吃草啊？”
丰月淡淡一笑：“这个健康。”
她一身灰色西服套装，因为去便利店的缘故又在西装上套了件黑色棉服。
绕是衣物繁重，也遮不住身材轻盈单薄如同细细裁剪下来的纸片。
“怪不得你瘦。”李青吐了吐舌头：“这玩意狗都不吃，你还能天天吃。”
丰月不以为意轻轻耸肩：“社畜本来就不如狗。”
这话戳到痛处，李青一脸痛苦：“嗷，别说了，我已经两周没休假了。简直了，真的还不如当狗，啊！好想当狗啊。”
丰月笑而不语，她跟李青是同期进的律所，两人一起共事三年，早就习惯了李青大喇喇的性格。
把手里的饮料放到李青手里，丰月拍着李青的肩说：“你还是好好当人吧。”
李青接过饮料，立马拧开喝了一口。喝了饮料，又想起正事，提醒丰月：“对了，吴律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跟她一块的是上次那个辣妈，看着心情不太好，你可小心点哦。”
“知道了。”丰月点头，也没心思跟李青再聊，三步并两步走回工位，放下沙拉往吴律办公室走。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里头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我不要和解！当初听你们的先调解，结果顾之荣说就给五十万？五十万，我住月子中心为止就花了十几万，五十万他是想打发要饭的？”
作为婚姻家庭事务部的一员，丰月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
业内人都知道，律师难做，婚姻律师更难做。
“清官难断家务事”。作为婚姻律师，要处理案子不仅要考虑法律法规，还得考虑情感伦理。不是单凭专业能力够，就能把案子处理好。
婚姻家事案诉讼耗时长是常态，代理律师被迁怒伤害也不是稀罕事。
大多数案子放在手里，好比捧着又臭又长的裹脚布，进不是退不是，最后还被带得一身腥臊味。没有一个强大的精神，端不起这个饭碗。她入行几年，早被磨得又坚又硬。
面不改色的敲门，丰月在吴律的“请进”声中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一进门，先进入视线的是刚才在发火的裴珍芝。
裴珍芝背对丰月站着，缎子一样的长发遮不住窈窕的腰身。
若不是丰月全程跟案子，怎么也看不出来裴珍芝是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产妇。
两个月前，裴珍芝独自找上律所，还是丰月第一个出来接待。
在裴珍芝之前，丰月不是没接待过独自上门咨询的女客户。她对裴珍芝十分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裴珍芝实在是有些过分年轻，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是来咨询的给孩子起诉抚养费问题。
通过裴珍芝的陈述，她在校工作兼职期间认识孩子的父亲顾某。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后裴珍芝发现怀孕。
考虑到顾某家底丰厚，而裴珍芝本身愿景就是希望早点结婚生子，发现自己怀孕之后，打算生下孩子再跟顾某结婚。
跟裴珍芝的愿景不同，孩子的父亲顾某并不想结婚，更不想要这个孩子。
两人对孩子去留产生分歧，最后裴珍芝不顾某的反对，休学回家生下孩子。
孩子出生后裴珍芝才联系顾某。本以为孩子的诞生能让顾某改变主意，没想到顾某仍旧不愿结婚，也不认孩子。
裴珍芝的期盼落空，便想让顾某支付生育赔偿金和抚养费。顾某则以裴珍芝未经过他同意生下孩子这点，拒绝支付任何费用。
迫于无奈，裴珍芝只能找律师，想从律师身上得到解决问题孩子的抚养费问题。
非婚生子索要抚养费的案子丰月跟着吴律接过几起，那几起案子比起裴珍芝这个案子来说不值一提，毕竟顾某的家族在海城也算是能排得上名号的富贵。
“豪门公子非婚搞出人命”单是这条标题，就远比丰月接触过的那几个案子抓人眼球。
没有不接这个案子的理由。
听完裴珍芝的陈述，丰月给她引荐婚姻事务部的负责人，也是律所的合伙人，有十多年执业经验的吴启莲吴律。
吴律看了丰月接待裴珍芝时写的书面材料。依据多年的办案经验，吴律建议先走和解。
上个月刚好第一次调解，丰月作为吴律的助理秘书也在现场。顾某并未出面，全程委托律师谈话。
调解比预想中的还要不顺。
通过对方律师提供的信息，可以知道顾某不仅在孩子出生前便将名下的资产完成转移，连银行流水也提前一年做了调整。
对方给出两个条件：要么按照工资流水的20%每个月给付2000元，要么一次性给付50万。
转移资产、篡改流水，这样的手段在离婚分割财产和抚养费诉讼里屡见不鲜。
丰月一开始就没想着顾家的骨头能好啃。这次调解只能算试探，她跟吴律并没感到气馁。可是裴珍芝实在无法接受对方的态度，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走和解，要直接起诉。
这明摆着要落入对方设的套，丰月这边劝了几次，裴珍芝的态度十分坚决。
说到底，律师还是得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她跟吴律只能按照裴珍芝的要求先提交诉状。
提交完诉状，这阵子丰月一直整理相关案例。
按照她整理的文书统计。如果不和解，按照顾某律师那边出示的资产和流水，裴珍芝很难说一定能拿到比五十万更多的抚养费。
裁决权在法官那，得看法官那边是否认同富二代资产等同父母资产。
听天由命不符合她的职业素养，丰月决定还是从顾某身上下手找突破点。
她询问裴珍芝，顾某是否活跃在社交网络。裴珍芝表示她跟顾某深入了解的时间不长，两人平时只用微信联系。顾某倒是有微博，是个小号，什么都没晒过。
从裴珍芝身上是得不到顾某有效信息了。丰月只好上网用“海城顾氏集团顾某”等关键字搜了一圈。
顾某身为有钱人家公子哥，能在网上搜出来的信息还是比普通人要多不少。
可惜大多是营销号写的垃圾新闻，诸如顾氏集团公子顾xx肖似某某男星，长相帅气多金荣登最想嫁国民老公榜、富二代顾xx不爱美女爱赛车。
十个新闻里七个胡说八道，三个张冠李戴，全无作用。
丰月不死心，又从顾某的海外留学背景下手，在领英上搜索了当年同顾某一届的学生。
丰月一步一步顺藤摸瓜。折腾好一阵，终于从顾某的一个同学身上关联到顾某的instagram。
她迫不及待点开顾某的IG。上百张照片，全是香车美女，别墅名表，世界各大五星酒店打卡照，各种烧钱的极限运动。
浏览顾某ig的个把小时里，丰月也算小小的见了世面。她默不作声把顾某IG炫富的照片一一下载下来，彩印成册整理好备案。
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又收到顾某方的答辩状副本，吴律让她联系裴珍芝来律所过一下流程。
本来一切挺顺利，没想到中午裴珍芝来了先发一顿火。
不清楚裴珍芝发火的原因。好在丰月作为助理律师不需要架子，不用等吴律张口，她径直走到裴珍芝跟前，轻扶裴珍芝坐到椅子上安抚。
“裴小姐，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你先坐下消消气，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别生这么大的气，我们有话慢慢说。”
丰月是做足态度，裴珍芝也不好意思迁怒丰月，借着劲坐下，拢拢头发，尖哑着嗓子说：“还不是你们吴律师，一来又跟我提什么和解。”
上来先指责她的顶头上司，丰月心中无奈叹气。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是了解到裴珍芝年龄不大，脾气不小，一点不怕得罪人。
她也不敢接话茬，抬头看吴律脸色。
吴律不愠不怒，拿起桌上的保温盒打开喝了一口水，语气淡淡：“小丰，还是你来跟裴小姐说吧。”
吴律这是没放在心上的意思。
丰月内心长舒一口气，耐着性子跟裴珍芝说：“裴小姐，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早上我们收到了对方律师寄过来的答辩状副本，预计五天后开庭审理。虽然之前对方出具流水表示抚养费只能在五十万内，我方这边也掌握到对方开销远远高于出具工资流水的证据。”
丰月把整理好的顾某IG照片册子交给裴珍芝。
裴珍芝第一次看到顾某IG。她一面翻着册子，一面咬着指甲。翻到最后，脸涨得通红，气愤地甩下册子。
“这个人渣！从我怀孕到生孩子，他不仅一次面没露过。我现在是终于知道他都在忙啥。呵呵……好车开着，好房住着，走到哪都有女人围着，真是滋润。他过得什么日子？我又过得什么日子，我的女儿又过得什么日子？他还是个人吗？”
裴珍芝说到最后忍不住掩面痛哭。丰月立马从桌上抽了几张面纸递到裴珍芝手里。
裴珍芝哭了好几分钟才抬起脸，拿着面纸揩了揩眼泪鼻涕，抽抽噎噎地问丰月：“所以这些照片能保证我能从顾某身上拿到多少钱？”
被裴珍芝这么一问，丰月愣了一下，吴律不禁哑然失笑：“你这小姑娘，韧性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裴珍芝不悦地扔下手里的纸，红着眼睛说：“我要不坚强点还能搁这跟你说话？早找面墙撞死得了。”
裴珍芝状态恢复的挺好，一会就不伤心了，丰月只得无奈地替吴律解释：
“裴小姐，我们吴律是在夸你呢。我就被她夸过有韧性。做人有韧性是好事，要是遇到点挫折就自我放弃，那才是白来这世上一趟。”
裴珍芝扫丰月一眼。丰月年龄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一身沉闷的西装，戴着半框眼镜，头发束成低低的马尾。
明明是朴素到有些老土的打扮，却不难看。相反，裴珍芝刚进律所时就对丰月印象深刻。
丰月长了一张她很羡慕的巴掌脸，眼睛又大又长，嘴角和上唇微微往上翘，五官又娇又媚，偏偏行为举止端正老成，这样的反差很难让人不记住。
出于对丰月的莫名的好感，裴珍芝也懒得去细究吴律师有没有对她明褒暗贬，她最关心的还是顾之荣付多少抚养费。
吴律还是主推庭前和解，就算有照片加持，抚养费最多也就是五十万变一百万。没有案例可以支持走诉讼能把对方父母的资产算成对方的资产。
这回有丰月在场一字一句解释翻译，裴珍芝没再听到和解就翻脸，安安静静听完吴律给的意见。回去前，还问丰月顾某的ig照片册子能否给她一份。
丰月有备份资料的习惯，也不差一份，直接把手里头的册子直接给了裴珍芝。
送裴珍芝出了律所。在电梯里，丰月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跟裴珍芝说：“裴小姐，虽然有韧性是件好事。开庭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多表现出你弱势的一面。法官那边的裁决一般倾向弱者，表现的机会也只在开庭时候。我希望你那时候能一眼就让人看见你未能完成学业年龄小社会阅历少……”
丰月斟酌用词，话还没说完，裴珍芝打断她：“就跟你刻意打扮得这么老土一个道理吗？要保持有利人设？”
丰月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裴珍芝看丰月的反应不禁开怀大笑，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
“丰律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放心好了，开庭的时候我一定跟你学习，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过了午饭高峰期，写字楼里一片倦怠，静悄悄地连电梯上下停留发出的“叮”声都格外清晰。
中午因为研究案例和法律文书错过饭点，又懒得再去食堂吃残羹冷炙，丰月选择去楼下便利店看看。
在便利店转了一圈，可以选择的吃食左右不过些盒饭沙拉包子等方便加热的半成品。
没有特别想吃的，丰月最后还是挑了份看起来营养全面的沙拉，又随手拿了瓶提神饮料。
结完账，丰月从便利店回来，刚走出电梯迎面碰上刚丢完垃圾回来的李青。
李青嘴里叼着没吃完的面包，瞥了眼丰月手中的沙拉：“又吃草啊？”
丰月淡淡一笑：“这个健康。”
她一身灰色西服套装，因为去便利店的缘故又在西装上套了件黑色棉服。
绕是衣物繁重，也遮不住身材轻盈单薄如同细细裁剪下来的纸片。
“怪不得你瘦。”李青吐了吐舌头：“这玩意狗都不吃，你还能天天吃。”
丰月不以为意轻轻耸肩：“社畜本来就不如狗。”
这话戳到痛处，李青一脸痛苦：“嗷，别说了，我已经两周没休假了。简直了，真的还不如当狗，啊！好想当狗啊。”
丰月笑而不语，她跟李青是同期进的律所，两人一起共事三年，早就习惯了李青大喇喇的性格。
把手里的饮料放到李青手里，丰月拍着李青的肩说：“你还是好好当人吧。”
李青接过饮料，立马拧开喝了一口。喝了饮料，又想起正事，提醒丰月：“对了，吴律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跟她一块的是上次那个辣妈，看着心情不太好，你可小心点哦。”
“知道了。”丰月点头，也没心思跟李青再聊，三步并两步走回工位，放下沙拉往吴律办公室走。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里头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我不要和解！当初听你们的先调解，结果顾之荣说就给五十万？五十万，我住月子中心为止就花了十几万，五十万他是想打发要饭的？”
作为婚姻家庭事务部的一员，丰月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
业内人都知道，律师难做，婚姻律师更难做。
“清官难断家务事”。作为婚姻律师，要处理案子不仅要考虑法律法规，还得考虑情感伦理。不是单凭专业能力够，就能把案子处理好。
婚姻家事案诉讼耗时长是常态，代理律师被迁怒伤害也不是稀罕事。
大多数案子放在手里，好比捧着又臭又长的裹脚布，进不是退不是，最后还被带得一身腥臊味。没有一个强大的精神，端不起这个饭碗。她入行几年，早被磨得又坚又硬。
面不改色的敲门，丰月在吴律的“请进”声中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一进门，先进入视线的是刚才在发火的裴珍芝。
裴珍芝背对丰月站着，缎子一样的长发遮不住窈窕的腰身。
若不是丰月全程跟案子，怎么也看不出来裴珍芝是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产妇。
两个月前，裴珍芝独自找上律所，还是丰月第一个出来接待。
在裴珍芝之前，丰月不是没接待过独自上门咨询的女客户。她对裴珍芝十分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裴珍芝实在是有些过分年轻，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是来咨询的给孩子起诉抚养费问题。
通过裴珍芝的陈述，她在校工作兼职期间认识孩子的父亲顾某。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后裴珍芝发现怀孕。
考虑到顾某家底丰厚，而裴珍芝本身愿景就是希望早点结婚生子，发现自己怀孕之后，打算生下孩子再跟顾某结婚。
跟裴珍芝的愿景不同，孩子的父亲顾某并不想结婚，更不想要这个孩子。
两人对孩子去留产生分歧，最后裴珍芝不顾某的反对，休学回家生下孩子。
孩子出生后裴珍芝才联系顾某。本以为孩子的诞生能让顾某改变主意，没想到顾某仍旧不愿结婚，也不认孩子。
裴珍芝的期盼落空，便想让顾某支付生育赔偿金和抚养费。顾某则以裴珍芝未经过他同意生下孩子这点，拒绝支付任何费用。
迫于无奈，裴珍芝只能找律师，想从律师身上得到解决问题孩子的抚养费问题。
非婚生子索要抚养费的案子丰月跟着吴律接过几起，那几起案子比起裴珍芝这个案子来说不值一提，毕竟顾某的家族在海城也算是能排得上名号的富贵。
“豪门公子非婚搞出人命”单是这条标题，就远比丰月接触过的那几个案子抓人眼球。
没有不接这个案子的理由。
听完裴珍芝的陈述，丰月给她引荐婚姻事务部的负责人，也是律所的合伙人，有十多年执业经验的吴启莲吴律。
吴律看了丰月接待裴珍芝时写的书面材料。依据多年的办案经验，吴律建议先走和解。
上个月刚好第一次调解，丰月作为吴律的助理秘书也在现场。顾某并未出面，全程委托律师谈话。
调解比预想中的还要不顺。
通过对方律师提供的信息，可以知道顾某不仅在孩子出生前便将名下的资产完成转移，连银行流水也提前一年做了调整。
对方给出两个条件：要么按照工资流水的20%每个月给付2000元，要么一次性给付50万。
转移资产、篡改流水，这样的手段在离婚分割财产和抚养费诉讼里屡见不鲜。
丰月一开始就没想着顾家的骨头能好啃。这次调解只能算试探，她跟吴律并没感到气馁。可是裴珍芝实在无法接受对方的态度，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走和解，要直接起诉。
这明摆着要落入对方设的套，丰月这边劝了几次，裴珍芝的态度十分坚决。
说到底，律师还是得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她跟吴律只能按照裴珍芝的要求先提交诉状。
提交完诉状，这阵子丰月一直整理相关案例。
按照她整理的文书统计。如果不和解，按照顾某律师那边出示的资产和流水，裴珍芝很难说一定能拿到比五十万更多的抚养费。
裁决权在法官那，得看法官那边是否认同富二代资产等同父母资产。
听天由命不符合她的职业素养，丰月决定还是从顾某身上下手找突破点。
她询问裴珍芝，顾某是否活跃在社交网络。裴珍芝表示她跟顾某深入了解的时间不长，两人平时只用微信联系。顾某倒是有微博，是个小号，什么都没晒过。
从裴珍芝身上是得不到顾某有效信息了。丰月只好上网用“海城顾氏集团顾某”等关键字搜了一圈。
顾某身为有钱人家公子哥，能在网上搜出来的信息还是比普通人要多不少。
可惜大多是营销号写的垃圾新闻，诸如顾氏集团公子顾xx肖似某某男星，长相帅气多金荣登最想嫁国民老公榜、富二代顾xx不爱美女爱赛车。
十个新闻里七个胡说八道，三个张冠李戴，全无作用。
丰月不死心，又从顾某的海外留学背景下手，在领英上搜索了当年同顾某一届的学生。
丰月一步一步顺藤摸瓜。折腾好一阵，终于从顾某的一个同学身上关联到顾某的instagram。
她迫不及待点开顾某的IG。上百张照片，全是香车美女，别墅名表，世界各大五星酒店打卡照，各种烧钱的极限运动。
浏览顾某ig的个把小时里，丰月也算小小的见了世面。她默不作声把顾某IG炫富的照片一一下载下来，彩印成册整理好备案。
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又收到顾某方的答辩状副本，吴律让她联系裴珍芝来律所过一下流程。
本来一切挺顺利，没想到中午裴珍芝来了先发一顿火。
不清楚裴珍芝发火的原因。好在丰月作为助理律师不需要架子，不用等吴律张口，她径直走到裴珍芝跟前，轻扶裴珍芝坐到椅子上安抚。
“裴小姐，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你先坐下消消气，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别生这么大的气，我们有话慢慢说。”
丰月是做足态度，裴珍芝也不好意思迁怒丰月，借着劲坐下，拢拢头发，尖哑着嗓子说：“还不是你们吴律师，一来又跟我提什么和解。”
上来先指责她的顶头上司，丰月心中无奈叹气。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是了解到裴珍芝年龄不大，脾气不小，一点不怕得罪人。
她也不敢接话茬，抬头看吴律脸色。
吴律不愠不怒，拿起桌上的保温盒打开喝了一口水，语气淡淡：“小丰，还是你来跟裴小姐说吧。”
吴律这是没放在心上的意思。
丰月内心长舒一口气，耐着性子跟裴珍芝说：“裴小姐，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早上我们收到了对方律师寄过来的答辩状副本，预计五天后开庭审理。虽然之前对方出具流水表示抚养费只能在五十万内，我方这边也掌握到对方开销远远高于出具工资流水的证据。”
丰月把整理好的顾某IG照片册子交给裴珍芝。
裴珍芝第一次看到顾某IG。她一面翻着册子，一面咬着指甲。翻到最后，脸涨得通红，气愤地甩下册子。
“这个人渣！从我怀孕到生孩子，他不仅一次面没露过。我现在是终于知道他都在忙啥。呵呵……好车开着，好房住着，走到哪都有女人围着，真是滋润。他过得什么日子？我又过得什么日子，我的女儿又过得什么日子？他还是个人吗？”
裴珍芝说到最后忍不住掩面痛哭。丰月立马从桌上抽了几张面纸递到裴珍芝手里。
裴珍芝哭了好几分钟才抬起脸，拿着面纸揩了揩眼泪鼻涕，抽抽噎噎地问丰月：“所以这些照片能保证我能从顾某身上拿到多少钱？”
被裴珍芝这么一问，丰月愣了一下，吴律不禁哑然失笑：“你这小姑娘，韧性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裴珍芝不悦地扔下手里的纸，红着眼睛说：“我要不坚强点还能搁这跟你说话？早找面墙撞死得了。”
裴珍芝状态恢复的挺好，一会就不伤心了，丰月只得无奈地替吴律解释：
“裴小姐，我们吴律是在夸你呢。我就被她夸过有韧性。做人有韧性是好事，要是遇到点挫折就自我放弃，那才是白来这世上一趟。”
裴珍芝扫丰月一眼。丰月年龄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一身沉闷的西装，戴着半框眼镜，头发束成低低的马尾。
明明是朴素到有些老土的打扮，却不难看。相反，裴珍芝刚进律所时就对丰月印象深刻。
丰月长了一张她很羡慕的巴掌脸，眼睛又大又长，嘴角和上唇微微往上翘，五官又娇又媚，偏偏行为举止端正老成，这样的反差很难让人不记住。
出于对丰月的莫名的好感，裴珍芝也懒得去细究吴律师有没有对她明褒暗贬，她最关心的还是顾之荣付多少抚养费。
吴律还是主推庭前和解，就算有照片加持，抚养费最多也就是五十万变一百万。没有案例可以支持走诉讼能把对方父母的资产算成对方的资产。
这回有丰月在场一字一句解释翻译，裴珍芝没再听到和解就翻脸，安安静静听完吴律给的意见。回去前，还问丰月顾某的ig照片册子能否给她一份。
丰月有备份资料的习惯，也不差一份，直接把手里头的册子直接给了裴珍芝。
送裴珍芝出了律所。在电梯里，丰月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跟裴珍芝说：“裴小姐，虽然有韧性是件好事。开庭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多表现出你弱势的一面。法官那边的裁决一般倾向弱者，表现的机会也只在开庭时候。我希望你那时候能一眼就让人看见你未能完成学业年龄小社会阅历少……”
丰月斟酌用词，话还没说完，裴珍芝打断她：“就跟你刻意打扮得这么老土一个道理吗？要保持有利人设？”
丰月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裴珍芝看丰月的反应不禁开怀大笑，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
“丰律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放心好了，开庭的时候我一定跟你学习，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