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萧烟阁起身就要去推门,结果怎么都推不开。

    这门竟是被锁住了?

    她意识到自己落进圈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萧烟阁二话不说,搬起马扎就去砸窗户,探头往下望去。

    幸好,这才二楼。

    先跑了再说,她憋足劲心一横,立时就往下跳。

    “嘿!就是他!”

    “快过来,刚打晕我的就是他!”

    萧烟阁落地还没站稳,就听到大门处传来叫喊声。

    糟了。

    听着声音是方才被他打晕的人,早早带了师兄弟在这里守着她!

    脚腕一痛,萧烟阁停也不停,咬牙往反方向跑去。

    真是养尊处优久了,从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上蹿下跳她是一把好手,现在跳个二楼都能把脚崴了。

    “站住!”

    萧烟阁往后一看,那些人都抄着家伙。

    我傻吗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

    小时候为了躲避修女,床头底下有多脏她都能耐着性子趴上大半天,等被发现时狠狠吓她们一下,就算被抓到落一顿打也开心。

    逃跑简直是她最初的老本行,萧烟阁凭借着灵活的身体在街道市集里到处蹿。

    但她穿过来后什么也没吃,被追着跑了三条街,就渐渐要被那些男人追上。

    这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过去,女孩浑身脏污,但眼睛又黑又亮,只来得及冲着她比了个闭嘴的手势,就将她推进一旁的篓子里盖上。

    “哎呀,做什么这么冲过来,害我好不容易拿的馍馍都掉地上了。”

    那群人追过来,女孩看着右边的巷子愤愤不平骂道,蹲下去视若珍宝的拿着馍馍用袖口蹭。

    被打的那人领头,现在后脑勺和脖子都还在痛,闻言立刻带人冲着右边追去。

    萧烟阁等了一会,外面声响渐平,她才顶开篓子出来。

    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她绕着周围看了两圈都没瞧见那个小女孩,怕这群人再找过来,她只好离开原地。

    走前看见篓子后面的台阶上放着一块很小的馍馍,看渣子是刚掰下来的,已经凉了。

    嗓子艰涩,萧烟阁莫名眼眶一红。

    突然遭遇车祸,亲眼见着自己赖以生存的手被撞断,无力看着残臂咽气,突然冒出来个系统,被送来这陌生的地方,以性命要挟去完成所谓的考核,拿到kpi……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荒谬了。

    从醒来后强装的镇定,就这样被一个陌生女孩的善意打碎。

    她去哪都是一个人。

    又是她自己一个。

    手背抹去泪珠,萧烟阁捡起那块馍馍,已经凉透了,又干又噎。

    她三两口吃完,把帽子跟掩面都取掉,隐匿进人堆里。

    拿着刚才从雅间里顺的几个陶瓷茶杯,去当铺换了钱,萧烟阁跟掌柜的好言好语磨了半天,才在铺子里换了一身最常见不过的粗布衣裳。

    太阳落得快,萧烟阁出了酒楼才发现这地方繁华归繁华,随处可见的难民也不少。

    跟人打听后知晓这地有富商会施粥,但今日时辰已过,萧烟阁靠着墙壁闭上眼,地为席天为被,守着早上吃第一顿饭。

    过了半晌她睁开眼,摸着肚子胃里泛酸,太阳再不出来她就要饿死了。

    她动作突然一顿,心里暗骂不知道哪个家伙这么晚了还不消停,同时干脆利落地爬起来。

    拐角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呜咽。

    萧烟阁心脏跳得飞快,手握成拳,摆出标准的拳击防备动作。

    眼前闪过一个黑影,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想躲到她身后。

    萧烟阁只来得及伸手拉了这小人儿一把,不让她摔在地上,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三条狗。

    不出声的狗最会咬人,但这几条狗皮毛暗淡无光,瞧着瘦骨嶙峋,显然也是饿到极点。

    萧烟阁在看到狗的同时便猛地上前扑过去,状若猛兽作势要撕咬捕捉猎物,这些狗唰地后退一哄而散。

    “这野狗就跟人一样,你越硬气它越怕。”

    想到过往,她面色微冷,转过身低头瞧见这小人时眼前一亮。

    “嗯?是你。”

    是白天帮她藏身,还给她留下半块馍馍的陌生女孩,难怪人善被狗欺。

    这丫头瞧着不大,放到现代也就快上初中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没扎好,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一股馊味,脚上的布鞋早就磨了不知道几个洞,脚趾七七八八挨着地。

    此刻正眼巴巴的瞧着萧烟阁,也不知认出她没有。

    “谢谢你。”

    还挺有礼貌。

    萧烟阁越看眉头越紧,下意识伸手,小女孩吓了一跳,她的手顿在空中,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过来点,背过去,我给你编辫子。”

    萧烟阁捏着肩膀把她转过去,触手都是骨头。

    “哦,好。”

    她声音挺软,又乖又听话。

    萧烟阁笑了笑,语气也尽量软下来,随口一问:“丫头你几岁了?”

    “……我不知道。”

    “嗯?”

    萧烟阁在拆她头发上的死结,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有记忆里就在这儿了,没有父母,所以不知道几时生。”

    她的动作慢下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抱歉。”

    女孩想摇头,又想起自己不能动,说话时带了几分着急:“没有的,谢谢你救了我,我,我的馍馍分给你一半吧。”

    萧烟阁失笑,低声呢喃了句“你见到人就分馍馍的吗”。

    “什么?”

    女孩没听清。

    “没事。”

    萧烟阁这双手做什么都巧,辫子很快编好,拍拍她肩膀:“转过来我瞧瞧。”

    “呀,挺好看的一张脸,真可爱呢。”

    萧烟阁社交惯了不觉有什么,小女孩却一下子红透了脸和脖子,就连只借着月光的夜里都能轻易察出变化。

    “这么容易害羞,你叫什么?”萧烟阁想了想,换了种说法:“嗯,我是说我可以唤你什么?”

    “……没有。”

    小女孩脸是脏的,眸子看向人时却澄澈极了。

    “没有人唤过我。”

    可怜见儿的。

    萧烟阁刚想要说什么,却敏锐察觉到杂乱的脚步声,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上前抱起女孩躲到拐角后面。

    女孩很听话,不动也不反抗,显然是给足了这位救她之人的信任。

    那群人并不训练有素,熟悉的声音哑着嗓子骂骂咧咧。

    “要不是白天那个臭小子,我能被派来干这活?”

    “你闭嘴吧,要不是你被他顶了身份,我们这一行人也不至于被掌印贬来干这偷鸡摸狗的事。”

    “老子堂堂香澜坊大厨,竟然被罚来给难民下药,小师弟你欠我们的用什么还!”

    白天那位被萧烟阁打晕顶替的人先是给同伴赔罪,又不屑反驳那人口中的掌印:“不就是个管事儿的,什么菜不都懂。”

    “人家官儿大,好了别墨迹,赶紧把东西涂上快点走。”

    “这儿又没人你急什么,这东西不会害死人吧?”

    那人还是有些怕,萧烟阁接着杂物遮挡,偷偷往外瞥了一眼,这些人正在施粥的棚子下面,挨个揭开桶里的盖子,往里倒着什么。

    “不会,就是泻药,那掌印也没胆子闹大。”

    萧烟阁听出声音,这伙人是白天追她的那几名厨子。

    听见他们往盛粥的桶里撒泻药,她心里把这些人问候了八百遍,人多势众她不打算硬拼,牵着那女孩就要悄悄往后撤。

    此时那几条野狗竟然搬了救兵回来,一通杂乱的脚步惹得那些人看过来。

    “谁在那!”

    有人眼尖看见了萧烟阁。

    糟了。

    她当下抱起小女孩就往外跑,女孩懂事的紧,一言不发抱紧了她的脖子。

    多亏女孩熟悉窄巷地形,两人就着夜色隐匿进巷子里,萧烟阁心知那些人还没走远,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被抓住。

    女孩个子不高,还没到她胸口,萧烟阁弯腰贴近她:“他们不知道有两个人,刚才那个人只看到了我一个头,我去把那些人引开,你先找地方躲起来,你一个人肯定能躲过去。”

    女孩紧紧抓着她,声音小却坚定:“我晓得这里的路,我们两个一起跑。”

    萧烟阁摸摸她的脸,摇头:“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会被抓住的,你听话没时间了,我一定会没事的,两天之内我回来找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女孩用力点头,眸子里盈了泪水:“我住在西方城隍庙旁的乞丐窝里,姐姐你一定要跑掉,我会在那里一直等你的。”

    “乖。”

    萧烟阁给她抹了眼泪,女孩把怀里的馍馍全都给她。

    “我不用。”

    这话她说的违心,要不是现在心跳快的抵过肠胃蠕动,或许俩人还能听她肚子哼首歌。

    “我知道上哪找吃的,姐姐你拿上。”

    “师哥,千万不能让那人跑走!”

    “废话,可现在他躲哪去了?该死,没看清脸。”

    “找!必须把他找出来。”

    两人与他们一墙之隔,萧烟阁对着那女孩摇了摇头,袖子被紧紧拽着,女孩还是不舍放她一个去引开歹人。

    萧烟阁露出她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嘴里无声说道。

    你信我。

    她把馍馍塞进怀里,随手捡起石子,跑出一段路才丢在地上。

    这声响在夜里格外明显,那些人立刻被她吸引过来。

    萧烟阁边跑边疯狂呼叫小花,我拿了擂台赛冠军总有kpi吧,你再不出来我真要死了!

    这回小花出现却不是浮现字体,她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萧烟阁脑海里,与她精神交流。

    宿主,你的kpi还不够兑换武器呀。

    不需要,你只用告诉我怎么样能去林子里,我要甩开他们。

    萧烟阁对树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夜晚的密林固然恐惧,但夜里不敢睡熟,躺在床上揣度修女的心思更要令她胆寒。

    那简单。

    小花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有活力。

    你按照我的指示走,我们去离这里最近的城郊。

    两刻钟后萧烟阁顺利甩开那伙人,半躺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累得快要咽气。

    “这就是你说的……最近的城郊,我跟牛马一样跑了半个小时!”

    “人呢?又休眠了?”

    顶级管家中途指错路,害得萧烟阁多绕了两条街,此刻自知理亏休眠去了。

    萧烟阁懒得跟她计较,躺在高处,抱着熟悉的树干也渐渐入了眠。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萧烟阁迷瞪着眼,缓了几秒,昨日在城里惊心动魄的跑酷重回脑海。

    她拉伸了几下手臂,熟练的抱着树干就爬下树去。

    脚腕隐隐传来刺痛,她扶着树低头揉了几下,一抬眼就愣在那里。

    不甚明亮的光线晕染着男子清俊颀长的身体,鸦黑的发丝随性而散,被白布简单束起。

    那人闯入她的视线,略带病气却如琉璃玉石雕刻般的面貌逐渐清晰。

    萧烟阁眸光一亮,美人啊这是。

    可这荒山野岭的……她又不是宁采臣!

    小花的忠告犹言在耳,柳叶刀片从袖子落进手心,被夹进指腹间。

    萧烟阁不动声色捏紧了比赛时藏起来的刀片,换上标准笑容,朝他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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