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多钟，姜莱接了个电话，扭头便拉钟令嘉出门，说去南锣鼓巷吃夜宵。
这地儿临着后海，夜里热闹，车也多，不好停，姜莱转悠半晌，隔着半条街找了个犄角旮旯塞进去，跟钟令嘉下车，七弯八拐，钻进间巷子里的烧烤bar。
隔着十几米远，就看见边边角落里，有人举着瓶啤酒，扬手朝两人挥。
钟令嘉瞧见那人，才恍然问姜莱，“这祖宗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是真肯瞒事儿啊！”
姜莱耸肩，“你也没问。”
反正说吃宵夜，他一溜烟挺勤快。
那桌上坐着的，是姜莱的发小兼闺蜜，尤嘉恬。这人爱好看鸟，半年前突发奇想，跑去满世界追逐各种各样的鸟，姜莱家中某抽屉，至今塞满她寄回的鸟类明信片。
两个多月前，姜莱为结婚的事出国躲清静，原打算去找她的。
结果尤小姐信号延迟，两天后给她打来电话，说：“你那身板儿，我怕你回头再死路上！”
姜莱隔着手机千里白了一眼，贪生怕死地随即将此事作罢。
“怎么突然跑回来，你那观鸟大业呢？”姜莱跟钟令嘉走过去，拖开把铁脚椅子落座。
尤嘉恬一手撸串，一手啤酒，说：“你都要步入婚姻的坟墓了，我再一门心思搁外头跟鸟浪，那可就不太够意思了。”
“你又是从哪儿知道这事的？”姜莱狐疑。
“我又不是孤儿！”
“……”
钟令嘉自坐下起，话就少了大半，觑她俩日常拌嘴，离桌去找服务员，又加了几个菜。
回来才得空，细看如今的尤小姐，出去一趟，整个人深了两度，原先留的黑长直剃成了圆寸，说是图方便、夏天还凉快。
也幸亏她有颗漂亮的头，不然真容易像犯了事儿的。
这头刚晃了下神，那头姜莱和尤嘉恬一瓶酒都见了底，钟令嘉随手开了瓶递过去。
尤嘉恬到这会儿，眼睛才好落到他脸上，笑了笑，“干坐着干嘛，满上呀！”
可她不给他倒，只给姜莱倒酒，自顾自念：“因为你那事儿，我妈这都又开始唠叨我了，话说姜叔叶姨到底怎么想不开，一杆子把你□□么远，那位……叫什么来着？”
“靳屹森。”
“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另外俩人听那名字，一时间都是这想法，钟令嘉熟在早上刚见过，尤小姐嘛……
姜莱手里捏串腰花，云淡风轻地提点句，“老家属院，3栋1单元202。”
尤嘉恬愣住两秒，然后噗嗤一声，险些喷出酒来，“好家伙，难怪姜叔挑女婿冷不丁能挑到香港去，合着这还是桩娃娃亲。”
那幸灾乐祸笑得花枝乱颤，姜莱瞥着吸口气又呼出去，让她至少当面装样子收敛点。
钟令嘉从两人话里听出八卦的味道，刚见面时那一点沉默的别扭，也没能让他再憋住，问尤嘉恬，“你也认识？这什么内情？”
“想起一点，”尤嘉恬笑看姜莱乐子，“但没她熟，原先跟人两对门。”
有关靳屹森，尤嘉恬一时半刻记起不多，最先想起的，却是那时大人们的闲话。
原先3-1-202中那家人，靳屹森的爸爸常年都不归家，不懂事的孩子们，私下学舌叫他妈妈作“小三”，他便是“小三的孩子”，人说那叫“私生子”。
大家今日去惹他生气，明日再被他扑在地上咬，后日就合起来，谁都不要跟他玩。
这么循环往复，到他七岁那年，香港来人，靳屹森就此摇身一变，成了顶豪家的三少爷。
狗血剧隔了十几年，突变偶像剧卷土重来，昔年旧识、父母之命、亲上加亲这些个关键词，往回倒个几十年，还能算是桩缘分深厚的美事。
可放在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当下，怎么都逃不开点熟人作案的尴尬和别扭。
虽然俩人已经十几年不熟了。
姜莱能答应，尤嘉恬觉得不可思议，好笑中，又透出股浓浓的无奈。
更何况，港男花心、名声在外，昔日根正苗红的小正太，如今似乎……玩儿得有点开。
尤嘉恬随手拿手机搜了下，页面上就出现一连串诸如：【维港游艇嗨趴，靳三少夜战二十四嫩模】【梁咏儿拒拍裸戏，疑为三少守身】【巴厘岛四日三夜，三少陈乐恩玩到残】……
她举着手机直摇头，“宝，这就随便扫一眼，我都觉得你头上已经绿得要发光！”
姜莱听得头有点疼，也不知道是否酒劲儿上来，揉着太阳穴呼了口气。
大家多少都有些过往，可日日登报谁受得了？
还没言语，钟令嘉凑热闹取了手机去看，啧了声：“我得承认，那哥们儿本人是帅得过分了，这照片没拍出来，糊跟马赛克似得。”
“你都见过了？”尤嘉恬吃瓜吃得都顾不上手里的肉。
钟令嘉说：“他今儿来画室找过Lily，谈生意。”
最后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不像“谈生意”，像“谈情说爱”，还是背着人那种。
姜莱都听笑了，“在家听那夫妻俩念经，出来还得听你俩男女对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换个别的聊，成吗？”她摇头，从尤小姐包里，取了根女士烟来抽，“靳屹森这几个字，这几天在我脑子里，就跟泄露的煤气里扔进来那点火——要爆炸了。”
尤嘉恬直笑，跟钟令嘉说：“我就说早看好她，怎么不去说相声！”
两人浑似狼狈为奸，姜莱没脾气瞥去一眼。
吃饱喝足，三人又上后海边溜达了一圈儿，钟令嘉整晚滴酒未沾，充当司机送两人归家。
尤嘉恬从前说，他这人天生的“老妈子”性格，没事就爱照顾人。
这事有好也有坏，好在人人瞧他，都如沐春风、温柔又体贴。
坏处是……有人面对这样的男人，轻易便会沦陷，可他心无旁骛，对所有人都这样。
姜莱早知道尤嘉恬对人有意思，但她连说都不敢说，钟令嘉喜欢的不是她这款。
先前冒些苗头已生尴尬，教她灰头土脸逃出了国，再说出来，无非落得个自讨没趣。
于是尤小姐的爱情，出师未捷身先死。
姜莱为她叹息，酸楚却无法感同身受，她至多提出与孟宗岳分手后，短暂孤单过一阵子。而后在佛罗伦萨的第21天，她就又“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彻底将孟宗岳抛诸脑后。
想来爱情的苦，她是半点也尝不了的，估计这辈子，也都没那机会品。
人生短暂，without love，but peace。
/
同尤嘉恬纵情厮混又一日，这天傍晚，姜莱接到姜太太电话。
她想起来，靳家人明日便要返港，那日松鹤楼前，已约好再来姜家别墅作客。
姜莱几天没归家，再推脱就是过分，顺从答应下来。
翌日晨间，闹钟却失灵，姜莱回到姜家时，人在车道便已看见，停车处泊着辆银灰色敞篷保时捷，年轻张扬的风格，显然非姜先生的车。
进屋遇见装扮得体的姜太太，少不得一顿数落，“也不知去哪里鬼混，好几天没音讯，电话提前打给你，该迟到耽误的事，你还是一样都落不下。”
姜莱听得耳朵起茧，瞥见偏厅里放置的礼品，没见人，随口问：“靳屹森呢？”
“Eason早上陪你爸爸去球场打球，这时候估计也快回来了。”
姜太太还以为她心急想见见靳屹森，笑了，手中端只果盘，正好塞给她，“他这趟单独带了个小外甥，这会儿在影音室呢，你去，都是年轻人，话题总比我们多点。”
迟到的人没有偷懒的权利，姜莱接了果盘，推开影音室的门，里头赛车轰鸣震耳欲聋。
沙发前的地毯上，盘腿坐着个10来岁的男孩，两只眼睛正盯着屏幕专心致志，显然不像是会有兴趣，同她这二十好几的“年轻人”，没话找话的样子。
姜莱放下果盘便要走，就听“砰”地声剧烈撞击，屏幕上炸开焰花，车毁人亡。
“都怪你干嘛突然挡住我！”小港男人菜脾气大，瞥着她满脸不爽。
姜莱皱眉瞧人，没言语，走回去从茶几上拿了另副手柄，重开一局，分分钟满血通关。
装B结束，小港男脸上挂不住，才好好讲起话，“Eason下个月就是要跟你结婚？”
他的国语不比靳屹森标准，带着股祛不掉的港普味。
姜莱淡淡嗯了声。
小港男藏不住地打量她两眼，忽而主动拿了枚荔枝递给她，双眼闪烁两点精光问她：“你有无兴趣跟我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
“下月你才与Eason同居，明天我们就要返回香港，这段时间，我替你留意他的行程，假若有不明人物出现，第一手消息，立刻汇报给你，怎么样？”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小子熟练得，显然非头回作案。
姜莱单手撑腮在桌边，忍不住发笑问他：“老实讲，你这一手消息，转手能卖多少回？”
小港男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只说：“你和他结婚，你可以买断。”
还挺有保密意识，只不过不多……
姜莱愈发笑了，逗小孩地剥了枚龙眼塞给他，摇摇头说：“不需要交易，回头我真问到你就得说，否则，我就把你出卖这事告诉他。”
“你怎么这样！”小港男一下气鼓鼓。
姜莱欺负人为乐，恶劣地挑了挑眉尖，起身径直往门口走。
拉开门，视线倏忽撞进道高阔身影，银灰衬衫，柔软的料子熨帖勾勒出胸膛的轮廓，慵懒侧倚环臂在前，腕上那只银色手表，十分眼熟。
再往上看，对上双戏谑的眼睛，男人唇角散漫地勾着，说：“有事你不如直接来问我。”
似笑非笑，莫名惹人心头微微一颤，姜莱脚下步子顿住。
显然方才的墙角，又教他听去一清二楚，姜莱想他大抵是忘记，有个词叫：监守自盗。
不过她又不是真对他行踪感兴趣。
听不出他正话反话，总归乱拳打死老师傅，“都教你发现了，有事也都变无事。”
她瞥他一眼，无端地，眼角眉梢都盈满骄矜。
靳屹森微微扬了扬眉，瞧她要走，偏定在门口纹丝不动，一人占据大半通道，留给她窄窄一道间隙，硬挤过去，有失体面。
此路不通，姜莱略蹙起眉，默然看他。
她不作声，靳屹森才有动作，却仍不是让路。
男人松开环抱的双臂，从裤子口袋中掏出手机，解锁，递到姜莱面前，说：“这单生意我接了，留个电话，日后长期提供给你独家一手消息。”
影音室晦暗的光，照不亮男人深邃的眼，姜莱此刻从中瞧出最浅层的轻浮，没抬手去接。
“这是香港流行的要电话方式？”她看着他。
真是好不客气的问话，靳屹森眉头轻轻微皱，却没生恼，只笑着问她：“你猜猜看什么叫独家？”
调子散漫慵然，当不得真，偏嗓音却清越，如金玉击石碎在耳边。
他略略朝她倾身些许，凑近望着她的眼睛，姜莱在这一瞬，有些后悔问出那样递把柄的话。
教这样一个男人近近盯着，实在容易让人产生，自己当真是那个特别的错觉。
这地儿临着后海，夜里热闹，车也多，不好停，姜莱转悠半晌，隔着半条街找了个犄角旮旯塞进去，跟钟令嘉下车，七弯八拐，钻进间巷子里的烧烤bar。
隔着十几米远，就看见边边角落里，有人举着瓶啤酒，扬手朝两人挥。
钟令嘉瞧见那人，才恍然问姜莱，“这祖宗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是真肯瞒事儿啊！”
姜莱耸肩，“你也没问。”
反正说吃宵夜，他一溜烟挺勤快。
那桌上坐着的，是姜莱的发小兼闺蜜，尤嘉恬。这人爱好看鸟，半年前突发奇想，跑去满世界追逐各种各样的鸟，姜莱家中某抽屉，至今塞满她寄回的鸟类明信片。
两个多月前，姜莱为结婚的事出国躲清静，原打算去找她的。
结果尤小姐信号延迟，两天后给她打来电话，说：“你那身板儿，我怕你回头再死路上！”
姜莱隔着手机千里白了一眼，贪生怕死地随即将此事作罢。
“怎么突然跑回来，你那观鸟大业呢？”姜莱跟钟令嘉走过去，拖开把铁脚椅子落座。
尤嘉恬一手撸串，一手啤酒，说：“你都要步入婚姻的坟墓了，我再一门心思搁外头跟鸟浪，那可就不太够意思了。”
“你又是从哪儿知道这事的？”姜莱狐疑。
“我又不是孤儿！”
“……”
钟令嘉自坐下起，话就少了大半，觑她俩日常拌嘴，离桌去找服务员，又加了几个菜。
回来才得空，细看如今的尤小姐，出去一趟，整个人深了两度，原先留的黑长直剃成了圆寸，说是图方便、夏天还凉快。
也幸亏她有颗漂亮的头，不然真容易像犯了事儿的。
这头刚晃了下神，那头姜莱和尤嘉恬一瓶酒都见了底，钟令嘉随手开了瓶递过去。
尤嘉恬到这会儿，眼睛才好落到他脸上，笑了笑，“干坐着干嘛，满上呀！”
可她不给他倒，只给姜莱倒酒，自顾自念：“因为你那事儿，我妈这都又开始唠叨我了，话说姜叔叶姨到底怎么想不开，一杆子把你□□么远，那位……叫什么来着？”
“靳屹森。”
“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另外俩人听那名字，一时间都是这想法，钟令嘉熟在早上刚见过，尤小姐嘛……
姜莱手里捏串腰花，云淡风轻地提点句，“老家属院，3栋1单元202。”
尤嘉恬愣住两秒，然后噗嗤一声，险些喷出酒来，“好家伙，难怪姜叔挑女婿冷不丁能挑到香港去，合着这还是桩娃娃亲。”
那幸灾乐祸笑得花枝乱颤，姜莱瞥着吸口气又呼出去，让她至少当面装样子收敛点。
钟令嘉从两人话里听出八卦的味道，刚见面时那一点沉默的别扭，也没能让他再憋住，问尤嘉恬，“你也认识？这什么内情？”
“想起一点，”尤嘉恬笑看姜莱乐子，“但没她熟，原先跟人两对门。”
有关靳屹森，尤嘉恬一时半刻记起不多，最先想起的，却是那时大人们的闲话。
原先3-1-202中那家人，靳屹森的爸爸常年都不归家，不懂事的孩子们，私下学舌叫他妈妈作“小三”，他便是“小三的孩子”，人说那叫“私生子”。
大家今日去惹他生气，明日再被他扑在地上咬，后日就合起来，谁都不要跟他玩。
这么循环往复，到他七岁那年，香港来人，靳屹森就此摇身一变，成了顶豪家的三少爷。
狗血剧隔了十几年，突变偶像剧卷土重来，昔年旧识、父母之命、亲上加亲这些个关键词，往回倒个几十年，还能算是桩缘分深厚的美事。
可放在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当下，怎么都逃不开点熟人作案的尴尬和别扭。
虽然俩人已经十几年不熟了。
姜莱能答应，尤嘉恬觉得不可思议，好笑中，又透出股浓浓的无奈。
更何况，港男花心、名声在外，昔日根正苗红的小正太，如今似乎……玩儿得有点开。
尤嘉恬随手拿手机搜了下，页面上就出现一连串诸如：【维港游艇嗨趴，靳三少夜战二十四嫩模】【梁咏儿拒拍裸戏，疑为三少守身】【巴厘岛四日三夜，三少陈乐恩玩到残】……
她举着手机直摇头，“宝，这就随便扫一眼，我都觉得你头上已经绿得要发光！”
姜莱听得头有点疼，也不知道是否酒劲儿上来，揉着太阳穴呼了口气。
大家多少都有些过往，可日日登报谁受得了？
还没言语，钟令嘉凑热闹取了手机去看，啧了声：“我得承认，那哥们儿本人是帅得过分了，这照片没拍出来，糊跟马赛克似得。”
“你都见过了？”尤嘉恬吃瓜吃得都顾不上手里的肉。
钟令嘉说：“他今儿来画室找过Lily，谈生意。”
最后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不像“谈生意”，像“谈情说爱”，还是背着人那种。
姜莱都听笑了，“在家听那夫妻俩念经，出来还得听你俩男女对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换个别的聊，成吗？”她摇头，从尤小姐包里，取了根女士烟来抽，“靳屹森这几个字，这几天在我脑子里，就跟泄露的煤气里扔进来那点火——要爆炸了。”
尤嘉恬直笑，跟钟令嘉说：“我就说早看好她，怎么不去说相声！”
两人浑似狼狈为奸，姜莱没脾气瞥去一眼。
吃饱喝足，三人又上后海边溜达了一圈儿，钟令嘉整晚滴酒未沾，充当司机送两人归家。
尤嘉恬从前说，他这人天生的“老妈子”性格，没事就爱照顾人。
这事有好也有坏，好在人人瞧他，都如沐春风、温柔又体贴。
坏处是……有人面对这样的男人，轻易便会沦陷，可他心无旁骛，对所有人都这样。
姜莱早知道尤嘉恬对人有意思，但她连说都不敢说，钟令嘉喜欢的不是她这款。
先前冒些苗头已生尴尬，教她灰头土脸逃出了国，再说出来，无非落得个自讨没趣。
于是尤小姐的爱情，出师未捷身先死。
姜莱为她叹息，酸楚却无法感同身受，她至多提出与孟宗岳分手后，短暂孤单过一阵子。而后在佛罗伦萨的第21天，她就又“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彻底将孟宗岳抛诸脑后。
想来爱情的苦，她是半点也尝不了的，估计这辈子，也都没那机会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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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尤嘉恬纵情厮混又一日，这天傍晚，姜莱接到姜太太电话。
她想起来，靳家人明日便要返港，那日松鹤楼前，已约好再来姜家别墅作客。
姜莱几天没归家，再推脱就是过分，顺从答应下来。
翌日晨间，闹钟却失灵，姜莱回到姜家时，人在车道便已看见，停车处泊着辆银灰色敞篷保时捷，年轻张扬的风格，显然非姜先生的车。
进屋遇见装扮得体的姜太太，少不得一顿数落，“也不知去哪里鬼混，好几天没音讯，电话提前打给你，该迟到耽误的事，你还是一样都落不下。”
姜莱听得耳朵起茧，瞥见偏厅里放置的礼品，没见人，随口问：“靳屹森呢？”
“Eason早上陪你爸爸去球场打球，这时候估计也快回来了。”
姜太太还以为她心急想见见靳屹森，笑了，手中端只果盘，正好塞给她，“他这趟单独带了个小外甥，这会儿在影音室呢，你去，都是年轻人，话题总比我们多点。”
迟到的人没有偷懒的权利，姜莱接了果盘，推开影音室的门，里头赛车轰鸣震耳欲聋。
沙发前的地毯上，盘腿坐着个10来岁的男孩，两只眼睛正盯着屏幕专心致志，显然不像是会有兴趣，同她这二十好几的“年轻人”，没话找话的样子。
姜莱放下果盘便要走，就听“砰”地声剧烈撞击，屏幕上炸开焰花，车毁人亡。
“都怪你干嘛突然挡住我！”小港男人菜脾气大，瞥着她满脸不爽。
姜莱皱眉瞧人，没言语，走回去从茶几上拿了另副手柄，重开一局，分分钟满血通关。
装B结束，小港男脸上挂不住，才好好讲起话，“Eason下个月就是要跟你结婚？”
他的国语不比靳屹森标准，带着股祛不掉的港普味。
姜莱淡淡嗯了声。
小港男藏不住地打量她两眼，忽而主动拿了枚荔枝递给她，双眼闪烁两点精光问她：“你有无兴趣跟我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
“下月你才与Eason同居，明天我们就要返回香港，这段时间，我替你留意他的行程，假若有不明人物出现，第一手消息，立刻汇报给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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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莱单手撑腮在桌边，忍不住发笑问他：“老实讲，你这一手消息，转手能卖多少回？”
小港男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只说：“你和他结婚，你可以买断。”
还挺有保密意识，只不过不多……
姜莱愈发笑了，逗小孩地剥了枚龙眼塞给他，摇摇头说：“不需要交易，回头我真问到你就得说，否则，我就把你出卖这事告诉他。”
“你怎么这样！”小港男一下气鼓鼓。
姜莱欺负人为乐，恶劣地挑了挑眉尖，起身径直往门口走。
拉开门，视线倏忽撞进道高阔身影，银灰衬衫，柔软的料子熨帖勾勒出胸膛的轮廓，慵懒侧倚环臂在前，腕上那只银色手表，十分眼熟。
再往上看，对上双戏谑的眼睛，男人唇角散漫地勾着，说：“有事你不如直接来问我。”
似笑非笑，莫名惹人心头微微一颤，姜莱脚下步子顿住。
显然方才的墙角，又教他听去一清二楚，姜莱想他大抵是忘记，有个词叫：监守自盗。
不过她又不是真对他行踪感兴趣。
听不出他正话反话，总归乱拳打死老师傅，“都教你发现了，有事也都变无事。”
她瞥他一眼，无端地，眼角眉梢都盈满骄矜。
靳屹森微微扬了扬眉，瞧她要走，偏定在门口纹丝不动，一人占据大半通道，留给她窄窄一道间隙，硬挤过去，有失体面。
此路不通，姜莱略蹙起眉，默然看他。
她不作声，靳屹森才有动作，却仍不是让路。
男人松开环抱的双臂，从裤子口袋中掏出手机，解锁，递到姜莱面前，说：“这单生意我接了，留个电话，日后长期提供给你独家一手消息。”
影音室晦暗的光，照不亮男人深邃的眼，姜莱此刻从中瞧出最浅层的轻浮，没抬手去接。
“这是香港流行的要电话方式？”她看着他。
真是好不客气的问话，靳屹森眉头轻轻微皱，却没生恼，只笑着问她：“你猜猜看什么叫独家？”
调子散漫慵然，当不得真，偏嗓音却清越，如金玉击石碎在耳边。
他略略朝她倾身些许，凑近望着她的眼睛，姜莱在这一瞬，有些后悔问出那样递把柄的话。
教这样一个男人近近盯着，实在容易让人产生，自己当真是那个特别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