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轻点,他们可都在里面。”

    凯瑟琳阻止斯坦因:“别忘了,要是从外面强行破坏的话,他们可都会有危险的。”

    放在软枕上的水晶球晶莹剔透,时不时像海市蜃楼般闪过艾尔莎和莱昂的相处片段。

    水晶球里的时间流速比外界快好几倍,但处在梦境状态的人,是察觉不到这种流速的异常的。

    “这都已经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了,”凯瑟琳露出头疼的神情:“这小子,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梦境水晶球是很久以前,一个伟大巫师的炼金术造物。

    巫师输入魔力维持水晶球,而水晶球可以随着主人的心境和想法,营造以假乱真的梦境。

    但若是回到现实就会消失的镜花水月,说到底也不过是高超的幻术。

    梦境水晶球的特别之处在于,那位伟大的巫师在水晶球里还埋了一件可以许愿的宝物。

    如果在幻境中找到那件宝物,就能拥有将幻想变为现实的力量。持有宝物的人,可以任意选择带出幻境里的某样物品。

    “……或者某个人。”凯瑟琳面露难色:“你们听说过皮格马利翁吗?”

    皮格马利翁是传说中一位有名的雕刻家,他爱上自己雕刻的塑像。这尊雕像令他魂牵梦萦,在女神的帮忙下,雕像变成了活生生的女性。

    凯瑟琳语气微妙:“那位巫师效仿皮格马利翁做了同样的事,他在幻境中,为自己塑造了位理想型的伴侣,再把她带出幻境变成了现实。他标榜自己遇到了真爱,并且留下了这个水晶球。”

    “那莱昂把艾尔莎带进去!这存的心思不是昭然若揭吗!”德尔暴躁地插嘴:“他打算用世界的规则扭转艾尔莎的意志,然后再找到宝藏,把被他改变的艾尔莎带出来!”

    凯瑟琳张了张口,她想为莱昂辩护,更多地是想为自己堪称失败的教育辩解……但她想到莱昂那任性又恶劣的性格,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却又觉得这种缺德事,他是真的能干出来。

    斯坦因危险地沉默着,脸上在呼啸地刮着暴风雪。

    “那么现在,”斯坦因沉沉地闭了下眼,深呼吸平复心境:“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从外面暴力破坏的话行不通的,搞不好会让里面的人受伤。”

    估计莱昂也是料到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才会放心地将脆弱的水晶球留在噩梦餐厅,这样也能保证水晶球的安全。

    “只能想办法从内部破解。”凯瑟琳说:“我可以往水晶球里输入我的魔力,但为了对抗莱昂的魔力,我没法进到水晶球里,必须在外维持魔力的输送。”

    “我进去接艾尔莎。”斯坦因立刻应下:“我该怎么破解这个梦境?”

    “一是让目前操纵水晶球的主人——也就是莱昂,主动解开梦境,二是——”因为这个提议的不确定性,凯瑟琳有点犹豫:“动摇艾尔莎。”

    德尔发出质疑:“艾尔莎?她现在可是人质!”

    “艾尔莎是莱昂用魔力带到梦境中的外来者,我推测,这个梦境也会受到她的影响。”凯瑟琳忧虑地拧起眉:“但我不知道艾尔莎的意志能影响到多大,特别是她现在被封印了记忆。”

    “别小看她。”听到这话,斯坦因紧绷的表情柔和了些:“她只是暂时睡着了,需要个叫醒铃。”

    凯瑟琳在水晶球的表面覆盖上魔力,手指寸寸拂过玻璃。在两种魔力的对抗下,水晶球发出耀眼的光芒。

    斯坦因紧接着覆盖上手,身影被光芒吞没。

    他打算用亲吻唤醒睡美人,用暴力揍醒莱昂。他区别待遇的计划在睁眼那刻变得粉碎。斯坦因看到了艾尔莎,同时也发现自己附身到了独角兽的身上。

    更糟糕的是,他能够附身的独角兽空有美丽的外形。碰上莱昂几乎毫无反手之力,瞬间就被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哦天哪,他对我们下了特殊的魔法禁制,”凯瑟琳苦恼地说:“现在已经是我能破解到的极限了。恐怕你只能附身在其中本就存在的物体身上。”

    而且力量会受到附身物体的限制,根本就难以跟莱昂抗衡。

    没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恼怒了,斯坦因再次伸手覆上水晶球:“里外流速不同,每秒都不能耽误,快送我进去。”

    “莱昂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入侵,你现在想靠近艾尔莎,会比之前更难。”

    “我知道。”斯坦因说:“可他要是总想守着艾尔莎,不也就没办法寻宝了吗?”

    那令人惊艳的独角兽,如昙花一现消失了。生活重新归于平静,莱昂的冒险准备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阳光明媚的下午,艾尔莎正在厨房煮红茶,忽然听到轻轻的响动。

    她闻声抬起头,一只银色瞳孔的白猫坐在窗沿,粉丝肉垫按在玻璃上,歪着头凝视她。

    “猫!”艾尔莎双眼亮起,她打开窗,白猫立刻灵巧地钻了进来。

    它身姿优雅地跳上料理台,那双漂亮的眼眸逡巡厨房四周,长尾灵巧地左右甩动。

    厨房外传来脚步声,白猫的注意力立刻集中了过去。门帘被掀动,看到进来的身影,白猫受惊地弓起身,背上的毛炸起,瞳孔也猛地变成了警惕的竖状。

    “咦?”莱昂打量它:“哪里来的小家伙?”

    艾尔莎回:“来讨食的流浪猫。我正打算喂他些小鱼干。”

    “唔,”莱昂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总觉得有点眼熟。”

    “是因为经常能在这附近见到它吧。”

    艾尔莎伸出手,试探性地释放友好的信号。白猫渐渐卸下了防备,亲昵地顶上她的手心轻蹭,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舒服声音。

    艾尔莎逗它:“喵~”

    “喵喵!”

    白猫撒娇地叫唤着回应。被顺了毛,白猫懒洋洋地躺倒,翻出柔软的肚皮。伸出粉色的舌尖,讨好地舔舐着艾尔莎的手。

    “你看,它认识我。”艾尔莎对莱昂说:“多可爱呀。”

    这猫看来只是黏人的马屁精。毕竟他很难想象认识的某座冰山会做到这程度。莱昂摇了摇头,暗想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

    “可以麻烦你帮我把烤好的饼干拿出去吗?”艾尔莎问他:“我在这等茶煮好。”

    “交给我吧。”

    等莱昂离开了厨房,艾尔莎拿着条小鱼干递到了猫面前。

    “乖~”她做出逗猫的样子,凑近时忽然压低了声音:“你是……独角兽?”

    白猫翻身坐起,又恢复了那优雅的姿态。它对近在眼前的小鱼干不屑一顾。

    它口吐人言,又是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因为被认出而带着愉悦:“你发现我了。”

    “你是梦魇?”

    “他是这么蒙你的?”白猫冷笑:“我可不是那种装神弄鬼的东西。”

    “那你是什么?”

    “如果我说,是你忘掉的那部分记忆里的人,是对你而言重要的存在。”白猫仰头看着她,可爱的脸却做出了副认真的神情:“艾尔莎,你会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这真是个简单的问题。认识了几个月的莱昂,和莫名其妙出现的会说人话的生物。要在其间选择更值得信任的对象,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艾尔莎盯着白猫,缓缓说:“当然是莱昂了。”

    她收回手,姿态也变得防备,她甚至警惕地往后退了些:“能窥见我失去的记忆,也是梦魇的某种能力吗?”

    信任的恶化就在瞬间,裂缝在他们中分割难以跨越的界限,一人一猫僵持着对视。

    “等等。”斯坦因再次进入水晶球前,凯瑟琳问:“如果艾尔莎不再记得你,你该怎么让她相信你?比起有着救命之恩的莱昂,斯坦因,你只是个寄住在不同物体上的游魂,甚至不能显出自己真正的相貌,你能撬动她的认知吗?”

    斯坦因闻言抬眼:“只能依靠记忆吗?”

    “什么?”

    “凯瑟琳,如果你失去记忆,再次遇到查尔斯……你会只把他当成陌生人吗?”

    凯瑟琳如同被击中:“……”

    “虽然没有试验过,但我知道我不会。”斯坦因抬手按上核心的位置:“因为她已经成为了我灵魂中的一部分。”

    情况是如此的悲观,但斯坦因居然并没有想象中焦躁和恐惧。因为他知道他并非孤身作战,那里有艾尔莎,而他总是可以把信任托付给她。

    斯坦因的身影再次被光芒吞噬。空荡荡的房间里。凯瑟琳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德尔,你听见了吗?……这是斯坦因能够说出来的话吗?”

    艾尔莎防备的姿态落入白猫的眼中,白猫平静地看着她。

    忽然,白猫露出了狡黠的神情。像是看穿了她伪装的面具,直接而尖锐:“可你和我说了这么久,要是真的不信任我,为什么最开始还要打发莱昂出去?”

    “我……”

    白猫愉悦地弯起眼睛:“看来你的灵魂深处,有我留下的印记。”

    “才不是。”艾尔莎反驳,被只猫亲昵地打趣,让她有些羞恼:“我只是很在意你之前说的话,你说这里是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按在料理台上,不远处就是沸腾的茶壶,她的皮肤隐隐还能感受到火的热度,如果说这里是虚假的梦,那这里简直真实得可怕。

    “给我证据让我相信你。”

    “以前你有把佩在腿上的钉枪,擅长使用匕首,对各种怪物的习性都如数家珍……”从白猫口中叙述出来的“艾尔莎”是那么陌生:“你在植物药剂学上很有天赋……”

    “等等,”艾尔莎打断它:“这些都不能作为证据!”

    白猫仰头看着她,那双眸子澄澈又温柔:“我拿不出能让你立刻接受的证据,不如你自己去找世界的真相。记忆可以被忘记,身体却会记住本能。当你敏锐地发现违和感时,不要放过它。”

    “你到底是谁?”有个名字像是团雾,悬在艾尔莎的嗓子眼,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她什么也窥见不到:“你的名字是?”

    “我——”

    厨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艾尔莎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抽屉,迅速把白猫塞了进去。

    艾尔莎的心“砰砰”直跳,好像做错了事。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害怕——害怕白猫被驱逐后,自己将再也不会见到“他”,尽管她甚至还不知道他是谁。

    厨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艾尔莎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抽屉,迅速把白猫塞了进去。

    艾尔莎的心“砰砰”直跳,好像做错了事。她意识到除了欺瞒莱昂的愧疚外,她似乎有点害怕。

    她害怕白猫被驱逐后,自己将再也不会见到“他”,尽管她甚至还不知道他是谁。

    “我来拿涂小饼干的炼乳。”莱昂探头:“咦,猫猫呢?”

    艾尔莎尽量让表情显得自然:“喂完鱼干它就走了。”

    “小没良心的,吃饱了就翻脸。”莱昂耸肩:“艾尔莎,你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吗?”

    艾尔莎有些紧张地竖起耳朵:“什么?”

    “茶壶在吹哨的声音,”莱昂笑着指了指火炉:“红茶都要溢出来了。”

    等她手忙脚乱地把红茶拯救下来,水渍已经满到了桌面上。

    “小心烫,这边我来整理。”莱昂把托盘塞到艾尔莎手里:“先把茶具拿去客厅吧。”

    艾尔莎忐忑地把茶具放到客厅,返身回厨房时,莱昂正好提着茶壶迎了出来:“快在桌上放个餐垫!好烫!”因为他粗心大意的举动,莱昂甚至还被蒸汽烫伤了手,缠着艾尔莎涂药。再用完茶点,已经过了大半个下午。

    等艾尔莎终于找到机会,重新拉开藏猫的抽屉时,抽屉已经空空如也。

    它是被发现了,还是自己消失了?艾尔莎不得而知。

    它离开地就像一阵烟雾。艾尔莎的内心怅然若失。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莱昂准备完全,启程去沙漠的时候。

    戴着防沙头巾莱昂微笑着挥手告别。只是刚离开了几步,他突然又转身跑到艾尔莎面前。

    在艾尔莎诧异的神情中,他拥抱住艾尔莎,“再等等我,我会把找到宝物的。”在她肩头眷恋地轻蹭完,莱昂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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