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停日子没有过几天，云书就又被叫回了老宅。
遇见了三叔家的堂弟，他竟然还能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哟。这不是我们的姐姐吗？”
生怕云书听不到，姐姐二字还着重又强调了一次。
只是怎么听都不太顺耳罢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上次回来了一次之后，云书就有意无意地将自己从这里切割。
她这么些天，在自己的小窝窝里，修身养性。
这里的破事儿，可是一点都没有掺合。
那，面前的人，又是发哪门子的疯？
似乎是不满意云书的态度，他字字句句都在夹枪带棒。
他话里话外的挑刺儿，云书只当作没有听出来。
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云书不想再和这种看似聪明，实则不然的人浪费口舌。
懒得去搭理。
敷衍了几句，她上了楼。
“李家说了让你嫁过去。”
云书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了自己嘴角的讥诮。
老宅里的茶水似乎都被这里的氛围所影响，只是抿了一口，云书这会儿直犯恶心。
对面的老人，言语里虚假的关心，远远没有一如既往的强势来得猛烈。
好在已经习惯了的云书，能做到充耳不闻。
能让老人特意把她叫回来，又是这么个态度，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哪个李家了。
她也知道了刚才楼下遇到的搭话，是从何而起的了。
在这里，要说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不说凤毛麟角，应该是一个都没有。
等着看她笑话的，那能围着宅子绕几圈了。
只觉得心累，她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动。
似乎在讨论的不是她自己的婚事儿。
“我已经和你父母联系过了，他们表示尊重你的意思。”
多么好听，不想管，摇身一变，就成了冠冕堂皇的“尊重”。
从小到大，云书得到的这类“尊重”数不胜数。
“你嫁过去了，名义上就成了你六妹的长辈。你们是一荣俱荣的，以后都要多照应。你可明白？”
真是可笑。
云书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温情。
她的三姐嫁的是李家的实权那一支。
而到了她，就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
结果三次婚，出轨什么的家常便饭，只是一切劣迹斑斑中最不起眼的斑点了。
口上标榜一视同仁，行动里却处处和不偏不倚毫不相关。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人，云书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直视回去，“我不嫁。”
“那就由不得你。”对面的人很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似乎是早有预料，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波澜。
“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云书准备结束谈话，“就不劳爷爷费心了。”
“你要知道，你姓云。”
知道这是在敲打自己，云书知道老爷子是在对自己对着三叔调查有意见。
她走的是盛乐乐的路子，有些东西，触目惊心，人老了，更是期盼着面上的平和。
他可以接受野心。
能赞赏能力。
但绝对不允许任何超越他掌控的人出现。
显然不愿意陪他演戏的云书，让他觉得必须要能控制住。
可惜，云书早已经不是那个，受了委屈要偷偷躲起来哭泣的小孩儿。
“我也可以不姓云。”
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你私下一直在收购的股份，你不要了？”
“我已经按照市价转了。”云书不打算隐瞒，“我对你们的那些都不感兴趣。”
作为云家的最高掌权者，掌的这份财产分配权，是云书所不在意的，那他还如何去拿捏云书？
“你的父亲和母亲，可不是这样想的。”
赤裸裸的威胁，云书被逗笑了，“你的儿子应该是你来操心，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
“那你母亲呢？”
“随意。”
他们的存在，除了把云书当作提款机，就是在这种时刻，成为被拿捏的筹码。
烦透了这些的云书，只觉得这里更加憋闷了，她往门口走去，“你知道的，你勉强不了我。”
她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也隔绝了里面的气急败坏。
楼梯上的一猫一狗争得厉害。
狗的主人指挥着阿姨，拉住猫，让狗在这场争斗中取得了胜利。
两拨人都默认对方不存在。
云书避开它们。
却避不了在楼下等着她的人。
“小书，好些天没有见着你了，过来坐。”
云书被大伯母拉了过去。
这个偏厅，太小了，一眼就能望到头。
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在，一般都是阿姨们休息的地方。
坐下的云书，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被挽着的手。
看着杯子里的水。
等着大伯母开口。
“你大伯也听说了，可你也知道他，嗐。”
“大伯母，您有话直说就行。”
贵妇人面上的笑容有了一丝丝的裂痕。
她知道云书这些天都在避着她。
再不说。
就真的没有机会说了。
她努力让自己笑得和蔼，“小书，你爸爸妈妈也不在国内。结婚的事情繁琐又多，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直接和伯母说。”
“我不结婚。”
一直留意着窗帘后面的动静，云书很是利索地躲开了扑向自己的人。
“姐，你帮帮我吧。你要是拒绝了，爷爷肯定会让我去的。姐，姐，你帮帮我吧。”
帮你？
那又会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刻来帮我？
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和一旁面无表情的云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既怨自己女儿的沉不住气，又恨云书的无动于衷。
“小书。”大伯母也过来拉住她的手，“你比妹妹厉害，你去了，肯定没有问题的。你就看在这些年，你伯父对你照顾的份儿上，帮帮妹妹吧。”
“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姑姑！姐姐！”
看着走过来的大伯母的娘家侄女，云书准备起身离开。
她们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是今天，似乎全世界除了云书，都比她早知道自己要被嫁去李家了。
来人见着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一张口就暴露无遗，“恭喜啊。”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云书拿上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盛乐乐才给她的，新发限量款，她算是第一波背上的人。
对面的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云书这个，她注定不会拥有的包，语气里的刻薄更加明显了。
“据说李家的那位，上一任的首饰都被卖了，去还赌债。你这些包可要看好。”
“这话，你应该对你的姐姐说。”
一句话将聒噪的人按下了停止键。
刚在楼梯上打架的一猫一狗，不知为何转移了阵地。
在不远处打得正欢。
她看着刚刚还处于上风的狗，这次明显优势不大了。
挡路的人顺着云书的视线看过去。
不明白，猫狗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果不其然，这次没有了人的助力。
狗输了。
“我刚在楼梯上看的时候。狗赢了。可这次，它输了。”云书看着挡路的人，“你说刚才它能赢，现在怎么就输了？”
许是云书此刻的气势太盛，后者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为什么？”
“因为，刚刚有它的主人帮它。或者，你可以理解为，它之所以赢，是因为。”云书推开了挡路的人，“狗仗人势。”
这句话的指向性有些过于明显，余下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云书！”
“伯母，我先走了。”
再次和狗的主人擦肩而过，两人还是很默契地视对方不存在。
穿过客厅，忽略一众打量的视线。
回到车上，云书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每次到老宅，明里暗里的话语交锋和像商品一样被待价而沽，都会让她极不自在。
就连那猫狗都能随着云书的移动，变换打架的场地。
这个家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心。
对八卦一向提不起什么兴趣的云书，觉得，自己和这里，真的是，格格不入啊。
“她们就是嫉妒你！”盛乐乐听完云书的叙述，为她打抱不平。
“随便吧。”云书又喝了一口水。
看着她面前空空的盘子，盛乐乐一边念叨着她又吃那么少，一边将盘子给她放满，示意云书一定要吃完。
“那既然都知道，你不会答应，还把你叫回去干什么？”盛乐乐说完又跟了一句，“你大伯母？”
她有些不理解了，“你大伯父，不是一向还算个人吗？他不是还想要你手里的股份，会让你大伯母这样做？”
“毕竟那是她的亲女儿。”云书挑着自己看着顺眼的吃，“还有，大伯父收的股份，购买人可不是他。是他儿子的生母。”
“哟嚯！”盛乐乐对于这些八卦，向来是来者不拒，“你大伯母会让那个儿子进门？”
“就是不会，才想让她女儿嫁得好吧。”云书对于这些向来兴趣不大。
“过几天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干嘛？”
“不确定，但肯定国内，散散心。”
“也行。”盛乐乐又给她添了一碗汤，“我忙完这阵儿，有空了去陪你。”
云书叫了车去机场。
刚出家门的云书，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等在了那里的父母。
他们实在是称不上热络。
确认了司机的位置，她看着两个人，“我现在无业，没钱给你们。”
“小书，不是，我们不是来要钱的。”云父帮着云书拿箱子。
“对对对。”云母也跟着附和，“我们就是想你了。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两个人对于云书，向来是不闻不问的。
莫名其妙的关心，处处透露着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三小时之后的飞机，吃饭下次吧。”
云父将云书的箱子推回到她房门前。
“我和你妈妈过几天也要走，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起吃个饭都不行吗？”
又不是第一次走，云书根本不觉得，吃这个饭，有什么必要。
“小书，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你爸准备离婚。所以，我们一家三口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行吗？”
虽然早就将自己定位为“孤儿”，云书还是把行李放回了屋里，跟着两个人一起去了。
准备出去玩儿，她穿得随意。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本来要去飞机上补觉，现在她靠在后座，眯着养神。
丝毫不关心自己会被带去哪里。
只是，最近来这里的频率似乎是有些高了。
她一向对于吃的并不将就，盛乐乐看她喜欢这里的汤，带着她来了几次。
这里离她家不近，她觉得麻烦，自己基本不往这边来。
但是，细算起来，也是她心中排行榜的前列了。
“这何家的少爷，就是不同凡响。这家店可难预约了，只接待熟人，要不是走你爷爷的路子，我们今天还不一定能来吃。”
“何止哦，何家少爷可是有名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还年轻有为。”云母似乎对于各个年龄段，稍有姿色的男士都如数家珍，“可惜喽，就是有一个孩子。”
“男人有孩子，怎么了？”云父，显然不觉得这算什么，“前仆后继，上赶着的人不还是一个接一个？”
何晏。
云书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上次他叼着烟的模样。
他们基本没有什么交集，对于自己对好些天前，匆匆见过一面的人能有这么深的印象。
云书有些开心于，自己的记忆力并没有随着自己休养生息而休息。
可能，人就是不经念叨。
“何总。”云父笑着躬身去和前面的人握手。
云母整理着自己根本无须整理的衣服，力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出来。
云书看着面前的人和刚才浮现在脑海里的人，逐渐重合。
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努力隐身，将自己化为小透明。
“好久不见。”何晏走到云书面前，看着原本低头的人因为自己的话，而抬起了头，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笑意代替，何晏叫她，“云书。”
“何董，好久不见。”云书不理解，明明一句话，非要拆开说，是几个意思？
不嫌麻烦吗？
“过来吃饭？”何晏似乎有长聊的架势。“还合胃口吗？”
“嗯，汤都很不错。”云书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规规矩矩地等着，任何好奇和往这边看的打探目光都没有。
相比之下，云父云母的打量着实扎眼。
“何董您先忙。”
随着云书，一起收回视线，何晏点了点头，带着一群人先上了楼。
一路上应付着，试图从自己这里，打听到一些有关何晏的事情的云母。
回答得都是言简意赅。
不是她敷衍。
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清楚。
不了解。
毕竟没有几个人，会愿意把自己的所有，展开，为旁人茶余饭后提供谈资。
再三询问，确定了她的确是没有什么可靠消息。
云母便不再拉着她问东问西了。
推开包厢门，避开热情拉着自己入座的父母。
云书挑了一个，距离他俩有些距离的位子坐了下来。
对了个眼神，还是云父先开了话题，“来来来，我们一起先走一个。”
云母盖住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我不喝这个。”
转头给云书倒上，云父喊来服务员，让上了新酒。
每次吃饭，这杯酒总是逃不过的。
云书只想赶快应付过去，随便结束。
不喝酒，她肯定是不能从饭桌上下去的。
注视的目光，太过于强烈，让人无法忽视。
云书询问，“怎么了？”
云母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问问你，要不要尝尝这个，我觉得还不错。”
酒这个东西，在云书这里，就没有好喝不好喝，统一折算为能获取多少利润。
“是吗？”云父倒是听了进去，“那我尝尝。”
几个人隔空碰了碰。
抿了一小口，有些日子，不需要碰这些东西，现在一喝，还是那个熟悉的难喝的味道。
“小书，那酒是我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人家的珍藏。你好好品一品。”
不想品酒的云书，更不愿意听云父的酒史介绍。
喝完了杯中的酒。
她放下了酒杯。
“嗯，好酒。我这几天不舒服，剩下的就不喝了。”
云父从手机里抬头，看了看她的杯子，“也行，不想喝就不喝了。”
门再次被打开。
云书抬头望去，希望服务员能送来自己想喝的汤。
云书和居中站着的两位老人对视了之后，不慌不忙地移开了视线。
与站着的另一个人碰了视线之后，即刻离开。
显然是有备而来。
再看不出来这是要干什么，云书的脑子那就直接成摆设了。
真是可笑。
她还真的信了，他们编的什么鬼话。
竟然真的会和他们一起来。
乖乖地坐下和她们一起吃饭。
云书觉得自己就像商场打折的时候，摆出来吸引顾客的广告一样。
显眼又可笑。
她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会因为两个人的三言两语，就觉得两个人会有所改变呢？
可更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个人竟然一人一边，强拉硬拽地将她拉了回去。
是她抗拒不明显？
还是她脸上的不耐烦不突出？
这两个人是出去玩儿，磕到脑袋了？
还是，被什么不明病毒袭击了脑子？
或者是，她们身在国内，脑子在国外，忘记把脑子带回来了？
这么无脑的事情，是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不想多和他们多费口舌，云书不带什么感情的推掉自己胳膊上的手，语气也是淡淡的，“差不多就行了。”
两个人的确也没有敢再去拉云书。
正中间的人走了过来，似乎刚到，刚才的一番拉扯都不曾发生过。
笑容亲切地招呼着云书，“小书，来，过来，见见你李爷爷。”
“小书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旁边站着的男子上来要搭云书的肩膀，“不用害羞。”
虽说这么些年，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可是，脑满肠肥到如此地步，什么奢侈品都盖不住那一身酒色财气的，也着实不多。
云书站着不动。
男子又要过来拉她。
她直接扯着人的手腕，掰开了那蠢蠢欲动，不老实的手。
“哎哎哎，疼疼疼疼疼疼疼。”
她母亲在旁边惊呼出声。
进了屋，一直都没有出声的老人，开了口，“脾气倒是不小。”
收着力气的云书，看着站在旁边龇牙咧嘴的人。
以及收到自己的目光，站在一起，离自己又远了一些的父母。
只觉得今天真是糟透了的一天。
她觉得加上睡眠不够，头更疼了。
“想走，可没有那么容易。”
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文件。
翻了翻，云书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繁忙的父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两个沾上了赌瘾的人，欠了一屁股的债。
转来转去，最后债权被合法化，而债权人就是旁边，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看的人。
这个世界，真是荒谬至极。
将文件随手扔在了桌子上，云书瞥过躲了自己视线的父母，“我管不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亲爸吧。”
云老爷子似乎是没有听到云书话里的讽刺，“你看清楚了，签的是你的名字。”
“那个，之前，上次让你签的就是这个。”云父小声地附和着。
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那一段云书忙得焦头烂额，云父和云母两个人倒是安安生生的，只说想去买一份什么保险，需要云书的签名。
她大致翻了翻，没有什么大问题，就直接在后面签字了。
谁能想到，自己竟然帮着自己的亲爸妈把自己卖了。
即使自己是被欺诈，签下的。
可是欺诈方是自己的父母。
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想要证明她自己的无辜，何其困难。
“我没钱。”要是年轻的云书可能会被唬住，摸爬滚打过的云书，对于这些，只是觉得有些头疼，但不至于六神无主。
“云书，你可想好了。”旁边的男人拿着那薄薄的几张纸，似乎在掂量着云书的分量。
“小书！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你也不想爸爸妈妈成为残疾人吧。”云母的眼泪说来就来，“他们威胁我们，要是还不上钱，就要砍掉我们的手脚。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印象中，母亲哭过很多次，开始上课因为她丈夫乱来，后来是她自己，发展到情人惹她不开心，也能在云书这里哭上一场。
已经对她的眼泪麻木的云书，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因为她这个女儿而流过。
从未有过。
云书的父亲也过来央求着有云书，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这肯定是最后一次。
他口中的最后一次，就像他第一次出轨的时候，和她母亲保证的那样，这些年，俩个人都没有在正常的轨道上呆过。
他的保证，就如同身体里排出来的气一样。
出来了，就没有了。
俗称：屁话。
“直接法院见吧。”云书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她看着云父对旁边的男人使了眼色。
刚才还哼哼唧唧，喊天叫地的男人，竟然又试图过来对她，动手动脚。
“滚！”
云书直接将人来了一个过肩摔。
只是她有些使不上力，这个动作的力度并不大。
可是她觉得自己不仅头疼，更是晕得厉害。
“cnm，敢打老子。”男人躺在地上骂骂咧咧。
不正常的晕眩，让云书直觉不好，今天入口的食物，就刚才在桌子上的那些。
听多了腌脏事儿，云书知道，自己这是被暗算了。
酒里加了东西。
她，被自己的爸妈，骗着喝了加了东西的酒。
只是为了让她嫁给一个能延续她父母荣华富贵的男人。
快步走到了桌前，摔碎了瓶子。
捡起来大块大块的碎片，握在手中。
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还不忘了给要爬起来的男人补了一脚。
又躺了回去的男人笑得狰狞且丑陋。
“你刚才喝的酒里，加了料，你爸妈没有告诉你吧？”
猜测是一回儿事儿，被验证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还有，你跑不掉的。外面都是我们带来的人。”
他躺在地上，看着云书的目光□□，不加掩饰。
一向能分得清何为主次的云书，掐着自己，咬着舌尖，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打开门。
被一众黑衣大汉拦在了门外。
她一言不发地冲了出去。
挥着手中有棱角的玻璃。
太过于蛮横和拼命，倒还是真的唬住了这些人。
他们似乎没有想到云书能这么豁得出去。
而且，毕竟也是别人的地盘，他们还是多少忌惮着何晏。
没敢带太多的人。
就是怕太显眼。
没有这些顾忌的云书，只想把事情闹大，为自己寻得脱困的机会。
何晏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这次的方案结得漂亮。
又快到了过年。
所以，何晏直接带着人来这里吃工作餐。
当然，老板说得客气，众人还是很矜持地象征性地点了些。
最后又加了汤，让经理送到云书那里，又多交代了几句。
说着是工作餐，但也多少有点庆功宴的性质。
大家甚至都更为重视。
毕竟，大老板可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的。
更不要说，有机会，同桌吃饭了。
简单说了几句，众人都对来年信心满满。
虽说，何晏本人没有什么架子，可，气场在那里摆着。
经理略有些紧张地进来的时候。
一行人默契地降低了交谈的音量。
冲众人颔首，何晏道了声抱歉。
示意身旁的人继续。
随着经理一起走了出去。
这一层提前已经被安排过了。
没有什么其他的客人。
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
何晏的出现，显得有些突兀。
此时的云书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但是她的状态的确是吓人。
不是披头散发，凌乱的吓人。
而是，她眼神中的凶狠，让人不敢靠近。
维持着颇有一些诡异的氛围。
两个老人倒还沉得住气。
云父喊着，云母哭着，但都不是为了云书，而是为着里面的那几页纸。
男子本以为是手到擒来。
可白白挨了几下不说，都已经到这种状态，云书还不肯就范。
他越发觉得这人有滋味。
可他不敢去招惹这个状态之下的云书。
几个人里没有谁敢上前。
何晏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过去，握住了云书的手腕，“是我。”
明明是她最不熟悉的一个人，却是，此刻最能让她安心的。
云书松开了手中握着的玻璃。
手掌被刺破，不知道是否有玻璃渣子。
何晏用外套裹住云书。
“没事儿，别怕。”虚虚把着她的手腕，“我在。”
看了一眼经理，何晏直接将云书抱了起来。
卸了力的云书点了点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带我走。”
遇见了三叔家的堂弟，他竟然还能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哟。这不是我们的姐姐吗？”
生怕云书听不到，姐姐二字还着重又强调了一次。
只是怎么听都不太顺耳罢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上次回来了一次之后，云书就有意无意地将自己从这里切割。
她这么些天，在自己的小窝窝里，修身养性。
这里的破事儿，可是一点都没有掺合。
那，面前的人，又是发哪门子的疯？
似乎是不满意云书的态度，他字字句句都在夹枪带棒。
他话里话外的挑刺儿，云书只当作没有听出来。
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云书不想再和这种看似聪明，实则不然的人浪费口舌。
懒得去搭理。
敷衍了几句，她上了楼。
“李家说了让你嫁过去。”
云书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了自己嘴角的讥诮。
老宅里的茶水似乎都被这里的氛围所影响，只是抿了一口，云书这会儿直犯恶心。
对面的老人，言语里虚假的关心，远远没有一如既往的强势来得猛烈。
好在已经习惯了的云书，能做到充耳不闻。
能让老人特意把她叫回来，又是这么个态度，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哪个李家了。
她也知道了刚才楼下遇到的搭话，是从何而起的了。
在这里，要说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不说凤毛麟角，应该是一个都没有。
等着看她笑话的，那能围着宅子绕几圈了。
只觉得心累，她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动。
似乎在讨论的不是她自己的婚事儿。
“我已经和你父母联系过了，他们表示尊重你的意思。”
多么好听，不想管，摇身一变，就成了冠冕堂皇的“尊重”。
从小到大，云书得到的这类“尊重”数不胜数。
“你嫁过去了，名义上就成了你六妹的长辈。你们是一荣俱荣的，以后都要多照应。你可明白？”
真是可笑。
云书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温情。
她的三姐嫁的是李家的实权那一支。
而到了她，就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
结果三次婚，出轨什么的家常便饭，只是一切劣迹斑斑中最不起眼的斑点了。
口上标榜一视同仁，行动里却处处和不偏不倚毫不相关。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人，云书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直视回去，“我不嫁。”
“那就由不得你。”对面的人很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似乎是早有预料，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波澜。
“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云书准备结束谈话，“就不劳爷爷费心了。”
“你要知道，你姓云。”
知道这是在敲打自己，云书知道老爷子是在对自己对着三叔调查有意见。
她走的是盛乐乐的路子，有些东西，触目惊心，人老了，更是期盼着面上的平和。
他可以接受野心。
能赞赏能力。
但绝对不允许任何超越他掌控的人出现。
显然不愿意陪他演戏的云书，让他觉得必须要能控制住。
可惜，云书早已经不是那个，受了委屈要偷偷躲起来哭泣的小孩儿。
“我也可以不姓云。”
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你私下一直在收购的股份，你不要了？”
“我已经按照市价转了。”云书不打算隐瞒，“我对你们的那些都不感兴趣。”
作为云家的最高掌权者，掌的这份财产分配权，是云书所不在意的，那他还如何去拿捏云书？
“你的父亲和母亲，可不是这样想的。”
赤裸裸的威胁，云书被逗笑了，“你的儿子应该是你来操心，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
“那你母亲呢？”
“随意。”
他们的存在，除了把云书当作提款机，就是在这种时刻，成为被拿捏的筹码。
烦透了这些的云书，只觉得这里更加憋闷了，她往门口走去，“你知道的，你勉强不了我。”
她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也隔绝了里面的气急败坏。
楼梯上的一猫一狗争得厉害。
狗的主人指挥着阿姨，拉住猫，让狗在这场争斗中取得了胜利。
两拨人都默认对方不存在。
云书避开它们。
却避不了在楼下等着她的人。
“小书，好些天没有见着你了，过来坐。”
云书被大伯母拉了过去。
这个偏厅，太小了，一眼就能望到头。
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在，一般都是阿姨们休息的地方。
坐下的云书，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被挽着的手。
看着杯子里的水。
等着大伯母开口。
“你大伯也听说了，可你也知道他，嗐。”
“大伯母，您有话直说就行。”
贵妇人面上的笑容有了一丝丝的裂痕。
她知道云书这些天都在避着她。
再不说。
就真的没有机会说了。
她努力让自己笑得和蔼，“小书，你爸爸妈妈也不在国内。结婚的事情繁琐又多，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直接和伯母说。”
“我不结婚。”
一直留意着窗帘后面的动静，云书很是利索地躲开了扑向自己的人。
“姐，你帮帮我吧。你要是拒绝了，爷爷肯定会让我去的。姐，姐，你帮帮我吧。”
帮你？
那又会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刻来帮我？
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和一旁面无表情的云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既怨自己女儿的沉不住气，又恨云书的无动于衷。
“小书。”大伯母也过来拉住她的手，“你比妹妹厉害，你去了，肯定没有问题的。你就看在这些年，你伯父对你照顾的份儿上，帮帮妹妹吧。”
“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姑姑！姐姐！”
看着走过来的大伯母的娘家侄女，云书准备起身离开。
她们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是今天，似乎全世界除了云书，都比她早知道自己要被嫁去李家了。
来人见着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一张口就暴露无遗，“恭喜啊。”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云书拿上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盛乐乐才给她的，新发限量款，她算是第一波背上的人。
对面的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云书这个，她注定不会拥有的包，语气里的刻薄更加明显了。
“据说李家的那位，上一任的首饰都被卖了，去还赌债。你这些包可要看好。”
“这话，你应该对你的姐姐说。”
一句话将聒噪的人按下了停止键。
刚在楼梯上打架的一猫一狗，不知为何转移了阵地。
在不远处打得正欢。
她看着刚刚还处于上风的狗，这次明显优势不大了。
挡路的人顺着云书的视线看过去。
不明白，猫狗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果不其然，这次没有了人的助力。
狗输了。
“我刚在楼梯上看的时候。狗赢了。可这次，它输了。”云书看着挡路的人，“你说刚才它能赢，现在怎么就输了？”
许是云书此刻的气势太盛，后者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为什么？”
“因为，刚刚有它的主人帮它。或者，你可以理解为，它之所以赢，是因为。”云书推开了挡路的人，“狗仗人势。”
这句话的指向性有些过于明显，余下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云书！”
“伯母，我先走了。”
再次和狗的主人擦肩而过，两人还是很默契地视对方不存在。
穿过客厅，忽略一众打量的视线。
回到车上，云书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每次到老宅，明里暗里的话语交锋和像商品一样被待价而沽，都会让她极不自在。
就连那猫狗都能随着云书的移动，变换打架的场地。
这个家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心。
对八卦一向提不起什么兴趣的云书，觉得，自己和这里，真的是，格格不入啊。
“她们就是嫉妒你！”盛乐乐听完云书的叙述，为她打抱不平。
“随便吧。”云书又喝了一口水。
看着她面前空空的盘子，盛乐乐一边念叨着她又吃那么少，一边将盘子给她放满，示意云书一定要吃完。
“那既然都知道，你不会答应，还把你叫回去干什么？”盛乐乐说完又跟了一句，“你大伯母？”
她有些不理解了，“你大伯父，不是一向还算个人吗？他不是还想要你手里的股份，会让你大伯母这样做？”
“毕竟那是她的亲女儿。”云书挑着自己看着顺眼的吃，“还有，大伯父收的股份，购买人可不是他。是他儿子的生母。”
“哟嚯！”盛乐乐对于这些八卦，向来是来者不拒，“你大伯母会让那个儿子进门？”
“就是不会，才想让她女儿嫁得好吧。”云书对于这些向来兴趣不大。
“过几天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干嘛？”
“不确定，但肯定国内，散散心。”
“也行。”盛乐乐又给她添了一碗汤，“我忙完这阵儿，有空了去陪你。”
云书叫了车去机场。
刚出家门的云书，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等在了那里的父母。
他们实在是称不上热络。
确认了司机的位置，她看着两个人，“我现在无业，没钱给你们。”
“小书，不是，我们不是来要钱的。”云父帮着云书拿箱子。
“对对对。”云母也跟着附和，“我们就是想你了。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两个人对于云书，向来是不闻不问的。
莫名其妙的关心，处处透露着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三小时之后的飞机，吃饭下次吧。”
云父将云书的箱子推回到她房门前。
“我和你妈妈过几天也要走，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起吃个饭都不行吗？”
又不是第一次走，云书根本不觉得，吃这个饭，有什么必要。
“小书，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你爸准备离婚。所以，我们一家三口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行吗？”
虽然早就将自己定位为“孤儿”，云书还是把行李放回了屋里，跟着两个人一起去了。
准备出去玩儿，她穿得随意。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本来要去飞机上补觉，现在她靠在后座，眯着养神。
丝毫不关心自己会被带去哪里。
只是，最近来这里的频率似乎是有些高了。
她一向对于吃的并不将就，盛乐乐看她喜欢这里的汤，带着她来了几次。
这里离她家不近，她觉得麻烦，自己基本不往这边来。
但是，细算起来，也是她心中排行榜的前列了。
“这何家的少爷，就是不同凡响。这家店可难预约了，只接待熟人，要不是走你爷爷的路子，我们今天还不一定能来吃。”
“何止哦，何家少爷可是有名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还年轻有为。”云母似乎对于各个年龄段，稍有姿色的男士都如数家珍，“可惜喽，就是有一个孩子。”
“男人有孩子，怎么了？”云父，显然不觉得这算什么，“前仆后继，上赶着的人不还是一个接一个？”
何晏。
云书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上次他叼着烟的模样。
他们基本没有什么交集，对于自己对好些天前，匆匆见过一面的人能有这么深的印象。
云书有些开心于，自己的记忆力并没有随着自己休养生息而休息。
可能，人就是不经念叨。
“何总。”云父笑着躬身去和前面的人握手。
云母整理着自己根本无须整理的衣服，力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出来。
云书看着面前的人和刚才浮现在脑海里的人，逐渐重合。
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努力隐身，将自己化为小透明。
“好久不见。”何晏走到云书面前，看着原本低头的人因为自己的话，而抬起了头，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笑意代替，何晏叫她，“云书。”
“何董，好久不见。”云书不理解，明明一句话，非要拆开说，是几个意思？
不嫌麻烦吗？
“过来吃饭？”何晏似乎有长聊的架势。“还合胃口吗？”
“嗯，汤都很不错。”云书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规规矩矩地等着，任何好奇和往这边看的打探目光都没有。
相比之下，云父云母的打量着实扎眼。
“何董您先忙。”
随着云书，一起收回视线，何晏点了点头，带着一群人先上了楼。
一路上应付着，试图从自己这里，打听到一些有关何晏的事情的云母。
回答得都是言简意赅。
不是她敷衍。
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清楚。
不了解。
毕竟没有几个人，会愿意把自己的所有，展开，为旁人茶余饭后提供谈资。
再三询问，确定了她的确是没有什么可靠消息。
云母便不再拉着她问东问西了。
推开包厢门，避开热情拉着自己入座的父母。
云书挑了一个，距离他俩有些距离的位子坐了下来。
对了个眼神，还是云父先开了话题，“来来来，我们一起先走一个。”
云母盖住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我不喝这个。”
转头给云书倒上，云父喊来服务员，让上了新酒。
每次吃饭，这杯酒总是逃不过的。
云书只想赶快应付过去，随便结束。
不喝酒，她肯定是不能从饭桌上下去的。
注视的目光，太过于强烈，让人无法忽视。
云书询问，“怎么了？”
云母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问问你，要不要尝尝这个，我觉得还不错。”
酒这个东西，在云书这里，就没有好喝不好喝，统一折算为能获取多少利润。
“是吗？”云父倒是听了进去，“那我尝尝。”
几个人隔空碰了碰。
抿了一小口，有些日子，不需要碰这些东西，现在一喝，还是那个熟悉的难喝的味道。
“小书，那酒是我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人家的珍藏。你好好品一品。”
不想品酒的云书，更不愿意听云父的酒史介绍。
喝完了杯中的酒。
她放下了酒杯。
“嗯，好酒。我这几天不舒服，剩下的就不喝了。”
云父从手机里抬头，看了看她的杯子，“也行，不想喝就不喝了。”
门再次被打开。
云书抬头望去，希望服务员能送来自己想喝的汤。
云书和居中站着的两位老人对视了之后，不慌不忙地移开了视线。
与站着的另一个人碰了视线之后，即刻离开。
显然是有备而来。
再看不出来这是要干什么，云书的脑子那就直接成摆设了。
真是可笑。
她还真的信了，他们编的什么鬼话。
竟然真的会和他们一起来。
乖乖地坐下和她们一起吃饭。
云书觉得自己就像商场打折的时候，摆出来吸引顾客的广告一样。
显眼又可笑。
她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会因为两个人的三言两语，就觉得两个人会有所改变呢？
可更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个人竟然一人一边，强拉硬拽地将她拉了回去。
是她抗拒不明显？
还是她脸上的不耐烦不突出？
这两个人是出去玩儿，磕到脑袋了？
还是，被什么不明病毒袭击了脑子？
或者是，她们身在国内，脑子在国外，忘记把脑子带回来了？
这么无脑的事情，是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不想多和他们多费口舌，云书不带什么感情的推掉自己胳膊上的手，语气也是淡淡的，“差不多就行了。”
两个人的确也没有敢再去拉云书。
正中间的人走了过来，似乎刚到，刚才的一番拉扯都不曾发生过。
笑容亲切地招呼着云书，“小书，来，过来，见见你李爷爷。”
“小书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旁边站着的男子上来要搭云书的肩膀，“不用害羞。”
虽说这么些年，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可是，脑满肠肥到如此地步，什么奢侈品都盖不住那一身酒色财气的，也着实不多。
云书站着不动。
男子又要过来拉她。
她直接扯着人的手腕，掰开了那蠢蠢欲动，不老实的手。
“哎哎哎，疼疼疼疼疼疼疼。”
她母亲在旁边惊呼出声。
进了屋，一直都没有出声的老人，开了口，“脾气倒是不小。”
收着力气的云书，看着站在旁边龇牙咧嘴的人。
以及收到自己的目光，站在一起，离自己又远了一些的父母。
只觉得今天真是糟透了的一天。
她觉得加上睡眠不够，头更疼了。
“想走，可没有那么容易。”
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文件。
翻了翻，云书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繁忙的父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两个沾上了赌瘾的人，欠了一屁股的债。
转来转去，最后债权被合法化，而债权人就是旁边，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看的人。
这个世界，真是荒谬至极。
将文件随手扔在了桌子上，云书瞥过躲了自己视线的父母，“我管不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亲爸吧。”
云老爷子似乎是没有听到云书话里的讽刺，“你看清楚了，签的是你的名字。”
“那个，之前，上次让你签的就是这个。”云父小声地附和着。
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那一段云书忙得焦头烂额，云父和云母两个人倒是安安生生的，只说想去买一份什么保险，需要云书的签名。
她大致翻了翻，没有什么大问题，就直接在后面签字了。
谁能想到，自己竟然帮着自己的亲爸妈把自己卖了。
即使自己是被欺诈，签下的。
可是欺诈方是自己的父母。
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想要证明她自己的无辜，何其困难。
“我没钱。”要是年轻的云书可能会被唬住，摸爬滚打过的云书，对于这些，只是觉得有些头疼，但不至于六神无主。
“云书，你可想好了。”旁边的男人拿着那薄薄的几张纸，似乎在掂量着云书的分量。
“小书！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你也不想爸爸妈妈成为残疾人吧。”云母的眼泪说来就来，“他们威胁我们，要是还不上钱，就要砍掉我们的手脚。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印象中，母亲哭过很多次，开始上课因为她丈夫乱来，后来是她自己，发展到情人惹她不开心，也能在云书这里哭上一场。
已经对她的眼泪麻木的云书，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因为她这个女儿而流过。
从未有过。
云书的父亲也过来央求着有云书，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这肯定是最后一次。
他口中的最后一次，就像他第一次出轨的时候，和她母亲保证的那样，这些年，俩个人都没有在正常的轨道上呆过。
他的保证，就如同身体里排出来的气一样。
出来了，就没有了。
俗称：屁话。
“直接法院见吧。”云书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她看着云父对旁边的男人使了眼色。
刚才还哼哼唧唧，喊天叫地的男人，竟然又试图过来对她，动手动脚。
“滚！”
云书直接将人来了一个过肩摔。
只是她有些使不上力，这个动作的力度并不大。
可是她觉得自己不仅头疼，更是晕得厉害。
“cnm，敢打老子。”男人躺在地上骂骂咧咧。
不正常的晕眩，让云书直觉不好，今天入口的食物，就刚才在桌子上的那些。
听多了腌脏事儿，云书知道，自己这是被暗算了。
酒里加了东西。
她，被自己的爸妈，骗着喝了加了东西的酒。
只是为了让她嫁给一个能延续她父母荣华富贵的男人。
快步走到了桌前，摔碎了瓶子。
捡起来大块大块的碎片，握在手中。
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还不忘了给要爬起来的男人补了一脚。
又躺了回去的男人笑得狰狞且丑陋。
“你刚才喝的酒里，加了料，你爸妈没有告诉你吧？”
猜测是一回儿事儿，被验证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还有，你跑不掉的。外面都是我们带来的人。”
他躺在地上，看着云书的目光□□，不加掩饰。
一向能分得清何为主次的云书，掐着自己，咬着舌尖，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打开门。
被一众黑衣大汉拦在了门外。
她一言不发地冲了出去。
挥着手中有棱角的玻璃。
太过于蛮横和拼命，倒还是真的唬住了这些人。
他们似乎没有想到云书能这么豁得出去。
而且，毕竟也是别人的地盘，他们还是多少忌惮着何晏。
没敢带太多的人。
就是怕太显眼。
没有这些顾忌的云书，只想把事情闹大，为自己寻得脱困的机会。
何晏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这次的方案结得漂亮。
又快到了过年。
所以，何晏直接带着人来这里吃工作餐。
当然，老板说得客气，众人还是很矜持地象征性地点了些。
最后又加了汤，让经理送到云书那里，又多交代了几句。
说着是工作餐，但也多少有点庆功宴的性质。
大家甚至都更为重视。
毕竟，大老板可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的。
更不要说，有机会，同桌吃饭了。
简单说了几句，众人都对来年信心满满。
虽说，何晏本人没有什么架子，可，气场在那里摆着。
经理略有些紧张地进来的时候。
一行人默契地降低了交谈的音量。
冲众人颔首，何晏道了声抱歉。
示意身旁的人继续。
随着经理一起走了出去。
这一层提前已经被安排过了。
没有什么其他的客人。
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
何晏的出现，显得有些突兀。
此时的云书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但是她的状态的确是吓人。
不是披头散发，凌乱的吓人。
而是，她眼神中的凶狠，让人不敢靠近。
维持着颇有一些诡异的氛围。
两个老人倒还沉得住气。
云父喊着，云母哭着，但都不是为了云书，而是为着里面的那几页纸。
男子本以为是手到擒来。
可白白挨了几下不说，都已经到这种状态，云书还不肯就范。
他越发觉得这人有滋味。
可他不敢去招惹这个状态之下的云书。
几个人里没有谁敢上前。
何晏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过去，握住了云书的手腕，“是我。”
明明是她最不熟悉的一个人，却是，此刻最能让她安心的。
云书松开了手中握着的玻璃。
手掌被刺破，不知道是否有玻璃渣子。
何晏用外套裹住云书。
“没事儿，别怕。”虚虚把着她的手腕，“我在。”
看了一眼经理，何晏直接将云书抱了起来。
卸了力的云书点了点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