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云书，看了看四周。
确定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盯着趴在床边的毛茸茸的脑袋。
脑子里过了一遍事情。
守了一夜的盛乐乐，睡得很不踏实。
感受到床上人的动作，她立马站起来查看情况。
“姐，你怎么样？还难受吗？渴不？饿吗？想吃东西吗？吃什么？我让她们送过来？”
拉住要去倒水的人，云书摇了摇头。
手上已经绑上了厚厚的纱布，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痛的云书。
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是很想吃。”
她用手肘撑着坐了起来。
盛乐乐赶快过来扶一下她。
云书看着一直低着头的人，也学她，歪下头去找她的眼睛。
看着被她竭力忍住，留在眼眶里的眼泪，已经糊住了盛乐乐的眼睛。
“怎么还哭了呢？”她晃了晃人，拉着人坐下，“我这儿不是没有事情吗？”
没有收到她的落地平安消息，盛乐乐打电话也是开机，无人接听状态。
她一看云书的位置，竟然还在本地。
云书一向行动力极强，况且她出门之前还知会了盛乐乐，没道理中途，突然改变计划。
而且，在吃上，云书一直都将就，根本不可能自己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吃一顿饭。
越想越不对劲儿。
走到半道儿，宋方就接到了何晏的电话。
盛乐乐到的时候，何晏已经给云书喂了药，让人给她换了衣服，手也包扎过了。
可是一看到云书，盛乐乐的眼泪就没有忍住。
现在，不舒服的云书，还要反过来安慰她，盛乐乐极力止住了眼泪，看着云书，“姐，你想喝粥吗？还是吃一点有味道的？”
盛乐乐看着要下床的云书，一边帮着掀被子，一边劝，“姐，你要干什么？我去端过来，你不用下来。”
踩上拖鞋，云书看着身上完全陌生的衣服，又看向了盛乐乐，“你有何晏的联系方式吗？”
一时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的盛乐乐，手护在她周围。
也不忘了老老实实回答，“在外面。我昨天到的时候，医生已经帮你处理过伤口了。”
说到这里，盛乐乐的哭腔又更明显了一点，“对不起，姐。”
知道她愧疚，可云书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错认到盛乐乐身上。
走到卫生间门口，云书用没有那么疼的右手擦去了盛乐乐的眼泪，看着人哭的通红的眼眶。
轻声哄着，“我真的没事儿。你去卸个妆，洗把脸，然后补个觉。”
“我不。”盛乐乐眼睛红红的看着云书，“姐，我在外面，不打扰你，我想在这儿。”
知道也说不动盛乐乐，云书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累，“好，那一会儿你直接去床上睡。我睡不着了。”
她在盛乐乐之前再次开口，“我去个卫生间。你去看看弄点吃的呗。”
云书有了胃口，盛乐乐麻溜地出去给她准备吃的去了。
坐在沙发上的云书，听着脚步声，低头拨弄着手上的纱布，“你可能需要再叫一下医生。我觉得它需要再重新包扎一下。”
“怎么了？”
一抬手，云书看着何晏将吃的放在小茶几上，按了铃，快步走了过来。
是哦，按铃就可以，她怎么就忘记了这回事儿呢。
她以为是盛乐乐，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云书很快调整好自己，“谢谢您，何董。”
“不客气。”何晏低着头给她去纱布。
被水浸湿的纱布，稍稍已经有了一些变色。
何晏极尽小心，可还是有些不可避免地扯到了，没有长起来的伤口。
条件反射性往后撤了一下手。
“疼？”何晏停下了动作。
云书避开了他有些担忧的目光，“乐乐呢？”
“她不舒服，宋方带着她去做检查去了。”何晏放轻了动作，把纱布取下来。“她说不用让你担心，一会儿检查完了来看你。”
“哦。”实在没有什么要说的云书，看着进来的医生，觉得他好似一股清风，能驱赶走尴尬。
“疼得话，不用忍。”何晏站在了云书的旁边。
她怕疼，可是，经年累月地培养的忍痛能力越来越厉害。
现在这点疼，对于云书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可是，可能人就这样吧，一旦有人，特别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来关心，就容易情绪波动。
云书接过毛巾，攥在手心，“谢谢。”
换药的医生，还抽空看了看两个人。
看着本来准备拿毛巾给云书擦去脸上的水珠。
以及向着云书攥着衣角的手，伸过去的那只落空的手，停顿了一下，又被手的主人，泰然自若地收了回来。
有意思。
他嘴都张开了。
不过在何晏的眼神下，将话忍了回去。
可是对于看何晏好戏的眼神，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只不过，只顾着紧张的云书没有看到罢了。
“行了，问题不大。”医生最后还给绑了一个蝴蝶结。
“注意着别碰水。”后面的话是对着何晏说的，“照顾的时候认真点，有什么需要碰水的，注意点伤口。”
想要澄明一下何晏不是，云书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抢了先。
“好。”
云书：……
不是，你应什么啊，这事儿怎么看和你都没有关系啊。
你什么样的身份，你自己不是应该心里最有数的？
你这样让我很慌张啊。
回答完的何晏接收到云书的目光，坦坦然地看了回去。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医生看着打眉眼官司的两个人，笑了笑，利索地收拾，走了。
说不清为什么，云书就是不愿在这次对视中率先移开视线，她一直倔强地盯着，盯到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最终还是何晏率先败下阵来。
“你赢了，歇歇眼睛。”认输的何晏用手挡着云书的眼睛。
他的手很是有分寸感，距离云书的眼睛还有一段距离。
刚好能遮住云书不去眨的眼睛，又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很礼貌的社交距离。
眨巴眨巴眼睛。
转了转眼珠。
让眼睛恢复到舒服的状态。
何晏身上的味道还是从袖口蔓延到了时间，顺着云书的眼睛，飘进了鼻腔。
不太喜欢用香水的云书，不知道这种香的名字是什么。
在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其他动作的这几秒钟里。
她在自己有关香水的匮乏到贫瘠的知识里，寻找能匹配的名字。
翻来翻去地找寻，脑海里浮现了两个字：心安。
好了。
云书决定。
嗯。
擅自将这个味道命名为：心安。
猝不及防地。
亮晶晶的一双眼睛，从自己的手掌后面出来。
一直关注着云书的何晏，顿了几秒，收回了自己的手。
下意识想说谢谢的云书，收回了自己的话。
她今天从见到何晏开始，一直都是在说谢谢。
从在门口遇到何晏开始，云书直到现在，完全冷静了之后，也明白自己的几句谢谢是完全不够的。
她已经对以后有了打算。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何晏对于自己这个陌生的有点儿熟悉的人，早已经做到了，不，已经超过了，一个路人能帮助的程度。
“何董，我这几天也乱糟糟的。”云书看着给自己倒粥的人，缓慢开口，“年后，您有空的话，我去给您拜年。”
一鼓作气说出了酝酿好的话，“我欠您一个人情。”
将筷子摆好的何晏，看着云书包着的两只手，都是掌心的伤口，用什么筷子。
他又将勺子摆在云书舒服的位置。
“我年后要出差一趟。”
云书知道这是委婉地拒绝了自己的拜年。
本该松一口气的云书，却并不觉得轻松。
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的何晏，又解释了一句，“是很早就定好的。没法改。我年前都会在家。”
看着拿到自己面前的手机，直接到了桌面。
面容解锁的云书已经忘了拜年那回事儿，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何晏那儿？
“我让宋方将你微信推给我了，你通过一下。”
选了一根比较灵活的手指，云书加上了好友。
看着是风景照图片的头像，挑了挑眉，云书没想到何晏的风格会是这个样子。
至于他是什么风格。
不熟。
不好说。
但是，直觉认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右手比左手的纱布薄得多，伤口也浅得多。
可还是觉得勺子用的不顺手。
直接捧着碗，喝了几口。
填了肚子。
充了饥。
本来胃口就不好的云书，看着还剩下那么多的早饭。
偷摸着瞅了一眼何晏。
偷看被人抓了个正着。
“再吃点，吃太少了。”
要是旁人，云书可能就只当作没有听见。
若是这个旁人变成了何晏。
于情，这是她的救命恩人级别的，总不能，不知好歹地拂了人家的面子。
于理，人家非亲非故的，做到这个份儿上，现在不流行磕头报答了，不然，云书醒来后，见者着他的第一面，不该说谢谢，哭不哭的也无所谓，可高低都要给人家磕一个。
好吧。
云书承认。
她有点怂。
毕竟这个旁人可是何晏！
连那些个糟老头子们都忌惮的人！
糟老头子们。
又吃了几口，云书看着何晏回完了消息，“你们那里的监控，方便拷贝我一份儿吗？”
直接将刚才收到的文件打开，递给了云书。
再次直面这个冲击。
几下就能划拉到底，云书却拿着手机看了很久，似乎看的不是那件事儿的前因，而是在仔细审查什么重要的文件。
没说话，也没有催促她。
只是备好了纸巾，静静地看着。
等着接收她的所有反应。
纸终究还是没有递出去。
云书将手机推了过去。
拿起了勺子，往嘴里送饭。
再开口，语调一切如常。“那就再帮我一个忙吧。帮我把我的户口迁出来。”
“好。”
盛乐乐进来的时候，看着基本上都被动过的饭菜，冲着何晏伸了伸大拇指。
实在吃不下的云书，擦了擦嘴，“你哪里不舒服？”
“她们去的妇产科。”何晏收拾着桌子上的食物，对着云书提醒道。
“有了？！”
“嗯。”宋方护着盛乐乐坐下，后者对他的大惊小怪有些不以为然。
“真好，太好了。”云书小心翼翼地想要去触摸，离了几公分，又停住了。
“现在还没有什么感觉呢，姐。”盛乐乐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我反正什么异样都没有。”
宋方找到了机会插话，“医生说了，前期要注意。”
盛乐乐嘴上应和着，那么多的注意事项，她觉得医生简直就是给宋方派来的，他这下更有理由去管着她了。
“好了好了。你回家休息。”云书过了兴奋劲儿，开始安排了正事儿，“我没有什么事情，你回家好好休息，不然，明天就不让你来了。”
撇了撇嘴，盛乐乐的不高兴都表现在脸上。
很会顺毛的云书，让自己的语气好一点，“你先回家休息，这么大的喜事儿，家里人也要知道的，是不是？”
盛乐乐被宋方揽在怀里，对于要走，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可是，我想在这里陪你。”
“我在这里。”收拾完了的何晏，洗好了手，走了过来，“你们回去吧。”
宋方低声又哄了盛乐乐几句。
看着望过来的盛乐乐，云书没有否认何晏的话，“不用担心，再请一个护工，什么都解决了。你先回家吧。明天又过来了。真的不差今天这会儿。”
“何董。”
“云书。”何晏打断了云书的话，“你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
这么快就要兑现了？
“你对我的称呼改一改。不然，我会觉得，自己还在上班。”
“就这？”云书表示她是真心实意，记得何晏的援手，“这个听你的就行，我之前说的还算数。”
真犟啊。
事成不在于急，何晏没有和她争论，自己是否是为了一个人情，一直呆到现在没有走。
“那个。”在称呼上犯了难，云书直接模糊了过去，“你也去忙吧，我等下找个护工就行。”
“用完就丢？”
不是。
是她内心活动过于丰富了？
还是日理万机的何晏，一时脑子掉线，说了这么一句有些歧义的话？
老天！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何晏。”
很好。
角色对换。
这次是她把人家的客套话当真了。
“嗯。”何晏答应得很快。
来不及去深究他是什么意思。
护士，来输液了。
云书的手上的伤口没有那么深，也比较幸运，没有扎到血管。
得到了及时的处理，在医院输几天液，消炎等着伤口恢复就好。
盛乐乐每到饭点，必会出现。
云书现在的运动量基本为零，没有消耗，胃口就更差了。
盛乐乐倒是还好，没有因为怀孕而影响食欲，意识到她的现场吃播，丝毫不能调动云书的胃口之后，果断地又把云书的饭伴儿这头衔给了何晏。
在没有经过云书的同意，以及在云书不知情的情况下，该名号已经完成了交接。
云书电话打来的时候，盛乐乐被宋方念叨多了，也学会了那一套话术，一字不差地用在云书身上，“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好好补一补。”还是为自己小小地证了名，“我现在食量大，和你一起吃，吃太多了，我怕你不够吃。”
怕她不够吃，那就不怕她消化不良？
本来以为，是碍着两家的面子，何晏不好推辞，但是没有想到，何晏竟然还真的雷打不动地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甚至还想来个宵夜，当第四餐。
实在消化不及的云书，严词拒绝。
新年越来越近。
伤口愈合的不错的云书也终于可以出院。
宋方家今天要去走亲戚，盛乐乐不能缺席。云书拒绝了她要派司机过来，表示自己出了院门，随便打个车就能到家。完全不用麻烦宋方家的司机。
刚挂了电话，手机上就闪烁着何晏的来电。
“我去接你，还有五分钟到。”
反正麻烦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之后，云书已经没有什么过重的负担了。
债多不愁。
愁也没用。
中途接到了云书的户籍已经办好的消息，云书表示，就把收拾好的箱子推下来，自己上去就行，让何晏在下面等着她户籍。
出了电梯，就看到了站在她家门口的人，她名义上的父亲和母亲。
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却被身后的人赶了上来。
已经能够心如止水地看着眼前的人，云书自动屏蔽了他们两个人的话。
她站在那里，任由他们由哀求，变成相互责怪，再演变成咒骂云书。
生理痛让云书几乎有些站不住，她强撑着让自己站得笔直，绝不弯下腰去缓解疼痛，直直地接着那些迎面而来的污言秽语。
无论对方说什么，云书都是一言不发。
这些年，无论是金钱，开口就给，还是逢年过节，替他们挣的面子，亦或是，为他们收拾层出不穷的烂摊子。
云书扪心自问，绝对是做到了问心无愧。
她和他们，在那杯酒之后，就早已，恩断义绝。
过惯了奢侈生活的两个人，早都已经在推杯换盏中，床第缠绵里，荒废了原本无几的傍身技能。
手心朝上习惯了的人，猛然间让他们手心向下，踏踏实实地去用双手谋生，他们只会，活不下去。
两个人对着无动于衷的云书，语言输出没有效果，直接动手。
本就不太舒服的云书，也不敢用手，用太大的劲儿。
冷不丁地被推，直接撞到了墙上。
还是何晏在她背后垫了一下，才让她有了一点点缓冲。
这些天，在她面前的何晏太过于放松，云书轻轻地，拉了一下有了怒意的何晏的衣角。
“磕到哪里了？”何晏在她面前，就是这样没有攻击性，“哪里不舒服？”
摇了摇头，云书率先转了身。
“别怕。”何晏牵住云书的手，“跟我走。”
确定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盯着趴在床边的毛茸茸的脑袋。
脑子里过了一遍事情。
守了一夜的盛乐乐，睡得很不踏实。
感受到床上人的动作，她立马站起来查看情况。
“姐，你怎么样？还难受吗？渴不？饿吗？想吃东西吗？吃什么？我让她们送过来？”
拉住要去倒水的人，云书摇了摇头。
手上已经绑上了厚厚的纱布，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痛的云书。
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是很想吃。”
她用手肘撑着坐了起来。
盛乐乐赶快过来扶一下她。
云书看着一直低着头的人，也学她，歪下头去找她的眼睛。
看着被她竭力忍住，留在眼眶里的眼泪，已经糊住了盛乐乐的眼睛。
“怎么还哭了呢？”她晃了晃人，拉着人坐下，“我这儿不是没有事情吗？”
没有收到她的落地平安消息，盛乐乐打电话也是开机，无人接听状态。
她一看云书的位置，竟然还在本地。
云书一向行动力极强，况且她出门之前还知会了盛乐乐，没道理中途，突然改变计划。
而且，在吃上，云书一直都将就，根本不可能自己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吃一顿饭。
越想越不对劲儿。
走到半道儿，宋方就接到了何晏的电话。
盛乐乐到的时候，何晏已经给云书喂了药，让人给她换了衣服，手也包扎过了。
可是一看到云书，盛乐乐的眼泪就没有忍住。
现在，不舒服的云书，还要反过来安慰她，盛乐乐极力止住了眼泪，看着云书，“姐，你想喝粥吗？还是吃一点有味道的？”
盛乐乐看着要下床的云书，一边帮着掀被子，一边劝，“姐，你要干什么？我去端过来，你不用下来。”
踩上拖鞋，云书看着身上完全陌生的衣服，又看向了盛乐乐，“你有何晏的联系方式吗？”
一时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的盛乐乐，手护在她周围。
也不忘了老老实实回答，“在外面。我昨天到的时候，医生已经帮你处理过伤口了。”
说到这里，盛乐乐的哭腔又更明显了一点，“对不起，姐。”
知道她愧疚，可云书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错认到盛乐乐身上。
走到卫生间门口，云书用没有那么疼的右手擦去了盛乐乐的眼泪，看着人哭的通红的眼眶。
轻声哄着，“我真的没事儿。你去卸个妆，洗把脸，然后补个觉。”
“我不。”盛乐乐眼睛红红的看着云书，“姐，我在外面，不打扰你，我想在这儿。”
知道也说不动盛乐乐，云书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累，“好，那一会儿你直接去床上睡。我睡不着了。”
她在盛乐乐之前再次开口，“我去个卫生间。你去看看弄点吃的呗。”
云书有了胃口，盛乐乐麻溜地出去给她准备吃的去了。
坐在沙发上的云书，听着脚步声，低头拨弄着手上的纱布，“你可能需要再叫一下医生。我觉得它需要再重新包扎一下。”
“怎么了？”
一抬手，云书看着何晏将吃的放在小茶几上，按了铃，快步走了过来。
是哦，按铃就可以，她怎么就忘记了这回事儿呢。
她以为是盛乐乐，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云书很快调整好自己，“谢谢您，何董。”
“不客气。”何晏低着头给她去纱布。
被水浸湿的纱布，稍稍已经有了一些变色。
何晏极尽小心，可还是有些不可避免地扯到了，没有长起来的伤口。
条件反射性往后撤了一下手。
“疼？”何晏停下了动作。
云书避开了他有些担忧的目光，“乐乐呢？”
“她不舒服，宋方带着她去做检查去了。”何晏放轻了动作，把纱布取下来。“她说不用让你担心，一会儿检查完了来看你。”
“哦。”实在没有什么要说的云书，看着进来的医生，觉得他好似一股清风，能驱赶走尴尬。
“疼得话，不用忍。”何晏站在了云书的旁边。
她怕疼，可是，经年累月地培养的忍痛能力越来越厉害。
现在这点疼，对于云书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可是，可能人就这样吧，一旦有人，特别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来关心，就容易情绪波动。
云书接过毛巾，攥在手心，“谢谢。”
换药的医生，还抽空看了看两个人。
看着本来准备拿毛巾给云书擦去脸上的水珠。
以及向着云书攥着衣角的手，伸过去的那只落空的手，停顿了一下，又被手的主人，泰然自若地收了回来。
有意思。
他嘴都张开了。
不过在何晏的眼神下，将话忍了回去。
可是对于看何晏好戏的眼神，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只不过，只顾着紧张的云书没有看到罢了。
“行了，问题不大。”医生最后还给绑了一个蝴蝶结。
“注意着别碰水。”后面的话是对着何晏说的，“照顾的时候认真点，有什么需要碰水的，注意点伤口。”
想要澄明一下何晏不是，云书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抢了先。
“好。”
云书：……
不是，你应什么啊，这事儿怎么看和你都没有关系啊。
你什么样的身份，你自己不是应该心里最有数的？
你这样让我很慌张啊。
回答完的何晏接收到云书的目光，坦坦然地看了回去。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医生看着打眉眼官司的两个人，笑了笑，利索地收拾，走了。
说不清为什么，云书就是不愿在这次对视中率先移开视线，她一直倔强地盯着，盯到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最终还是何晏率先败下阵来。
“你赢了，歇歇眼睛。”认输的何晏用手挡着云书的眼睛。
他的手很是有分寸感，距离云书的眼睛还有一段距离。
刚好能遮住云书不去眨的眼睛，又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很礼貌的社交距离。
眨巴眨巴眼睛。
转了转眼珠。
让眼睛恢复到舒服的状态。
何晏身上的味道还是从袖口蔓延到了时间，顺着云书的眼睛，飘进了鼻腔。
不太喜欢用香水的云书，不知道这种香的名字是什么。
在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其他动作的这几秒钟里。
她在自己有关香水的匮乏到贫瘠的知识里，寻找能匹配的名字。
翻来翻去地找寻，脑海里浮现了两个字：心安。
好了。
云书决定。
嗯。
擅自将这个味道命名为：心安。
猝不及防地。
亮晶晶的一双眼睛，从自己的手掌后面出来。
一直关注着云书的何晏，顿了几秒，收回了自己的手。
下意识想说谢谢的云书，收回了自己的话。
她今天从见到何晏开始，一直都是在说谢谢。
从在门口遇到何晏开始，云书直到现在，完全冷静了之后，也明白自己的几句谢谢是完全不够的。
她已经对以后有了打算。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何晏对于自己这个陌生的有点儿熟悉的人，早已经做到了，不，已经超过了，一个路人能帮助的程度。
“何董，我这几天也乱糟糟的。”云书看着给自己倒粥的人，缓慢开口，“年后，您有空的话，我去给您拜年。”
一鼓作气说出了酝酿好的话，“我欠您一个人情。”
将筷子摆好的何晏，看着云书包着的两只手，都是掌心的伤口，用什么筷子。
他又将勺子摆在云书舒服的位置。
“我年后要出差一趟。”
云书知道这是委婉地拒绝了自己的拜年。
本该松一口气的云书，却并不觉得轻松。
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的何晏，又解释了一句，“是很早就定好的。没法改。我年前都会在家。”
看着拿到自己面前的手机，直接到了桌面。
面容解锁的云书已经忘了拜年那回事儿，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何晏那儿？
“我让宋方将你微信推给我了，你通过一下。”
选了一根比较灵活的手指，云书加上了好友。
看着是风景照图片的头像，挑了挑眉，云书没想到何晏的风格会是这个样子。
至于他是什么风格。
不熟。
不好说。
但是，直觉认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右手比左手的纱布薄得多，伤口也浅得多。
可还是觉得勺子用的不顺手。
直接捧着碗，喝了几口。
填了肚子。
充了饥。
本来胃口就不好的云书，看着还剩下那么多的早饭。
偷摸着瞅了一眼何晏。
偷看被人抓了个正着。
“再吃点，吃太少了。”
要是旁人，云书可能就只当作没有听见。
若是这个旁人变成了何晏。
于情，这是她的救命恩人级别的，总不能，不知好歹地拂了人家的面子。
于理，人家非亲非故的，做到这个份儿上，现在不流行磕头报答了，不然，云书醒来后，见者着他的第一面，不该说谢谢，哭不哭的也无所谓，可高低都要给人家磕一个。
好吧。
云书承认。
她有点怂。
毕竟这个旁人可是何晏！
连那些个糟老头子们都忌惮的人！
糟老头子们。
又吃了几口，云书看着何晏回完了消息，“你们那里的监控，方便拷贝我一份儿吗？”
直接将刚才收到的文件打开，递给了云书。
再次直面这个冲击。
几下就能划拉到底，云书却拿着手机看了很久，似乎看的不是那件事儿的前因，而是在仔细审查什么重要的文件。
没说话，也没有催促她。
只是备好了纸巾，静静地看着。
等着接收她的所有反应。
纸终究还是没有递出去。
云书将手机推了过去。
拿起了勺子，往嘴里送饭。
再开口，语调一切如常。“那就再帮我一个忙吧。帮我把我的户口迁出来。”
“好。”
盛乐乐进来的时候，看着基本上都被动过的饭菜，冲着何晏伸了伸大拇指。
实在吃不下的云书，擦了擦嘴，“你哪里不舒服？”
“她们去的妇产科。”何晏收拾着桌子上的食物，对着云书提醒道。
“有了？！”
“嗯。”宋方护着盛乐乐坐下，后者对他的大惊小怪有些不以为然。
“真好，太好了。”云书小心翼翼地想要去触摸，离了几公分，又停住了。
“现在还没有什么感觉呢，姐。”盛乐乐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我反正什么异样都没有。”
宋方找到了机会插话，“医生说了，前期要注意。”
盛乐乐嘴上应和着，那么多的注意事项，她觉得医生简直就是给宋方派来的，他这下更有理由去管着她了。
“好了好了。你回家休息。”云书过了兴奋劲儿，开始安排了正事儿，“我没有什么事情，你回家好好休息，不然，明天就不让你来了。”
撇了撇嘴，盛乐乐的不高兴都表现在脸上。
很会顺毛的云书，让自己的语气好一点，“你先回家休息，这么大的喜事儿，家里人也要知道的，是不是？”
盛乐乐被宋方揽在怀里，对于要走，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可是，我想在这里陪你。”
“我在这里。”收拾完了的何晏，洗好了手，走了过来，“你们回去吧。”
宋方低声又哄了盛乐乐几句。
看着望过来的盛乐乐，云书没有否认何晏的话，“不用担心，再请一个护工，什么都解决了。你先回家吧。明天又过来了。真的不差今天这会儿。”
“何董。”
“云书。”何晏打断了云书的话，“你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
这么快就要兑现了？
“你对我的称呼改一改。不然，我会觉得，自己还在上班。”
“就这？”云书表示她是真心实意，记得何晏的援手，“这个听你的就行，我之前说的还算数。”
真犟啊。
事成不在于急，何晏没有和她争论，自己是否是为了一个人情，一直呆到现在没有走。
“那个。”在称呼上犯了难，云书直接模糊了过去，“你也去忙吧，我等下找个护工就行。”
“用完就丢？”
不是。
是她内心活动过于丰富了？
还是日理万机的何晏，一时脑子掉线，说了这么一句有些歧义的话？
老天！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何晏。”
很好。
角色对换。
这次是她把人家的客套话当真了。
“嗯。”何晏答应得很快。
来不及去深究他是什么意思。
护士，来输液了。
云书的手上的伤口没有那么深，也比较幸运，没有扎到血管。
得到了及时的处理，在医院输几天液，消炎等着伤口恢复就好。
盛乐乐每到饭点，必会出现。
云书现在的运动量基本为零，没有消耗，胃口就更差了。
盛乐乐倒是还好，没有因为怀孕而影响食欲，意识到她的现场吃播，丝毫不能调动云书的胃口之后，果断地又把云书的饭伴儿这头衔给了何晏。
在没有经过云书的同意，以及在云书不知情的情况下，该名号已经完成了交接。
云书电话打来的时候，盛乐乐被宋方念叨多了，也学会了那一套话术，一字不差地用在云书身上，“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好好补一补。”还是为自己小小地证了名，“我现在食量大，和你一起吃，吃太多了，我怕你不够吃。”
怕她不够吃，那就不怕她消化不良？
本来以为，是碍着两家的面子，何晏不好推辞，但是没有想到，何晏竟然还真的雷打不动地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甚至还想来个宵夜，当第四餐。
实在消化不及的云书，严词拒绝。
新年越来越近。
伤口愈合的不错的云书也终于可以出院。
宋方家今天要去走亲戚，盛乐乐不能缺席。云书拒绝了她要派司机过来，表示自己出了院门，随便打个车就能到家。完全不用麻烦宋方家的司机。
刚挂了电话，手机上就闪烁着何晏的来电。
“我去接你，还有五分钟到。”
反正麻烦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之后，云书已经没有什么过重的负担了。
债多不愁。
愁也没用。
中途接到了云书的户籍已经办好的消息，云书表示，就把收拾好的箱子推下来，自己上去就行，让何晏在下面等着她户籍。
出了电梯，就看到了站在她家门口的人，她名义上的父亲和母亲。
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却被身后的人赶了上来。
已经能够心如止水地看着眼前的人，云书自动屏蔽了他们两个人的话。
她站在那里，任由他们由哀求，变成相互责怪，再演变成咒骂云书。
生理痛让云书几乎有些站不住，她强撑着让自己站得笔直，绝不弯下腰去缓解疼痛，直直地接着那些迎面而来的污言秽语。
无论对方说什么，云书都是一言不发。
这些年，无论是金钱，开口就给，还是逢年过节，替他们挣的面子，亦或是，为他们收拾层出不穷的烂摊子。
云书扪心自问，绝对是做到了问心无愧。
她和他们，在那杯酒之后，就早已，恩断义绝。
过惯了奢侈生活的两个人，早都已经在推杯换盏中，床第缠绵里，荒废了原本无几的傍身技能。
手心朝上习惯了的人，猛然间让他们手心向下，踏踏实实地去用双手谋生，他们只会，活不下去。
两个人对着无动于衷的云书，语言输出没有效果，直接动手。
本就不太舒服的云书，也不敢用手，用太大的劲儿。
冷不丁地被推，直接撞到了墙上。
还是何晏在她背后垫了一下，才让她有了一点点缓冲。
这些天，在她面前的何晏太过于放松，云书轻轻地，拉了一下有了怒意的何晏的衣角。
“磕到哪里了？”何晏在她面前，就是这样没有攻击性，“哪里不舒服？”
摇了摇头，云书率先转了身。
“别怕。”何晏牵住云书的手，“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