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稚秋站在飞舟上,俯瞰逐渐远去的玄清宗。

    飞舟上的修士三两结群,多半都是认识的人。

    温稚秋自然而然地和江离站到了一起。

    她望着飞舟下方掠过的高峰深湖,指着一条蜿蜒至天尽头的长河问江离:

    “这条河贯穿九州?”

    江离摇头:“到前面就断了。”

    果然像她说的一样,这条河流到一座高塔前便戛然而止,中断得很突兀,像是有什么东西将流水斩断。

    “这条河叫做无相河。”江离道:“看到旁边那座塔了么?”

    塔身如同一把巨大的宝剑,上插云霄,下接平地,威严矗立。

    温稚秋点头。

    “那叫做镇魔塔。”

    镇魔塔?

    她心中一动,不知为何有些在意这个名字:“用来镇压魔修的?”

    梦里事件发生的地点,会不会就在这里?

    “嗯。”江离漫不经心地应着,“里面关押着一些穷凶极恶的魔修,之前有些宗门会让弟子进去磨练,后来就禁止修士随意进入了。”

    温稚秋常年待在宗门里苦修,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这种东西完全不了解:

    “为什么?”

    “镇魔塔并不是直接让修士面对魔修,而是通过阵法模拟出与魔修对战的情景,应该是某个弟子在镇魔塔不小心对上了被放出来的魔修,被杀了,才会有后面这个禁令吧。”

    飞舟前进,靠近了镇魔塔。

    越靠近,温稚秋就越不舒服。

    那座塔的气息让她犯恶心。

    大多数时候,只有靠近魔修,温稚秋才会产生恶心感。

    但这座塔魔气浓郁,隔着这么远也令她不太好受。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憋不住吐在飞舟上。

    好在飞舟马上就掠过了镇魔塔,那股魔气也远离了。

    江离好像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温稚秋深呼吸,内心厌恶之意翻涌。

    她不喜欢每次被魔息压制的感觉,就像是被捏住了命脉,无法反抗,无法挣扎。

    知道她魔敏感体质的只有别楼和秦声两个人。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秘密。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那么就算她展现出再强大的实力,那些人也只会不屑:不过是无法对抗魔修的废物修士罢了。

    宗门同样不会认可一个草包修士,不会让她担当重任。

    尤其是在如今这个人魔矛盾一触即发的时刻。

    或许是出于对她体质的保密,别楼收徒的时候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只是简单行了个拜师礼。

    作为九州数一数二的顶尖修士之一,恐怕现在只有少部分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别楼收了第二个弟子,大部分应该只认识秦声。

    温稚秋什么都要问一下江离,就算是路过的一只鸟她也要问一下品种。

    直到江离都不耐烦了,她才打了个哈欠:“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她和江离说了这么一句,就离开了舟边。

    昨晚那个梦让她根本没有休息好。

    飞舟上有专供弟子休息的地方,温稚秋按照自己的玉牌编号,寻找属于自己的房间。

    她揉了揉眼,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飞舟上的人是很多,但飞舟也很大,虽然她没有看路,却知道她原本的行进路线是不会撞到人的。

    除非有人故意挡在前面。

    温稚秋抬头。

    是程钰。

    丰神俊朗的程小公子今天看上去像是气色不足,眼球里全是血丝,看起来怪吓人的。

    温稚秋明知故问:“……有事?”

    程钰用力抓着她的手臂,像是要把她的手臂捏断:“你、说、呢?”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

    程钰居然开始威胁碾压他两次的温稚秋了。

    她懒得和他废话,照霜剑刚拔出一半,脑海里传来江离的声音:

    “九州论道期间同门不得动手。这是规矩。如果你不想丧失论道名额,最好不要动手。”

    她往后一看,江离还待在原位置,靠着栏杆,边看边给她传音,语气还有点奇怪:

    “他喜欢你?”

    温稚秋没好气地传音回去:“……乱猜什么。”

    她把照霜剑用力插回剑鞘,刮刺的声响让程钰下意识松开手。

    她上前一步,靠近程钰,五指重重压在他肩上,加重力道。

    温稚秋靠在他耳边,压低声音:

    “别逼我再对你动手。”

    她不喜欢程钰这个人。

    没有理由。

    她要驱逐程钰,同样没有理由。

    程钰仿佛野兽般喘着气,怒火在他的心中横冲直撞。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

    毫无顾忌。毫不忌惮。

    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草根修士。

    ——从来没有人这样无视过他。

    从来没有。

    他是程家的小公子,他的人生应该顺风顺水,被所有人仰望着、羡慕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个无名修士践踏,羞辱。

    所有人都应该在他面前低下头颅,哪怕是怨恨也必须要死死藏在心里,在他面前小心翼翼——

    就像谢怀瑾一样。

    因为没落的家族,忍气吞声地为他服务。

    凭什么?

    温稚秋凭什么无视权势,她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凭什么与他对抗?!

    他要做什么,关她什么事?!!整个修真界都是如此,凭什么她非要当这个出头鸟?!

    一直压抑的愤怒到达极点,喷涌而出。

    他怒极反笑,“……好、好!!”

    程钰一把拽住温稚秋的衣襟,硬生生将她拎起来,几步带到飞舟边上,将她抵在飞舟边缘。

    她半个身子悬在飞舟外,一旦程钰松手,她马上就会坠下万丈深渊。

    明明生命岌岌可危,她却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飞舟极速飞进,束起的黑发在带着几分危险意味的疾风中飞扬,温稚秋意味不明的笑,让他更为恼火。

    “怎么不动了?”她的笑容非常嚣张,眼底却一片冷漠:

    “来啊,杀我。”

    这边的动静不小,周围一圈围了许多人。

    “怎么打起来了……”

    有人趁机起哄:“打啊!快点打啊!等会长老来了就不能打了!”

    “嘿,哪有你这种缺德的。”

    那人不满:“我缺德?不是他们自己要打的吗?再说了,他们打起来,九州论道不就少一个对手?”

    温稚秋甚至有闲心转过眼去看那个说话的家伙,脸侧有一道刀疤。

    刀疤脸看见温稚秋看过来,一时也不好意思说话了。

    温稚秋朝他抬起左手,曲起四指,拇指翘起,缓缓地将拇指调转朝下。

    她还是在笑,嘴上说的和手势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谢谢你啊。”

    刀疤脸也被激怒,下一秒就想冲上来,被人群里的人拉住了:

    “她就是个疯子,你惹她干什么!”

    温稚秋挑起半边眉。

    好巧不巧,说话劝阻的人她也见过。

    陆燃拉着自己的好友,挤过人群,看见了被抵在飞舟边上的温稚秋,又目睹了她挑衅刀疤脸的全过程。

    一时情急,拉住了刀疤脸,又脱口而出那句话。

    温稚秋留给她的印象还是很恐怖,一时无法扭转。

    话一出口,陆燃又有些害怕了,往好友身边缩了缩,声音小了点:

    “长老马上就会过来。”

    直到目前为止,江离没有动过一下。

    她知道只要温稚秋想,随时都能挣脱,所以并不打算出手。

    程钰攥着她领口的手在颤抖。

    只需轻轻一推,温稚秋就会粉身碎骨。

    他在犹豫。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这一秒,两位长老已经到了。

    尚琼拨出一道浑厚的灵力,弹开了两人。

    程钰还在走神当中,被这一拨推出去好远。

    温稚秋也作势往旁边一歪身子——

    这个方向恰好就是陆燃的位置,她眼看着温稚秋就要倒她身上了,差点就要蹦起来,直接一把把自己的好友往前一推。

    温稚秋顺利地倒进好友的怀里。

    陆燃松了口气。

    好友的脾气一向很好,人也很热心,估计不会介意暂时抱一会她的吧。

    温稚秋身体一僵。

    另一旁,黎醉环视一圈,冷声道:

    “来之前每个人都应该仔细阅读过弟子手册吧?怎么,是在玄清宗待不下去了?还是不想去九州论道了?!”

    众人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一个个的,别以为自己是天才,是人中龙凤,是天上月,在九州里,在杀人不眨眼的魔修面前,你们就是待宰的鱼肉!”

    程钰渐渐清醒过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黎醉的每个字都砸在他的心上。

    “在座的就算不是金丹期,也是筑基期的修士了,九州论道意味着什么你们也都应该知道!如果不想好好去比试,那就趁早滚回去!”

    黎醉的面色不善,语气愈加严厉。

    “还在飞舟上动手?你们把规则放在哪里!……”

    一旁的温稚秋只觉得脑袋发晕,胃里在翻涌,喉咙火燎过一般——

    抱着她的女修身上的气味如同毒药一般,让她的不适到达顶峰。

    终于,温稚秋猛地抓住对方的袍子,无法忍受地吐了出来:

    “呕——”

    女修的衣服上顿时精彩一片。

    正在训话的黎醉:“……”

    周围众人:“……”

    温稚秋说不出话来,满脑子只剩下震惊。

    过了好一会,黎醉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谁先动手的?”

    温稚秋又吐了一口,不忘虚弱地举起手臂指向程钰。

    手臂颤抖的弧度表达了她的愤怒。

    程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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