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若仪突然闭口不言。
“然后呢？”吴沁毓问道。
“别急，你等她继续说。”明艳阳从窗帘中钻出来左顾右盼，“怡然呢？睡着了吗？还是在跟男生聊天？”
“我在听。”李怡然把手机伸出床帘以示清白。
“若仪你快继续讲！”吴沁毓开始摇床。
“我下去喝点水。”
林若仪在三人的催促下，小口小口地润喉。
……
水浇在地上，流不走，渗不下，两难的尴尬。
他说要谈谈，但又不说话，不断地投喂，堵住有心人的嘴。“双汇”要到火腿肠就跑得无影无踪，林若仪没东西转移注意力，只能仰着头发呆，不时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顺带瞄一眼旁边的他。
半截棒冰有些烫手，他用纸巾包好几层，递给林若仪。
“我吃不下了。”林若仪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说，我们吵架的目的是什么？”
“你就想说这个？”
“不要急嘛，我们现在是沟通，不是吵架。”
林若仪没搭话，他自顾自讲着：
“我们吵架的目的也是为了沟通对吧？”
“从前我以为吵架的目的是为了分手，所以一直以来我都避免跟你吵架……但是我最近发现不是这样的。”
“例如你有时候故意不搭理我，或者语气比较恶劣，我不会觉得你是不爱我了，而是觉得你可能在通过这种方式提醒我，你需要我的关心。”
“当然，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也是存在的……”
林若仪心尖一抽，攥紧拳头。
“但是我不想分手。”
“被发现的欲望，被关注的人重视的欲望，被放在第一选择的欲望，被了解的欲望，被喜欢的欲望，被爱的欲望，都是你。相遇的欲望，追寻的欲望，了解的欲望，默契的欲望，喜欢的欲望，给予的欲望，爱人的欲望，痛苦的欲望，分担的欲望，也是你。”
“选择题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是专心做解答题的时候。”
“那你呢？你想分手吗？”
他伸出手捧住林若仪的脸，试图掰成能够对视的角度。林若仪原本犟着脖子，但是余光看到他的嘴唇靠过来，她猛地后仰。
他一下子抓住林若仪的手，另一只手护住她失去重心的身子，然后撑在林若仪的两侧。
“看来是不想。”
退到原来的位置，他侧身看着林若仪，露出小孩偷到糖果的笑容。
“初恋，好痛啊。”
林若仪拿过他包好的棒冰，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滴落的水转瞬即净。
“如果我们双方都没有分手的意愿，那么争吵应该是我们表达‘爱’的一种方式。”他先给这次谈话定下基调，扭头盯着林若仪，“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我不生气，我向来听得进他人的建议。”林若仪晃着脑袋，感受口腔丝丝冰凉的甜意，“你可以开始了。”
他的眼睛高频闪动了一阵，打开话匣：
“首先‘爱’是什么？如果我们对‘爱’的定义域不一样，那么陪域和值域也就相应地不同，这种情况下要如何谈论‘爱’与‘不爱’？”
“嗯……继续。”林若仪点头。
“你的爱是自身想法的投射，所以你的逻辑是：只要我没按照你期待的样子做，那就是不在乎你，也就是不爱你。这样就得出‘恋人、父母等亲密的人不爱你，你不被爱’的结论。这种逻辑的问题在于爱你的人或许不会按照你期待的样子行为，而按照你期待的样子行为的人或许并不爱你。”
“对方真的爱我的话就会想办法了解我，按照我期待的方式对我好。”林若仪立即反驳道。
“对啊，这是爱你的表现之一，但是不以你期待的方式对你好的行为，就是不爱你吗？”
“你——“
林若仪语气硬邦邦，但是不由得想起高三时父母不辞辛苦给她送饭的情景。与同学打闹时突然出现的父母着实令人尴尬，显得自己过于孩子气。饭堂顶上嘎吱嘎吱的三叶吊扇，铁桌上琳琅满目的饭盒，升腾的热气后父母若隐若现的慈祥笑容，林若仪必须承认那是感到幸福的时刻，是被爱的时刻。
“有可能我只是当时不期待，但是那些行为符合我平时的期待。”
“也就是说，不符合当前的期待不等于不符合期待，你的陪域相当广阔。”他的思维毫无阻塞，“所以你的‘期待’既是一种当前情绪或者行为，又是一种普遍观念……”
林若仪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陪域是什么？”
“就是上域——”他忽然想到林若仪不用学高等数学，“你可以理解为由你划定的可能性的集合。”
“这不重要……”
“哦……”林若仪嚼着棒冰的塑料衣。
“回到‘爱是什么’的问题。假设爱是一种行为、一种状态、一种情绪，那么‘爱’就不具有持续性表达的形式，而只具有短暂性表达的形式。一个行为后是下一种行为，一种状态后是下一种状态，一种情绪后是下一种情绪。这些在我们生物学看来是激素影响行为和心理表达的结果，反之亦然。”
“爱的具体行为是什么？爱的具体状态是什么？爱的具体情绪是什么？这些都是难以回答的问题。只有把‘爱’定义为一种观念的时候，‘爱’才具有持续性表达的形式，行为、状态和情绪都作为这种观念的载体。”
“每天锻炼的意思是每天都有相应的时间段锻炼，不是指每分每秒都在锻炼。你可以接受半个月才联系一次父母，但是不能接受我一个小时不回你消息，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苛刻？”
“半个月不与父母联系，或者经常与父母吵架，你不会怀疑父母不爱你，半个月不与我联系，或者有几次惹你不高兴，你估计就在准备分手……”他盯着水滴里的倒影怔怔出神，“有时候我也会想，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的男朋友……一个陌生人按照你期待的方式每天与你相处，你会爱他吗？”
林若仪好长一阵说不出话。
“不一样，你要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我也不是每件事情都很在意，只是有些事情特别在意……”
“你要怎么通过这些在意的事情来判断爱与不爱？”
汪！
遥遥传来狗吠声，“双汇”应该已经到家了。
“在我看来，爱是陪伴。”他倏尔开口。
“今天能够跟你一起吃饭，今天就是被爱的一天。像今天这样跟你散步聊天，互相分享好玩的事物，嬉笑打闹，或者安静待着，这些时间也是被爱的时间。哪怕是争吵，冷战着不理会对方的时间在我看来也一样。好数据和坏数据混杂，爱情是这样的数据集合。”
“没有感情的陪伴有意思吗？”林若仪打断道，“互相都感知不到对方的爱意，就像一堵没有回音的墙。”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停顿片刻，顺着林若仪的话往下说，“为什么感知不到对方的爱意？”
“你完全可以要求或者暗示我做一些你期待的举动。”他伸出手指，戳着林若仪。
“假如你多花点心思，就不用我提醒。”林若仪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但他像只贪吃蛇一样缠上来。
“那在我实在猜不出来的情况下，你能不能明确告诉我呢？”他捏住林若仪的指尖，左右摇晃，“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就算要花心思做实验，也得有个实验方向。”手指又被甩开，他嘟囔道，“你比我们老师还潇洒。”
再一次拍开他的手后，林若仪反握住他。
“万一我们分手？你会怎么看待这段感情经历？”
“不管我承不承认，未来的我之中都有你的成分……我可能会喜欢上跟你类似的人，也可能会喜欢上与你相反的人。哪怕是毫不相似的人，与她一起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我还是会从这段经历中汲取经验，换一种做法……无论哪种情况，再次交往的人喜欢的都是具有你的成分的我了……或许我在跟她相处的过程中会领悟到，‘原来林若仪当时是这种心情。’”
初恋，好痛啊。
林若仪有些惆怅。
“你从哪学的这些东西。”
“书上抄的。”
他及时打断林若仪狐疑的眼神。
……
“我很想你。”
“虽然我才刚刚睡醒。”
不等林若仪回复，屏幕上又弹出一句话。
“我可以请求你表达一下对我的爱意吗？比如说‘你也很想我’之类的话。”
林若仪斟酌许久，打下：“我很想你。”
“每天每天，都很想你。”
“每天每天，都想见到你。”
“想知道你今天在干什么，想知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想跑到你身边。”
“每天每天，都很想你。”
好肉麻，林若仪凭着对自己的信念感持握住手机，但是看见他的回复，忍不住咧开嘴。
“疫情结束后就见面吧！”
这条消息下面，对方发了一句语音，林若仪把手机凑到耳边。
啪咔。
手机摔在桌上。林若仪飞身上床，踢着腿在床上打滚。
林若仪突然闭口不言。
“然后呢？”吴沁毓问道。
“别急，你等她继续说。”明艳阳从窗帘中钻出来左顾右盼，“怡然呢？睡着了吗？还是在跟男生聊天？”
“我在听。”李怡然把手机伸出床帘以示清白。
“若仪你快继续讲！”吴沁毓开始摇床。
“我下去喝点水。”
林若仪在三人的催促下，小口小口地润喉。
……
水浇在地上，流不走，渗不下，两难的尴尬。
他说要谈谈，但又不说话，不断地投喂，堵住有心人的嘴。“双汇”要到火腿肠就跑得无影无踪，林若仪没东西转移注意力，只能仰着头发呆，不时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顺带瞄一眼旁边的他。
半截棒冰有些烫手，他用纸巾包好几层，递给林若仪。
“我吃不下了。”林若仪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说，我们吵架的目的是什么？”
“你就想说这个？”
“不要急嘛，我们现在是沟通，不是吵架。”
林若仪没搭话，他自顾自讲着：
“我们吵架的目的也是为了沟通对吧？”
“从前我以为吵架的目的是为了分手，所以一直以来我都避免跟你吵架……但是我最近发现不是这样的。”
“例如你有时候故意不搭理我，或者语气比较恶劣，我不会觉得你是不爱我了，而是觉得你可能在通过这种方式提醒我，你需要我的关心。”
“当然，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也是存在的……”
林若仪心尖一抽，攥紧拳头。
“但是我不想分手。”
“被发现的欲望，被关注的人重视的欲望，被放在第一选择的欲望，被了解的欲望，被喜欢的欲望，被爱的欲望，都是你。相遇的欲望，追寻的欲望，了解的欲望，默契的欲望，喜欢的欲望，给予的欲望，爱人的欲望，痛苦的欲望，分担的欲望，也是你。”
“选择题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是专心做解答题的时候。”
“那你呢？你想分手吗？”
他伸出手捧住林若仪的脸，试图掰成能够对视的角度。林若仪原本犟着脖子，但是余光看到他的嘴唇靠过来，她猛地后仰。
他一下子抓住林若仪的手，另一只手护住她失去重心的身子，然后撑在林若仪的两侧。
“看来是不想。”
退到原来的位置，他侧身看着林若仪，露出小孩偷到糖果的笑容。
“初恋，好痛啊。”
林若仪拿过他包好的棒冰，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滴落的水转瞬即净。
“如果我们双方都没有分手的意愿，那么争吵应该是我们表达‘爱’的一种方式。”他先给这次谈话定下基调，扭头盯着林若仪，“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我不生气，我向来听得进他人的建议。”林若仪晃着脑袋，感受口腔丝丝冰凉的甜意，“你可以开始了。”
他的眼睛高频闪动了一阵，打开话匣：
“首先‘爱’是什么？如果我们对‘爱’的定义域不一样，那么陪域和值域也就相应地不同，这种情况下要如何谈论‘爱’与‘不爱’？”
“嗯……继续。”林若仪点头。
“你的爱是自身想法的投射，所以你的逻辑是：只要我没按照你期待的样子做，那就是不在乎你，也就是不爱你。这样就得出‘恋人、父母等亲密的人不爱你，你不被爱’的结论。这种逻辑的问题在于爱你的人或许不会按照你期待的样子行为，而按照你期待的样子行为的人或许并不爱你。”
“对方真的爱我的话就会想办法了解我，按照我期待的方式对我好。”林若仪立即反驳道。
“对啊，这是爱你的表现之一，但是不以你期待的方式对你好的行为，就是不爱你吗？”
“你——“
林若仪语气硬邦邦，但是不由得想起高三时父母不辞辛苦给她送饭的情景。与同学打闹时突然出现的父母着实令人尴尬，显得自己过于孩子气。饭堂顶上嘎吱嘎吱的三叶吊扇，铁桌上琳琅满目的饭盒，升腾的热气后父母若隐若现的慈祥笑容，林若仪必须承认那是感到幸福的时刻，是被爱的时刻。
“有可能我只是当时不期待，但是那些行为符合我平时的期待。”
“也就是说，不符合当前的期待不等于不符合期待，你的陪域相当广阔。”他的思维毫无阻塞，“所以你的‘期待’既是一种当前情绪或者行为，又是一种普遍观念……”
林若仪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陪域是什么？”
“就是上域——”他忽然想到林若仪不用学高等数学，“你可以理解为由你划定的可能性的集合。”
“这不重要……”
“哦……”林若仪嚼着棒冰的塑料衣。
“回到‘爱是什么’的问题。假设爱是一种行为、一种状态、一种情绪，那么‘爱’就不具有持续性表达的形式，而只具有短暂性表达的形式。一个行为后是下一种行为，一种状态后是下一种状态，一种情绪后是下一种情绪。这些在我们生物学看来是激素影响行为和心理表达的结果，反之亦然。”
“爱的具体行为是什么？爱的具体状态是什么？爱的具体情绪是什么？这些都是难以回答的问题。只有把‘爱’定义为一种观念的时候，‘爱’才具有持续性表达的形式，行为、状态和情绪都作为这种观念的载体。”
“每天锻炼的意思是每天都有相应的时间段锻炼，不是指每分每秒都在锻炼。你可以接受半个月才联系一次父母，但是不能接受我一个小时不回你消息，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苛刻？”
“半个月不与父母联系，或者经常与父母吵架，你不会怀疑父母不爱你，半个月不与我联系，或者有几次惹你不高兴，你估计就在准备分手……”他盯着水滴里的倒影怔怔出神，“有时候我也会想，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的男朋友……一个陌生人按照你期待的方式每天与你相处，你会爱他吗？”
林若仪好长一阵说不出话。
“不一样，你要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我也不是每件事情都很在意，只是有些事情特别在意……”
“你要怎么通过这些在意的事情来判断爱与不爱？”
汪！
遥遥传来狗吠声，“双汇”应该已经到家了。
“在我看来，爱是陪伴。”他倏尔开口。
“今天能够跟你一起吃饭，今天就是被爱的一天。像今天这样跟你散步聊天，互相分享好玩的事物，嬉笑打闹，或者安静待着，这些时间也是被爱的时间。哪怕是争吵，冷战着不理会对方的时间在我看来也一样。好数据和坏数据混杂，爱情是这样的数据集合。”
“没有感情的陪伴有意思吗？”林若仪打断道，“互相都感知不到对方的爱意，就像一堵没有回音的墙。”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停顿片刻，顺着林若仪的话往下说，“为什么感知不到对方的爱意？”
“你完全可以要求或者暗示我做一些你期待的举动。”他伸出手指，戳着林若仪。
“假如你多花点心思，就不用我提醒。”林若仪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但他像只贪吃蛇一样缠上来。
“那在我实在猜不出来的情况下，你能不能明确告诉我呢？”他捏住林若仪的指尖，左右摇晃，“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就算要花心思做实验，也得有个实验方向。”手指又被甩开，他嘟囔道，“你比我们老师还潇洒。”
再一次拍开他的手后，林若仪反握住他。
“万一我们分手？你会怎么看待这段感情经历？”
“不管我承不承认，未来的我之中都有你的成分……我可能会喜欢上跟你类似的人，也可能会喜欢上与你相反的人。哪怕是毫不相似的人，与她一起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我还是会从这段经历中汲取经验，换一种做法……无论哪种情况，再次交往的人喜欢的都是具有你的成分的我了……或许我在跟她相处的过程中会领悟到，‘原来林若仪当时是这种心情。’”
初恋，好痛啊。
林若仪有些惆怅。
“你从哪学的这些东西。”
“书上抄的。”
他及时打断林若仪狐疑的眼神。
……
“我很想你。”
“虽然我才刚刚睡醒。”
不等林若仪回复，屏幕上又弹出一句话。
“我可以请求你表达一下对我的爱意吗？比如说‘你也很想我’之类的话。”
林若仪斟酌许久，打下：“我很想你。”
“每天每天，都很想你。”
“每天每天，都想见到你。”
“想知道你今天在干什么，想知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想跑到你身边。”
“每天每天，都很想你。”
好肉麻，林若仪凭着对自己的信念感持握住手机，但是看见他的回复，忍不住咧开嘴。
“疫情结束后就见面吧！”
这条消息下面，对方发了一句语音，林若仪把手机凑到耳边。
啪咔。
手机摔在桌上。林若仪飞身上床，踢着腿在床上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