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了，孙太后在寿安宫的榭台里闲坐。
障扇摇来凉风，小槌敲酥了腿。她精致的桃腮倚着掌心，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瞌睡。
“娘娘圣安。”
她身后的门内传出个女声。
孙太后身子微抖了下，睁眼坐起身：
“过来了？”
神醒过来，她把玩起了膝下婢女的钗珠。声音虽懒懒的，却透出了她满心的关注：
“最近，可寻得了机会？”
“禀娘娘，奴婢最近未寻得下手的机会。”
这轻飘飘的话音一落地，孙太后凤眸忽地抬睁开了。
她轻哼了声：“那这一年来，你在郕王府里都做了什么……是只顾着吃干饭了？”
听着潜流入空气的不悦之意，那女声却依然四平八稳的：
“是的，娘娘。郕王府的干饭，味道倒挺不错。”
孙太后听着这理直气壮的腔儿，眸中顿闪出了跳动的燃意。
她心里头一紧，被很多涌出来的回忆给堵住了。那些回忆，是她十年来铲除祁钰母子的一次次挫败经历。
她的背影没动，心里却升出冷念。
“再好的饭也不能一直吃，今晚留下吧，换换口味。对了，你吃过生猪肉么？”
女子哑然失笑：“奴婢只知道辞阳饭里有生猪肉。”
“我话还没说完呢，娘娘急什么呀？有老天助佑您，我们做手下的，且等着吃干饭了：娘娘可知道，朱祁钰他——生大病了。”
孙氏见过祁钰翻马时的样子，心中只道他比马还壮，于是一撇嘴：“就这？”
“娘娘就不问是什么病？”
孙太后的耳朵靠到女子嘴边，听到了轻声的三字：
“破、伤、风。”
三字连成一体，便带上了死气儿。
她回转时，脸上挂了笑容。
她探身，伸手拧起了轻云的嘴：
“小蹄子，以后说话少卖关子。你这样啊，容易活不长。”
轻云揉着泛起红的颊，笑：“奴婢——知错了。”
这时，主仆身后跪了一人：
“娘娘，太皇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孙太后点了点头：“这是她也得到消息了。估计邀我一起，去探望我的宝贝庶子呢。”
她起了身：“小浪蹄儿，你刚才要是扯了谎——趁我回来之前，赶紧去找条绳儿吧。”
**************************************
不知不觉间，竹窗外已乌透了。
青乔坐在榻边，望着祁钰眉头不展：他的痉挛虽消停了些，但仍昏迷不醒。
刚才对着贤妃娘娘，她话只说了一半：不假，她和父亲治好过两例破伤风。但没救回来的，却有九例。而且祁钰是重度，对于治好他，她的把握还不到两成。
她喟叹了口气，暂且放下了亮着暗红色的艾条。
可她起身时，眼前却忽地一黑。
她忙扶住了床沿，慢转身去到窗下桌前，坐定。
她端起了晌午就捧进来给她的一碗汤面。虽则早已放凉，但她提筷就是大口地吸溜。从小随父走方，她吃饭自不似闺阁女子。
可一旦开动，她竟越吃，越快，根本刹不住了。她边吸着面条，边红了脸：不愧是王府，连这一碗放凉了的素面，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正要清汤，她忽听得了一阵纷沓的脚步声进了院儿。
“钰儿！”
皎舍紧扣的竹门，猛地被一下子推开了。
青乔闻声，丢下碗筷到榻边，手忙脚乱地摸到了一层被单子，忙去盖住祁钰的裸体。
大开的门口处，一众人抬着坐有一老妇的肩舆，旁边随着另一雍贵已极的妇人。
太皇太后定下急灼的睛去里瞧，只见床边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她两手里面是一块儿单布，整个儿身子都护在祁钰身上。
她催着舆落了地，被左右侍者搀进了屋儿。
她瞪看青乔：“我是他奶奶！我倒看不得了？”
意识到了自己辞没达意。她老脸一热：“我是说，你这丫头，你倒看得了？”
青乔抬目，见老妇的声量虽响，但是说完就低头一阵猛咳，满脸的病容沉重。她知，这位老人已余日无多了。
她听出了这就是当朝太皇太后，忙缩回了床上的两手，对其跪伏：“民女不是这个意思……”
太皇太后颤颤巍巍地靠近祁钰的榻边，探去身不住地唤他，而他却合着眼不答应。她不由得老泪纵横起来。
她旁的孙太后仔细地打量了番祁钰深紫色的嘴唇，终于放下心来，表面上提起了手巾擦着眼。
太皇太后被劝扶着，去坐到了椅里。
她低眼看地上的青乔，冷哼了声：“你在这里做些什么！”
“回禀娘娘，郕王殿下患上的是破伤风，我正在给他医治。”
“你是说，你是个三姑六婆？那你是管画符的师婆，还是管下蛊的药婆？”太皇太后猛摇起了头，“我管这作甚，你们快赶她出去。”
侍从沉声应了，上前左右紧拉起了青乔。
青乔转回了惶急的脸，看太皇太后：“娘娘，我不是师婆药婆，我是大夫！”
“大夫，女大夫？笑话！别让她胡言了，快把她拉出去！”
青乔被扭住往外行：“娘娘，女大夫为何就成了笑话了？！”
眼看自己就要被拉出竹门，青乔扭回头，不管不顾叫道：
“张娘娘，您身为女主的成功，证明了我们女子同样可以当好摄政。既如此，您为何不信女子同样可以当好大夫？！”
太皇太后闻听身后的这惊人之语，身子略震了震。她像被戳中了大半辈子的隐痛，转头看青乔的眼神里含愠：
“你怎么想的？我当好了摄政，是因我剔除了躯壳里那个与之不相适的女人，我变得比男人更像男人，你可知因是女流，我要付出几倍于他们的努力，才和他们站到了同一高度上？我成功之故，非我是女人，恰恰相反。”
青乔的内心，对这位神交已久的张娘娘很生失望。
太皇太后激动过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和动情。
见青乔仍执意不肯出门，太皇太后不理会她，让身旁孙太后快去找来吴贤妃问话。
屋里静了半晌后，传来吴贤妃匆匆的步声。
太皇太后叫她过来，指着门槛边的青乔冷眼瞥着：“这是你从哪里拉来的野丫头？！”
“母亲，这位姑娘，就是给我根除多年顽疾的杭大夫。”吴贤妃眼见青乔要被赶走，眼冒泪花。她拉着青乔，和她一起跪到了太皇太后跟前。
“那个杭昱……不是男的吗？”
“是。但母亲，我告诉您实话吧，我的病，其实不是杭悬济治好的，而是眼前这位姑娘——他青出于蓝的女儿青乔给治好的！”
太皇太后冷笑了声，压根半点不信。
太皇太后不顾众人的拉劝，挣起身，再次艰难地凑到祁钰的跟前。
她一抬手，整个掀开了祁钰身上的那层单布。
她目瞪口哆，只见祁钰的身上□□，把他衣服脱了个光的显然是那女子；他身上林立着根根镵针，和他如此肌肤相触的显然也是那女子。
她转过头的表情怒不能抑：“真是不知羞耻！年纪轻轻的，不学好。你真的是良家女么？你若是还念着以后嫁人，就现在马上给我走出这间屋子，再也不要回来！”
青乔的脸色苍白，却不肯走：“禀娘娘，民女自幼——便矢志从医。我知道女大夫的代价，其实早已有了终身不嫁的觉悟。”
孙太后在旁观戏观得倦了，此时走到青乔身后，谑她：“你既然将礼教视若无物，为何不躲进深山里面去当野人？却非要跻身于受教化的人群之中，平白地来污我们的目、脏我们的耳？”
青乔只低头不语。跪在她旁边的吴贤妃却淌泪不止：这话也太狠，太过诛心……
“你们过来，把这些针都拔了。”头上是太皇太后的声音。
青乔猛地抬起头，大惊失色：“娘娘，为何！”
孙太后给出了解释：“‘针刺火灸，究非奉君之所宜。’这是规矩。太医院给皇家治病，也从不许施针灸。”
吴贤妃看见侍者们上前拔针，直起身，急叫着阻止：“娘娘不可！祁钰得的是破伤风。杭大夫说，只有先针灸才能治得了这急症！”
太皇太后不以为然，继续催着取针：“太医院里简拔自全天下、行了半辈子医的院使院判们，难道竟都不如她一个高明？”
孙太后生怕着多出一人去医治祁钰，连忙去帮太皇太后的腔：“怎会？她这小女子才几岁？娘娘，针灸能不能救活人我不知道。不过被不干净的针灸扎死了的可大有人在。”
破伤风病人对声光极敏感。侍者虽都是小心翼翼地拔针，却仍惊动了祁钰，使得他颇痛苦地在床上打滚儿。
太皇太后急得满额冒汗：“祁钰，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你再忍一下……”
仍在地上的两人，青乔怒，吴贤妃急。可她们都只能眼看着床上的祁钰煎熬，却上不了前。
给祁钰拔完针，穿上衣。其中的一侍者把祁钰负到了肩上。
“速速把他带到太医院医治！”
侍者抬脚就向门口，却被地上一只横过来的胳膊给强拦住腿。
“娘娘，民女请许随去太医院医治，行吗？”
“不行。”太皇太后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明白，您是觉得我无医术……若是如此，民女只请许随去太医院照顾，这样可行吗？”青乔的声音里含哀恳之意。
“这当然也不行！你有什么身份去照顾他？你处的位置，可以不识礼教二字，而我所处的位置，却不容我不识得。”
侍者的腿跨过了青乔的胳膊。
跪地上的青乔，朝右后看，看到了吴贤妃的脸——这张望她如母亲的脸。
她又朝门口看，看到了祁钰的手——那只曾拉她出贼船的手。
她的眼圈发红：
“娘娘，其实我是有身份去照顾郕王殿下的。”
太皇太后和孙太后都转过了头看她。
侍者的后脚抽离了门槛，青乔的额心拜伏于地面：
“因为过羞，民女刚才没能上禀——
其实，民女是吴贤妃娘娘已选定了的郕王次妃。”
青乔抬起了一双静定如水的眸子，看向了面前两宫。
在她右后，吴贤妃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惊愕，看向了她。
障扇摇来凉风，小槌敲酥了腿。她精致的桃腮倚着掌心，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瞌睡。
“娘娘圣安。”
她身后的门内传出个女声。
孙太后身子微抖了下，睁眼坐起身：
“过来了？”
神醒过来，她把玩起了膝下婢女的钗珠。声音虽懒懒的，却透出了她满心的关注：
“最近，可寻得了机会？”
“禀娘娘，奴婢最近未寻得下手的机会。”
这轻飘飘的话音一落地，孙太后凤眸忽地抬睁开了。
她轻哼了声：“那这一年来，你在郕王府里都做了什么……是只顾着吃干饭了？”
听着潜流入空气的不悦之意，那女声却依然四平八稳的：
“是的，娘娘。郕王府的干饭，味道倒挺不错。”
孙太后听着这理直气壮的腔儿，眸中顿闪出了跳动的燃意。
她心里头一紧，被很多涌出来的回忆给堵住了。那些回忆，是她十年来铲除祁钰母子的一次次挫败经历。
她的背影没动，心里却升出冷念。
“再好的饭也不能一直吃，今晚留下吧，换换口味。对了，你吃过生猪肉么？”
女子哑然失笑：“奴婢只知道辞阳饭里有生猪肉。”
“我话还没说完呢，娘娘急什么呀？有老天助佑您，我们做手下的，且等着吃干饭了：娘娘可知道，朱祁钰他——生大病了。”
孙氏见过祁钰翻马时的样子，心中只道他比马还壮，于是一撇嘴：“就这？”
“娘娘就不问是什么病？”
孙太后的耳朵靠到女子嘴边，听到了轻声的三字：
“破、伤、风。”
三字连成一体，便带上了死气儿。
她回转时，脸上挂了笑容。
她探身，伸手拧起了轻云的嘴：
“小蹄子，以后说话少卖关子。你这样啊，容易活不长。”
轻云揉着泛起红的颊，笑：“奴婢——知错了。”
这时，主仆身后跪了一人：
“娘娘，太皇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孙太后点了点头：“这是她也得到消息了。估计邀我一起，去探望我的宝贝庶子呢。”
她起了身：“小浪蹄儿，你刚才要是扯了谎——趁我回来之前，赶紧去找条绳儿吧。”
**************************************
不知不觉间，竹窗外已乌透了。
青乔坐在榻边，望着祁钰眉头不展：他的痉挛虽消停了些，但仍昏迷不醒。
刚才对着贤妃娘娘，她话只说了一半：不假，她和父亲治好过两例破伤风。但没救回来的，却有九例。而且祁钰是重度，对于治好他，她的把握还不到两成。
她喟叹了口气，暂且放下了亮着暗红色的艾条。
可她起身时，眼前却忽地一黑。
她忙扶住了床沿，慢转身去到窗下桌前，坐定。
她端起了晌午就捧进来给她的一碗汤面。虽则早已放凉，但她提筷就是大口地吸溜。从小随父走方，她吃饭自不似闺阁女子。
可一旦开动，她竟越吃，越快，根本刹不住了。她边吸着面条，边红了脸：不愧是王府，连这一碗放凉了的素面，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正要清汤，她忽听得了一阵纷沓的脚步声进了院儿。
“钰儿！”
皎舍紧扣的竹门，猛地被一下子推开了。
青乔闻声，丢下碗筷到榻边，手忙脚乱地摸到了一层被单子，忙去盖住祁钰的裸体。
大开的门口处，一众人抬着坐有一老妇的肩舆，旁边随着另一雍贵已极的妇人。
太皇太后定下急灼的睛去里瞧，只见床边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她两手里面是一块儿单布，整个儿身子都护在祁钰身上。
她催着舆落了地，被左右侍者搀进了屋儿。
她瞪看青乔：“我是他奶奶！我倒看不得了？”
意识到了自己辞没达意。她老脸一热：“我是说，你这丫头，你倒看得了？”
青乔抬目，见老妇的声量虽响，但是说完就低头一阵猛咳，满脸的病容沉重。她知，这位老人已余日无多了。
她听出了这就是当朝太皇太后，忙缩回了床上的两手，对其跪伏：“民女不是这个意思……”
太皇太后颤颤巍巍地靠近祁钰的榻边，探去身不住地唤他，而他却合着眼不答应。她不由得老泪纵横起来。
她旁的孙太后仔细地打量了番祁钰深紫色的嘴唇，终于放下心来，表面上提起了手巾擦着眼。
太皇太后被劝扶着，去坐到了椅里。
她低眼看地上的青乔，冷哼了声：“你在这里做些什么！”
“回禀娘娘，郕王殿下患上的是破伤风，我正在给他医治。”
“你是说，你是个三姑六婆？那你是管画符的师婆，还是管下蛊的药婆？”太皇太后猛摇起了头，“我管这作甚，你们快赶她出去。”
侍从沉声应了，上前左右紧拉起了青乔。
青乔转回了惶急的脸，看太皇太后：“娘娘，我不是师婆药婆，我是大夫！”
“大夫，女大夫？笑话！别让她胡言了，快把她拉出去！”
青乔被扭住往外行：“娘娘，女大夫为何就成了笑话了？！”
眼看自己就要被拉出竹门，青乔扭回头，不管不顾叫道：
“张娘娘，您身为女主的成功，证明了我们女子同样可以当好摄政。既如此，您为何不信女子同样可以当好大夫？！”
太皇太后闻听身后的这惊人之语，身子略震了震。她像被戳中了大半辈子的隐痛，转头看青乔的眼神里含愠：
“你怎么想的？我当好了摄政，是因我剔除了躯壳里那个与之不相适的女人，我变得比男人更像男人，你可知因是女流，我要付出几倍于他们的努力，才和他们站到了同一高度上？我成功之故，非我是女人，恰恰相反。”
青乔的内心，对这位神交已久的张娘娘很生失望。
太皇太后激动过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和动情。
见青乔仍执意不肯出门，太皇太后不理会她，让身旁孙太后快去找来吴贤妃问话。
屋里静了半晌后，传来吴贤妃匆匆的步声。
太皇太后叫她过来，指着门槛边的青乔冷眼瞥着：“这是你从哪里拉来的野丫头？！”
“母亲，这位姑娘，就是给我根除多年顽疾的杭大夫。”吴贤妃眼见青乔要被赶走，眼冒泪花。她拉着青乔，和她一起跪到了太皇太后跟前。
“那个杭昱……不是男的吗？”
“是。但母亲，我告诉您实话吧，我的病，其实不是杭悬济治好的，而是眼前这位姑娘——他青出于蓝的女儿青乔给治好的！”
太皇太后冷笑了声，压根半点不信。
太皇太后不顾众人的拉劝，挣起身，再次艰难地凑到祁钰的跟前。
她一抬手，整个掀开了祁钰身上的那层单布。
她目瞪口哆，只见祁钰的身上□□，把他衣服脱了个光的显然是那女子；他身上林立着根根镵针，和他如此肌肤相触的显然也是那女子。
她转过头的表情怒不能抑：“真是不知羞耻！年纪轻轻的，不学好。你真的是良家女么？你若是还念着以后嫁人，就现在马上给我走出这间屋子，再也不要回来！”
青乔的脸色苍白，却不肯走：“禀娘娘，民女自幼——便矢志从医。我知道女大夫的代价，其实早已有了终身不嫁的觉悟。”
孙太后在旁观戏观得倦了，此时走到青乔身后，谑她：“你既然将礼教视若无物，为何不躲进深山里面去当野人？却非要跻身于受教化的人群之中，平白地来污我们的目、脏我们的耳？”
青乔只低头不语。跪在她旁边的吴贤妃却淌泪不止：这话也太狠，太过诛心……
“你们过来，把这些针都拔了。”头上是太皇太后的声音。
青乔猛地抬起头，大惊失色：“娘娘，为何！”
孙太后给出了解释：“‘针刺火灸，究非奉君之所宜。’这是规矩。太医院给皇家治病，也从不许施针灸。”
吴贤妃看见侍者们上前拔针，直起身，急叫着阻止：“娘娘不可！祁钰得的是破伤风。杭大夫说，只有先针灸才能治得了这急症！”
太皇太后不以为然，继续催着取针：“太医院里简拔自全天下、行了半辈子医的院使院判们，难道竟都不如她一个高明？”
孙太后生怕着多出一人去医治祁钰，连忙去帮太皇太后的腔：“怎会？她这小女子才几岁？娘娘，针灸能不能救活人我不知道。不过被不干净的针灸扎死了的可大有人在。”
破伤风病人对声光极敏感。侍者虽都是小心翼翼地拔针，却仍惊动了祁钰，使得他颇痛苦地在床上打滚儿。
太皇太后急得满额冒汗：“祁钰，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你再忍一下……”
仍在地上的两人，青乔怒，吴贤妃急。可她们都只能眼看着床上的祁钰煎熬，却上不了前。
给祁钰拔完针，穿上衣。其中的一侍者把祁钰负到了肩上。
“速速把他带到太医院医治！”
侍者抬脚就向门口，却被地上一只横过来的胳膊给强拦住腿。
“娘娘，民女请许随去太医院医治，行吗？”
“不行。”太皇太后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明白，您是觉得我无医术……若是如此，民女只请许随去太医院照顾，这样可行吗？”青乔的声音里含哀恳之意。
“这当然也不行！你有什么身份去照顾他？你处的位置，可以不识礼教二字，而我所处的位置，却不容我不识得。”
侍者的腿跨过了青乔的胳膊。
跪地上的青乔，朝右后看，看到了吴贤妃的脸——这张望她如母亲的脸。
她又朝门口看，看到了祁钰的手——那只曾拉她出贼船的手。
她的眼圈发红：
“娘娘，其实我是有身份去照顾郕王殿下的。”
太皇太后和孙太后都转过了头看她。
侍者的后脚抽离了门槛，青乔的额心拜伏于地面：
“因为过羞，民女刚才没能上禀——
其实，民女是吴贤妃娘娘已选定了的郕王次妃。”
青乔抬起了一双静定如水的眸子，看向了面前两宫。
在她右后，吴贤妃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惊愕，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