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很快就回来了,然而并不是清点完库房里边她的嫁妆了,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印子十分的明显,显然,动手之手是下了狠手的。

    玲珑是谢璇依的阿娘留在她的身边的,她是武将之女,心思细腻,武功也强,但是随她出嫁以后,不到危急时刻,不曾动过武。

    目光在她白皙面容上的巴掌印落了片刻以后,谢璇依的眸光一冷,问道:“谁干的?”

    玲珑低着头,低声说:“是表小姐。”

    谢璇依第一反应就是找她算账:“走,我们找她去。”

    “娘娘。”

    在没有外人时,玲珑惯常喊她姑娘,在外面,便是喊娘娘。

    她如今出声,便是提醒她,不必因为自己惹怒表小姐。

    “表小姐想要要走您的银孔雀纹耳环,奴婢已经把库房的门关好了,并且跟管家说了,日后没有您的允许,不许表小姐再动您的东西,您还是莫要因为奴婢得罪表小姐。"

    谢璇依因为她的话,眼眶瞬间一红。

    玲珑跟自己年岁相仿,当初未曾回京之时,她唤自己也不是姑娘,而是唤自己阿姐,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她生死相随,而自己,竟然在出阁以后,让她接连受委屈。

    谢璇依把眼底的泪收了回去,表情冷了几分,道:“我们找她们去,还有,把那银孔雀耳环拿过来。”

    进入王府以后,自家姑娘作为主母,都是谨小慎微,生怕会惹王爷不高兴,对于表小姐母女二人也是多加忍让,之前就算是她自己受了委屈,那也是忍着,如今,她竟然,竟然要为自己出头吗?

    玲珑似乎又看到了回京前那个意气风发,敢爱敢恨的少女。

    虽然一直陪在谢璇依的身旁,但她,始终惦念着,那个记忆中的少女。

    她连忙抹了眼泪,说了一声:“哎。“

    银孔雀耳环很快就取过来,上边的孔雀栩栩如生,做工非常的细致,光落在上边,反射出非常美丽的银色流光。

    谢璇依目光落在上边片刻,而后道:“戴上吧。”

    玲珑眼底带上错愕。

    “娘娘?”

    “这耳环,给你。"

    “带上吧,我还要去找叶婉莹算账呢。"

    玲珑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了谢璇依的用意,心情忐忑的接过,手因为激动有些颤抖,谢璇依看到她自己戴得慢吞吞的,有点看不下去,于是就帮她戴上另一边。

    等她戴好了以后,谢璇依就带着玲珑往表小姐母女在的紫径院而去。

    叶婉莹丧父后,母女两在叶府混不下去于是来京城投靠秦王,在这里吃穿用度都比在叶府好,便是住的位置,也是府中的好位置。

    紫径院里边,表小姐正在因为得不到耳环的事情生气,想到那个侍女竟然如此大胆,叶婉莹就气得跺脚,一转头,看到她娘正在悠然喝茶,她觉得更加气了,气愤的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不满道:“娘,那个女人的丫鬟都敢顶撞女儿 ,一点都不把女儿放在眼底,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您是不是不疼女儿了?”

    沈素云看着自己女儿沉不住气的样子,摇头道:“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你都能跟她置气,日后你怎么能斗得过她当你表哥的王妃。”

    “她的丫鬟不愿意给你,你直接跟她要不就是了。"

    叶婉莹经她母亲一点拨,当即反应过来,拍手道:“对啊,她的丫鬟不愿意给,那我就找表嫂去,她的丫鬟惹我生气了,我直接找她去,我可是秦王的表妹,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区区丫鬟惹我生气。"

    一想到那个可恶的丫鬟,她恨不得打死她出气。

    站起来,急切道:“娘,走,我们去找她们去。”

    她要打死那个臭丫鬟。

    “婉莹。“虽然面上带着浅浅的斥责,但是沈素云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裙,施施然起身,跟着她一起出去。

    “就知道娘疼我。"

    叶婉莹抱着沈素云的手臂,抬着下巴,面上带上几分任性。

    刚刚到门口,就碰到了前来找她们的谢璇依。

    谢璇依看到叶婉莹,平日里显得温婉的目光带着冰冷意,问道:“玲珑的脸你打的?”

    叶婉莹一下子就看到了玲珑耳上的耳环,见到谢璇依竟然给了丫鬟不给她,当即就怒了,道:“这个丫鬟对我不敬,我打她怎么了?你怎么把这耳环给……”

    “啪“的一声,叶婉莹的面上就红了一片,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璇依。

    “你竟然敢打我。“叶婉莹痛得眼里都下来了,捂着半边脸,眼泪跟着落了下来,声音带着委屈。

    “我为什么不敢?你觊觎我的东西,打我的丫鬟,我打你怎么了?"

    “你信不信我告诉表哥?“叶婉莹在王府里边为非作歹惯了,自己不害怕谢璇依,第一时间就拿他来压谢璇依。

    谢璇依一下子就被她逗笑了,凑近她,在她耳畔用不大不小,但是这里的人都可以听得到的声音道:“那你去啊,告诉你表哥,你们母女在府中拿我嫁妆 ,我丫鬟不许,你们还动手打我丫鬟。让你表哥休了我”

    今天的谢璇依不对劲,沈素云一个激灵,连忙打圆场道:“王妃娘娘,婉莹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这点小事还是莫要烦扰王爷了。”

    叶婉莹向来是被宠着的,即使被叶家逼得只能来京城投靠秦王,沈素云也没有让她受过任何委屈,如今自己挨打了,母亲不仅不为自己说话,还跟这个女人道歉,她当然不乐意,委屈极了:“娘,你怎么不帮我。"

    沈素云回头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叶婉莹立马就老实了。

    沈素云握住谢璇依的手,声音温柔和缓,道:“王妃娘娘,婉莹年纪还小,您就不要跟她计较,耳环的事情,是她不对,姨母在这里跟您赔罪。”

    说着,就要跪下来。

    谢璇依直觉不对,一回头,就看到了秦王立在后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年轻的男人穿着蓝色的锦袍,立在她们的身后,身后跟着几个随从,眉目清冷,丰神俊朗。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宛若冷玉。

    玲珑看到秦王竟然在后面看着,当即心一凉。

    要是之前的话,谢璇依会觉得很惶恐,但是如今,她却一脸的平静,与他对视一眼以后,道:“我说的话你不一定信,让你表妹跟你姨母自己说。”

    叶婉莹一看到宁琅来了,立马就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哽咽道:“表哥,我不过是问问表嫂愿不愿意把她的银孔雀耳环送我,她不给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送给了丫鬟。”

    说着,便哭哭啼啼起来,样子我见犹怜。

    沈素云也跪着说:“婉莹年纪还小,若是有冲撞王妃的地方,请王妃见谅。”

    宁琅看着跪着的沈素云,眉头轻蹙以后,道:“姨母先起来,有什么事情,你们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谢璇依看到他就来气,也懒得跟她们废唇舌了,看向自己另一个丫鬟:“玲珑脸伤了,先去敷一下。茯苓,你去找管家,我之前被姨母跟表妹拿走的嫁妆,你一件一件的去给我去对,他们拿走的,一件一件给我送回来,若是有送出去拿不回来的,你就把值多少银两告诉她们,她们若是没钱的话,那就去找王爷要,王爷既然那么在乎姨母跟表妹,应该不会不舍得这点小钱吧?若是少一分,我就去跟祖母说,也不知道,秦王府是否能够丢得起这个人。"

    谢璇依说完就转身走了,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宁琅。

    沈素云头上就带着从谢璇依那里拿的梅花形金簪,闻言脸色一白,连忙求助的看向宁琅:“秦王。“

    叶婉莹也是哭哭啼啼的:“表哥。"

    宁琅垂眸思索片刻后,对身后的长随说:“你去跟管家说,就按王妃说的去做。”

    而后,负手离开。

    他们走后,沈素云白着脸,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

    茯苓是祖母留在她身边的人,比玲珑要更加精于算账,谢璇依不想祖母为自己担心,因此在王府中受得委屈,从不允许茯苓往祖母那里报。

    她按照谢璇依的吩咐,带着几个靠谱的丫鬟一起去清点,回来时,一向脾气很好的她都有些生气了。

    “娘娘,平日里我们不计较,不曾细算,今日一算,才发现,她们竟然从王妃嫁妆里拿走了二十多件,都是里头价值不菲的宝贝,东海的明珠,金镙丝红宝石步摇,珍珠玲珑八宝簪,玉如意……都被她们拿走了,奴婢找人去要,她们只交出了几件,让她们用银子赔,她们说没有。”

    谢璇依慢条斯理的坐着,手里捏着李子往嘴里放:“那就去找王爷要啊。”

    茯苓以为她只是说气话,不敢相信道:“娘娘,真找王爷要啊?”

    玲珑的脸敷过以后,已经好了大半,同样也是一脸的惊讶:“姑娘,你真的,要让王爷替她们赔钱?”

    谢璇依讥诮勾唇:“他不是爱护姨母表妹吗?自然是找他要,就看他还要不要王府的面子。”

    茯苓这才意识到谢璇依是真的变了,不过这样的转变,让她觉得挺痛快的。

    她可是王妃啊,之前为了装大度,阿猫阿狗都能骑他们头上,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出气了。

    茯苓神清气爽的拿着账本去找秦王去了。

    玲珑却有点担忧的看着谢璇依,自家姑娘从嫁人后就温柔娴雅,展现当家主母的大度,她这样找王爷要钱,万一惹毛王爷怎么办?

    然而担忧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出气。

    她们家姑娘,还是原来的姑娘。

    茯苓跟管家过来找宁琅的时候,他正在跟人在书房里边商谈旱灾之事,听人说王妃的丫鬟来找他要钱,他面色没有任何的波澜,道:“缺多少就给她。”

    账房先生钟先生为难道:“王妃要两千四百五十两。”

    宁琅眼皮跳了跳,然而面上还是平静:“给她。”

    “王爷,您上次支走太多,王府的公账如今只余不到五百两。”

    “那就走我的私账。”

    旁边穿着蓝色窄袖长袍的长随李景声音弱弱道:“王爷,朝廷赈灾的灾银不够,你回来前让人搭棚施粥救济百姓,出的都是您的私账,如今您的私账,只剩下不到一百两。”

    宁琅的表情终于裂了。

    李景好心建议道:“王爷,您这次回来,王妃似乎不大高兴,要不,您哄哄,说不定王妃就不计较了。”

    宁琅俊脸紧绷,道:“你去把我书房里边的那几幅字画给卖了,凑后钱给她。”

    李景有点不舍得:“王爷,那可是前朝玄真大师绝版的字画,可是千金难求。”

    “去。”

    李景只能一脸不乐意的去了,着字画出来时,仍旧劝道:“王爷,我觉得,你还是哄一下王妃,说不定这几副字画就保住了。”

    “再废话我就把你舌头给拔了。”李景连忙闭嘴,抱着字画出去了。

    书房里剩下的几人连忙探头看,宁琅仿佛什么没发生一般走了回去,手指轻扣桌面,提醒他们:“宋大人,你刚才想说什么?”

    年轻的宋大人正在吃瓜,闻言立马收回了目光,说起正事:“王爷,是这样的,我认为那些乱贼之所以干抢劫偷盗时,也是被时势所迫,与其把他们关着,不如让他们帮忙搭建房屋,毕竟如今四处需要人手……”

    等书房里边的幕僚离去后,宁琅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竹林,半张脸隐在黑暗里边,吩咐李景:“今日便把卖字画的钱给王妃送去一半,顺便让人告诫姨母一声,日后吃床用度按月例来,莫要出现如今的状况,不然的话,本王会亲自把他们送回叶府。”

    李景:“一半?”

    “对。”他面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那也太多了吧?”

    “无碍,按我吩咐的做。”

    连忙应是,想到自家王爷平白无故的替她们赔了那么多钱,还把那么珍贵的字画给卖了,李景年轻气盛,不免多抱怨了几句:“以前还觉得表小姐母女俩可怜,如今看来,二人并无表面看起来那么善良,连王妃的嫁妆都敢贪,若不是王妃气狠了,恐怕所有的苦都往心里吞。”

    “出去吧。”

    李景知道自己话说得太多了,连忙捂着嘴离开。

    到了门口,已经一只脚踏出去了,他又回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宁琅:“王爷,属下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而后就跑走了。

    他离开后,书房里就剩下宁琅一人,他立在原地,面色沉着。

    他自然是知道李景是为他好,李景比他还要小几岁,虽然长相清秀,却是他底下将士挑出来的好手,为他出生入死,也在危难时救过他的命。

    午后,谢璇依小憩刚醒,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就见到茯苓急匆匆的跑进来,面带喜色道:“娘娘,王爷让人送钱过来了,给了五千多两,比我们要的还多了一倍多,王妃,王爷心里还是有您的,知道您生气,特意给您赔罪呢。”

    对于茯苓的话,她不置可否,心底却觉得有些嘲讽。

    上一辈子,别人也是这么说的,他施于自己一点好处,她便觉得,他心里有她,后来呢,他登基了,却要立别的女人为后,让心腹射杀她于江边。

    这样的好,她消受不起。

    她眉眼没有任何波澜,道:“你把钱收好,日后我的东西,她们母女二人若是再碰,直接与我说。”

    他心情好时给的小小好处,她不会再觉得感动。

    他给的银两,她也不可能拒绝,毕竟日后离开王府之时,她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茯苓仔细瞧谢璇依的表情,见她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心底一个咯噔,忽然有些担忧起来。

    宁琅派过来的人把宁琅的话转告,沈素云面如死灰,叶婉莹在旁边用手帕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娘,表哥一个月只给我们几十两银子,日后我们日子怎么过啊?”

    沈素云坐在一旁椅子上,死死拧着帕子,浑身颤抖:“哭什么?总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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