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陈仓
高长离浅笑，没作否认，十三铜人乃先皇参与剿灭异族，所收药库兵器重新熔炼后打造而成，奇异芳香有安神功效，数年来一直收归于昭阳殿，以作使臣来往观礼展示国威之用，却在一夜之间无故不见踪迹，皇帝当即就下令将当晚昭阳宫留夜的宫人都拖下去斩了。
同在当晚，高长离便被传唤进宫，受帝命彻底查探铜人失窃一案。今日，是查案的最后期限，苍王等人正等着看他查案破天窗，如若再无线索，只怕老皇帝就要怀疑他的能力了。
“姜三小姐来上都不过短短数日，居然连十三铜人失窃一案都知晓。”高长离目光带着审视，垂眸看着桑楚，鸦羽长睫投落暗影，笑道：“我越来越好奇，你还知道多少事？”
桑楚后退一步与高长离拉开距离，道：“小女大哥在宫中当差，虽说骑兵与宿卫宫禁的禁卫军不属同司，本不该掺和皇城内部安全事由，可是皇城之下没有秘密，更何况十三铜人尽数被窃，偌大皇城禁军三千，却连贼人是谁贼人有多少都不知道，说来真是匪夷所思。”她看了一眼高长离的表情，看到他很平静地微笑着看着她，明明事发好几天了，但他似乎根本不着急，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更有趣的是，今日来到燕射宴的诸多射者，其中不乏有一些文人。”桑楚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缓缓地笑了一笑。“殿下觉得这是为何？”
“何以见得文人就不会骑射了？”高长离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反问桑楚。
“漠云人才辈出，能文能武之人当是比比皆是，眼下春闱将至，天下文人也正为此次大考而废寝忘食备战，没有一个人不期待着金榜题名之日，更何况是那些出身寒门之士，这也许是他们改变人生命运的最公平的一次机会，更不会说，在如此紧凑的日子里，腾出时间去练习本不熟悉的骑射，参与此次的燕射宴了。”桑楚眉头略略上挑。
“广衍王殿下身为观礼的主审官之一，不可能事先没有看过报名录，再加上殿下突然为的燕射宴的比试加码，以从四品官职为诱，结合这个史无先例之举，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殿下知道本次燕射宴有寒门之子，而加码的奖赏是故意为寒门而设。”桑楚一字一句说道，加重了寒门二字。
高长离愣了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姜三小姐果然聪明，光是凭几门文人身份，一起春闱时节，一个奖项设置，就侃侃而谈这一大番言论，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熟读兵法，比起女工其实更擅长谋兵布阵。”高长离一双漆黑的眸子此时清澈明亮，树影婆娑，投下的稀碎斑驳映在他的身上，泛起金灿灿的光。
桑楚听到此话先是怔了片刻，但并未让不自然的神色显露于表，而后说道：“说起兵法，殿下的障眼法才是使的精妙，那日在荣戏堂，你故意与我表现亲密，其实是为了让别人看到误以为你很珍视我这个未来的广衍王妃，将你我二人绑定在一起，而今日的丛林偷袭，也在你的计谋之中，那个藏于丛林深处的陷阱，很明显被人动过手脚，就好像知道进入陷阱的人会如何走位逃出去，我向来不信什么料事如神一说，除非......”桑楚顿了顿，还是止住了本欲出口的猜疑。
“你的猜测很有趣，怎么不继续说了？”高长离低垂的睫毛下是微眯的眼，迸射出灼热如炬的眸光。
桑楚低垂眼眸，手不自觉触上那把硌在腰间的硬物，桑楚回想起当时自己策马前奔的那一瞬间，马蹄是踩中了那陷阱的，瞬间马匹被腾空吊起，无奈之下，她只得掠地飞身，悬空凌驾在半空，霎那间刷刷许多只利箭射来，她利落抽出短刀格挡，四处跳跃着躲避，最后落脚地却突然向下陷落。
就当她踩空塌下去的一瞬间，及时用长弓抵住了洞口，以免自己往下掉，本来由于冲击力太大，那松软的土壤是撑不住她的体重的，感受到身下的毒蛇吐着信子的凌厉杀气越逼越紧，但巧的是，不知道半空中从哪甩来一个木桩，当时危急十分，洞底是数十条吐着信子的蛇音，来不及多想，她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刀刺在木桩上，借力上跳脱离蛇洞，又一个悬空转身抽出短刀，安稳跳跃到一旁的树干上，将系着马腿的绳子割断。
那根木桩，倒不像是这个陷阱阵里的，甩来的不偏不倚，不疾不慢，刚好让横倒在蛇洞上的她能够到。
不过，既然对方不说，那她干脆也装傻好了。
桑楚笑道：“没事。”
“这个时辰，想必这一轮的比试结果应该出来了，回去了。”桑楚摆摆手跨上马，看了眼下面仍站着的高长离，“殿下可别告诉我，您没马，是走过来的。”
高长离不置可否。
“那你就自己慢慢走回去吧。”桑楚勒马转身，背后却传来男子不紧不慢的声音，“话说回来，你不好奇是谁安排那些人设下陷阱，等着你来吗？”
“除了你的那些兄弟，还会有谁，会去为难一个刚入上都的弱女子？”桑楚头也没回地说道，根本没什么好好奇的，关于皇室那些恩恩怨怨，你死我活的争斗，她在二十六岁的高长离那里，就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不过就是为权，为名，为钱。
她历经了那场黄沙血洗之灾，已经看淡了这些。
“你倒真敢说。”高长离笑了。
注视着桑楚驾马离去的背影，在一簇簇粗木绿影中消失，坎也出现在身后，低头作揖道：“殿下，有消息了。”
总是保持一脸淡定微笑的高长离，瞬间换上阴冷的表情，微微侧脸看向坎也，声音也沉下来，气场不怒自威，“是苍王的人？”
迟疑了片刻，坎也开口：“此事，暂时与苍王扯不上任何关系。”
“哦？”高长离微微眯眼。
“您让我查的贺氏兄弟，确有两人混进本次的燕射宴，分别为贺老三贺升，贺老七贺旭，除去被我们关押在府的老四老六贺午贺闻，还有一人迟迟没有下落。”
“谁？”
“贺氏老十，贺知。”
“真是有趣，从我们接到那份名单开始，就不断有人失踪遇害，甚至有好些是假名查无此人，只不过是一份工匠名单，对方就如此重视，闹出这么大动静。”高长离眼神犀利而深邃起来，“说明，他们是想让我们觉得，这份名单被格外重视，造成一种关键信息在名单里的假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听过吗？”
坎也点头，“殿下您的意思是，我们不该跟着名单去查，关键信息其实在名单之外？”
“是也，非也。”高长离慢慢转动着指间的紫玉扳指，“关键线索与名字无关，和写这个名册的人有关。”
“您是指贺闻？”坎也不解，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的样子，越说他越糊涂了。
“不，在贺闻之前，那份名册的执笔之人，字迹可骗不了人。”高长离讳莫如深地笑了，“走，回猎场，我们看好戏去。”
......
燕射宴猎场。
司射正在点数各家所捕获的猎物，姜伯亭看到安然无事回来的桑楚，立马上前去上下打量一番，焦急道：“怎么回事，骑着骑着你就不见了？没受伤吧？”
桑楚摇头，陷阱的事她自然不会告诉于旁人，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笑道：“林里路生，一时间没摸清路，与大哥走散了是小妹不好，不过好在碰倒其他射者，一起回来了，遗憾的是，我没能打到什么大猎物。”桑楚交上去的，还是最开始捕猎的那几只兔子。
姜伯亭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没事就好，不过是个娱乐性质的比赛，拿不到冠军也没事的，咱家也不缺那一官半职和钱财。”
桑楚点点头，然后看着场上貌似已经点完数的司射，准备宣布结果了，“廖英吾。十只野鹿，五头野猪，飞禽八只，是本场最终赢家。”
当司射宣布完，全场哗然。
“这人是谁啊？听都没听说过，是哪家的公子吗？”
“怎么不报上家门，是不是有内幕啊？”
“最终赢家居然不是三皇子殿下，那个叫廖英吾的肯定后台不容小觑，你们说话可得小心点！”
“谁能比皇家大啊，莫非你们说，这位兄台的后台是皇室中人？”
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丝毫没有减弱之势，每个人都对这个听起来格外生分的名字不知所以。当廖英吾走到台前时，更是引人震惊不已，看他的穿着，摆明了是个寒门子弟，没想到今年的燕射宴，不仅允许女子加入，还让寒门子弟夺了最终的冠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还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贵族活动”吗？
“肃静！肃静！”司射清了清嗓子，收到了台上苍王的眼色，立马抬高声音说道：“让我们有请本场赢家廖英吾公子，为我们完礼。”
同在当晚，高长离便被传唤进宫，受帝命彻底查探铜人失窃一案。今日，是查案的最后期限，苍王等人正等着看他查案破天窗，如若再无线索，只怕老皇帝就要怀疑他的能力了。
“姜三小姐来上都不过短短数日，居然连十三铜人失窃一案都知晓。”高长离目光带着审视，垂眸看着桑楚，鸦羽长睫投落暗影，笑道：“我越来越好奇，你还知道多少事？”
桑楚后退一步与高长离拉开距离，道：“小女大哥在宫中当差，虽说骑兵与宿卫宫禁的禁卫军不属同司，本不该掺和皇城内部安全事由，可是皇城之下没有秘密，更何况十三铜人尽数被窃，偌大皇城禁军三千，却连贼人是谁贼人有多少都不知道，说来真是匪夷所思。”她看了一眼高长离的表情，看到他很平静地微笑着看着她，明明事发好几天了，但他似乎根本不着急，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更有趣的是，今日来到燕射宴的诸多射者，其中不乏有一些文人。”桑楚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缓缓地笑了一笑。“殿下觉得这是为何？”
“何以见得文人就不会骑射了？”高长离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反问桑楚。
“漠云人才辈出，能文能武之人当是比比皆是，眼下春闱将至，天下文人也正为此次大考而废寝忘食备战，没有一个人不期待着金榜题名之日，更何况是那些出身寒门之士，这也许是他们改变人生命运的最公平的一次机会，更不会说，在如此紧凑的日子里，腾出时间去练习本不熟悉的骑射，参与此次的燕射宴了。”桑楚眉头略略上挑。
“广衍王殿下身为观礼的主审官之一，不可能事先没有看过报名录，再加上殿下突然为的燕射宴的比试加码，以从四品官职为诱，结合这个史无先例之举，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殿下知道本次燕射宴有寒门之子，而加码的奖赏是故意为寒门而设。”桑楚一字一句说道，加重了寒门二字。
高长离愣了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姜三小姐果然聪明，光是凭几门文人身份，一起春闱时节，一个奖项设置，就侃侃而谈这一大番言论，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熟读兵法，比起女工其实更擅长谋兵布阵。”高长离一双漆黑的眸子此时清澈明亮，树影婆娑，投下的稀碎斑驳映在他的身上，泛起金灿灿的光。
桑楚听到此话先是怔了片刻，但并未让不自然的神色显露于表，而后说道：“说起兵法，殿下的障眼法才是使的精妙，那日在荣戏堂，你故意与我表现亲密，其实是为了让别人看到误以为你很珍视我这个未来的广衍王妃，将你我二人绑定在一起，而今日的丛林偷袭，也在你的计谋之中，那个藏于丛林深处的陷阱，很明显被人动过手脚，就好像知道进入陷阱的人会如何走位逃出去，我向来不信什么料事如神一说，除非......”桑楚顿了顿，还是止住了本欲出口的猜疑。
“你的猜测很有趣，怎么不继续说了？”高长离低垂的睫毛下是微眯的眼，迸射出灼热如炬的眸光。
桑楚低垂眼眸，手不自觉触上那把硌在腰间的硬物，桑楚回想起当时自己策马前奔的那一瞬间，马蹄是踩中了那陷阱的，瞬间马匹被腾空吊起，无奈之下，她只得掠地飞身，悬空凌驾在半空，霎那间刷刷许多只利箭射来，她利落抽出短刀格挡，四处跳跃着躲避，最后落脚地却突然向下陷落。
就当她踩空塌下去的一瞬间，及时用长弓抵住了洞口，以免自己往下掉，本来由于冲击力太大，那松软的土壤是撑不住她的体重的，感受到身下的毒蛇吐着信子的凌厉杀气越逼越紧，但巧的是，不知道半空中从哪甩来一个木桩，当时危急十分，洞底是数十条吐着信子的蛇音，来不及多想，她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刀刺在木桩上，借力上跳脱离蛇洞，又一个悬空转身抽出短刀，安稳跳跃到一旁的树干上，将系着马腿的绳子割断。
那根木桩，倒不像是这个陷阱阵里的，甩来的不偏不倚，不疾不慢，刚好让横倒在蛇洞上的她能够到。
不过，既然对方不说，那她干脆也装傻好了。
桑楚笑道：“没事。”
“这个时辰，想必这一轮的比试结果应该出来了，回去了。”桑楚摆摆手跨上马，看了眼下面仍站着的高长离，“殿下可别告诉我，您没马，是走过来的。”
高长离不置可否。
“那你就自己慢慢走回去吧。”桑楚勒马转身，背后却传来男子不紧不慢的声音，“话说回来，你不好奇是谁安排那些人设下陷阱，等着你来吗？”
“除了你的那些兄弟，还会有谁，会去为难一个刚入上都的弱女子？”桑楚头也没回地说道，根本没什么好好奇的，关于皇室那些恩恩怨怨，你死我活的争斗，她在二十六岁的高长离那里，就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不过就是为权，为名，为钱。
她历经了那场黄沙血洗之灾，已经看淡了这些。
“你倒真敢说。”高长离笑了。
注视着桑楚驾马离去的背影，在一簇簇粗木绿影中消失，坎也出现在身后，低头作揖道：“殿下，有消息了。”
总是保持一脸淡定微笑的高长离，瞬间换上阴冷的表情，微微侧脸看向坎也，声音也沉下来，气场不怒自威，“是苍王的人？”
迟疑了片刻，坎也开口：“此事，暂时与苍王扯不上任何关系。”
“哦？”高长离微微眯眼。
“您让我查的贺氏兄弟，确有两人混进本次的燕射宴，分别为贺老三贺升，贺老七贺旭，除去被我们关押在府的老四老六贺午贺闻，还有一人迟迟没有下落。”
“谁？”
“贺氏老十，贺知。”
“真是有趣，从我们接到那份名单开始，就不断有人失踪遇害，甚至有好些是假名查无此人，只不过是一份工匠名单，对方就如此重视，闹出这么大动静。”高长离眼神犀利而深邃起来，“说明，他们是想让我们觉得，这份名单被格外重视，造成一种关键信息在名单里的假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听过吗？”
坎也点头，“殿下您的意思是，我们不该跟着名单去查，关键信息其实在名单之外？”
“是也，非也。”高长离慢慢转动着指间的紫玉扳指，“关键线索与名字无关，和写这个名册的人有关。”
“您是指贺闻？”坎也不解，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的样子，越说他越糊涂了。
“不，在贺闻之前，那份名册的执笔之人，字迹可骗不了人。”高长离讳莫如深地笑了，“走，回猎场，我们看好戏去。”
......
燕射宴猎场。
司射正在点数各家所捕获的猎物，姜伯亭看到安然无事回来的桑楚，立马上前去上下打量一番，焦急道：“怎么回事，骑着骑着你就不见了？没受伤吧？”
桑楚摇头，陷阱的事她自然不会告诉于旁人，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笑道：“林里路生，一时间没摸清路，与大哥走散了是小妹不好，不过好在碰倒其他射者，一起回来了，遗憾的是，我没能打到什么大猎物。”桑楚交上去的，还是最开始捕猎的那几只兔子。
姜伯亭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没事就好，不过是个娱乐性质的比赛，拿不到冠军也没事的，咱家也不缺那一官半职和钱财。”
桑楚点点头，然后看着场上貌似已经点完数的司射，准备宣布结果了，“廖英吾。十只野鹿，五头野猪，飞禽八只，是本场最终赢家。”
当司射宣布完，全场哗然。
“这人是谁啊？听都没听说过，是哪家的公子吗？”
“怎么不报上家门，是不是有内幕啊？”
“最终赢家居然不是三皇子殿下，那个叫廖英吾的肯定后台不容小觑，你们说话可得小心点！”
“谁能比皇家大啊，莫非你们说，这位兄台的后台是皇室中人？”
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丝毫没有减弱之势，每个人都对这个听起来格外生分的名字不知所以。当廖英吾走到台前时，更是引人震惊不已，看他的穿着，摆明了是个寒门子弟，没想到今年的燕射宴，不仅允许女子加入，还让寒门子弟夺了最终的冠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还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贵族活动”吗？
“肃静！肃静！”司射清了清嗓子，收到了台上苍王的眼色，立马抬高声音说道：“让我们有请本场赢家廖英吾公子，为我们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