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光最不喜欢江矜格端着一张矜傲脸高高在上地跟她说话,一身尖刺登时就竖起来:“我能不能练好剑不要紧,师兄贩得一手好剑就行了。”

    江矜格被她怼,倒似意料之中,只道:“五年不见,脾气涨得倒快。”

    “彼此彼此,您那舌头也一年毒胜一年。”

    说完犹不解气,她又补上一句:“恕我直言,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

    几句话功夫,两人间又飘下几片落花,谢扶光挥垃圾似的打破这不合时宜的氛围,听到江矜格凉凉开口。

    “所以现在诈尸了,怪谁?”说着,他还迤迤然扬了下眉梢。

    谢扶光一时哽住。

    ——按系统的说法,江矜格确实是为配合她完成任务被拉进来的。

    但她当然不会跟他说软话,她的视线没有落在他身上,余光却也没离开他,挺直脊背梗着脖子翻旧账:“除去这次,之前你也没少诈!”

    江矜格这回难得没跟她呛,反而顺着她承认:“那这次就算我遭了报应吧。”

    话说得没毛病。

    他值得这个报应!

    江矜格的确不能算是合格的前任,但和余情未了旧情难忘之流的旖旎字眼毫无干系,他只是单纯的嘴毒又讨嫌,致使分开以后两人纵有五年不曾见面,此刻再见依然熟悉得很,火药味十足。

    在现实世界,他前年破格升了副教授,缺心少眼的人不少,给他打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虚假广告,每年抢着选他当导师的研究生能排到法国。

    而除去这一身份,他还是字母站一个知名的影视安利up主,网名JingeJiang,以性感的声线和牛逼的文案闻名。

    总之两个身份俱如其名,矜贵,又有逼格。

    直到谢扶光在烂片界崭露头角,这位高逼格的“JingeJiang”特意专为她开拓了一个吐槽业务,该业务排他性极强,仅针对她编剧的烂片,每一集都看得很细,逐帧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像上学那会儿为她批改作业一样认真。

    许多粉丝调侃“哥,有屎你是真吃”,也不乏一些信仰“□□”的网友,嗑起他二人的相爱相杀CP。

    他们在JingeJiang的视频里弹幕刷屏“又是这个女人的剧,你果然好爱她”,也去谢扶光的大眼博评论区留言“想听J神毒舌了,姐快出新的烂剧OK?”

    以致谢扶光后来直接将大眼博简介改成了“欢迎各位朋友关注,但JingeJiang粉丝不得入内。”

    可若要指责江矜格这个前任死得不够彻底,谢扶光其实也没什么底气。

    她活了近三十年,只谈过江矜格一个男友,写的又是感情剧本,很多时候灵感只能从他身上找。

    是以五年间,她爱过江矜格的痕迹晕开在了每一部作品里。

    譬如他被弄错的名字“惊厄”,就是她为某个无关痛痒但人设和结局都很不错的小角色取过的,如同大多数包藏侥幸之心的罪犯,她自以为做得很隐秘,今朝却马失前蹄,直接被智障系统捅穿,曝在阳光下晾晒出来。

    还好江矜格没有提起。

    他或许不曾意识到,或许只是不在意。

    又或许意识不到本就是一种不在意。

    想到他不在意,谢扶光觉得自己若在意就输了,于是她呼出口气,云淡风轻:“算了,争论这些没有意义,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她说起正事,泾渭分明:

    “你也被金扫帚系统绑定了吧?”

    江矜格也收敛起多余情绪,恢复矜贵漠然,与面对别人时没什么差别:“绑定我的是分统002,它向我发布了配合你寻找主线的任务。”

    “一样,这些分统大概一个培训班出来的,”浅浅吐槽一句,她提出猜测:“我没有原身记忆,对这个世界和这具身体的身份都一无所知,因为开局触发失忆梗,系统才提示我队友……也就是你的身份,换句话说,系统的提示都有代价,既然它也提示你来找我,你是不是也没有原身记忆?”

    “我没有失忆,”江矜格却说,“世界观我可以分享给你,但你在我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查无此人,你的身份我没办法帮你补全。”

    “你在我这儿查无此人”从他那张高高在上的嘴里说出,听来颇觉刺耳,偏偏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谢扶光无从发难,把火气撒给系统:“你没失忆,就没有烂俗贡献值,系统还是给了你队友提示,看来先前说奖励是诓我的,我得跟它再要点别的。”

    “我虽没失忆,但系统提示我患有男主病。”江矜格却说。

    “男主病?”

    谢扶光闻所未闻,更不记得自己写过这样一个病。

    “我体内有毒,月圆之夜会发作。”江矜格淡声解释。

    月圆之夜毒发……确实算男主的狗血常见病。

    “毒发会怎么样?”谢扶光佯作不经意问。

    “尚说不清,系统只说到时你可以帮我缓解痛苦。”

    谢扶光刚想就他的毒再多问两句,被江矜格先一步抢过了话头。

    “你的灵力怎么回事?”

    “或许天生废柴,需要后续触发什么机缘才能开灵脉?”忆起运转灵力时那似乎被什么堵住的滞涩感,谢扶光又猜测说,“也或许被谁封印了吧……这个不用担心,后续肯定会好,哪有主角从头废物到尾?”

    “想多了,我没担心,”江矜格嘴欠得很优雅,“我只是觉得,按照设置剧情的基本逻辑,主角身上的不寻常之处通常会牵扯出一些特殊来历和背景,或许与我们要找的主线有关。”

    她就知道,他怎么会好心到关心她?

    还好他抢话抢的快,不然她刚刚险些关心了他。

    “J神真是贵人多忘事……”

    夹枪带棒的一句立时出口:“你做了那么多指责我毫无逻辑、挖坑不填的视频,怎么还跟我谈基本逻辑,我的剧都是无脑恋爱你不知道么?”

    “那好,暂不谈逻辑,”江矜格顺势问,“恋爱要怎么谈,你什么想法?”

    谢扶光还没有打算,况且和真前任冷静探讨如何谈一场虚假恋爱实在狗天下之大血,便只简单回了句:“谈恋爱起码得经常见面吧,我先考进内门再说。”

    一年一度的内门大考就安排在本月月末。

    碍于江矜格身份招摇,谢扶光不便与他独处太久,这场阴阳怪气的私谈很快结束。江矜格说明日他还会来外门上早课,届时会将世界观写在纸上带给她。

    回弟子院的一路,谢扶光没有理会其他弟子或明或暗打量来的视线,顺慈上前询问,她只托称留堂加练身心俱疲,急需休憩,说完便阖上了房门。

    她先靠一杯隔夜茶解了一半烦躁,剩下一半,她留着跟系统算账。

    “既然你给的队友提示错了,那之前的奖励不能算数,”谢扶光讨价还价,越说越觉得有理,“不光不算数,还对我造成了很大误导,双倍补偿我,不过分吧?”

    系统没有轻易妥协:【对于本次失误,我虽深感抱歉,却也不能纵容你趁火打劫,在返还您的100点后,最多再额外补偿50点,这已是补偿机制的最高规格了。】

    三日的相处,谢扶光已摸清系统一旦把话说死,就没了商量余地,见好就收。

    沉吟少顷后她提出需求:“我目前无法调用灵力,返还的100点,我需要你在入内门的武考中向我提供帮助。”

    若谢扶光不入内门,将失去很多与江矜格接触的机会,难以触发迷惑剧情,对系统自身运转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系统权衡过后,选择答应。

    关键问题得到解决,谢扶光缓一口气的同时,松下来的心绪不可避免又飘回江矜格身上。

    直至现在,她依然没什么实感。

    这世界那么多人,怎么就是他来了呢?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她今日见我,看起来并不开心。”

    议事堂内,江矜格坐等掌门前来,看似沉静,心下与系统的对话却没停过。

    【宿主稍安勿躁,可能都是表象,您对她不也没说几句人话?】

    为免系统在宿主间传递彼此的心理活动,干扰秩序滋生矛盾,金扫帚分出许多分系统进行一对一专人对接。对接江矜格的002比谢扶光的001活泼很多,它尝试理解宿主的复杂情感,CPU都要干烧了。

    “是我先主动说的话,已经够有诚意了吧。”

    江矜格在外一向死装,此时坐姿端正,白衣曳地,薄薄眼皮矜傲地微垂,像一捧清冷又孤高的山巅雪。

    【宿主你这格局就小了,还是人家先投怀送的抱呢,不必你有诚意?】

    “这倒是。”江矜格托过谢扶光后腰的那只手五指微蜷,一贯淡漠的唇角总算勾起一个微弱弧度,衬得整间议事堂都更明亮了几分。

    长宁山掌门秦厚匆匆赶来时,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幕。

    “惊厄,今日可有什么好事?”

    秦厚人如其名,待人温和宽厚有余,掌门威严却不足。他为人喜静,最爱独自钻研剑式,是个名副其实的武痴,不太乐于打理门中事务。

    幸而他座下有个会管事的能人,名叫瑜雅,此人早年除魔时受过重创,自此灵脉孱弱,不善修行,却是打理门中事务的一把好手。

    多年下来,秦厚对瑜雅很是信任,堪称依赖。

    只是秦厚人虽温厚,膝下独女秦沐安却丝毫没遗传他的好脾性,她生母早逝,这些年被父亲宠坏,生性跋扈骄纵。

    八卦乃人之天性,即便长宁山这样的仙门也没有秘密。

    今晨江矜格给外门弟子上完早课,很快便流出了绯色传言——素来不近女色的江师兄不但揽了一位外门弟子的腰,课后还单独留她私谈。

    秦沐安心悦江惊厄数年,自是妒火中烧,闹了好一通脾气,恨不能杀去外门,秦厚来晚就是为着安抚她。

    “师父。”见到人来,江矜格起身见礼。

    “你我师徒关起门来不必多礼。”秦厚性虽宽和,多年钻研剑道,周身气质难免染上锋锐,江矜格与他相对而立,气场却分毫不输。

    秦厚借寒暄试探爱徒心思:“我听闻今日是你给外门弟子上的早课,感觉如何?”

    江矜格没有丧失江惊厄原身的记忆,对于秦沐安的倾慕显然知情,在秦厚问出口的瞬间就已知道他是想打探什么。

    他没打算隐瞒,他就是为此事来的:“师父,我打算为外门代课直至一个月后入内门的考核结束。”

    “怎么突然这样决定?”秦厚听后倒没有不快,只是想到后续女儿定又要闹,有些头疼。

    江惊厄家世、相貌、品性、武力俱是上品,任谁都难挑错处,秦厚又有做师父的情谊在,看着爱徒自是哪里都觉得满意,只是江惊厄从来对秦沐安无意,感情之事最是勉强不得,他也有过道侣,自知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近来无事,打发时间。”江矜格淡淡说。

    江惊厄这个角色不是遇事习惯解释的性子,俗称不长嘴,这方面与他本人倒相似。

    江惊厄早已出师,行事其实无需向秦厚禀报,前来说一声已是给他面子,秦厚也并非会干涉这等小事之人,自然应允。

    临走前秦厚拍了拍江矜格的肩:“外门的新弟子由你教习我自是放心,近来山下不太平,听说有不少宗门的弟子在下山时被妖女使媚术采了阳气,妖魔界近日不甚安分,我们多教养些优秀弟子总不是坏事。”

    江矜格心下微动,将妖女采阳气一事默默记下。

    虽说谢扶光近年是“金扫帚”的熟人,但他总忘不了当年她双眼亮晶晶地说:“我一定会努力学习,成为一名优秀的编剧,对自己的每一部作品负责。”

    和现在比,那时她还真是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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