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柄上留有温热的触感,祝知秋伸手握住油纸伞,她的视线探究好奇地落在上面。她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伞应该是有人留给她的。

    雨中梅花配美人,小易忍不住道:“小姐,这伞好生精致,是谁留下的?”

    祝知秋暂时没发确定,她察觉到手握伞柄的位置有一处复杂凹陷,她将手指挪开,瞧见上面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字,像一枚设计华丽的印章,彰显出主人的身份。

    但由于是繁体字,并且笔画过于潦草,祝知秋看不懂这是什么字。

    祝知秋收回视线,看着前方迷蒙雨势,说道:“先回去吧,既然有两把伞,我们各撑一把,别让衣衫湿透了。”

    小易仍旧好奇,视线往伞柄处偷摸瞅,但不敢再问什么。

    主仆二人冒着大雨穿过露天后院,“祝风华”大堂不似方才热闹,门口停着一辆辆马车,来接主子们回家。

    苏志平站在柜台后算账,瞧见祝小姐过来了,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儿,关切道:“怎么样,没淋湿吧?”

    祝知秋扬了扬手中的油纸伞,笑道:“一人一伞,还不至于。”

    苏志平道:“还是你的侍女想的周到,带了两把伞过去,若是贵人淋了雨,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祝知秋愣怔,原来伞不是苏志平留给她的?

    若这伞不是苏志平也不是小易的,那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她感到惊讶,一时心绪难平。

    离开前她突然想起,问道:“对了,你师父可安好?我下回过来拜见。”

    苏志平道:“三小姐,师傅虽患有腿疾,但有一个原则,从来不爽约第二回,您尽管放心吧。”

    这最好不过了,祝知秋起身离去。

    回祝府的车程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祝知秋下车的时候,雨势已经没那么大了。

    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祝知秋侧目看过去,瞧见祝慕青骑着马回到府邸。

    真是赶巧了,祝知秋迎上去,热情地给他打伞:“爹,你回了?”

    祝慕青抖落披风上的雨珠,闷闷嗯一声,“今天学的如何?”

    父女二人跨过门槛往里走去,一群家仆跟随在身后。

    祝知秋道:“那大师雨天犯腿疾,没见上面。”

    祝慕青拧眉思索片刻,道:“我们铺子有腿疾的大师,大约就是那位邝大师了。他身子确实弱,手艺又的确好,咱们别逼急了人家。”

    祝知秋颔首:“知道。”

    话音才落,她手中的伞面磕到了祝慕青的发冠,咚一声,听声音不算轻。祝知秋比祝慕青矮了一个头,这般帮他打伞,委实吃力了一些。

    祝慕青无奈叹气,借过伞柄:“为父来打伞吧,你瞧瞧你,今后多吃点,这年纪还能长个子呢。”

    祝知秋笑道:“知道——”她话还没说完,祝慕青直接打断,他语气冷厉:“你这伞是从哪里拿的?!”

    这话一出,顿时家仆们跪了一地。

    祝知秋一脸莫名:“这是魏世子——”

    祝慕青吹胡子瞪眼,立刻打断她说话:“你赶紧给我进来!”说完,转身进了屋内。

    待祝知秋也走进了屋子里,门快速从外边关上,上了锁。

    祝慕青负手而立,转身看向她,表情冷厉:“你说,这是魏世子赠予你的?”

    祝知秋想了想,道:“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他给的。”

    祝慕青道:“你可知私相授受,是何重罪?”

    祝知秋一脸茫然,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古代,男子与女子不可交往过密,严重的话要浸猪笼的。

    她的面容紧绷,十分紧张的模样。

    祝慕青见她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倒没继续斥责,反而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这把伞,你当如何处置?”

    祝知秋想都不想,说道:“女儿马上烧掉,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祝慕青道:“万万不可!这是世子爷亲赐的东西,你还敢直接烧了?”

    祝知秋又道:“那我就埋了,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那种!”

    祝慕青道:“万万不可!若是世子爷问起这把伞的去向,你当如何解释?”

    祝知秋:“那我就——”

    “万万不可!”

    祝知秋起身坐到一旁的圈椅上,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没好气道:“父亲的意思是,我这条小命不保了吗?那行吧,我若是死了,一定死在家门外,不给咱家留一丝晦气。”

    祝慕青执起伞,扔进她的怀中,沉声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开窍呢。你亲自把伞还回去不就行了,这样就能再见世子一面。”后面那句话,他声音很小,毕竟教导女儿攀龙附凤,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情。

    祝知秋这聋子,果然没听见。她挠挠脸颊,十分苦恼的模样:“可是,我哪有机会,再见到世子?”

    祝慕青给了女儿一个白眼,打开门,抬腿离开了这里。

    之后的几天,这把油纸伞都放在祝知秋的厢房里,像一个定时炸弹。

    这天,前院的人终于递来消息,说是定国侯府的人来了府上,商榷墨条事宜。

    祝知秋用棉布裹住那把伞,一点都不露出来,只身一人去了正厅。

    一列家仆勾着脑袋从她身边路过,祝知秋随手拉住一人,问道:“正厅来了哪些人,我找父亲有些事。”

    家仆规规矩矩:“来了定国侯府的一个管事,原本世子爷要来,临时有事,就派了身边的管事来。”

    听到这里,祝知秋不免失望,但又想到是那世子身边的人,还是决定等人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正门打开。祝知秋伸长了脖子看过去,瞧见父亲和一陌生男子有说有笑,定睛一看,确实眼熟,每回遇见魏世子,她都看见过这个人。

    海月本与祝家家主商榷这个月的订货事宜,忽而瞧见一颗粗壮大树后,躲着一曼妙女子,瘦弱的身体,出水芙蓉的面容。他表情一变,痛苦道:“茅厕在何处,我去趟茅厕,祝老爷,冒犯了。”

    待到了茅厕前,他忽而转一个方向,去树下寻人。

    “祝三小姐,好久不见了。”海月笑眯眯的。

    祝知秋知道他认识自己,直接把伞递过去,说道:“世子爷落在门外的伞,那天雨急,我匆忙之下用了他的伞,实在抱歉,现在还给他。”

    海月却不接受,而是说:“三小姐亲自给世子爷吧,明日午时,主子在祝家后门等你。”

    “......”

    不等祝知秋回答,海月鞠躬,转身离开。

    祝知秋缓缓收回手中的油纸伞。怀着某种复杂心情,她满腹心事等待第二日午时的到来。

    此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祝知秋用完膳,遣走了一众家仆侍女,独自一人来到祝府后门,打开了落满灰尘的木锁。

    果真,一辆富丽繁贵的马车停在幽静的后巷。海月站在马车旁,含笑看着她,“祝三小姐。”

    祝知秋看他一眼,踩上脚踏上了马车。

    马车里头也是一派富丽,魏寒穹迈开两条长腿,端坐在正中央。他手中拿了一本书在看,安静昳丽的眉眼俊美如画。

    祝知秋把伞递过去,说道:“世子爷,那天谢谢你留下来的伞。”

    魏寒穹合上书,放在一边,手肘搭在膝头,俯身凑近,说道:“你还真敢上我的车?”

    他嗓音低沉,在这逼仄的马车里,有种触及人心的压迫感。

    祝知秋当然是不敢的,前有收伞的前车之鉴,她的确害怕再与外男有勾连。然而她抬眸道:“你赶来,我为何不敢上?”

    魏寒穹抿住薄唇,上半身向后仰,靠在车壁上,浓墨冰冷的眼眸盯着她看,若有所思。

    祝知秋随意看了眼他放在腿边的书籍,意外看见了“制墨”二字。

    她心绪起伏,掀起眼眸看他,道:“之前世子爷说过,我这般有志向的女子,应当好好挑一门夫婿,依你看,我当挑选什么样的夫婿才好呢?”

    魏寒穹神情微变。他眉宇微蹙,搭在膝头上的手指自然下垂,骨节分明的食指上戴了一个翡翠黄金戒指,高贵优雅。此时,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扳动那枚戒指,一圈又一圈,未曾说话,也许是在思索,或者别的。

    祝知秋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的小动作,他的手指修长,肌肤如玉冷白,精致漂亮,非常养眼。

    过了许久,魏寒穹换了个方向,手臂依靠左侧的软枕,缓缓开口道:“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物色几个适婚年龄的郎君,到时,我差人将名册送过来。”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祝知秋愣怔片刻,心中没来由失落了一下,将视线从他精致修长的手指上移开,说了句:“哦。”

    伞已经送到了,两个人似乎再没什么可说的。魏寒穹将方才在看的书籍拿起来,递给祝知秋,说道:“送你的,你应当会喜欢。”

    祝知秋接过,看了眼封面,笑了笑道:“是世子爷寻来的制墨秘籍吗?”

    这个说法让魏寒穹勾唇一笑,应和道:“对。”

    祝知秋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捏着书籍,正要说话,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道凌厉的低吼声:“是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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