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两人都被季庚礼这气势震慑。

    陈主编今日饮酒不少,一时间没有认出来面前的男人,此时只有好事被人打断的恼羞成怒:

    “你是谁,少多管闲事!”

    季庚礼此时倒是有些气极反笑的感觉,说话间恢复平日里的慢条斯理,带有几分上位者的傲慢,“你又是谁?”

    听着男人淡定反问,陈主编更是神气起来,“你凭什么知道我是谁?”话落还想伸手去拉池晚黎,“小池是我的。”

    真是几口黄酒下肚,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季庚礼一把捏住陈主编伸过来手,稍一用力反手一带便将他疼的哇哇叫。

    他面色扭曲开始嚎叫,“哎哎哎,你放手你放手!”

    池晚黎怕动静再大,一会把包间里别的人再吸引过来,她不想给人当热闹看,于是轻轻拉了拉季庚礼的衣袖,在男人目光看过来时,微微的摇了摇头。

    季庚礼手里的劲头没松开,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不过那笑意落在陈主编眼里,只觉眼前的人是个笑面虎。

    “好自为之吧。”

    说罢松手,拉着池晚黎返回乘坐电梯。

    徒留在那抱着手龇牙咧嘴的陈主编风中凌乱。

    一直到上车,季庚礼未置一词,但池晚黎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一时间拿不准他怎么想的,也没说话。

    池晚黎从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他,他瞥她一眼,伸手接过,打开后慢条斯理擦拭自己刚刚捏过陈主编的那只手,一遍一遍擦拭,直至原本冷白的皮肤开始泛红。

    车内气压太低,池晚黎首先说话受不了,声音放的很低:“今晚,对不起。”

    “你没做错,道歉什么?”

    “给你惹麻烦了。”

    他没回这句话,转而问,“这是第一次吗?”

    池晚黎抿唇摇头,没去看他,“不是,只不过之前没有这么过分。”

    “我知道了。”

    说罢探过身去,轻轻把池晚黎搂进怀里,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拥抱,他伸出手轻拊一下她饱满的后脑勺,“别害怕。”

    一股浅淡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涌入池晚黎的鼻腔,她忽然觉得眼眶涌上一股热意,但她克制着没有伸手去回抱他,答得瓮声瓮气,“嗯。”

    空气在此刻停止流转,隙静无声,池晚黎下巴搭在季庚礼的肩膀上,透过驾驶座的车窗向外看去,夜色给了她一种奇妙的镇定,“我会反击的,只不过还没到时候。”

    “好。”

    他一字一顿,却又掷地有声,“要去勇敢的反抗,不能把这个世界,让给你鄙视的人和恶意伤害你的人。”

    池晚黎忽觉热血,她想他说的好对啊,此时她又从他身上找回几分从前的影子。

    以前他也曾在三尺讲台上告诉她们,不要在意这个世界的眼光,要勇敢的去做自己。

    最终这个纯粹的拥抱,被季庚礼的一通来电打断。

    挂断电话,季庚礼扣上安全带,偏头看池晚黎,“去我那儿一趟吧?”

    “嗯?”

    “家里俩小孩,我得回去一趟。”他顿了顿,看似不经意的说,“今天饭局上吃饱了吗?让阿姨准备下,你去吃个饭,我再送你回来。”

    今晚确实,一直在喝酒,进食比较少,但是,池晚黎略微有些犹豫。

    她觉察到内心隐隐的抗拒,那是一种事情超乎自己掌控的不安全感 ,以及对于事情的恐慌。

    在和季庚礼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表现的太理所当然,仿佛两人的关系已经落定,但也有可能,他不需要关系被明明白白的定下,现在这样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

    她抬眼看他,那双桃花眼此时也正含着笑,目光如早春晴朗的午后阳光,澄澈明净。

    “我打车回去吧,别耽误你的时间。”

    季庚礼抬抬下巴,“你闻闻你身上的酒气。”

    池晚黎怔忪片刻,依言愣愣将手臂抬起来,凑到鼻子边闻了闻,一股浓厚的酒气袭来,混合着她今天的木质调香水,混合成了一种奇异的味道,不刺鼻,但也不好闻就是了。

    后知后觉想起刚才两人之间那个拥抱距离太近,再看他毫无异色的脸,硬着头皮回:“确实有点重。”

    “嗯,不怕家里人担心?”

    今天出来应酬,不知道几点回去,于是提前跟护工说好,额外单独加钱让她今晚在家照顾奶奶。

    奶奶平时最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应酬喝醉。

    “那就去,散散酒味?”

    季庚礼看她,笑出了声,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会酒劲儿上来了,她的脸色潮红,连表现都与平时有差。

    “扣好安全带。”

    “扣好了。”

    “走了?”

    “走。”

    今天季庚礼还是开的上次那辆银红双拼色库里南,无他,看出来这车可能比较符合池晚黎的审美,这种小事情上能换人开心,做做也无妨。

    下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家里黄妈打来电话询问今晚的菜单安排,季庚礼沉默听完,本打算问问身边那人的意思,转头却发现池晚黎已经偏头睡着。

    他打消这个想法,只低声回一个加些海鲜的菜肴便将电话挂断。

    绿灯起步,他将车内音乐声调小,再将空调温度调的更适合睡眠,一路平稳驾驶,直至郊外别墅。

    季司恬听见外面院子里的引擎声,强行让自己开机,抱着自己的阿贝贝,踩着拖鞋便噔噔噔下楼,迎接小叔叔。

    弟弟今儿忽然肚子疼,家里佣人请了医生上门来瞧,说是轻微食物中毒,下午睡了一觉,晚上精神变好,于是吵闹着要见小叔叔。

    她代为打电话,却不想小叔叔回来的太晚,弟弟已经睡着。

    听见门口开门的声音,她高高兴兴奔向门口,却在看到小叔叔旁边女人的身影时,猛地顿住脚步。

    而后改为淑女式的走路,这几步有了些大家风范,她开口叫小叔叔,又看着女人,没有开口,只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池晚黎睡过一觉,自觉酒意更甚,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只觉她微微颔首的表情,像极了季庚礼,如出一辙的矜贵。

    哦这小女孩,她见过的,在季庚礼的朋友圈,那张每年都会有的全家福里,原来是季庚礼的侄女。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以做回应。

    有佣人过来,给池晚黎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池晚黎说一句谢谢,然后换上。

    季庚礼对着季司恬笑着点头,并没有提出应该如何称呼池晚黎的话,走过去摸摸她的头顶,带着长辈的慈爱,问她弟弟怎么样了。

    季司恬细致的将季宥希的情况说了一遍。

    季庚礼表示知道了,让季司恬上楼去睡觉。

    季司恬脚步没动,一双大眼睛看看自己小叔叔,又看卡坐在沙发上的池晚黎,面色有些犹豫。

    季庚礼明白她的所想,语气温和的说:“先上去吧,一会我来。”

    小姑娘这才喜笑颜开,说一句那我先去休息便上楼了。

    季庚礼:“你随便坐,我先上去看看,一会下来。”

    池晚黎正在喝佣人倒过来的茶,酒意散去了几分,闻言点头说好。

    季庚礼抬脚预备上楼,到楼梯口时,转身说,“我的房间在二楼最右边,你要是有洗漱整理的需要,直接去就好。”

    “啊,行。”

    季庚礼上楼,直接去季宥希房间,看了一下他的状况,确定无碍,才去季司恬的房间。

    这别墅是早就置办好了,季庚礼不常住,但给季司恬他们的房间,布置却是完全按照港城季家的风格来的。

    门没关,可以清晰粉色梦幻的公主房里,季庚礼走近坐在季司恬床边,拿起床边的书看了一眼,“今天读这本?”

    三岛由纪夫,对于小孩子来说有点过去沉重和深奥。

    季司恬点头,“这本,小叔叔,人真的会这么极端吗?”

    她从书里看了,感觉有些恐怖,不明白真的有人会病狂到如此地步。

    季庚礼抬手,看一眼腕表,“半小时,你必须睡觉了。”

    “好。”

    “你从他的作品中,读出什么了?”

    “读出了狂热,扭曲,还有很多复杂的东西。”

    “是的,说的很对,但这里面,其实还有绚烂,衰亡,以及凋败......”

    小姑娘聚精会神的听着,这是两人之间独特的相处方式,只要季庚礼在,便会和她一起读书。

    这边季庚礼平和低沉的嗓音带着侄女解析这位作家,而池晚黎也确实上楼了,只不过没去季庚礼的房间,转而询问了佣人客房可否使用。

    她不熟悉方位,却在意外走到季司恬的房间外驻足。

    她听见里面男人的声音,依旧用那样平和的语调,谈论着那个疯狂的人。

    思绪飘远,逸夫楼的天台上,陌生的他们,也曾一起谈论过三岛由纪夫。

    谈论生和死。

    谈论人生和自由。

    她靠在墙外,伸手拊住自己的胸口,听见心脏剧烈而急促的跳声,和房间里传来的男人声音相融合,也有可能是今夜的酒精太上头,她觉得,再给自己无数次选择,她还是会为季庚礼心动。

    她想,她没办法再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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