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言稿很快念完,慕正光把稿纸对折三次,装进口袋,回到班级队伍里。

    卢浩眉飞色舞地跟慕正光讲起他的新发现:“你加上了那句感谢的话。”

    “是啊。对值得感谢的人,当然要道谢了。”

    下一个班的人上台,高二()班徐萦则。

    她穿着极不合身的蓝色校服外套,眼瞳如黑日般温暖明媚。空气刘海过眉,隐约贴近双眼。长发如瀑遮住耳朵,从两侧垂下搭在肩上。身型慵懒容颜美善,雪白肤色仿佛有光。

    卢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弟妹也进了半决赛。”

    同学之间有互相配对、道听途说的风尚,今天看到哪个男生坐哪个女生的车回家,或者明天见到一男一女站在一起,要不了多久,这样的消息就会在一定范围内流传。

    这些消息有可能传到老师耳中,通常老师对这些消息是不管的。凭霖高级中学对这类事明文禁止,但看过校规校纪的只是极少数人,更别说执行校规了。大部分老师都没有仔细、完整地看过校规,他们也没有闲心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因此有很多违反校规的事时常发生却没人管。这种风尚在“暗”降临后愈演愈烈,已然成为新的“校规”。

    慕正光面无表情地应道:“这个称呼好像有点早了。”

    卢浩转移了话题:“她能进半决赛,女中豪杰啊。她穿的校服是你的吧?”

    “恭喜你,猜对了。”

    萦同学穿着他的衣服上台演讲,这一点是慕正光没想到的。在他的印象中,她固然很大胆,但是在全校同学面前公然穿着男生校服,未免过于“嚣张”了,会引来非议吧?

    果不其然,慕正光听到人群中传出质疑声。

    “这是男生还是女生?”

    “听声音肯定是女生啊,看发型也是,但她怎么穿着男生校服?”

    “也有可能是男生吧,他的头发又不是特别长。不过确实是女生的声音。”

    “明显是女生,看脸,看脸啊。”

    慕正光听着这些话只觉脸皮发烫:要说生气倒不至于,但有些话太不妥当。你们说的这些话都是在开玩笑吗?我看不像吧!拿别人的性别开玩笑,很刺耳啊!每发生一件事,总会有没心没肺的人肆无忌惮地发表“高见”!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指的就是你们吧?

    他用左手盖住左眼,这个动作代表着他不忍直视。

    卢浩本想跟他说别往心里去,但是看他“神态自若”,且此处人多眼杂,贸然劝导显得人心虚,便没说话。

    人群中的议论逐渐发酵,有人说了句“连衣服都换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正光放下左手,仔细追查声音的来源。

    那人又说:“看起来纯,原来是装纯。”

    慕正光看了那人一眼,把他的声音清除了。

    蔡青原多次尝试,但都没能发出声音,他的情绪愈来愈激烈。

    别人听不到蔡青原的声音,慕正光也听不到。但高分贝的声音和低分贝的声音对应的存在力不同,当他发现对方的声音始终保持在极高音量的时候,他把声音还回去了。

    于是,好几个班的人都听到了蔡青原的哀嚎,一时间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源头。蔡青原感到无地自容,想找个洞钻进去。他急中生智,装出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离开了操场。

    议论声被惨叫打破,人群中出现新的焦点。人们讨论的话题,改变了。

    慕正光看着台上的人,对她比了个“耶”的手势。徐萦则心领神会,轻轻点头示意。她略去一部分发言内容,加快语速结束了演讲。

    随着下一人上场,纷纷扰扰的碎言碎语渐渐消失,此事告一段落。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表彰大会在欢呼声中划上逗号。六连胜加分还远远不是庆贺的尽头。() ()

    人群无序退场,徐萦则趁乱走到慕正光身后,用右手拿着钢笔敲他的左肩:“光同学,你受伤了。”

    慕正光没有回头,只是放慢脚步,让她能跟上来:“小伤而已,不碍事,不影响之后的比赛。”

    卢浩看徐萦则来了,想着不能打扰他们的二人时光,说了句“你们聊,我先走了”就快速离去。

    徐萦则把钢笔放回口袋,缩起手臂,用多出的衣袖拂过他的胳膊,她见光同学的手很稳,这才放心道:“我想也不碍事。”

    伤口被长袖扫到,略微有点痒,根本算不上疼痛。这无足轻重的小伤,却让你多费心了。慕正光心有愧疚,但转瞬即逝,随即关切问道:“萦同学,我的校服好穿吗?”

    徐萦则把手伸直,卷起袖口,长度勉强合适。她以手为尺,一边比划一边说:“不好穿。但你的衣服都不太适合我,只有校服稍微好点。”

    “呃……你怎么不说是体型不一致?”

    “如果一致,那就麻烦了。你比赛时多穿件衣服,不要再受伤了。我知道你不怕冷,但冬天穿件外套也没什么,不会影响你的风采。”

    徐萦则在用语上对他很是照顾。世人的缺点和弊病,她也有,比方说劝告时加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责怪、嫌弃。但有例外:因为与你在一起,我对你没有恶意,且我的善意自然发出,在善的世界中,我变得无可挑剔。

    这种唠叨的话慕正光听的不少,家人常劝他多穿衣服,听多了觉得烦。但同学劝他多穿衣服,好像还是头一次。他心有感动,喜不自胜。慕正光发自内心地认同她的观点:“嗯。明明我比你年长一点点,但好像……”

    “停。你已经夸过我太多次,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发言时嚎叫的人,出自你的手笔吧?”

    “他说你的坏话,小小惩戒一下。”

    日光落在慕正光身上,再配上他骄傲的神情,有点像邀功求赏?或者说,炫耀?做了好事要广而告之的那种炫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萦则有理由提出帮助:“好极了,为表示感谢,我帮你写一个星期的英语作业。”

    两人都是理科生,语数英物化生。

    徐萦则的英语考试平均分约有,慕正光只有,其中完形填空做的最差,错误率和正确率不相上下。每当英语老师喊他念答案,他都“无比惶恐”。长久以来,这样的惶恐已成为习惯,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惶恐,但每次都如此,仿佛习以为常。

    慕正光担心写太多作业会影响萦同学的状态,而且,无功不受禄,让人哀嚎只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配不上她的厚礼。

    “会不会太多了?”

    徐萦则早有数算,当即说明:“英语作业一周顶多五张试卷,听力不做,作文不写,五个小时足够,算是给你节省点工作量让你养伤。”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也可以恭敬,我不介意。”

    “算了,我还是从命吧!谢啦。”

    “不用谢。几张试卷的事,不值一提。我走了,再见。”

    “再见。”

    两人在学校门口分别,这地方很繁华,一眼望过去,满是眼镜店、书店、奶茶店、文具店、饭店。

    慕正光在校外用餐。用餐后,回家。

    他的住处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面积约㎡,阳台、空调、冰箱、洗衣机、卫生间、热水器一应俱全,一个人住还算宽敞。公寓离学校不远,从家里出发,十分钟就能走到。萦同学家离学校更近,她家也是租的房子,两室一厅,干净明亮,浴室超大,在厨房后方。

    五天后,小伤痊愈,留下暗色灰痕。慕正光不喜欢色差,便用存在清除使之恢复如初,完好无损。现阶段的存在清除做不到准确地清除伤势,但清除伤痕还是不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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