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动找我聊天是2019年的二月,而我产生冲动是在2019年的十月。

    八个月的网聊,我自以为我拥有能够直面你的勇气。可是没想到我真是一个再懦弱不过的胆小鬼,只是遇到一点小事就开始退缩、躲避。

    那是国庆假期,我本来和室友约好了要一起去遵义旅游,但放假前一天她放了我鸽子。我只能把所有的计划全都推翻,因为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寝室里,所以下定决心买了回家的车票。我也有想过如果那一年的假期我和室友去旅游而不是回家,我们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正如前文所言,没有那么多如果。只是我这个人太容易被别人抛弃,她能够轻而易举地就抛下我选择别人,这又何尝不是我的过错。就算我去旅游了,可能迟早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那个假期的前几天我无所事事,反复想起你,好像是因为某次聊天我说到我时常梦魇,而你发了个奥特曼的emoji,说他来保护我,一下子鼓吹了我的心情。我很想很想见到你,认识你,成为能够光明正大和你打招呼的人。

    你不知道,你说保护我的那一天,我睡得很好。我第一次发现只要有人说一句保护我,我的睡梦就能变得如此香甜。在我的认知里,没有人会保护我的,我始终是要靠自己走的。所以即使你只是用一个奥特曼的emoji安慰我,我也会变成相信光的人。

    那天我蹲在外婆家的楼上和高中时的朋友打电话,一时冲动冲进了年级□□群里找到了你的□□号并点击了添加好友。第一次不知道是你没有同意还是添加失败,总之让我激动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许,我问朋友:“要不要再加一次?”她兴奋地告诉我:“加!”于是我又加了一遍。之后我无数次想过第一次没能添加成功是不是上天给我的警醒,我为什么要无视这份好意,导致我成为一个卑鄙不堪的小人。

    你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请,发来一个问号。我说我是xxx,很早就想认识你。

    于是我们尬聊了几句,我也发现你的消息回复得并不积极。

    啊,那过去真是我想多了吗?

    我这样想着,原本激动雀跃的心情渐渐冷却下去。

    可是怎么办,我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世人时常后悔,可世事无法转圜,我如果止步于此,那收假之后,我该如何见你?

    我咬咬牙,决定坚持下去。

    可是,我早该知道,我是无法轻易获得幸福的资格。就在我加你为好友的第二天,我爸爸突然病倒了,来势汹汹,几乎快要将他击垮。我茫然地站在那里,听见他不停地喊痛,可看他的面相又好像不是很严重,我心里想着他一个大男人真是娇气,可我没想到这一回他是真的很痛。让我内心那些小小的埋怨连带着过去对他的责怪全都变成了对自己的怨气,我怎么能这样想我的父亲。

    我忘记了假期后面几天我是怎么度过的,收假之后我又重复着往常的作息。我只是很迷茫,我到底该不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刚才发生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外头正在下雨,就在我落笔“我到底该不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没写完的时候,一声惊雷轰响,我的房间失去光亮,于是还没点保存的这一段落消失在了电脑里。一秒过后,灯光亮起,而我在想这一秒的停电有什么意义,是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还是我真的不该去想自己想要的东西。你看啊,我只是在这里写下一句话,老天就强行关了我的机。更别提,我试图在来电后找回文档,又出现了一秒的停电空挡。这些对我而言很沉重,甚至于刚才我还在流眼泪的文字,只需要停电两秒,就能让我崩溃,我没办法重新再继续写下去,幸而这个软件有备份找回功能,这也许就是今晚留给我最后的小庆幸。我已经知道了,不会再去贪图安逸。

    好了,接着说那一年的事情。如果你还记得,那么很快就要看到我对你的歉意。

    刚收假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去认识一个人,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在加你为好友之前,我畅想过很多次也许这一次会不一样,我会鼓足勇气去认识你。谁能料到,我会遇上这种时候。我开始觉得紧张、尴尬、无法呼吸。我害怕对上你打量的目光,也害怕你在期待我向你说一声“你好”。那些我曾经很期待上的课程突然变成一块块重量不小的石头压在我的心里,我躲避着你的目光,可也心知我不能如此。于是我硬着头皮继续和你聊下去。你告诉我你不常用□□,我顺理成章地向你要到了微信。然后我们尬聊的天地从□□换到了微信,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你聊下去。

    那些加你好友时产生的旖旎情绪全都在我爸住院的那一天烟消云散了,我甚至希望你能忘了我。可雁过都留痕,何况我是人。

    我开始收到很多陌生人的短信,更有甚者通过我的手机号搜索到了我的微信。就是这时,我才知道我爸不知做了什么,欠了几十万的网贷。我看着那些短信,看着微信好友栏里的添加信息,脑袋晕晕沉沉,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开始害怕打开手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信箱里就会塞满那些粗俗的言语。我关闭了账号里所有能添加我好友的方式,拉黑了近百个号码,依然很害怕。我打电话问候爸爸的身体,也问他什么时候欠了网贷。他什么也不说,只让我别管、别看、别接电话。

    一时间,我竟然想笑。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催债的人会通过他的通讯录来骚扰他的亲朋吗?他经常说那些在我眼里无关紧要的事情很丢脸,可我觉得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人丢脸的了。

    身为女儿,我没办法在他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后说这样的话。可是我真的好累,我从幼时起就担心自己交不起学费,我在有钱的大伯面前哭穷卖惨只为了求得他一句如果我爸没钱给我交学费,他也会给我交的话。可是我爸好像从来都不在意,他的那些钱只是源源不断地从一个窟窿流向另一个窟窿里。那是我幼时怕狗的原因。长大后,我曾经向一个同学说过我与狗的故事,她只说我怎么还和狗争宠呢?那时我就知道,没有人能理解我。

    如果在年幼时就没能得到比狗更多的关注,那高二那年爸爸认不出我是否也是必然的结局。好在他开始养鸽子的那一年,我已经十七岁了,我不再是那个渴望时时见到父亲的小女孩,我的眼里只能看见自己。

    又说了这么多,其实和你也没什么关系。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始终只是因为我自己,我不够勇敢,负不起责任,所以才在轻易地撩拨你后又这样轻易地放弃。

    那时候我其实害怕你回复我,每次给你发信息,我都会将手机黑屏。我想如果你再也不回复我,那该多好啊,我们就这样平平无奇地结束,像那些寻常的,只是轻微试探的关系。记不清什么时候,也许是你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句疑似心情不好的话语。我没有勇气到私聊窗口里安慰你,只能假装有感而发也跟着你发了一条朋友圈。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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