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萧景飏的眼中噙着柔情。

    江婉莹怔住一夕,愣愣问道:“陛下,今日为何不戴眼纱?莫非陛下的眼疾好了?”

    萧景飏半真半假,笑回道:“朕,似乎能看到一点点了。”

    江婉莹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左右摇晃确认。

    萧景飏的眼珠随着她的手转动。

    “陛下,能看到吗?”

    “模模糊糊,不太清楚。”

    萧景飏抬手捉住她的手,打岔又道:“对了,你若不想做公主的伴读,朕绝不勉强。”

    江婉莹心头一喜,她可不想日日读书。还得小心翼翼在公主面前做小伏低。

    转念一想,唯恐萧景飏认为她是不思进取之人。

    她思来想去,违心回道:“回陛下,我愿意做公主殿下的伴读。”

    萧景飏拥着她,如是道:“朕是怕你整日闷在勤政殿郁郁不乐,公主虽然娇纵,但心思单纯,不是心怀叵测之人。你与公主来往,不必胆战心惊费心应对。”

    江婉莹睫羽颤动,竟被萧景飏看穿了心思。嘴上奉承谢道:“多谢陛下,不胜荣幸……”

    萧景飏不喜她说这些虚情假意的场面话,打断道:“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不喜虚与委蛇,希望你做自己,不必因我是皇帝而曲意迎合。”

    他没有自称朕,想让她明白他的诚意。

    江婉莹一门心思只想尽快升位分,什么做自己。

    伴君如伴虎,如何做自己。唯盼着成为妃位,独居一宫岂不快哉。

    不过萧景飏的诚意,她倒是察觉几分。喜笑颜开逗道:“陛下,难道不喜欢我迎合陛下吗?”

    萧景飏心头轰然一声,蓦然间昨夜席衽之事浮现。若非她的百依百顺,他怎会毫无节制。

    陡地脸上发烫,萧景飏不敢抱她,神色一慌放开她,板着脸道:“朕说了,不喜曲意逢迎。”

    江婉莹怯懦回道:“哦。”低首垂眸,有些委屈。靠着马车壁,赌气般闭目养神。一想到酸软的双腿,更是撇过头不愿与萧景飏正面相对。

    萧景飏自然察觉到江婉莹的不悦,但是一声不吭不愿多言。

    他盯着一袭海棠色华服的江婉莹,心中有说不出的一丝胆怯。

    她柔媚如芙蓉般的面庞,肤如凝玉。微微嘟起的双唇,被口脂染得殷红如花瓣般。

    萧景飏挪开眼,亦闭上眼眸不再看她。他不确定这个女人对自己几分真心,却不可自拔地沦陷在她的温柔乡。

    他是天子,这种不可掌控的感觉,令他生出挫败的恐惧。

    马车辗转不停,不知过了多久。

    江婉莹身上的疲倦感,让她昏昏沉沉入睡。

    绕是马车慢慢停稳,江婉莹的身子仍随着摇晃,倒向萧景飏的身上。

    萧景飏眼疾手快托住她的腰身,轻柔唤道:“阿莹,醒一醒。”

    江婉莹似梦非醒,眼皮抬起一半。

    “陛下,侯府到了。”汪宁在外奏报。

    侯府二字,犹如冷水泼身。江婉莹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手忙脚乱整理起仪容。

    看来她还是在意与元晟相见。

    萧景飏不动声色,命道:“随朕下马车。”眼中留意着江婉莹的一举一动。

    江婉莹眼神中浮起一层伤感,扶着萧景飏下了马车。

    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炮竹声,震耳欲聋。

    锣鼓喧天的喜乐声,引得人群驻足不前。

    江婉莹循声望去,她所处的位置是在侯府旁后门的巷子里。

    巷口水泄不通,被人头攒动的人墙堵得严严实实。

    汪宁领着几名暗卫,先去后门叩门。

    今日侯府热闹非凡,大约下人全在前院招呼宾客。汪宁叩了许久门,不见有人应声开门。

    江婉莹诧异,即是贺喜,为何不大大方方走正门而入。

    游神间,后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开门的人,却是俞百川。

    “陛下,请随臣来。”俞百川在前带路,江婉莹挽着萧景飏紧随其后。

    汪宁留下几人看守马车,其余人跟着他进入侯府。

    江婉莹在侯府待了八年,这里的每一条路都无比熟悉。

    她认出这条路,是去往前院的。

    很快,人声鼎沸灌入耳中。

    她张望过去,正堂门口左右两侧,乌泱泱全是人。中间的喜道上,一对新人正向正堂内行进。

    元晟一袭朱红喜袍,高大威猛,满面春风得意。

    身旁的兰凝霜朱红团扇遮着娇容,那身嫁衣甚是引人注目。裙摆拖尾三尺,一朵金丝绣成的牡丹随步移动。朱红大袖的边缘,尽是金丝缠枝莲。

    二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一同迈进正堂中。霎时,人群哄挤到了正堂门口围观。

    江婉莹怔在原地,呆呆望着遮挡住视线的人墙。

    原以为她能做到心如止水,终究还是难以平静。毕竟这八年里,她一直视元晟为主子与未婚夫。

    曾几何时,她亦幻想过与今日一般风光与元晟完婚。及笄之后,心灰意冷不再奢望有此一日。

    可身为女子,谁不想十里红妆,被人八抬大轿迎娶入门。

    如今入了宫,锦衣玉食比高门贵妾不知好上多少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辈子都穿不上正妻的嫁衣。

    她眼中的怅然不乐,落在萧景飏眼中异常刺眼。他醋意横生,认定江婉莹仍对元晟余情未了。抬手紧紧抓住江婉莹的手腕,转身欲走。

    一转身,迎面碰上姗姗来迟道贺的颜正霆。

    颜正霆见皇帝身旁有位风姿卓越的美人,登时沉了脸。他的女儿是皇后,今日出宫恭贺臣子成婚,带的竟不是皇后。

    颜正霆面上毫无遮掩的不满,拜道:“老臣,拜见陛下。”

    不等萧景飏免礼,径直指着江婉莹,阴阳怪气道:“陛下身边的这位佳人,是何人?”

    萧景飏没有松开江婉莹的手腕,不苟言笑回道:“是中书令啊,这位是朕新封的江才人。”

    颜正霆面色一惊,反问道:“江才人?前任御史中丞江正之女?”

    提起父亲之名,江婉莹的手腕被萧景飏抓着不放不好行礼。冲颜正霆躬身,不吭不卑回道:“先父正是江正。”

    颜正霆的面色又变,眼神变得复杂在江婉莹身上打量。今日元晟成婚,这个江婉莹原与其有过婚约。陛下带这个江婉莹来此恭贺,倒也说得过去。

    颜正霆敛容收色,眼光从江婉莹身上挪开。这才发觉陛下今日未带眼纱,以为萧景飏的眼疾痊愈,笑道:“陛下,为何不入喜堂观礼?”

    萧景飏淡定回道:“朕若进入观礼,难免喧宾夺主,夺了元晟将军的风头。何况,朕的眼疾未愈。”

    颜正霆拱手赔罪道:“老臣失言了,老臣以为陛下的眼睛好了。”

    萧景飏挥了挥手,毫不在意道:“中书令不必介怀,不知者不怪。”

    这时,起哄声又起。

    原来新人已然礼成,哄笑声中新娘被送入洞房。

    正堂门口的人群散开,纷纷去往席面落座。

    萧景飏这身龙袍十分扎眼,有官员发现带头跪拜。

    嘈杂的人声,立时化为整齐有序的跪拜声。

    元默与元晟闻讯而出。

    元默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撩袍迎到萧景飏跟前参拜: “臣,元默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元晟扶着身着诰命夫人服饰的元金氏,匆匆跟过来行礼。

    江婉莹与元晟不经意四目相对,二人各自尴尬扭头避开。

    萧景飏不着痕迹,俯视跪地的元金氏。

    见元金氏骨瘦如柴,面上被厚厚的脂粉匀面,依旧遮不住憔悴之色。

    禁卫已将元金氏的纵火那日所言,据实报与萧景飏。

    萧景飏并不信元金氏的胡言乱语。

    那元金氏原就是,罪臣梁王妃未出嫁时的闺中密友。二人来往过密,本就是人尽皆知之事。

    何况当年元默之父老侯爷尚在人世,老侯爷向来是支持先皇的。不可能,也不会参与到梁王夺权谋反的浑水中。

    萧景飏口吻随和道: “今日是元将军大喜之日,众卿不必拘礼。都平身吧!”

    而后又命道:汪宁,替朕扶元侯爷起身。”

    汪宁过去搀扶起元默。

    元晟自行起身,扶起战战兢兢发抖的元金氏。

    元默过去扶萧景飏,谄媚笑道: “陛下,那边凉亭备有酒席,还望陛下不嫌,喝上一杯犬子的喜酒。”目光在江婉莹身上一撇,恭恭敬敬道:“江才人,近来可好?”

    江婉莹从前在侯府,十分尊敬元默。这么多年一直念着当年的救命之恩,始作俑者终究是元金氏。

    她客气回道:“劳侯爷挂心,婉莹在宫中甚好。”

    元金氏忐忑不安望向江婉莹,发觉对方眼中并无恼恨之色。今日陛下独独带了江婉莹来侯府,可见江婉莹恩宠正盛。

    元金氏不由自主往元晟身后躲去,生怕碍眼勾起江婉莹的怨恨。

    元晟侧身扶住元金氏,低声安抚道:“母亲莫怕,婉莹她宽容大量,今日是儿子的大喜之日,不会让儿子下不得台面。”

    元金氏抬眼望去,江婉莹与陛下随着元默一道,去往院中僻静的凉亭中。

    元金氏又看向元晟,儿子的目光正跟随着江婉莹的背影。

    元金氏握住元晟的手,感慨万千悔恨道:“是母亲错了,生生拆散了你二人……”

    元晟神色慌张,打断道:“人多嘴杂,母亲莫要胡言乱语。”

    元金氏赶紧闭嘴,与元晟也去向凉亭。

章节目录

独宠逃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独醉妖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独醉妖月并收藏独宠逃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