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裴珍芝,丰月匆匆吃了午饭,接着处理手头的工作。等到处理完工作,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多。

    律所的工作鲜少准时准点下班,打完卡,丰月准备搭地铁回家。

    她工作的地点在市中心黄金地段,寸土寸金。

    地上高楼林立,霓虹灯闪。地下地铁隧洞交贯纵横,像蛛丝一样连接整个海城,蛛丝的末端是她住的偏远城郊。

    每个工作日,她都要沿着脚底下这巨大的蛛丝网上下班,像只自投罗网的小虫。

    从公司大厦走出来,步行百十米就是地铁站。

    丰月走入地铁站,刷了卡,刚下扶梯正好赶上回程的地铁。她飞快跑上车,这个点过了晚高峰,车厢里到处都是空位。

    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丰月从包里掏出有线耳机戴上,给她妈丰京华打电话。

    丰京华这半年新交了个小男友。小男友出手阔绰,天天带她出入各种高端商场餐厅,全国各地游山玩水。

    这小半年,丰月愣是没怎么跟丰京华照上面。丰京华不是在旅游,就是去旅游的路上。

    前阵子好歹消停下来,又开始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她只当丰京华跟新男友分手了。

    以前这种情况常发生,只不过丰京华这次明显比以往更加消沉和萎靡,成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眼看这几天丰京华就没出过门,丰月想了下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她有必要出来劝导劝导。

    她跟丰京华做母女二十多年,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更像母亲这个角色。

    给丰京华打了四五个电话也没人接。丰月索性没再接着打,打开手机音乐听歌闭目养神。

    半个小时后,列车到达终点站。丰月下了车,在回家的路上顺道买了晚饭,又另外买了丰京华平时爱吃的炸鸡架。

    她提着炸鸡架走回小区。到小区门口注意到小区门口停了辆警车,报警灯一闪一闪,小孩子嘻嘻哈哈围着警车跑。

    老小区住户本来就鱼龙混杂,丰月也没多在意,避开小孩子拐进单元楼。

    走进电梯,一股浓重的油漆味扑面而来,丰月忍不住用手指挡住鼻子。

    老电梯走得慢,她又住在高层,闷在电梯里吸着好一会油漆味,好不容易出了电梯能换口气,一抬头发现过道乌泱泱站满人。

    丰月微微皱眉,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过道边物业先看见她,大声喊:“小丰律师,你可算回来了。”

    丰月还没说话,物业快步走向她,指着过道里其他的人说:“小丰律师,你看看这些人,全是来跟你妈要债的,又是泼漆又是砸门,闹得连警察都来了!”

    丰月跟着物业的手看过去,果然看到她家门口还站着两名穿着制服的民警,也看到了她家大门被泼上红色的油漆,墙上还写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八个大字。

    丰月深吸一口,小心掐住手,环视一圈过道。

    除了物业、警察、几个看热闹的邻居,还有七八个没见过面的陌生脸孔,想来都是上门讨债的。

    没看见她妈,丰月问物业:“我妈呢?”

    物业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门的邻居抢着先说:“你妈吓昏过去被救护车拉走了,这阵仗心我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你看这油漆泼的,我柜子都脏了,这怎么整的吗?要赔钱的好伐。”

    听到她妈被救护车拉走,丰月也顾不上过道的一片狼藉,她面不改色地跟邻居说:“当然要赔钱,谁泼的谁赔。”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马有人不乐意,一位离她较近的四十岁左右的中中年妇女立马扯着嗓子骂:“哎呦你这小姑娘脑筋不清醒的啊,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什么叫谁泼的谁赔?是你妈妈欠我们钱晓得伐?”

    中年妇女一说话,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吆喝开:

    “就是,欠钱不还还有理了。”

    “先还钱!”

    “对还钱!”

    丰月没接话,拿起电话准备给丰京华打电话,电话还没拨出去,额头上忽然“哐”一下被一个圆滚滚的硬物击中,黏腻的液体伴随阵阵恶臭糊住她半边脸。

    丰月抬一手抹了一把,黏腻的液体是不新鲜的鸡蛋液。

    民警看她狼狈的样子“诶”了声,喊了句:“谁扔的臭鸡蛋?”

    人群里谁也不说话,民警拿起警棍,指着要债的那几人说:“当着警察的面还继续闹事是吧?无法无天了是不是?走,今天全跟我回警局!”

    *

    海城天马超跑俱乐部内,顾之荣开着刚刚改装完的奔驰AMG one绕着赛道跑圈。

    整个赛道上只有他这辆amg one在飞速奔驰,车身涂装后大面积的红掉飞驰时犹如一团火焰,马达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响彻整个赛场。

    开着车跑完赛道两圈,顾之荣才满意地放慢车速,将车慢慢开到起点。

    半个月前,顾之荣终于等到这辆他心心念念一年的纽北冠军王过完海关来到他面前。

    一看到车,他就想好了要怎么改装。画好蓝图把车送去改装,又多等了半个月,奔驰的涂装改装结束。

    新车的模样跃然眼前,原本车身的颜色变成红底,车头填上鲨鱼黑色利齿涂鸦,加上两侧前拱轮的散热,整辆车犹如张着血盆大口的大鲨鱼。

    车开到起点,顾之荣刚熄火,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迫不及待地跑上去,兴奋地围着跑车转圈。

    成员里年龄最小的马阳双眼发光,把手掌小心翼翼地贴到前轮拱上的“鲨鱼腮”上:“这是去年MAX赢了拉力赛开的冠军车吧?真他妈酷!不知道能不能赢了珩哥开的911。”

    顾之荣不屑地哼出声:“柏珩那辆老古董,也配跟我的大鲨鱼比。”

    顾少一如既往的轻狂,场上的其他赛车手心照不宣互相对视。

    这几年,顾之荣为了赢柏珩,没少从国外买量产车,几乎是一年一辆的水平。就这样,都没赢过一直开同一台保时捷911gt3的柏珩。

    比赛虽然打不赢,嘴上倒没输过。其他人均默不作声,马阳倒是很捧场,附和顾之荣说:“这辆车可能真的能赢珩哥的911,要是珩哥在就好了,比试比试,看看哪台车能赢。荣哥,珩哥干嘛去了,快一个月没来俱乐部了吧?”

    顾之荣摘下头盔,将前额的头发捋向脑后,一脸戏谑:“不知道,估计跟未婚妻度蜜月去了吧。两个人一前一后去日本这么久没回来,我看生米煮成熟饭了。”

    俱乐部其他人都感到不可置信:“不是吧?柏少不是最讨厌他那个未婚妻了吗?”

    认识柏珩的都知道,柏珩不是一般的讨厌他那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陆微,几乎是一提到陆微的名字就能变脸的地步。

    虽然知道这两人早晚要结婚,但看平时柏珩对陆微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相信短时间内柏珩就跟陆微好了。

    众人越是不敢相信,顾之荣越是幸灾乐祸,脸上笑意越深:“我看八九不离十。”

    众人紧跟着一阵唏嘘,车队里年龄最大的张利生摸着脸嘿嘿笑:“女追男隔层纱,陆小姐还这么漂亮,柏少早晚心动不是正常的嘛。”

    素来看不惯张利生猥琐样的马阳反驳他:“张利生,别以为珩哥跟你一样没见过女人,追珩哥的美女多的是,陆微那个千金小姐脾气的谁能吃得消?”

    张利生被马阳一反驳,面子上挂不住,气得瞪大眼,怒视马阳:“你小子,张利生也是你叫的?没大没小。你这吃不消那吃不消,你碰过女人吗搁这咋呼?”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有人忽然往车库指:“欸,这不是柏少的车吗?”

    马阳和张利生跟着看过去,果然看见一辆绿白相间的跑车缓缓驶出车库,车头和两边的车上涂着黑底白边的字母“H”。

    这是柏珩在俱乐部独特的标识,H取自他名里的珩。

    “还真是,太好了。”这可把马阳高兴坏了,连跟张利生争执都忘了,连忙看向顾之荣:“荣哥,这下子可以跟珩哥比一圈了。”

    顾之荣摸摸鼻子,一脸不爽地将视线投向那辆缓缓靠近自己的绿色法拉利。

    绿色的法拉利慢慢悠悠地跑向赛场,最后停到赛道起点,顾之荣红色的奔驰旁边。

    两辆跑车并排停着,一红一绿,如同一团火焰与萤火。

    阵阵的热闹欢呼声中,绿色法拉利的车窗被摇下,里头一身赛车服的柏珩伸手抬起头盔镜片,露出一双深邃的眉眼,他侧头面向顾之荣,抬了抬下巴:“新车不错。”

    顾之荣得意:“刚买的,怎么样?比一圈不?”

    “行。”柏珩放下镜片,唇角微微一勾:“谁赢了谁今晚请客。”

    顾之荣冷笑地戴上头盔。

    车队的人简单给两人布置现场。随着旗帜一挥,顾之荣的跑车率先冲出起点,柏珩的车有条不紊地跟着后边。

    马阳一面跑向看台高处,一面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只见屏幕里一红一绿两辆车一前一后,红车气势汹汹,直行时走位故意挡住绿车。

    每次过弯,红车速度又快又急,单侧轮胎擦过地面,一直将绿车甩在身后。

    张利生凑近马阳身边,一双本来不大的眼睛眯起来更小,对着屏幕摸着下巴。

    “顾少这么急躁,这个跑法,后边可很容易就被柏少给超车了嘛。”

    马阳难得不跟张利生回嘴,小声嘟囔:“这样太伤车了。”

    张利生暼马阳一眼,嘿嘿笑:“一辆车而已,对有钱人公子哥来说算啥。又不是你跟我这样的货色,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马阳依旧不服气,声音还是小了下来:“可我们都是车手。”

    张利生本来还想再刺马阳几句,又不想跟马阳这样的毛头小子混成一谈。他视线放在屏幕上,忽然满意一笑。

    “哟呵,顾少被柏少甩在后头咯。”

    马阳视线回落到屏幕上,只见绿色的跑车连过几个弯后将红色跑车甩到身后。

    张利生摸了摸后脑勺,往看台下面走,“没意思,又是柏珩赢,还是喝酒去吧。”

    马阳收起手机,跟着张利生往下走。

    俱乐部的赛道不大,一会儿功夫柏珩的法拉利利落停下,又过了一会顾之荣的奔驰跟在后头到达终点。

    顾之荣先柏珩下车,头盔来不及摘便快步上前敲柏珩车门:“再比一次,新车手生。”

    柏珩打开车门下车,他一身黑色紧身赛车服,身材修长劲瘦,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乌发白肤,五官鲜明立体。

    顾之荣没想柏珩突然下车,一阵不爽,“怎么不想比?”

    柏珩抬手解开衣领两枚扣子,嘴唇一弯,懒洋洋吐出两个字:“不比。”

    “别啊。”顾之荣求道。

    柏珩没搭理顾之荣,径直往前走。

    顾之荣顿时有些泄气。他平时虽然横惯了,却是不敢真跟柏珩有冲突。他不爽虽是不爽,但柏珩向来说一不二。

    说到底,顾家在海城虽然说是有头有脸,但比起柏家还是不及。柏珩的爷爷叱咤商场多年,手段狠辣诡谲,不敢让人得罪。

    他打小跟柏珩认识,家里一开始就告诫过他千万不得得罪柏珩。

    柏珩的爸不理事,柏珩算是柏老爷子一手带大,不仅将柏珩视为柏家的接班人,也当成命根子。

    用他爸的话说,柏老爷子儿子的面子可以踩,孙子的面不能踩。

    单凭柏老爷子的权势,柏珩在海城几乎是众星捧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要说起人生中唯一一点不如意,大概就是跟陆微的婚约。

    商业联姻,从来只谈条件不论感情。也就是说,不管柏珩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他都得娶陆家的女儿。

    想到这,顾之荣心情大好,他摘下头盔,脸上腾起笑意,对柏珩说:“不比就不比老,那去喝点呗,庆祝咱珩哥好事将近,订婚快乐哈。”

    顾之荣的祝福一出,车队的其他人更加笃定他前面说的话,也跟着起哄起来。

    张利生笑着上前揽上柏珩的肩:“听说你跟陆小姐去日本玩去了,行啊,咱们俱乐部的门面要订婚了,得有多少个小迷妹晚上哭得睡不着呀。”

    马阳还是不敢信,好在本人就在眼前,他接着张利生的话就问柏珩:“珩哥,你真的跟陆微好了?”

    柏珩眼神轻轻扫过场上的人,最后落到顾之荣身上,他微微一笑,眼神不带笑意:“怎么?是顾二跟你们说我要跟陆微订婚?”

    顾之荣上头还有个姐姐,家里排行老二,柏珩一直叫他顾二。

    顾之荣讪笑:“柏珩,到现在你还这么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是不把我们这帮兄弟当自己人了?你跟陆微前后脚去日本待了一个月,陆微朋友圈可是晒个不停,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

    虽然陆微朋友圈里没出现柏珩的影子,但顾之荣自己处过这么多女人,怎么能看不出来陆微的发的每条朋友圈就是在若有若无秀恩爱。照片里只有陆微一个,又处处是两个人的痕迹。

    温泉酒店,双人晚餐,完全就是他带女伴同游日本必备的情侣套餐。

    顾之荣十分笃定,柏珩掀了掀眼皮看他,“你说这些之前不先去问陆微她跟谁去的日本?”

    “除了跟你,她还能跟谁?”顾之荣说完,顿了下,一脸不可思议看向柏珩:“你的意思是陆微是跟别的男人去的?”

    柏珩唇角虚勾:“没错,陆微是在谈恋爱不错,只不过不是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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