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清晨,天蒙蒙亮,太阳沿着地平线探出脑袋。被揉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落在树木上,光与影交错蔓延,所到之处皆是金黄。

    鸟儿在窗边结群徘徊,时高时低,轻盈的身影被熠熠阳光轻抚,在浅色窗帘投下阴影又迅速飞走,清脆的啼叫声也被微风吹着送进屋内。

    双人床上少女藕白色的胳膊搭在床沿,另一个枕头在睡梦中被扔到一边,好像稍微一动就要顺着床沿掉到地上。

    窗外的啼叫与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沈舒言被叫醒,眼睛依旧眯着舍不得睁开,而后用手摁下通话键。

    昨晚熬夜看了中国陶瓷系列纪录片,现在十点四十五分,她拢共才睡了四个小时。

    沈舒言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身,窗外的鸟儿飞走,起身光脚踩着地毯拉开窗帘,将窗户拉开一个缝隙,刺骨的冷顺着睡衣的衣领往里钻,扫过全身,她打了个哆嗦重新坐回床上。

    懒散的靠着床头,沈舒言对着话筒那头假装埋怨,“小姐,创业就是为了上下班自由,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赵岚娜的笑声很响亮,和她一起飙起演技,“哎呀,沈老板,有钱不赚是傻子,明年的房租攒够没有啊~”

    沈舒言闭着眼睛缩进被子,“赵小姐,莫要提我的伤心事。”

    话音刚落那头又传来笑声,“好啦,沈老板,今天下午我准时过去哦,咱两真是好久都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天了。”

    沈舒言还被困意纠缠着,哼唧一声,“下午过来提前打招呼,我好准备准备。”

    “No problem!”

    赵岚娜和沈舒言都很期待这次夜聊。

    两人从在大学时就会不定期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直到毕业,沈舒言进入陶艺工作室,赵岚娜选择留校继续攻读。

    刚开始两人一个月还勉强能聚上几次。

    可后来沈舒言工作量越来越大,有时候连家都回不了,每天就待在工作室和同事们守着柴窑,一夜一夜的守。

    赵岚娜在手机上喊不出来沈舒言,带着吃的直接杀到她上班的地方想要好好兴师问罪。

    可在看到灰扑扑的好友时还是红了眼眶,她总说,好好一个漂亮姑娘,怎么总爱和土打交道。

    沈舒言说她不懂,土其实也是很好的朋友。

    直到某次,她为了磨磨自己的急性子跟好友一起做了一次陶艺,才懂沈舒言的意思。

    当她亲手将一块陶土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再经过上色烤制等等,最终变成精美的陶艺作品。

    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电话挂断,沈舒言起身拉上窗帘,定了个闹钟后又把自己埋进床上柔软的被子里。

    再次被闹钟吵醒,已经是下午快五点,补了好几个小时回笼觉,她终于睡饱。

    洗漱好下楼,肚子因为太久没有进食,正咕噜咕噜的叫嚣着饿意。

    沈舒言径直走向冰箱,打开冰箱门,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她抬起手,手指划过便利签上水笔留下的印记,怔愣片刻。

    还好,自那晚以后,她再也没做过相同的荒唐梦。

    轻轻甩了下脑袋,从冰箱深处拿出各种食材,几分钟就做好一个三明治。

    她要留着肚子和朋友吃炸鸡喝饮料。

    最近气温降的厉害,下午已经能感受到微凉的风,夕阳渐落,地平线都被染成橘色。

    沈舒言刚把客厅的东西都收拾好,就听到雀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赵岚娜双手提着袋子走到沙发旁,里面装着的都是零食,炸鸡还有各种饮料,“噔噔蹬蹬!surprise!我来啦!都是咱两爱吃的!今天要聊尽兴,吃尽兴!”

    沈舒言没顾得上接话,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外面软件,奈何为时已晚,她只能把手机屏幕朝着赵岚娜晃了晃,“我也买了,今晚真是要吃尽兴了。”

    赵岚娜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伸出手一把揽过沈舒言的肩膀,看上去信心满满,“放心,绝对可以解决,相信咱两的战斗力。”

    沈舒言笑着点头,“但愿。”

    等外卖送过来后,两人分头行动。

    沈舒言去将窗帘拉上,赵岚娜则低头鼓捣着早就邮寄过来的投影仪。

    这是她毕业时买的,想着自己以后租房肯定用得上,谁知道学校第二年便向学生提供免费住宿,新盖的宿舍楼环境好,离学校也近,索性便退了自己租的房,搬回了学校。

    这投影仪也就没了用处,在宿舍落了不少灰,今天也算是终于派上用场。

    等一切收拾完毕,沈舒言从楼上取下来厚毛毯,她和赵岚娜一人一个,裹着坐在沙发上。

    赵岚娜爱看电影,每个月要看上好几部。

    这次的影片也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一部由10个爱情故事串成喜剧的大杂烩,名字叫《真爱至上》。

    两人边吃边看边东聊西扯,转眼间还真的将桌面上的食物消灭了一半。

    桌面上手机振动,是赵岚娜的。

    沈舒言探身帮她捞起来递过去。

    赵岚娜扯过抽纸擦干净手,点进微信聊天框,回复一个OK的表情包。

    沈舒言看过去,是赵岚娜的舍友,说她今晚熬夜写作业,让她明天早上回去是帮忙捎一份早点。

    回完消息,赵岚娜的手机回到锁屏界面,沈舒言瞄了一眼,“哎呦,怎么换爱豆啦?”

    听到这话,已经被放回桌面的手机被赵岚娜重新拿起,眼里都在冒光,点开相册递到沈舒言面前,“怎么样,帅吧?”

    沈舒言对这些明星爱豆一向不感冒,只轻轻点了点头,对她的追星时长提出疑问,“你这次换的有点快啊。”

    赵岚娜摆摆手,“没办法,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不能控制?”

    “我梦到他了。”

    梦,听到这个字,沈舒言下意识停顿几秒,继续听赵岚娜说话。

    赵岚娜:“听我细细跟你讲嘛,你知不知道如果梦到一个人,很有可能就会在醒来时对他有心动的感觉。”

    沈舒言没说话,静静听着。

    总而言之就是,意识是物质的投影,梦境反映意识。

    梦到一个人,大概率是一种探究欲,这种情绪几天就会消散。

    听到这话,沈舒言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喝了一小口饮料。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

    所以那天所有反常的情绪都是因为那晚的梦,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沈舒言想。

    她终于找到合理的解释。

    看完电影,赵岚娜照例截电影场景发朋友圈。

    一共10个小故事,她将其中两个拼在一起,发了个九宫格。

    沈舒言拿起手机给她点赞,随意翻动截图时看到一张尤为熟悉的街景。

    她放大照片问:“这是那个故事?”

    沈舒言难得对电影感兴趣,赵岚娜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向好友讲解。

    “这是一个暗恋的故事,男生喜欢上朋友的妻子,平日里他不跟女生说话,甚至让女生以为他讨厌她。结果那个女生在看他拍摄的自己婚礼视频时才发现,镜头里都是她的特写。大意就是在讲无声克制的爱吧。怎么了?”赵岚娜问。

    沈舒言点开微信,保存一张图片后在相册里调整亮度。

    再打开朋友圈看电影截图。

    反复对比后,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停顿,确认这确实是同一张图。

    赵岚娜凑过去,“怎么了,这啥呀,你干嘛截局部图,都看不出来是这部电影了。”

    “不是我截的,是一个朋友的头像。”

    赵岚娜不可思议的接过手机,“啊,你朋友圈的,谁啊?”

    沈舒言摇头,顿了几秒才说:“你不认识。”

    “依我看,这位朋友大概率就是在暗恋,还是背着所有人,不过这也太隐蔽了。”

    “为什么这么确定,万一就是用着好看呢。”

    赵岚娜无奈的喝了口饮料,“我的沈大艺术家,你真是顿感,谁用截图当头像会把图截局部,不就是不想被别人发现,又想找一个宣泄口。再说了,这部电影这么多场景,为什么偏偏截这个故事呢,而且还调这么暗,啧啧啧,有点儿那种瞒着全世界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她再次确认,“我真的不认识?”

    沈舒言斩钉截铁,“你真的不认识。”

    两人看完电影,收拾好客厅以后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后并没有马上睡觉,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好久才睡。

    赵岚娜学校还有事,第二天走的早,沈舒言睁眼时卧室就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

    从枕边取出手机,屏幕顶部弹出暴风雨黄色预警。沈舒言庆幸赵岚娜回去的早,晚一点赶上暴雨还真不好回学校。

    她起身下楼关好门窗,防止等会暴雨扑入屋内,切断一些不必要电源等等一切都安顿妥当,才放下心来。

    刚好投影仪设备还放在客厅,她准备继续看之前那个没看完的纪录片。

    -

    禾旭大厦内,周良宴刚看完高卓远递过来的项目报表,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

    高卓远推门进来,“周总,那我就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去,气象台报道今天要下暴雨。”

    周良宴说:“好,你先下班吧,我也准备回去了。”

    禾旭不强制员工加班,到点就走,高卓远工作岗位特殊,偶尔会下班晚一些。他走时顺手将外面的灯关了,此时大楼里就只剩下顶层还亮着灯光。

    天色渐暗,周良宴才离开公司,没有回自己的公寓,直接将车开到最近的商超。

    文创园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眼看着今天这个天气的趋势,还不知道等会的暴雨要下多久,他怕沈舒言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采购完毕从商超出来时,外面已经黑云压城,天越来越暗,乌云连在一起好像一块黑色的绸布,要直接盖在地面上一样,路边的树也被吹的左右摇摆。

    周良宴皱着眉往外,车窗外显然是暴雨的前奏,不敢耽误太久,踩下油门径直往文创园驶去。

    -

    沈舒言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纪录片已经播放好几个小时,她看得有些昏昏欲睡。

    后来是被外面的声响吵醒的,雨水不停拍打玻璃,树木被吹得发出呼呼声。

    她起身来到窗前,预警中的暴雨在她入睡时悄然降临于这片大地。

    往日里蓝的天已经被乌云全部遮盖,雨越下越大,耳边都是由远及近的沙沙声,雨水落在地面扬起白雾。

    雨水倾泻,有几滴落在她的手臂上,很凉,这才回过神,将窗户重新关上。

    却在抬手要拉窗帘时,突然停止动作。

    透过窗户,她看到一辆车正行驶在雨幕中,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了,溅起的雨水将能见度降得很低。

    沈舒言还有些近视,视线中那车稳稳停下,她才终于看清车牌号。

    周良宴从驾驶位下来打了把黑色的伞。

    雨很大,被风一吹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似的要打湿人的衣衫。

    可那身影显然丝毫不在乎,打开后备箱拿出购物袋往这边走。

    沈舒言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没有被玻璃隔绝的雨声更大,鼓点般敲击地面。

    周良宴撑着一把伞,天空洒下的水珠在伞面跳跃,有些落在他的肩膀打湿衣襟。

    被水浸过的西装颜色更深,周良宴站在伞下的阴影中,他低头望着她,镜片上站了几滴雨。

    沈舒言回望。

    模糊玻璃片后的双眸,幽深静默。

    “还好吗?”他低声问。

    雨幕如织,屋檐有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沈舒言却瞬间了解他的意思。

    他知道她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如鼓般,像今天这样的暴雨。

    过了有好几秒,她眼睫微颤,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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