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温三子带着阿妍儿上路,那边韩庆远带着洛骏在高速路上走走停停,跑了三天才到达了这个小县城城边的“鑫达汽修厂”,也就是说,温三子和阿妍儿的深灰色面包车前脚刚走,韩庆远和洛骏的黑色大众轿车后脚便驶入了汽修厂。

    前几个月,温三子绑架了姿姿要挟韩庆远时,韩庆远拿出了一笔钱打发了他,顺便问了他现在的落脚点,温三子也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小型汽修厂的地址告诉了韩庆远。因此,韩庆远载着洛骏首先直奔这里来,他要试试在这里能不能找到温三子和阿妍儿。

    韩庆远的车开进去停在院子里,汽修厂里留守的那两名工人便迎上来问客人的车要做什么业务。韩庆远戴着大墨镜,机敏地扫视了一周,打开车门下了车,向其中一名工人打听温三子。温三子走的时候有过特别嘱咐,那名工人便对韩庆远说老板几天前就出远门了到现在还未归。

    韩庆远让工人简单洗一下车。工人请他去那栋二层楼的一楼接待区休息。黑色大众轿车被开进清洗区冲洗,然后退出来在干燥区擦拭。

    这时,坐在副驾驶的洛骏已慢慢恢复了体力,那天听信了韩庆远的话从密道出来上了黑色大众轿车,他就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很快全身瘫软无力,斜躺在副驾驶不能动了,只能半睁着眼。后来到了省博物馆听到韩庆远与□□奇的对话,才知道自己是中了韩庆远涂在匕首上的毒,又听到两人谈论去北邙找温三子和阿妍儿。□□奇给他喂了解毒的液体后,他的肢体慢慢有了知觉,一路上跟着汽车颠簸到了这家汽修厂,就在汽车清洗后在干燥区擦拭的时候,他的体力已恢复了□□成。

    洛骏使出全身力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吃力地钻出车外。洗车的工人见他突然下了车,便向他指了指接待区的方向,告诉他同行的人也在那边休息。

    洛骏回过头把放在车上的那根竹木拐棍拿出来抓在手里,拖着病体走向接待区。此时韩庆远正在接待区里细细查看房间的每个角落,想从细节上判断温三子有没有带着阿妍儿回来过。洛骏行事果断,知道自己必须先下手为强,不再被动地受制于人,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手勒住韩庆远的脖子,另一只手把那根竹木拐棍的手柄旋开,露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对准韩庆远的脖子刺过去……

    韩庆远没料到洛骏恢复得如此之快,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那把匕首吓住了,出其不意地被洛骏控制住。

    “你在匕首上涂了毒,我让你也尝尝是什么滋味。”洛骏使出浑身力气,煞白的脸上青筋暴露,毫不留情地对韩庆远说道。

    “别——,”韩庆远一改常态,变得畏缩起来,大墨镜后面那张瘦削的脸显露出畏惧的神态,“我中毒死了,你一个人是找不到温老三的,找不到温老三就找不到妍儿,你不想救妍儿了?”

    洛骏不再相信他的话,手里的匕首收得更紧,碰到韩庆远的皮肤割出一道小口子,鲜血渗出来。

    “不要再动了,”韩庆远知道这毒的厉害,紧张地说道,“狗蛋儿,狗蛋儿,你想不想知道你爹跟你妈的事?”

    洛骏双眉微蹙,忽然听到韩庆远叫他的小名并提及他的父母,之前在博物馆听□□奇说了一嘴,他心里就十分好奇,想知道二十多年前父亲母亲跟韩庆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一犹豫,手上的动作就放松了一分。

    韩庆远知道已成功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急忙伸手猛地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反转过来,试图反控制住他,可洛骏身手矫健,健硕的身体训练有素,哪怕病体刚愈也比韩庆远强劲有力。两个人扭打成一团,韩庆远的大墨镜被打落在地,洛骏用竹木拐棍斜压着韩庆远的身体,一步步逼退他到接待区的一面墙,身体靠着墙面无法再退步。洛骏粗壮的手臂死死压住竹木拐棍,使韩庆远动惮不得,喝道:“是你杀了我爹!我不会放过你!”

    “狗蛋儿,你听我说,”韩庆远的身体微微发颤,眼睛里显露一丝复杂的情绪,“要么你帮我救回妍儿,我把你爹妈的事告诉你;要么你现在杀了我,你也找不到妍儿,也不会知道你爹妈的事。”

    洛骏又迟疑了。

    “妍儿救过你,你忘了?”韩庆远感觉自己的劝说有效,继续说道。

    洛骏没有接话,煞白的脸上那双如鹰一样的眼睛炯炯有光,死死盯着韩庆远。他的心里开始起了波澜,阿妍儿被他误伤,又被温三子掳走,不知是否凶多吉少,没有韩庆远带路,他确实不知如何着手去寻找。

    “我跟你爹是拜把子的兄弟,你爹妈的事,没有人比我清楚。”韩庆远越说越兴奋,他感觉自己抓住了洛骏的要害。

    洛骏还是没有接话,双眉紧蹙,两道剑眉像两把利剑,雕刻出内心的波涛汹涌。

    这时,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人声嘈杂,有几个人走进院子,在跟汽修厂的工人说话,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比较洪亮,房间内也听得清清楚楚。“最近有没有见过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牌尾号是“6A3”。有没有什么外地来的可疑的人到过你们这里?有个拄拐棍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笃城的孙立岩队长通过监控录像锁定了温三子那辆白色面包车,路上温三子换了车牌,但警方通过天网大数据进行了几天几夜的比对,发现白色面包车的大致方向是往商洛这一带来了。由于无法精准定位,只好请商洛当地的警察在方圆数百里以内开展拉网式排查,在小县城的各处汽修厂打听。

    温三子的两名手下一听就明白是警察找上门来了,两人也是跟着温三子闯荡江湖的人,早已练习过怎么跟警察答话,把事先编好的一套说辞告诉了警察。来的两名警察也没有怀疑,随意地在院子里四处走走看看,查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在室内接待区的洛骏和韩庆远却不镇定了,洛骏瞄了一眼手里压着韩庆远的竹木拐棍,刚刚警察还专门提到,如果两名警察走进来看到这拐棍,肯定会怀疑他们并将他们带走。韩庆远焦急万分,朝洛骏递眼色,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我被警察带走了,妍儿的安全,还有你爹妈的事……”

    洛骏不自觉地松开了手,眼睛的余光瞟着院子里的情况,同时把韩庆远抓起来悄悄往楼梯处走上二楼。到了二楼,他看见一个房间的门开着,便迅速把韩庆远带进去,同时把竹木拐棍扔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他抓起被子的一瞬间,留意到床上的异象,有一小片白纱落在床单上,他拾起来仔细端详,像是女性的衣裙用的布料,脑子里立刻闪现出阿妍儿带他去密道那天穿的是一条象牙白色的长纱裙,这不正是从长纱裙上扯下来的一小片吗?

    这说明什么?说明阿妍儿到过这里,在这张床上躺过。洛骏的情绪波动地更加厉害,眉头紧缩,浑身开始发颤。

    韩庆远见他行为很异常,凑过来抢过他手中的白纱片,细细一看,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妍儿的确到过这儿,我们得赶快走,追上温老三。”韩庆远压低声音说道,“你先下去把那两个警察打发了。”

    洛骏不知道为什么会听从韩庆远的话,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就走出房间,顺着楼梯下了楼,到了一层的接待区。这时,正好两名警察中的一人慢慢走进了接待区,见到洛骏,便开始询问起来:“外面在洗的那辆车是你的?你是外地来的?”

    “是的。”洛骏简单回答道。

    “姓名、住址、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要登记。”警察拿出一个本子,边写边说道。

    “姓马,叫马强,住在洛阳北邙,前两天来的,来跑业务。”洛骏干脆利落地编了几句话。

    警察见他面相端正,说话干脆利落,且面不改色,不像可疑人员,也没有怀疑,把他说的情况一一登记在本子上,然后收好本子,准备走出去,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叮嘱他:“如果在路上发现一辆尾号是6A3的白色面包车,马上打电话报警。”

    “好。”洛骏点了点头,目送那名警察走出接待区,走到院子中央,与另一名警察汇合后,两人慢慢走出了汽修厂的院子。

    洛骏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警察说谎,怎么会想法子去掩护韩庆远,是因为阿妍儿的安危让他紧张失措?还是因为太想了解父母的过去?或是二者皆有?

    他回到二楼的那个房间,准备带上韩庆远赶快出门,却见韩庆远倒在了房间里的那张床上,面色惨白,全身不能动弹。他迅速过去把韩庆远的头扶起来细细查看,发现脖子上被他用匕首划了的小口子血液的颜色发黑,他想起了韩庆远那把匕首用毒药涂抹过,果然这毒药异常剧烈,难怪刚才韩庆远被吓得不轻。

    他把韩庆远整个人架起来扛在肩上,一只手拿着那根竹木拐棍,走下楼梯,穿过一楼的接待区,冲进院子里。正好那辆黑色大众轿车已经擦洗完毕停在了院子中央,他打开车门,将韩庆远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用安全带固定身体,随即坐进驾驶室,点燃引擎,趁汽修厂那两名工人没来得及围上来,他迅速驾驶汽车冲出了汽修厂的院子。

    黑色大众轿车朝着洛阳北邙的方向开去。

    洛骏要找到阿妍儿,也要弄清楚父母当年的事,他不能让韩庆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最终决定先救了韩庆远。在高速路上跑了半天时间后,在一个服务区停下休息时,他在车上找出了□□奇拿来的那瓶解药,扭开药瓶,学着□□奇那样,把韩庆远的嘴巴掰开,往他的嘴里滴了几滴。

    韩庆远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虽然大脑思维是正常的,但身体似乎动不了,眼睛也只能半睁着,眼看着洛骏开着车在高速路上狂奔。

    过了几个小时后,他似乎可以说话了,嗫喏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狗蛋儿……狗蛋儿……”

    洛骏侧着头看了看副驾驶上斜躺着的奄奄一息的韩庆远,脸部瘦削且苍白,双眼呆滞无神,身体瘫软无力,跟他之前看见的那个直挺高瘦、沉稳奸猾的韩庆远判若两人,他有点不敢相信,韩庆远在他的面前变成了这副模样。洛骏冷冷地看了一眼,回头直视着前方的路面,手里把稳了方向盘,嘴里淡然地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爹妈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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