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现在就去离婚！谁不离谁孙子！”
“离就离，一把年纪了你还出轨，要不要脸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看看你又老又丑，我赚钱养家出去风流一下怎么了……”
“程前你不要脸！你找小三，你对得起我和小禾么……”
……
谩骂声掺杂着摔打东西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木门也听得清清楚楚。
程禾拿钥匙开门的手僵住，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劝架。父母感情越来越不好，她是知道的，但是一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试图以此换来表面的和平。
屋里的谩骂转为了哭喊声。程禾听见妈妈哭喊着，指责爸爸出轨，控诉爸爸有了私生子。然后是男人呼痛的声音。她猜测是妈妈动手了。
而程前也再次高喊着：“李梅你疯了！你看看你这样子像什么！泼妇！”
“程前你无耻！你有了私生女就不要我们母女了！”
又是砸东西的东西，然后去重物倒地，有什么砰地一地砸到门上，门板剧烈颤动，程禾也跟着抖了一下。
应该是李梅打程前，他闪躲着撞在门上了。
程禾转动钥匙，还没来得及开锁，门就从里面打开。
程前一边脸肿着，额角破了一块，几道指甲抓痕清晰可见，衣服也被破破烂烂，外套口袋都被扯开线，晃晃悠悠地垂在衣摆处。
两人对视，气氛都有点尴尬。
“小禾你怎么今天回来了……”程前侧过脸，有点难堪。“你都听到了？”
“小禾？你请假了？哪里不舒服啊？”李梅看到程禾回家了赶忙收拾乱糟糟的沙发桌椅，想给女儿腾出坐的位置。
“妈我没事，国庆调休了，我就提前买车票回来了。假期不好抢票的。”程禾安抚着李梅，又看向还杵在门口的程前：“爸，要不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我想你了。”
李梅“嘁”了一声，自顾自拉着程禾坐下。
程前也没回头，沉默几秒，他说：“明天去把婚离了吧，小禾，这房子留给你。你也满18了，上了大学就是大人了，以后跟你妈好好过日子。”
“你养小三还想要房子……”李梅气愤地又站起来，摸过旁边的杯子就想砸过去。
程禾拦住她，试图挽回这段父女关系。
“爸，吃顿饭再走，行不？你衣服都坏了，我给你缝一下吧。你看那个口袋都破了，出去被别人看见笑话你。”
程前自知对不起这个女儿，别过脸不愿被程禾看到他的表情。
这些年他忙着工作，日子越过越好，陪家人的时候越来越少。自然而然地，夫妻感情也冷淡了许多。
为什么会出轨呢？程前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喝得很多，新来的秘书很漂亮，过了一个月，秘书就怀孕了。他怕关系曝光，便经常去探望那个女人，却没想到日久生情，自己爱上她了。这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就维持了一年之久，直到女人生产了，孩子冠了他的姓。
他突然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温柔的听话的情人。他快忘了曾经也有一个女人陪他吃苦，陪他住地下室，陪他喝酒谈生意，给他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程前觉得，他更爱儿子多一点，虽然程禾也很优秀。
他不想对女儿态度恶劣，可事已至此，再拖下去对哪边都不好。
“小禾，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可是你阿姨那边也需要爸爸照顾……她刚生了孩子……小禾，你长大了，你一向听话的……”
“你狗都不如你和女儿说这个干嘛！啊？你要不要脸啊，你管过女儿几天……”李梅听不下去了，抡起水壶就砸过去。
程前躲到门后，还是被溅起来的热水泼了一身，他脱口而出：“我看你就是更年期！”
程前烫得疯狂甩手，骂骂咧咧地摔门走了。
“爸——”程禾想追出去。李梅按住她，“让他走，明天就去离婚，妈有你就够了。”
程禾话卡在嘴边，犹豫着要不要先把爸爸追回来，还是先安慰妈妈。她本来是想一件事要说的。
“小禾，别怕啊，妈在呢。妈不会丢在你的，妈一直陪着你。”
李梅反复念着“小禾”，紧紧攥住程禾的手，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用了很大力气。
程禾感到痛，她冷静下来，只是拍拍李梅的肩膀，两个人坐下来互相靠着。
程禾把下巴搁在李梅肩膀上，轻轻拍她的背。
妈妈在哭。
程禾也想哭。她觉得这个家糟糕透了。这个世界也糟糕透了。
“妈，还有我在这……”程禾哼着记忆力熟悉的小调哄妈妈开心。
过了许久，李梅才抹一把眼泪，张罗着要做晚饭，催促程禾把背包放回房间了来帮忙做饭。
“我收拾下吧，正好下去丢个垃圾。”程禾瞧着她的妈妈，轻轻叹口气。她模仿着李梅的表情，微微笑，眉眼弯弯，好似刚刚的争吵是一场梦。
妈妈也生病了。这是程禾心底的想法。她并不觉得难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禾好像就不会难过了，很少哭，很少大笑，温顺得像只小羊羔，是所有家长都会喜欢的那种乖孩子。可她时常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她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胡思乱想，然后爬下床走到阳台上看月亮。
室友被她吓了好几次，担惊受怕地通知了辅导员。程禾被送去检查。
“倒了垃圾再去买瓶酸奶，你不是喜欢喝么？钱还够不够花？”李梅语气轻快地叮嘱程禾。她恍惚回过神，也笑着回应：“妈妈我生活费够用的。”
“就你听话。”李梅进厨房忙碌了。隔着玻璃，模糊的身形走来走去，柜门反复被打开，吱呀的声音吵得人心烦。
程禾把桌椅扶正，扫掉玻璃渣，又从背包中抽出一个袋子，慢吞吞朝楼下走。
“小禾回来啦？大学放假这么早呦？”
“婶子晚上好啊，是放假了。”程禾与邻居打招呼，温温柔柔地笑，手指揉搓着浅色的碎花裙。
“丢垃圾啊，去吧我回家做饭了——”大嗓门的邻居上楼，程禾给她让路，目送她消失才继续朝下走。
程禾向来是懂事礼貌的孩子。李梅每次提起女儿，邻居们都是艳羡的，大家对这个漂亮又乖顺的女孩很有好印象。尽管她并不喜欢这样，但是妈妈喜欢，她愿意伪装。
程禾把垃圾随手放进垃圾桶里，也没注意分类，扭头就要回去了。
“你东西掉了。”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程禾回过头，就看到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脏兮兮少年躲在垃圾桶后面，手里拿着她的诊断书。黑色的兜帽挡住了少年的眉眼，只隐约看到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锁骨。
“你东西掉了，这是干净的……”少年嗓音沙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手却固执地举着那份纸页，抬起的手被袖子遮住，看不真切。
程禾又看到了那几个字——胃癌晚期，她耳中嗡鸣，像是电流声，又像是成群的蚊虫掠过。她又体验到了在医院确诊时的窒息感，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
少年见她没有反应，鼓起勇气探出身体，把诊断书递到她面前。“还是干净的，别弄丢了。”
程禾思绪被打断，从窒息感中解脱出来，弯着腰大口喘气，剧烈咳嗽。少年被她濒死的眼神吓了一跳，又缩回垃圾桶后面。
程禾蹲在地上使劲咳嗽，缓过来以后接过诊断书立刻撕碎，分开丢在了不同的垃圾桶里。
不等少年再说话，程禾主动提问：“你叫什么，住哪栋，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江野，我叫江野。”
程禾看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红光闪烁着，她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乖乖女模样，温声细语地对少年表示关心。
“你住哪栋，是和家人吵架了么？”
江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闪烁的红光。他不认识监控，仰着头观察一闪一闪的红光。
兜帽落下一点，露出他黑漆漆的眼睛，睫毛很长，遮住一小片阴影。脖颈因着仰头的东西舒展，领口不经意也松了一些。
江野很瘦，很白。
怎么能这么白，他不会晒黑么？这是程禾的第一想法。
“你早点回家吧弟弟……”程禾当他是闹脾气离家出走的高中生，劝了几句。
江野茫然地看着她，大眼睛里都是困惑：“我要怎么回家？”
……
完蛋，好像是个脑子有病的。
程禾依旧保持微笑，脚下悄悄后腿，嘴上却依旧温柔：“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呀？你在这蹲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
“我帮你报警好不好？”程禾已经退出两米了，自己站在灯光下，看着隐在黑暗里的人，突然产出一种同归于尽的冲动。
江野歪着头，眼睛亮亮的，在黑暗里竟然有些反光，像猫的眼睛。他向前走了一步，手垂下来摸着肚子。
“我给你这个，你可以给我一点吃的么？”江野从衣服里翻出一个吊坠，圆形坠子上刻着兽爪图案。
光线太暗，分辨不出吊坠的材质。程禾没接话，江野又将吊坠凑到程禾面前。
程禾观察着江野的动作，看他走近，有点害怕，也有点莫名的兴奋。
江野停下步子不再靠近。出于求生本能，他收回吊坠，退回黑暗，把自己清瘦的身板藏在大大的衣服里，袖子很长，盖住了他的手。除了半张脸和脖颈，他的皮肤都被衣服包裹着。
他不断后退，直至踩到地上的垃圾，易拉罐滚动发出声响。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一个是兴奋的，暗暗期待。一个瞳孔扩大，保持警惕。
“你可以给我一点吃的么？”
“你一个人？”程禾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江野后退，猛地转身钻进几个垃圾桶形成的拐角，堆积成山的垃圾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程禾追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江野。她把垃圾桶推开，检查了每一个纸箱，每一处角落，都没有人躲藏的踪迹。那条吊坠自然也没有留下。
程禾站在臭烘烘的垃圾堆里，浑身冰冷。她遇到鬼了！
江野，凭空消失了。
“疯了……是我疯了……”
“离就离，一把年纪了你还出轨，要不要脸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看看你又老又丑，我赚钱养家出去风流一下怎么了……”
“程前你不要脸！你找小三，你对得起我和小禾么……”
……
谩骂声掺杂着摔打东西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木门也听得清清楚楚。
程禾拿钥匙开门的手僵住，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劝架。父母感情越来越不好，她是知道的，但是一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试图以此换来表面的和平。
屋里的谩骂转为了哭喊声。程禾听见妈妈哭喊着，指责爸爸出轨，控诉爸爸有了私生子。然后是男人呼痛的声音。她猜测是妈妈动手了。
而程前也再次高喊着：“李梅你疯了！你看看你这样子像什么！泼妇！”
“程前你无耻！你有了私生女就不要我们母女了！”
又是砸东西的东西，然后去重物倒地，有什么砰地一地砸到门上，门板剧烈颤动，程禾也跟着抖了一下。
应该是李梅打程前，他闪躲着撞在门上了。
程禾转动钥匙，还没来得及开锁，门就从里面打开。
程前一边脸肿着，额角破了一块，几道指甲抓痕清晰可见，衣服也被破破烂烂，外套口袋都被扯开线，晃晃悠悠地垂在衣摆处。
两人对视，气氛都有点尴尬。
“小禾你怎么今天回来了……”程前侧过脸，有点难堪。“你都听到了？”
“小禾？你请假了？哪里不舒服啊？”李梅看到程禾回家了赶忙收拾乱糟糟的沙发桌椅，想给女儿腾出坐的位置。
“妈我没事，国庆调休了，我就提前买车票回来了。假期不好抢票的。”程禾安抚着李梅，又看向还杵在门口的程前：“爸，要不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我想你了。”
李梅“嘁”了一声，自顾自拉着程禾坐下。
程前也没回头，沉默几秒，他说：“明天去把婚离了吧，小禾，这房子留给你。你也满18了，上了大学就是大人了，以后跟你妈好好过日子。”
“你养小三还想要房子……”李梅气愤地又站起来，摸过旁边的杯子就想砸过去。
程禾拦住她，试图挽回这段父女关系。
“爸，吃顿饭再走，行不？你衣服都坏了，我给你缝一下吧。你看那个口袋都破了，出去被别人看见笑话你。”
程前自知对不起这个女儿，别过脸不愿被程禾看到他的表情。
这些年他忙着工作，日子越过越好，陪家人的时候越来越少。自然而然地，夫妻感情也冷淡了许多。
为什么会出轨呢？程前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喝得很多，新来的秘书很漂亮，过了一个月，秘书就怀孕了。他怕关系曝光，便经常去探望那个女人，却没想到日久生情，自己爱上她了。这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就维持了一年之久，直到女人生产了，孩子冠了他的姓。
他突然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温柔的听话的情人。他快忘了曾经也有一个女人陪他吃苦，陪他住地下室，陪他喝酒谈生意，给他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程前觉得，他更爱儿子多一点，虽然程禾也很优秀。
他不想对女儿态度恶劣，可事已至此，再拖下去对哪边都不好。
“小禾，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可是你阿姨那边也需要爸爸照顾……她刚生了孩子……小禾，你长大了，你一向听话的……”
“你狗都不如你和女儿说这个干嘛！啊？你要不要脸啊，你管过女儿几天……”李梅听不下去了，抡起水壶就砸过去。
程前躲到门后，还是被溅起来的热水泼了一身，他脱口而出：“我看你就是更年期！”
程前烫得疯狂甩手，骂骂咧咧地摔门走了。
“爸——”程禾想追出去。李梅按住她，“让他走，明天就去离婚，妈有你就够了。”
程禾话卡在嘴边，犹豫着要不要先把爸爸追回来，还是先安慰妈妈。她本来是想一件事要说的。
“小禾，别怕啊，妈在呢。妈不会丢在你的，妈一直陪着你。”
李梅反复念着“小禾”，紧紧攥住程禾的手，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用了很大力气。
程禾感到痛，她冷静下来，只是拍拍李梅的肩膀，两个人坐下来互相靠着。
程禾把下巴搁在李梅肩膀上，轻轻拍她的背。
妈妈在哭。
程禾也想哭。她觉得这个家糟糕透了。这个世界也糟糕透了。
“妈，还有我在这……”程禾哼着记忆力熟悉的小调哄妈妈开心。
过了许久，李梅才抹一把眼泪，张罗着要做晚饭，催促程禾把背包放回房间了来帮忙做饭。
“我收拾下吧，正好下去丢个垃圾。”程禾瞧着她的妈妈，轻轻叹口气。她模仿着李梅的表情，微微笑，眉眼弯弯，好似刚刚的争吵是一场梦。
妈妈也生病了。这是程禾心底的想法。她并不觉得难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禾好像就不会难过了，很少哭，很少大笑，温顺得像只小羊羔，是所有家长都会喜欢的那种乖孩子。可她时常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她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胡思乱想，然后爬下床走到阳台上看月亮。
室友被她吓了好几次，担惊受怕地通知了辅导员。程禾被送去检查。
“倒了垃圾再去买瓶酸奶，你不是喜欢喝么？钱还够不够花？”李梅语气轻快地叮嘱程禾。她恍惚回过神，也笑着回应：“妈妈我生活费够用的。”
“就你听话。”李梅进厨房忙碌了。隔着玻璃，模糊的身形走来走去，柜门反复被打开，吱呀的声音吵得人心烦。
程禾把桌椅扶正，扫掉玻璃渣，又从背包中抽出一个袋子，慢吞吞朝楼下走。
“小禾回来啦？大学放假这么早呦？”
“婶子晚上好啊，是放假了。”程禾与邻居打招呼，温温柔柔地笑，手指揉搓着浅色的碎花裙。
“丢垃圾啊，去吧我回家做饭了——”大嗓门的邻居上楼，程禾给她让路，目送她消失才继续朝下走。
程禾向来是懂事礼貌的孩子。李梅每次提起女儿，邻居们都是艳羡的，大家对这个漂亮又乖顺的女孩很有好印象。尽管她并不喜欢这样，但是妈妈喜欢，她愿意伪装。
程禾把垃圾随手放进垃圾桶里，也没注意分类，扭头就要回去了。
“你东西掉了。”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程禾回过头，就看到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脏兮兮少年躲在垃圾桶后面，手里拿着她的诊断书。黑色的兜帽挡住了少年的眉眼，只隐约看到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锁骨。
“你东西掉了，这是干净的……”少年嗓音沙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手却固执地举着那份纸页，抬起的手被袖子遮住，看不真切。
程禾又看到了那几个字——胃癌晚期，她耳中嗡鸣，像是电流声，又像是成群的蚊虫掠过。她又体验到了在医院确诊时的窒息感，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
少年见她没有反应，鼓起勇气探出身体，把诊断书递到她面前。“还是干净的，别弄丢了。”
程禾思绪被打断，从窒息感中解脱出来，弯着腰大口喘气，剧烈咳嗽。少年被她濒死的眼神吓了一跳，又缩回垃圾桶后面。
程禾蹲在地上使劲咳嗽，缓过来以后接过诊断书立刻撕碎，分开丢在了不同的垃圾桶里。
不等少年再说话，程禾主动提问：“你叫什么，住哪栋，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江野，我叫江野。”
程禾看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红光闪烁着，她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乖乖女模样，温声细语地对少年表示关心。
“你住哪栋，是和家人吵架了么？”
江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闪烁的红光。他不认识监控，仰着头观察一闪一闪的红光。
兜帽落下一点，露出他黑漆漆的眼睛，睫毛很长，遮住一小片阴影。脖颈因着仰头的东西舒展，领口不经意也松了一些。
江野很瘦，很白。
怎么能这么白，他不会晒黑么？这是程禾的第一想法。
“你早点回家吧弟弟……”程禾当他是闹脾气离家出走的高中生，劝了几句。
江野茫然地看着她，大眼睛里都是困惑：“我要怎么回家？”
……
完蛋，好像是个脑子有病的。
程禾依旧保持微笑，脚下悄悄后腿，嘴上却依旧温柔：“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呀？你在这蹲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
“我帮你报警好不好？”程禾已经退出两米了，自己站在灯光下，看着隐在黑暗里的人，突然产出一种同归于尽的冲动。
江野歪着头，眼睛亮亮的，在黑暗里竟然有些反光，像猫的眼睛。他向前走了一步，手垂下来摸着肚子。
“我给你这个，你可以给我一点吃的么？”江野从衣服里翻出一个吊坠，圆形坠子上刻着兽爪图案。
光线太暗，分辨不出吊坠的材质。程禾没接话，江野又将吊坠凑到程禾面前。
程禾观察着江野的动作，看他走近，有点害怕，也有点莫名的兴奋。
江野停下步子不再靠近。出于求生本能，他收回吊坠，退回黑暗，把自己清瘦的身板藏在大大的衣服里，袖子很长，盖住了他的手。除了半张脸和脖颈，他的皮肤都被衣服包裹着。
他不断后退，直至踩到地上的垃圾，易拉罐滚动发出声响。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一个是兴奋的，暗暗期待。一个瞳孔扩大，保持警惕。
“你可以给我一点吃的么？”
“你一个人？”程禾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江野后退，猛地转身钻进几个垃圾桶形成的拐角，堆积成山的垃圾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程禾追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江野。她把垃圾桶推开，检查了每一个纸箱，每一处角落，都没有人躲藏的踪迹。那条吊坠自然也没有留下。
程禾站在臭烘烘的垃圾堆里，浑身冰冷。她遇到鬼了！
江野，凭空消失了。
“疯了……是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