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心里有事情压着,怎么可能睡得踏实。

    她躺在床上,想着奶奶的情况,一会又默默数了数自己的存款,暗自焦急,看来后面需要多做兼职才可以。

    上次给宋清源的那二十万,已经是她存款的大部分。

    从上研究生开始她就在做兼职,平日里吃和住都不在意,工作后只有在衣服上会定期花一笔钱,买一些很有质感的衣服,毕竟她采访的对象特殊,合适的衣装也是职业素养的体现。

    再加上花了几万给奶奶在镇上买了个老房子,手里现在已经捉襟见肘。

    她微微睁眼,看着对面沙发上坐着处理公事的季庚礼,心想还欠他一大笔费用,上次她住院,这次奶奶住院。

    病房里灯光被调到适合睡眠的亮度,季庚礼许是刚才叫人送来了电脑,此时正开着电脑放在微蜷的长腿上,聚精会神的忙碌,电脑的白光反射在他的眼镜上,更显得他面色沉静,有种拒人千里的淡漠。

    不知道是晚上几点,他本可以回去轻松从容的处理工作,却真的因为她,留在了这,总给人一种屈尊降贵之感。

    她从小到大好像都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处理很多事情,可现在发现,原来有人帮忙的感觉是这样。

    她闭上眼,听着他收敛着敲打键盘的声音,忽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再醒来时,是季庚礼叫醒她。

    季庚礼后来又出去接了几通工作上的电话,回房间时正好医生说可以进去,于是叫醒。

    池晚黎换好防护服,自己一个人进了ICU,季庚礼就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待。

    老太太还带着呼吸机,没有醒过来,池晚黎能在里面待的时间很短,叫了几声奶奶没有人回应,出来时眼睛含泪,但她在出门之前,很努力的将眼泪憋了回去。

    这一晚注定没有好眠,季庚礼请了24小时护工过来照顾,但池晚黎还是固执的不肯去休息。

    季庚礼明白她的心意,最后折中,她在那间病房休息。

    池晚黎开始赶人,“你快回去吧,季先生。”

    时间几近漏夜,他明天还要飞一趟东城,“你有什么事情,就联系周程,让他替你安排。”

    顿了顿,“奶奶的情况可能有点特殊,醒来之后若是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直接找医生。”

    “主治医生是有名的脑科专家,另外,明天会有新的专家团过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听他们的就好。”

    他这样事无巨细的交代,池晚黎心底反而更加惴惴不安,不过,她微微笑一笑,尽管这笑落在季庚礼眼里显得有些牵强和孱弱,“这些天好像跟季先生说太多谢谢了,你放心,我能处理好的,你去忙就好了。”

    “嗯。”

    他承认,池晚黎比大多数同龄人都要做的好,他只不过是虚长她几岁,想来是有些仗着经验多些有点啰嗦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第二天池晚黎才知道,为什么季庚礼那样说。

    她伸出手,在奶奶面前又晃悠了一遍,忍住哽咽,问:“奶奶现在能看见我的手吗?”

    老太太摇头,眼神循着池晚黎说话的声音去寻她,最后却只有一片黑暗,“米米不哭。”

    她用手捂住嘴,勉强回答,“嗯。”

    去了一趟洗手间,捧一抔冷水洗脸,收拾好情绪,接过护工手里的粥,给池奶奶喂了一些,“奶奶你别担心,一会医生就过来啦,你这肯定就是刚开始的后遗症。”

    “适应了就好了。命里要真有这么一遭,躲也躲不掉啊。”

    池晚黎无言,老太太的通透让她更加心疼和难受。

    “米米啊,要真是再也看不见了,咱也就别治了,你把我送回老家,那镇子上我都熟悉,也不用你操心。”

    “你呀,别把钱都花在我们身上了,奶奶没能力,没给你挣下什么。”

    池晚黎忍住眼里复又出来的眼泪,假装生气打断她,“奶奶,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再说我就生气了。”

    池奶奶哎一声,没再说话。

    下午时专家团过来会诊,还是建议保守治疗看后面是否能恢复,也就是说,池奶奶的失明得到了确认。

    从上午知道时的伤心和难以接受,到现在,池晚黎已经开始很冷静的思考以后应该怎么做了。

    先是跟专家团沟通了后续的恢复治疗方案,细节一应不用她操心,对方只说季先生有吩咐,她从善如流道谢,听从安排。

    然后购买了一些盲人需要用到的器械,并且在考虑是否要养一只导盲犬和搬家。

    现在住的小区离她工作的地方近,价钱也很合适,但是在高层,奶奶以后这个情况住起来肯定是多有不便。

    趁着池奶奶睡觉的时候,她找了租房中介说了要求,对方承诺会尽快给她回复。

    护工照顾的也很细致,池晚黎加了她的微信,提前把她这些天的护理费用转给了她,因为医疗费以及专家费,她上午去问了,手中的钱还远远不够。

    把数额都弄清楚之后,存在了手机的备忘录上,以后慢慢还给季庚礼。

    她并没有主动联系周程,中午季庚礼有忙里抽闲发过来一个信息,问她怎么样,她回复一切都好。

    他走之前安排的那般细致妥帖,她想没有什么不好的。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余晖透过玻璃落到病房内,打在池晚黎挺直的薄背上,莫名有了几分萧瑟的意味。

    池晚黎一直贴身照顾着池奶奶,给报社请了三天的假,领导们表示理解,只不过落下的工作进度还是得补上,昨晚季庚礼有打过来一个电话,那时候正在做检查,池晚黎没接上,等后来拿手机看到时,已经快深夜,于是她只发一条信息过去解释,没有回复。

    一条一条的处理下来,她只觉麻木。

    第二天上午她抽空回一趟家,收拾了一些池奶奶常用的生活用品过来,顺便洗了个澡唤了身衣裳。

    路上又是乘坐地铁又是步行,几经周折的时候她想,要是自己能买辆车也是很好,但看着卡里的余额又将这想法从脑海中甩掉了。

    今天天气很热,时节马上步入八月,暮夏的天气就好像在苟延残喘那般,延续着盛夏的燥热。

    到医院时,池晚黎已经一身汗,池奶奶病房的门开着,有男人说话的声音清晰的从里面传来:

    “那您一般现在这个时间都会种些什么品种的蔬菜呢?”

    池奶奶身体恢复了些许,“现在七月底,该种缸豆了。等到十一月就能成熟,到时候把这缸豆晒干,再和腊肉一起顿汤,那可是地道的农家味。”

    “那有机会可一定要去尝尝奶奶的手艺。”

    “好好好,一会儿啊,我们加上微信,等奶奶回去了,再跟你约时间啊 。”

    “好。”

    男人从善如流,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又拿过奶奶的手机,余光却瞥见了门外的人。

    池晚黎一顿,收起脑海中的思绪,有点尴尬的走进去,这感觉有点像在偷听人家的墙角。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子里面,一边取下自己的包,一边说话:“你们在聊什么呢?”

    池奶奶目光虚虚的落在池晚黎身上,“在和你朋友聊我在老家都干什么呢。”

    季庚礼来时自我介绍是池晚黎的朋友,池奶奶问他怎么称呼,他沉吟片刻,说叫他阿礼就好。

    彼时老太太还笑说,阿礼,阿黎,两人有缘,做起朋友来也该很合拍。

    季庚礼只笑笑,答说是,他和阿黎有缘。

    “聊得很开心,如果以后有机会,那我很乐意去一睹风采,一饱口福。”

    季庚礼说这话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池奶奶形容起来,觉得有趣,客套的说辞,他甚至还想,池晚黎的吃货属性是不是也是这么来的。

    缸豆和腊肉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但看老太太的描述,估计是一道别开生面的美食。

    池晚黎对他这话不置可否,脸色平静的去给他拿了一瓶纯净水。

    他抬眼看池晚黎,一天没见,她显然憔悴许多,今日没戴眼镜,头发都被扎起来,整张脸毫无遮挡的裸露出来,更能清晰看见她眼中的红血丝以及眼下的乌青。

    “一夜没休息?”

    “嗯,我不放心。”

    “不要命了?”

    “要。”

    “那一会吃完饭去休息。”

    “嗯。”

    “听话。”

    有奶奶在,池晚黎没说话,这话的距离太近。

    季庚礼浅笑。

    几人再聊了一会天,多半是池奶奶在说两人在听,没过多久,季庚礼去公司开会,连刚送到的午饭都没有一起吃。

    临走时季庚礼好似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说:“你那篇分析文章我早上看了,一针见血,但,还是有所保留。”

    “依你看,最要紧的是怎么改?”

    池晚黎意外,那篇文章确实,她没有写的很透彻,因为中间有的点,她想不应该由她来说。

    不过,季庚礼已经问了,她答的言简意赅:“换组织架构。”

    季庚礼几分玩笑,“池小姐,考不考虑,来J.H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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