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这几日与花关索在院中闲谈,切磋武艺,早已待他不同于别人,闻他要走,心中伤感,道:“恩人,我愿拜你为师,随你一同去投成都。”

    花关索道:“不是我不愿带你,而是此行十分凶险,多半有去无回,阿妹是庄上的大小姐,如何能吃得战场的苦。”

    三娘不服,鲍员外笑道:“贤侄切莫推辞,小女也是一片丹心。”说完便将三娘推出来教拜师父。

    三娘纳了花关索坐,便拜道:“师父,愿得请教。”

    花关索连忙向前扶住道:“阿妹不必如此客气。”

    鲍员外知道留不住,便安排众人为其送行,临行前将金银、绸缎、马匹尽数相赠,另带壮士三百人。

    且说三娘并花关索一路上赶着,兼程疾驰,不过旬日光景,便顺利抵达了成都。

    三娘因见此地百姓富足,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心中甚是欢喜,不禁赞叹:“此地实为人间福地,百姓安居乐业,诚为天府之国也!”

    花关索道:“此皆丞相之功也。”

    却说建宁太守雍阁,乃汉朝什方侯雍齿之后,结连孟获造反。祥舸郡太守朱褒、越阁郡太守高定,二人献了城。止有永昌太守王伉不肯反。现今雍阁、朱褒、高定三人部下人马。皆与孟获为向导官,攻打永昌郡。

    时值秋日,众将聚在孔明帐中慢慢地饮酒,只听得其中议论声四起。

    赵云朗声道:“陛下所言,臣深以为然,东有孙权,北有曹丕,今丞相弃陛下而去,倘吴、魏来攻,如之奈何?臣以为,成都一日不可无丞相坐镇。”

    孔明道:“东吴与我国议和,应当没有二心;但若他们有变,李严正驻守白帝城,足可抵御陆逊。至于曹丕,新遭挫败,锐气大减,短期内难有大举;同时,马超守住汉中各处关隘,无需忧虑。我还留下关兴、张苞分兵两路作为后援,确保陛下无虞。眼下,我意欲先行平定南方蛮族,清除后顾之忧,再图北上,克复中原。”

    言未毕,帐内一人挺身而出,高声反对:“不可,万万不可!”众人视之,乃南阳人王连。

    王连道:“南蛮乃荒僻野蛮之地,瘴疫横行,丞相亲赴险地,实非明智之举。况且,蛮族不过是雕虫小技,丞相只需派遣一大将前往征讨,必能成功。”

    孔明道:“南蛮偏远,民风迥异,不易归顺朝廷,我当亲自前往征讨。”

    王连再三苦劝,孔明不从,众将各自唏嘘。

    忽有探马来报,言及关公第三子关索求见。

    孔明允诺。花关索下马,入到里面,扑翻身便拜道:“丞相且受礼。”

    孔明连忙下来扶起,说了几句言语,那二三十员大将各自去了。

    花关索在座位上泣道:“自荆州失守后,我一路逃难,最终流落在鲍家庄,因伤病未能前往益州为先帝复仇。现今伤已愈合,听闻丞相欲起兵征南,末将特来投见。”

    孔明嗟讶不已,道:“如此,就令汝为前部先锋,一同征南,如何?”

    花关索抱拳道:“万死不辞!”

    出了营帐,三娘拉住花关索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得以见到丞相?”

    花关索还未及回答,一个女子远远地望见,拿着竹子来到二人面前,拦住便道:“你们是何人?”

    旁边一人从头到脚打量着他们的装束,道:“从来没见过这两个,想是新来的士兵罢。”

    三娘抬目望去,但见那女子生得非同一般,眉若卧虎,腰似黑熊,姿容之中却不失明媚鲜艳,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令人观之不忘。

    三娘踢了踢脚下石子,道:“不错,我们正是新来的士兵。”

    女子把眼睛一瞪,柳眉倒竖:“你既是新来的兵,如何擅自上得山来?你须不瞎,也见得山下贴的晓示:但凡未经准许,除将帅外一概不许上山。”

    三娘叫屈道:“姑娘,我们实是通传了的。”

    女子喝道:“胡说!既是通报,如何却不与我得知。你二人必是抄小路爬上山来的。”

    正在这时,花关索道:“原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从小路上得山,才报知与丞相。如此说来,实是犯了大戒,请将军惩罚。”

    女子冷笑道:“李遗!将这二人绑起来,且待发落。”

    三娘腿一软,道:“慢着,这位将军,话还没说两句,怎能绑人。”

    女子斥道:“你须知得,现在不比寻常,前些日子刚在山中捉拿了几个奸细,事关重大,谁也不敢疏忽。休的废话,给我绑来!”

    三娘也上来了脾气,与那女子对着瞪眼,道:“我看谁敢!”

    花关索道:“将军,丞相准许我二人留在军中。”

    李遗倒是生的胆怯,惶恐的扯住女子衣袖:“那这两个抓不抓。”

    女子撅嘴,道:“暂且放下吧,我瞧这两个也不似奸细。”

    一句未完,又打量了二人一眼,携了三娘便走:“你,随我去女兵营。”

    三娘暗暗叫苦。

    山路崎岖,三娘平日骑惯了马,也走惯了平地,此时一步挨一步地走不动。方才上山时,是花关索怕他脚疼,背了他上来的。

    如今却没有谁替的了他,能靠的只有自己这一双腿。

    女子道:“若你这般慢慢地走,几时能到?要走便快走。”

    三娘哎哟一声,低下头一看,却是脚上的泡被磨破了,鲜血淋漓。

    女子本来赶着催促,嗔道:“小娇娘真是麻烦,既然连这苦都吃不得,不如趁早回家歇息。”

    三娘虽只背了些包裹,却气喘了跟不上。女子一把将三娘的包裹扛到自己肩头,加上二三十斤的行李,仍然走的稳稳当当。

    三娘赞叹道:“真英雄!将军是何人也?”

    女子说道:“认得关银屏么?”

    三娘笑道:“原来是关三小姐,久仰久仰。”

    关银屏乃关公唯一的女儿,蜀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见关银屏等着自己报上姓名,三娘道:“我不过是鲍家庄的一介草民罢了,身为女子,连大名都没有,唤我三娘即可。”

    关银屏叹气唏嘘道:“南蛮须比不得中原,四处是高山,毒蛇猛兽出没,你这般如何去得。”

    三娘虽汗如雨下,口里讷讷地,却不肯停下步子:“我不下山,我既然从了军,就要随丞相一同征南。”

    闻言,关银屏解下包裹,回身去拿药锄,顺手又拿了斗笠。

    不多时,采得一大把草药,提来丢在三娘脚下,道:“三娘,你看看那些好用。”

    三娘见这人外冷内热,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笑道:“多谢。”

    关银屏靠着一棵大树道:“三娘你且记住,军中不比别处,都是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恐怕再难有这般照拂你的人了。”

    三娘别了关银屏,自回到军中,十夫长姓孙,名进。

    不想那孙进是个心胸狭窄,尖酸刻薄的小人,因见鲍三娘初来乍到,作威作福想要贿赂。三娘虽有财物,却不愿与他。

    这孙进便处处给三娘使绊子。到第三日,将他叫到帐中,说道:“你来这里几天,不曾做过什么活。从今过后,你去替朱信砍柴。”

    砍柴正是最脏最累的差事,须爬上山再爬下山,不但辛苦,还有可能给山中野狼野狐之类的叼去。

    三娘在家从未砍过柴 ,道:“官人,这砍柴的活儿一向由男子汉来干。”

    哪知孙进举起藤条便劈头盖脸地打来:“叫你去你便去,还敢回嘴!罢了,今儿是第一次,我便同你一起去。”

    三娘只得忍气吞声,回到营帐,身边几个女兵见他吃瘪,都笑将起来,一人劝道:“哎哟,三娘,他这般作践你,无非是想要钱财罢了。你只需将五十两银子送与他,他便不会再为难你。”

    三娘一听,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舍不得与,而是不愿与这等小人。”

    那几个小女兵不说话了。三娘自去拣了娄筐绑在背上,一步一步,跟着孙进上山去砍柴来。

    却说这山上林木飒飒,红叶苍苍,天气虽然晴朗,却是酷热,三娘背着空篓子,走的极慢,石头上热的脚疼。

    偏偏孙进不依不饶,不许歇息,走得慢了便是一顿痛骂,稍稍停住,更是拿藤条抽打。

    这样赶了一路,好容易到了山顶上。三娘叹气,对孙进道:“官人,我背着筐子,并不似你空手走,你再催我,我也快不得了。”

    说完,便在树荫下坐倒了,孙进无可奈何,也不敢再打他,叫道:“山上不宜久留,快起来!”

    三娘却站不起来了,腿沉的灌满了铅。他望望天空,四下里无半点云彩,再看那娄筐内,柴火已然足数。待下得山去,便算是交了差。

    三娘放松了身体,却待要饮水,远处的松林送过来一阵阵风。

    三娘惬意地伸展了腰,道:“好凉爽。”

    三娘正乘凉,突然听得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爬动声,立即凝神观察四周。孙进也惊疑不定。

    只见那阵风过,从树林里一下窜出五只野狼来,个个瘦骨嶙峋,一对眼睛闪着凶光,冲着他们龇牙咧嘴。

    三娘大喊起来,殊不知这一喊却坏了事,那群野狼嗖嗖地朝他们扑来。孙进反应极快,早在野狼闪出树林的那一瞬,就掉头逃进了前面的林子。

    三娘见孙进丢下了他,稀里糊涂,也一头扎进林子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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