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你快步离开，好在身后的男人也没有追过来。
就这两步时间，你已经想好了答案。纪叔叔身上总有点长辈的感觉，或许还有有点别的……但总之让你很安心。
纪恪生收到你的位置之后，很快出现在小区门口。你上车的时候朝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似乎还站在那里。
你不禁有点哆嗦。
“小仪，怎么了？”纪恪生从后视镜看你，他比你大十五六岁，但保养得十分得当，只不过经世历练那眼神里多的是厚重感，连对你的关心都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你的脑袋瓜子想不出来。你只是笑笑：“我没事，纪叔叔。”
纪恪生驱车，将你载到你考虑过的一个小区里。物业管家很殷勤，像是早知道你们要来。
“纪总，咱们这的私密性和安全您完全可以放心。”管家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朝你瞥了一眼。
纪恪生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在电梯门开的时候，伸手给你让出先进去的一条路。管家又陪着笑了笑，看你的眼神又多了些别的。
管家带路，在入户门前停住了。
纪恪生为你准备的房子在次顶楼，他向你介绍，房子是早买下的，硬装在早两年做好，后续因一些变故至今没有入住过任何人，这两天请人收拾，尽可能做了一些改动，软装都换成了当下年轻姑娘喜欢的时尚风格。
纪恪生道：“也怪我先前思虑不周，小仪，你看看，这里还凑合么？”
在他刚得知你的母亲委托人公开拍卖房子时，纪恪生便提出了帮助，那时你拒绝了，因为对自己拥有的奢侈品等资产太过自信，也因为住进纪叔叔的家有点怪怪的。
但现在这个房子，你一百二十分的满意，“纪叔叔，谢谢你。”
你的感激十分真诚，纪恪生深沉的脸上一瞬间年轻了一些，至少你是如此感觉的。
“那就好，小仪，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他脸上温和的笑容持续着，慈爱又宠溺。往后没有爸爸妈妈了，也许身边只有纪叔叔还一如既往地关心你。
想到这里，你心中许多动容，眼眶都酸酸的，“纪叔叔……”
纪恪生伸手抚摸了你的脑袋，两下，随即又放下，他脸上的笑意还在，眼里却一下子清冷得多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休息一下，一会派人帮你搬家。”
纪恪生行动迅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你甚至还没有完全把刚发生的事情消化完，他已经消失了，懵懵中管家帮你录入了楼幢的人脸和指纹，又将芯片卡交到你手上。
“邱小姐，业主权益方面的问题，您随时和我联系。祝您在春江一品住得舒心。”
大门关上，你仰面躺在沙发上，千头万绪，乱乱的，纪恪生抚摸你头顶的霎那不止一次地在脑海里浮现。
即使在忙碌搬家时，你也忍不住想起当时的画面。
太闲了吧，你想。回国之后，家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生活中的人太少，男人更是没几个，以至于你和纪叔叔的相处都别别扭扭的。
“邱小姐，您看这屋子还有什么要带走的么？”
纪恪生安排了充足的人手，整个搬家环节中，你需要做的就是指挥这些人，把你需要的、喜欢的东西打包好，再指挥他们把东西安放在新家中。
“行了，剩下的都不要了。”你大手一挥。
收拾完，你站在别墅前，很奇怪的感觉，这房子住许多年，临要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强烈的不舍，即使知道很快它就要属于别人，你心中竟然异常平静。
好累。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纪恪生给你准备的房子里，你有一种如鱼得水的享受感，沐浴之后，你迫不及待地躺上床，四件套还有柔顺剂的清香，若有若无，你闭着眼睛，睡着之前脑子里又飘过纪恪生的脸。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大门处传来细微的动静，接着客厅似乎有人在走来走去，是谁！你心中一紧，上午时候管家还说这里安全性很好，你睡意全无，清醒地从床上爬起来，还不待你将卧室门反锁，“不速之客”竟敲响了你的卧室门。
轻轻的“咚咚”两声，随后是纪恪生压低声线地关心：“小仪，还在睡么？”
你松了一口气，披上外套，打开房门。纪恪生看到你，倦容都亮了几分，“吃饭了吗？”
纪恪声显然刚从公务中脱身，从陵顶会打包了你爱吃的几样菜，他脱下西装外套，又将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上，你坐在餐桌前看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处理着外卖盒子，如果遮住脸，这能想到这样骨节分明、青筋跳动的手臂是属于一个已过不惑的中年男人呢？
外卖盒尽数被扔掉，你看着摆在餐桌上的菜肴，看着装盛它们的餐具，又看着坐在你对面的纪叔叔，他递来一双筷子，在你愣神的时候掰开你的手指，又握紧它们。
你回过神，他已经抽回了手。
这顿饭吃得缓慢，你有点迷惘，不明白他，也不明白自己，故作矜持一般，一举一动都端着，大约是你总想偷偷观察纪恪生。
十点半，你放下筷子。
纪恪生收拾着桌面，他耐心很好，心情也不错的样子，言辞中下意识地流露出对于下位者、或者说是晚辈的管教：“饭还是要按时吃的。明天不能这样了。”
这话很正确，但你没应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两条腿抬起来，脚掌踩在椅子上，双手保住了膝盖。
纪恪生眼神瞥过来。你睁着大眼睛抬头看他：“纪叔叔。”
屋子里十分安静，明亮的顶灯之下，他俯视你的神情中彷佛蕴含着严厉，你不敢再说话。
好在纪恪生收拾完一切，并没有久留，你抱着腿看他绅士地离开。
你松了一口气。
住在这里，住在纪恪生的房子里。你搬家时候雀跃的心情结束了，一夜难眠。
翌日，理所当然地需要补觉。纪恪生派人来送饭菜，但你在卧室睡觉，丝毫没有听见门铃的声音。
终于在太阳从最高点落下的时候，纪恪生终于打通了你的电话。
“小仪？”他的声线平和，甚至算的上温柔，但你一下子从被子里爬起来，在你听来，电话那头的人在生气，“怎么不吃饭？”
你讪讪解释着，麻溜地起床，火速收拾了自己，把已经凉透的早饭和午饭都拿进屋，关门前，你对着头顶的摄像头笑了笑。
纪恪生又派人送来了新的。
不过，他本人并没有现身。
这让你又放松下来，觉得自己草木皆兵。接下来的几天，你表面上保持着健康的生活作息，一日三餐，顿顿不落，但其余时间，都窝在沙发上或者房间里。
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提起兴致，你总是想得很多，又想得太少。
手机里的新消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无数从前的同学好友发来邀请，你厌烦地无视。回国也聚过两三次，那时候你还没有意识到家里的危机，仍然是骄傲的邱家大小姐，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起已经有人拐着弯在奚落你了。
你没有办法再参与从前的社交。
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无所事事地逃避几日后，纪恪生又出现了。他拿着你先前做的一份简历，面孔有些严肃。
你一下子感到有点畏惧，这时候他像学院里那个曾怀疑你作弊的副院长，高高在上地审视你。
纪恪生把简历递到你面前，你这才发现上面圈圈点点，做出了许多修改。
“小仪，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将来，你预备怎么样呢？”
他说着想听你的想法，但似乎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你磕磕绊绊地组织着语言，你也不是全然无想法的，在回国的飞机上，你做过许多白日梦。
纪恪生抿了抿唇，他很少这样笑，像对无知可爱的小孩子。
哦，你就是小孩子，起码在他面前是。
“纪叔叔。”你鼓足勇气，你想听他的想法，你想知道你现在从他身上得到的一切，是否有什么命定的说法，这个世界上真有免费的馈赠吗？——来自长辈的，来自叔叔的——馈赠。
果然，如你所想，纪恪生有他对你的想法。他只说了事业上的那一层，但你从他不容拒绝的掌控语气中听到了另一层。
你看过许多不良的小说，“叔叔”的称谓这时候成了搜索的关键词，你的脑中不合时宜地进行着相关的检索……
“小仪？”
你红着脸猛然回神。
纪恪生身上衣服一件不少，他坐得笔挺，双手交叠，你看着他纤长的手指，咬唇，身下悄悄颤抖。
“如果没有问题，就先这样吧。”
你没有试图说不，你还在思索。但纪恪生已经决定了。他就是行动力极快的人，想在说之前，做在说之后。
纪恪生带着你，在公司，你像他的私人秘书，也像他的学生，他教你他想灌输给你的知识，人情和业务；在会所，你是他旧友家的小朋友，照拂你，但有时你也从旁人暧昧的眼神中、从他不可捉摸的亲昵动作中感受到超过“纪叔叔”这个称呼的照拂。
你明白的。
虚假的繁荣，你沉浸于其中。起码，从前的同学朋友表面上又跟你客客气气的，不敢在你面前说让你生气的话，起码，你还能过着邱大小姐的生活，甚至更阔绰了。
因为纪恪生给你一张卡，更大的数额，比你妈妈更溺爱你。
不对，妈妈的爱少有音讯，纪叔叔的“爱”显然更浩瀚。
纪叔叔企图给你安排的路还算好走，他三两下就试探出你数学加统计学的双学位不过是人民币的产物，他愿意耗费人力、财力将你送上另一条轻松点的路。
你被他安排进本地第一学府的MBA班，人脉汇聚于此。你了解到班上成员的身份背景，隐隐有些骄傲。
第二次来上课，是创业模范的实战分享，当你看到那个男人走上讲台，错愕的表情根本收不住。
那个跟你不对付的奇怪男人，他竟是个抓准机遇创业成功的男人，你更加迷惑了，他不靠自己，不是你过往认识的任何一个纨绔少爷。
你太好奇了，总是忍不住地看他。
而这男人，只在刚站上讲台朝你轻飘飘望了一眼，此后如刻意忽视你一样，你们的眼神再未交汇。
他早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一点惊讶都没有。
你为这个认知感到有点不舒服。
视线从他身上离开，你又看向其他人，坐在教室里的人年纪参差不齐，不乏周身荡着成功气质的中年人，也有不少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你环视周围，忽然发现这些人的目光都不经意地从你身上掠过。
你对这种目光很敏感。
在跟了纪恪生之后，你从许多人的眼里都看到过。无论看起来教养多么高的人，表面上对你多么彬彬有礼，都不免在眼神流转间露出那种让你不适的蔑然和讥讽。
可偏偏，你无法直起腰杆，反驳他们的误解。
你和纪恪生现在是清白的，他是对你最好的纪叔叔。那么以后呢？
以后呢？
你低下头。
这段时间陈辨的消息就没有停过，你目前还和他在同一个圈子里，他自然知道你和纪恪生的事情，他会怎么想你呢。
“你在N大上课？有朋友看见你了。”这并不稀奇，你甚至怀疑这教室里就有认出你且认识陈辨的人。
一条一条划过他的信息，陈辨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宝仪，你在哪个楼？我来接你吧。”他总是说来接你。
课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你浑然不知。
还是讲台上那个男人走下来，将你拉回这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邱宝仪？”他又语含怒气地连名带姓地叫你。
记忆中有个人也总是这样，你一下子想到些陈年往事，黑板上方挂着的红色欢迎横幅上“裴卓”的名字赫然在目，你终于想起来了！
裴卓啊，曾被你戏弄过的高中同学，你居然忘了这号人……其实也不怪你，他当时是个穷小子，靠学校董事会发善心，才得以免去高昂的学费，和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成为同学。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时代，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有些人运气不好坠入凡土，有些人倒是咸鱼翻身。风水轮流转啊，你拉着脸叹了一口气。
“邱宝仪，真想不到，你竟堕落到这个地步。”
你收拾着东西，起身往外走。既然知道了他是谁，你并不想跟他纠缠什么，没有意义。你的事，关他什么干系呢。
但你冷漠的态度让裴卓更加愤怒，他伸手拦住你。
你朝他翻个白眼：“我这不是挺上进的么？”
你敷衍的假笑刺痛了裴卓，他握紧拳头，额角的血管跳动着，似乎随时要爆出来，人却沉默着。
你火上浇油：“要不然我来听你在这说废话？你说是不是，裴老师？”
你不想得到他的回答，企图绕过他直接离开。但没想到，裴卓居然捉住了你的手。
这举动让你十分不爽，你大力一甩，但是他像新鲜的狗皮膏药，狠狠粘着你。
还不等你出口大骂他，他莫名其妙红了眼，俯身凑近你，语气却是质问：“邱宝仪，你就这么自甘下贱，什么男人都能包养你？”
听到那个词，你心中“咯噔”一下，骂也不想骂了，另一只自由的手猛然挥起，清脆的一声“啪”，裴卓的侧脸上留下一道鲜亮的红手印。
你知道所有聚集在你身上的轻蔑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你还没有能够接受这个词这样直接地甩在你身上。尤其，这个人还是裴卓。
你想挣开他，但是力气不够。于是裴卓的脸上又多了许多巴掌。
但他就是不松手，也不去禁锢你另一只手。
他像感受不到疼痛，依旧愤怒地追问着：“难道不是？”
你被他气得想笑，这个昔日的穷小子，现在是个人物了，不过他有什么立场来这样质问你呢？
“裴老师火气这么大，难道也想包养我？”
你不过是气极了口不择言，原以为会火上浇油，但没想到，裴卓听了这话反而冷静下来，手上的力气也小了，只是眼睛还红红的，直勾勾地盯着你。
“我想。我当然想。”他语气格外认真。
你大惊。
“邱宝仪，我一直都喜欢你。”裴卓的话像低沉的咒语，让你费解又惊诧，但在他平和的叙述中，你渐渐平静下来。
这张年轻男人的脸仔细端详来，其实很特别，他跟你、陈辨这样咬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不一样，裴卓是吃过许多苦头的，你从他的神情中看到许多美德，毅力、决断力、聪明……这些正是未来的更加巨大的希望。
而且年轻的皮肉，与你正相当。
你咽下口水。
陈辨的电话插进来，你正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宝仪，我在南门，你下课了吗？”
要说年轻，陈辨也算，且他更加知根知底，与你有相似的出身背景，两家交往多年，青梅竹马，当然，你家倒下之后，陈辨妈妈的态度天翻地覆。
唉，你又忍不住叹息命运无常。纪叔叔你是不想再面对了，你决定：
A.接受裴卓（跳转第4章
B.等陈辨（跳转第5章
就这两步时间，你已经想好了答案。纪叔叔身上总有点长辈的感觉，或许还有有点别的……但总之让你很安心。
纪恪生收到你的位置之后，很快出现在小区门口。你上车的时候朝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似乎还站在那里。
你不禁有点哆嗦。
“小仪，怎么了？”纪恪生从后视镜看你，他比你大十五六岁，但保养得十分得当，只不过经世历练那眼神里多的是厚重感，连对你的关心都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你的脑袋瓜子想不出来。你只是笑笑：“我没事，纪叔叔。”
纪恪生驱车，将你载到你考虑过的一个小区里。物业管家很殷勤，像是早知道你们要来。
“纪总，咱们这的私密性和安全您完全可以放心。”管家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朝你瞥了一眼。
纪恪生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在电梯门开的时候，伸手给你让出先进去的一条路。管家又陪着笑了笑，看你的眼神又多了些别的。
管家带路，在入户门前停住了。
纪恪生为你准备的房子在次顶楼，他向你介绍，房子是早买下的，硬装在早两年做好，后续因一些变故至今没有入住过任何人，这两天请人收拾，尽可能做了一些改动，软装都换成了当下年轻姑娘喜欢的时尚风格。
纪恪生道：“也怪我先前思虑不周，小仪，你看看，这里还凑合么？”
在他刚得知你的母亲委托人公开拍卖房子时，纪恪生便提出了帮助，那时你拒绝了，因为对自己拥有的奢侈品等资产太过自信，也因为住进纪叔叔的家有点怪怪的。
但现在这个房子，你一百二十分的满意，“纪叔叔，谢谢你。”
你的感激十分真诚，纪恪生深沉的脸上一瞬间年轻了一些，至少你是如此感觉的。
“那就好，小仪，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他脸上温和的笑容持续着，慈爱又宠溺。往后没有爸爸妈妈了，也许身边只有纪叔叔还一如既往地关心你。
想到这里，你心中许多动容，眼眶都酸酸的，“纪叔叔……”
纪恪生伸手抚摸了你的脑袋，两下，随即又放下，他脸上的笑意还在，眼里却一下子清冷得多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休息一下，一会派人帮你搬家。”
纪恪生行动迅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你甚至还没有完全把刚发生的事情消化完，他已经消失了，懵懵中管家帮你录入了楼幢的人脸和指纹，又将芯片卡交到你手上。
“邱小姐，业主权益方面的问题，您随时和我联系。祝您在春江一品住得舒心。”
大门关上，你仰面躺在沙发上，千头万绪，乱乱的，纪恪生抚摸你头顶的霎那不止一次地在脑海里浮现。
即使在忙碌搬家时，你也忍不住想起当时的画面。
太闲了吧，你想。回国之后，家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生活中的人太少，男人更是没几个，以至于你和纪叔叔的相处都别别扭扭的。
“邱小姐，您看这屋子还有什么要带走的么？”
纪恪生安排了充足的人手，整个搬家环节中，你需要做的就是指挥这些人，把你需要的、喜欢的东西打包好，再指挥他们把东西安放在新家中。
“行了，剩下的都不要了。”你大手一挥。
收拾完，你站在别墅前，很奇怪的感觉，这房子住许多年，临要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强烈的不舍，即使知道很快它就要属于别人，你心中竟然异常平静。
好累。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纪恪生给你准备的房子里，你有一种如鱼得水的享受感，沐浴之后，你迫不及待地躺上床，四件套还有柔顺剂的清香，若有若无，你闭着眼睛，睡着之前脑子里又飘过纪恪生的脸。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大门处传来细微的动静，接着客厅似乎有人在走来走去，是谁！你心中一紧，上午时候管家还说这里安全性很好，你睡意全无，清醒地从床上爬起来，还不待你将卧室门反锁，“不速之客”竟敲响了你的卧室门。
轻轻的“咚咚”两声，随后是纪恪生压低声线地关心：“小仪，还在睡么？”
你松了一口气，披上外套，打开房门。纪恪生看到你，倦容都亮了几分，“吃饭了吗？”
纪恪声显然刚从公务中脱身，从陵顶会打包了你爱吃的几样菜，他脱下西装外套，又将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上，你坐在餐桌前看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处理着外卖盒子，如果遮住脸，这能想到这样骨节分明、青筋跳动的手臂是属于一个已过不惑的中年男人呢？
外卖盒尽数被扔掉，你看着摆在餐桌上的菜肴，看着装盛它们的餐具，又看着坐在你对面的纪叔叔，他递来一双筷子，在你愣神的时候掰开你的手指，又握紧它们。
你回过神，他已经抽回了手。
这顿饭吃得缓慢，你有点迷惘，不明白他，也不明白自己，故作矜持一般，一举一动都端着，大约是你总想偷偷观察纪恪生。
十点半，你放下筷子。
纪恪生收拾着桌面，他耐心很好，心情也不错的样子，言辞中下意识地流露出对于下位者、或者说是晚辈的管教：“饭还是要按时吃的。明天不能这样了。”
这话很正确，但你没应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两条腿抬起来，脚掌踩在椅子上，双手保住了膝盖。
纪恪生眼神瞥过来。你睁着大眼睛抬头看他：“纪叔叔。”
屋子里十分安静，明亮的顶灯之下，他俯视你的神情中彷佛蕴含着严厉，你不敢再说话。
好在纪恪生收拾完一切，并没有久留，你抱着腿看他绅士地离开。
你松了一口气。
住在这里，住在纪恪生的房子里。你搬家时候雀跃的心情结束了，一夜难眠。
翌日，理所当然地需要补觉。纪恪生派人来送饭菜，但你在卧室睡觉，丝毫没有听见门铃的声音。
终于在太阳从最高点落下的时候，纪恪生终于打通了你的电话。
“小仪？”他的声线平和，甚至算的上温柔，但你一下子从被子里爬起来，在你听来，电话那头的人在生气，“怎么不吃饭？”
你讪讪解释着，麻溜地起床，火速收拾了自己，把已经凉透的早饭和午饭都拿进屋，关门前，你对着头顶的摄像头笑了笑。
纪恪生又派人送来了新的。
不过，他本人并没有现身。
这让你又放松下来，觉得自己草木皆兵。接下来的几天，你表面上保持着健康的生活作息，一日三餐，顿顿不落，但其余时间，都窝在沙发上或者房间里。
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提起兴致，你总是想得很多，又想得太少。
手机里的新消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无数从前的同学好友发来邀请，你厌烦地无视。回国也聚过两三次，那时候你还没有意识到家里的危机，仍然是骄傲的邱家大小姐，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起已经有人拐着弯在奚落你了。
你没有办法再参与从前的社交。
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无所事事地逃避几日后，纪恪生又出现了。他拿着你先前做的一份简历，面孔有些严肃。
你一下子感到有点畏惧，这时候他像学院里那个曾怀疑你作弊的副院长，高高在上地审视你。
纪恪生把简历递到你面前，你这才发现上面圈圈点点，做出了许多修改。
“小仪，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将来，你预备怎么样呢？”
他说着想听你的想法，但似乎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你磕磕绊绊地组织着语言，你也不是全然无想法的，在回国的飞机上，你做过许多白日梦。
纪恪生抿了抿唇，他很少这样笑，像对无知可爱的小孩子。
哦，你就是小孩子，起码在他面前是。
“纪叔叔。”你鼓足勇气，你想听他的想法，你想知道你现在从他身上得到的一切，是否有什么命定的说法，这个世界上真有免费的馈赠吗？——来自长辈的，来自叔叔的——馈赠。
果然，如你所想，纪恪生有他对你的想法。他只说了事业上的那一层，但你从他不容拒绝的掌控语气中听到了另一层。
你看过许多不良的小说，“叔叔”的称谓这时候成了搜索的关键词，你的脑中不合时宜地进行着相关的检索……
“小仪？”
你红着脸猛然回神。
纪恪生身上衣服一件不少，他坐得笔挺，双手交叠，你看着他纤长的手指，咬唇，身下悄悄颤抖。
“如果没有问题，就先这样吧。”
你没有试图说不，你还在思索。但纪恪生已经决定了。他就是行动力极快的人，想在说之前，做在说之后。
纪恪生带着你，在公司，你像他的私人秘书，也像他的学生，他教你他想灌输给你的知识，人情和业务；在会所，你是他旧友家的小朋友，照拂你，但有时你也从旁人暧昧的眼神中、从他不可捉摸的亲昵动作中感受到超过“纪叔叔”这个称呼的照拂。
你明白的。
虚假的繁荣，你沉浸于其中。起码，从前的同学朋友表面上又跟你客客气气的，不敢在你面前说让你生气的话，起码，你还能过着邱大小姐的生活，甚至更阔绰了。
因为纪恪生给你一张卡，更大的数额，比你妈妈更溺爱你。
不对，妈妈的爱少有音讯，纪叔叔的“爱”显然更浩瀚。
纪叔叔企图给你安排的路还算好走，他三两下就试探出你数学加统计学的双学位不过是人民币的产物，他愿意耗费人力、财力将你送上另一条轻松点的路。
你被他安排进本地第一学府的MBA班，人脉汇聚于此。你了解到班上成员的身份背景，隐隐有些骄傲。
第二次来上课，是创业模范的实战分享，当你看到那个男人走上讲台，错愕的表情根本收不住。
那个跟你不对付的奇怪男人，他竟是个抓准机遇创业成功的男人，你更加迷惑了，他不靠自己，不是你过往认识的任何一个纨绔少爷。
你太好奇了，总是忍不住地看他。
而这男人，只在刚站上讲台朝你轻飘飘望了一眼，此后如刻意忽视你一样，你们的眼神再未交汇。
他早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一点惊讶都没有。
你为这个认知感到有点不舒服。
视线从他身上离开，你又看向其他人，坐在教室里的人年纪参差不齐，不乏周身荡着成功气质的中年人，也有不少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你环视周围，忽然发现这些人的目光都不经意地从你身上掠过。
你对这种目光很敏感。
在跟了纪恪生之后，你从许多人的眼里都看到过。无论看起来教养多么高的人，表面上对你多么彬彬有礼，都不免在眼神流转间露出那种让你不适的蔑然和讥讽。
可偏偏，你无法直起腰杆，反驳他们的误解。
你和纪恪生现在是清白的，他是对你最好的纪叔叔。那么以后呢？
以后呢？
你低下头。
这段时间陈辨的消息就没有停过，你目前还和他在同一个圈子里，他自然知道你和纪恪生的事情，他会怎么想你呢。
“你在N大上课？有朋友看见你了。”这并不稀奇，你甚至怀疑这教室里就有认出你且认识陈辨的人。
一条一条划过他的信息，陈辨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宝仪，你在哪个楼？我来接你吧。”他总是说来接你。
课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你浑然不知。
还是讲台上那个男人走下来，将你拉回这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邱宝仪？”他又语含怒气地连名带姓地叫你。
记忆中有个人也总是这样，你一下子想到些陈年往事，黑板上方挂着的红色欢迎横幅上“裴卓”的名字赫然在目，你终于想起来了！
裴卓啊，曾被你戏弄过的高中同学，你居然忘了这号人……其实也不怪你，他当时是个穷小子，靠学校董事会发善心，才得以免去高昂的学费，和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成为同学。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时代，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有些人运气不好坠入凡土，有些人倒是咸鱼翻身。风水轮流转啊，你拉着脸叹了一口气。
“邱宝仪，真想不到，你竟堕落到这个地步。”
你收拾着东西，起身往外走。既然知道了他是谁，你并不想跟他纠缠什么，没有意义。你的事，关他什么干系呢。
但你冷漠的态度让裴卓更加愤怒，他伸手拦住你。
你朝他翻个白眼：“我这不是挺上进的么？”
你敷衍的假笑刺痛了裴卓，他握紧拳头，额角的血管跳动着，似乎随时要爆出来，人却沉默着。
你火上浇油：“要不然我来听你在这说废话？你说是不是，裴老师？”
你不想得到他的回答，企图绕过他直接离开。但没想到，裴卓居然捉住了你的手。
这举动让你十分不爽，你大力一甩，但是他像新鲜的狗皮膏药，狠狠粘着你。
还不等你出口大骂他，他莫名其妙红了眼，俯身凑近你，语气却是质问：“邱宝仪，你就这么自甘下贱，什么男人都能包养你？”
听到那个词，你心中“咯噔”一下，骂也不想骂了，另一只自由的手猛然挥起，清脆的一声“啪”，裴卓的侧脸上留下一道鲜亮的红手印。
你知道所有聚集在你身上的轻蔑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你还没有能够接受这个词这样直接地甩在你身上。尤其，这个人还是裴卓。
你想挣开他，但是力气不够。于是裴卓的脸上又多了许多巴掌。
但他就是不松手，也不去禁锢你另一只手。
他像感受不到疼痛，依旧愤怒地追问着：“难道不是？”
你被他气得想笑，这个昔日的穷小子，现在是个人物了，不过他有什么立场来这样质问你呢？
“裴老师火气这么大，难道也想包养我？”
你不过是气极了口不择言，原以为会火上浇油，但没想到，裴卓听了这话反而冷静下来，手上的力气也小了，只是眼睛还红红的，直勾勾地盯着你。
“我想。我当然想。”他语气格外认真。
你大惊。
“邱宝仪，我一直都喜欢你。”裴卓的话像低沉的咒语，让你费解又惊诧，但在他平和的叙述中，你渐渐平静下来。
这张年轻男人的脸仔细端详来，其实很特别，他跟你、陈辨这样咬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不一样，裴卓是吃过许多苦头的，你从他的神情中看到许多美德，毅力、决断力、聪明……这些正是未来的更加巨大的希望。
而且年轻的皮肉，与你正相当。
你咽下口水。
陈辨的电话插进来，你正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宝仪，我在南门，你下课了吗？”
要说年轻，陈辨也算，且他更加知根知底，与你有相似的出身背景，两家交往多年，青梅竹马，当然，你家倒下之后，陈辨妈妈的态度天翻地覆。
唉，你又忍不住叹息命运无常。纪叔叔你是不想再面对了，你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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