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腾升，模糊了杨汐眼前的镜子。
她的手被热水烫的有些发红，慢慢擦去镜子上的雾气，眼前出现了一张泛着红晕的脸，水滴顺着额边的发丝滑落下来，浓黑的睫毛轻垂遮住大部分瞳孔，粉嫩的唇上还挂着剔透的水珠，像一株美丽的有毒菌子。
这种菌类易变，记仇，也健忘。
受到环境的影响会收起自己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以美好示人，它被采摘、洗净、烹煮，被送入食客的嘴中，然后予那些食客最狠的一击，有时甚至是致命的一击。
但它也很健忘，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继续用鲜艳粉饰自己，还会快速的遗忘掉以前那些痛苦的回忆，重新被采摘、洗净、烹饪。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孟森的呢？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四年前吧，妈妈和孟叔叔在一起的时候。
杨汐是妈妈年少无知婚姻失败的产物，但从外婆的口中得知，曾经的父母也是疯狂热恋过的，“当年你爸爸啊，拿着那么大一把刀，手指说切就切，硬是逼着我们要把姑娘嫁给他”这是外婆故事会上经常出现的一句话。
对此，杨汐持怀疑态度，因为她从来没听当事人提过这事儿，而且据她小时候观察，她爸爸好像五指俱全。
不过，历史总是添油加醋的，这一点杨汐倒是可以理解。
后来，因为计划生育杨女士被流掉了本该生下的弟弟，这成了他们夫妻俩的矛盾导火索。再加上她爸爸年少轻狂，赌博、喝酒、打架一样不落下，丝毫不管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活得水深火热的老妈。
毫不意外，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婚姻走向破裂。
如果有算命大师告诉年轻的杨女士她这辈子要结三次婚，那她肯定会一巴掌呼过去，然后再骂一句“你tm会不会算命？！不会算去讨饭！”
是的，杨女士就是这样一个彪悍的女人。但也是这样一个彪悍的女人，在婚姻里三进二出，吃尽了苦头。
终于在某一年的春节，杨女士迎来了自己的第三春，带着杨汐进入了第三段婚姻，那也是她最开始认识孟森的时候。
“你是我滴情人——”
“一生要走多远的路程……”
“啊～～啊……”
劣质的车载音乐混合着人声飘出窗外，坐在后座的杨汐默默地关上了后车窗，从后方悄悄瞟了一眼，孟国晖本该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黏在了她老妈杨书妍头发上，一张消瘦凹陷的脸因喜悦似乎显得饱满许多，粗眉狭目带来的凶相也减弱几分，稀疏白色藏在黑发中，头时不时随着音乐晃动。
他们正在去往孟国晖的老家y镇，五百多公里的距离，行途颠簸，但思绪更乱。
杨汐不懂自己的老妈为什么要在经历两次婚姻失败之后再度走进婚姻，好像女人没有婚姻就是不完整的失败的。对于他俩的爱情，杨汐并不了解细节，只知道是闪恋闪婚，一方面她不看好这段感情，这源于她个人的爱情悲观态度，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老妈能得到幸福，哪怕只是很小的概率。
音乐突然停了，一个微信电话弹了出来，孟国晖点开接听，“歪？……一半路，不用等……五六点钟到……”叽里呱啦的方言说了一大堆，杨汐只听出来零星几个词，大概好像是家里面打电话询问到哪了。
“他们也要一起回吗？那可得提前打电话联系。”杨书妍显然比她女儿语言天赋强，虽然他们只交往了几个月但她很快就掌握了本地方言，不仅能听懂，还能时不时拽出几句。
“谁啊？要和我们一起吗？”杨汐有些好奇。
“噢，就是你孟叔叔的儿子和侄子，等会我们在镇上顺便把他们捎回去。”
“我的那个崽啊，只比汐汐小一岁，现在在外面当厨师，长得也比我帅多了！”孟国晖谈及此处，朝她们咧开大嘴，做了一个wink。
杨汐发誓，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丑的wink，她彻底被孟国晖超绝的颜艺技巧给打败了，于是不再追问，闭口噤声。
“平时也是很好相处的，在家都比较听话，就是比较内向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喝酒之后话多一点，很孝敬他奶奶爷爷……”不过孟国晖显然并没有打算放弃这个话题，继续 “炫儿子”。
“唉，就是喝了酒会有点情绪，发点酒疯，这点不好，只要不喝酒都是好好的。” 孟国晖话锋一转，语气有些沉了下去。
眼前俨然是一个舐犊情深的老父亲形象，这与杨汐脑海中想象的大相径庭，听老妈说他早年因摩托车肇事进了监狱，彼时刚怀有身孕的妻子只能被家里人接到老家待产，十月后他妻子生下一个男婴，月子里就偷偷跑了。
孟国晖出狱后便一边在外打工一边寻人，并没有什么结果，家也很少回，丝毫不管自己远在家乡的亲儿子。在外漂泊了十几年后，也渐渐变得恋家了起来，于是他才终于回去，儿子也是十几岁时，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爸爸。
所以孟国晖在杨汐心里早就被盖章为“不顾妻儿父母的轻狂渣男”，但是这样看来他倒也挺在意这个儿子的，不过这还是不能改变孟国晖在她心里的形象，因为作为具有差不多童年经历的人，她只能共情这个“新晋弟弟”。
“哎，那是他们吧？”车速逐渐降下来，杨书妍指着窗外的某处，高兴大喊，“子涵！在这儿在这儿——”。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平直的乡镇小路，周边只有零星商铺开门，干净有秩序，但是携着一份缺少人气的冷清。顺着杨书妍手指的方向，杨汐视线朝马路对面望过去，一辆旧摩托车旁，正倚着两个少年。略高略壮点的那个，手里还拎着只小狗崽，旁边个头小点的戴副黑框眼睛，听到呼喊声便回过了头，向他们走了过来。
车停了，后座的车门随之打开，少年弯腰钻了进来，杨书妍笑嘻嘻打招呼。
“孟森怎么不过来？”杨书妍看着马路对面问。杨汐也正奇怪，怎么只来了一个，抬眼对上了远处那对浓眉下的冷光，被叫孟森的少年麦色皮肤暴露在夕阳的余晖下，像是懒得抬手般打了个招呼，继而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一副与车里的人不认识的样子。是性格孤僻，还是不欢迎他们呢？
“他等哈国人噶自个骑摩托车回克。”少年操着一口浓厚的乡音解释道。
又驾驶了一段路程，车窗外变幻成平原景象，从小在山区长大的杨汐自然忍不住探出头去，一股新鲜混杂着泥土、野草和饭菜香的气息冲进了她的鼻腔，桃花源记里面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仿佛从书里跳出来了。
行至一户一层的楼房面前，汽车停下，孟国晖大力拍拍车窗，“汐汐，我们到啦！”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得杨汐几乎是脚不沾地的闪进屋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但仍被闹得心惊肉跳，屋内许多人，都不像她这样反应剧烈。一眼扫过这些陌生的面孔，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刚刚没上车的少年身上。
他嘴角微含笑，但脸上的肌肉却纹丝未动，眼神仍是直勾勾的不羁。迎上眼神，杨汐确定他是在嘲笑自己。
“这是他们这里的风俗，有贵客来就要放鞭炮表示欢迎。”杨书妍也堵着耳朵，在杨汐耳边大声说着。
鞭炮燃尽，众人开始坐下吃饭。饭菜是两位老人早就准备好了的，虽然菜不多，但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为他们接风洗尘的。
*
“来，嫂子，敬你一个！祝你和孟哥白头到老……”
“哎哟，谢谢，谢谢～今天大家都玩好喝好！”
杨汐觉得自己肯定做了今晚最后悔的决定。
孟国晖这次回来想和老朋友们聚一聚，顺便把杨书妍给那帮老伙计介绍介绍，于是临时组了个局，比起呆在陌生的家里，杨汐还是选择觍着脸跟着去了。
昏暗灯光，老式装饰，艳俗假花，还有，从四面房间传出来的鬼哭狼嚎，这，这，这到底是KTV还是鬼屋？
来之前杨汐还在惊奇小小的乡野之地竟然还有KTV，现在仿佛一切都合理了起来。她虽然平时在学校里娱乐活动不多，但去唱歌的局也不少，从来没见过这么，嗯，别致的。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八九十年代的迪厅。
杨汐感觉不是很妙，悔意在心中蔓延开来。所幸，不是只有她一个年轻人，她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孟森正一言不发拉开一罐啤酒。
仿佛被孟森察觉到一样，他径直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猛吸了口指间夹着的一支烟，又老练的吐出来一圈烟圈，在烟雾中突然凑近她的耳朵：“你不点首歌？”
“啊？”两人的安全距离猝不及防被打破，杨汐从脸颊红到耳根子，好像是被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呛到的。她从小到大一直专心学业，在老妈和外婆的教育下把“不要早恋”刻在了骨子里，平时和异性的距离至少保持在一米以上，方圆百里内的雄性都休想近她的身，没有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结巴了起来，“我，我等，等会再去……”
孟森笑了笑，缩回脑袋，又继续喝起酒来。可杨汐的心情却是难以恢复，这种距离过近的社交场面对她来说简直是种折磨。坐了几分钟，孟森却似乎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她有些如坐针毡，便只得起身去点歌。
她点完歌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靠近点歌机的那侧沙发。包厢内有不少人抽烟，烟味有些呛鼻，杨汐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想到了孟森，才十九岁身上就浸染了烟味，不知道从多大就开始抽烟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抹黑影夹杂着昏暗的灯光闪了过来，又在她右边坐下，拿出手机，凑过来说：“加个微信吧。”
杨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迟缓地掏出手机，弱弱的问，“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都行。”
短暂的加完好友，孟森便在她旁边坐定下来，眼看他已经又开了第三瓶啤酒，却丝毫看不出脸色有变。
杨汐觉得有些口渴，伸手正欲去拿桌上的杯子，腰间却感觉慢慢被一股温热环绕，她愣了一下，但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起水杯低头一看，妈呀好大一只手！
她此时已经无心喝水了，头僵硬的向右转了小小的幅度，还好不是灵异事件，不过这恐怕比灵异事件更让她惊恐：坐在她右边的这位，她的“新晋弟弟”，左手环搂住了她的腰。
杨汐瞳孔放大，宛如一只受惊的猫，只差没炸毛了。
她的手被热水烫的有些发红，慢慢擦去镜子上的雾气，眼前出现了一张泛着红晕的脸，水滴顺着额边的发丝滑落下来，浓黑的睫毛轻垂遮住大部分瞳孔，粉嫩的唇上还挂着剔透的水珠，像一株美丽的有毒菌子。
这种菌类易变，记仇，也健忘。
受到环境的影响会收起自己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以美好示人，它被采摘、洗净、烹煮，被送入食客的嘴中，然后予那些食客最狠的一击，有时甚至是致命的一击。
但它也很健忘，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继续用鲜艳粉饰自己，还会快速的遗忘掉以前那些痛苦的回忆，重新被采摘、洗净、烹饪。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孟森的呢？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四年前吧，妈妈和孟叔叔在一起的时候。
杨汐是妈妈年少无知婚姻失败的产物，但从外婆的口中得知，曾经的父母也是疯狂热恋过的，“当年你爸爸啊，拿着那么大一把刀，手指说切就切，硬是逼着我们要把姑娘嫁给他”这是外婆故事会上经常出现的一句话。
对此，杨汐持怀疑态度，因为她从来没听当事人提过这事儿，而且据她小时候观察，她爸爸好像五指俱全。
不过，历史总是添油加醋的，这一点杨汐倒是可以理解。
后来，因为计划生育杨女士被流掉了本该生下的弟弟，这成了他们夫妻俩的矛盾导火索。再加上她爸爸年少轻狂，赌博、喝酒、打架一样不落下，丝毫不管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活得水深火热的老妈。
毫不意外，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婚姻走向破裂。
如果有算命大师告诉年轻的杨女士她这辈子要结三次婚，那她肯定会一巴掌呼过去，然后再骂一句“你tm会不会算命？！不会算去讨饭！”
是的，杨女士就是这样一个彪悍的女人。但也是这样一个彪悍的女人，在婚姻里三进二出，吃尽了苦头。
终于在某一年的春节，杨女士迎来了自己的第三春，带着杨汐进入了第三段婚姻，那也是她最开始认识孟森的时候。
“你是我滴情人——”
“一生要走多远的路程……”
“啊～～啊……”
劣质的车载音乐混合着人声飘出窗外，坐在后座的杨汐默默地关上了后车窗，从后方悄悄瞟了一眼，孟国晖本该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黏在了她老妈杨书妍头发上，一张消瘦凹陷的脸因喜悦似乎显得饱满许多，粗眉狭目带来的凶相也减弱几分，稀疏白色藏在黑发中，头时不时随着音乐晃动。
他们正在去往孟国晖的老家y镇，五百多公里的距离，行途颠簸，但思绪更乱。
杨汐不懂自己的老妈为什么要在经历两次婚姻失败之后再度走进婚姻，好像女人没有婚姻就是不完整的失败的。对于他俩的爱情，杨汐并不了解细节，只知道是闪恋闪婚，一方面她不看好这段感情，这源于她个人的爱情悲观态度，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老妈能得到幸福，哪怕只是很小的概率。
音乐突然停了，一个微信电话弹了出来，孟国晖点开接听，“歪？……一半路，不用等……五六点钟到……”叽里呱啦的方言说了一大堆，杨汐只听出来零星几个词，大概好像是家里面打电话询问到哪了。
“他们也要一起回吗？那可得提前打电话联系。”杨书妍显然比她女儿语言天赋强，虽然他们只交往了几个月但她很快就掌握了本地方言，不仅能听懂，还能时不时拽出几句。
“谁啊？要和我们一起吗？”杨汐有些好奇。
“噢，就是你孟叔叔的儿子和侄子，等会我们在镇上顺便把他们捎回去。”
“我的那个崽啊，只比汐汐小一岁，现在在外面当厨师，长得也比我帅多了！”孟国晖谈及此处，朝她们咧开大嘴，做了一个wink。
杨汐发誓，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丑的wink，她彻底被孟国晖超绝的颜艺技巧给打败了，于是不再追问，闭口噤声。
“平时也是很好相处的，在家都比较听话，就是比较内向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喝酒之后话多一点，很孝敬他奶奶爷爷……”不过孟国晖显然并没有打算放弃这个话题，继续 “炫儿子”。
“唉，就是喝了酒会有点情绪，发点酒疯，这点不好，只要不喝酒都是好好的。” 孟国晖话锋一转，语气有些沉了下去。
眼前俨然是一个舐犊情深的老父亲形象，这与杨汐脑海中想象的大相径庭，听老妈说他早年因摩托车肇事进了监狱，彼时刚怀有身孕的妻子只能被家里人接到老家待产，十月后他妻子生下一个男婴，月子里就偷偷跑了。
孟国晖出狱后便一边在外打工一边寻人，并没有什么结果，家也很少回，丝毫不管自己远在家乡的亲儿子。在外漂泊了十几年后，也渐渐变得恋家了起来，于是他才终于回去，儿子也是十几岁时，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爸爸。
所以孟国晖在杨汐心里早就被盖章为“不顾妻儿父母的轻狂渣男”，但是这样看来他倒也挺在意这个儿子的，不过这还是不能改变孟国晖在她心里的形象，因为作为具有差不多童年经历的人，她只能共情这个“新晋弟弟”。
“哎，那是他们吧？”车速逐渐降下来，杨书妍指着窗外的某处，高兴大喊，“子涵！在这儿在这儿——”。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平直的乡镇小路，周边只有零星商铺开门，干净有秩序，但是携着一份缺少人气的冷清。顺着杨书妍手指的方向，杨汐视线朝马路对面望过去，一辆旧摩托车旁，正倚着两个少年。略高略壮点的那个，手里还拎着只小狗崽，旁边个头小点的戴副黑框眼睛，听到呼喊声便回过了头，向他们走了过来。
车停了，后座的车门随之打开，少年弯腰钻了进来，杨书妍笑嘻嘻打招呼。
“孟森怎么不过来？”杨书妍看着马路对面问。杨汐也正奇怪，怎么只来了一个，抬眼对上了远处那对浓眉下的冷光，被叫孟森的少年麦色皮肤暴露在夕阳的余晖下，像是懒得抬手般打了个招呼，继而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一副与车里的人不认识的样子。是性格孤僻，还是不欢迎他们呢？
“他等哈国人噶自个骑摩托车回克。”少年操着一口浓厚的乡音解释道。
又驾驶了一段路程，车窗外变幻成平原景象，从小在山区长大的杨汐自然忍不住探出头去，一股新鲜混杂着泥土、野草和饭菜香的气息冲进了她的鼻腔，桃花源记里面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仿佛从书里跳出来了。
行至一户一层的楼房面前，汽车停下，孟国晖大力拍拍车窗，“汐汐，我们到啦！”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得杨汐几乎是脚不沾地的闪进屋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但仍被闹得心惊肉跳，屋内许多人，都不像她这样反应剧烈。一眼扫过这些陌生的面孔，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刚刚没上车的少年身上。
他嘴角微含笑，但脸上的肌肉却纹丝未动，眼神仍是直勾勾的不羁。迎上眼神，杨汐确定他是在嘲笑自己。
“这是他们这里的风俗，有贵客来就要放鞭炮表示欢迎。”杨书妍也堵着耳朵，在杨汐耳边大声说着。
鞭炮燃尽，众人开始坐下吃饭。饭菜是两位老人早就准备好了的，虽然菜不多，但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为他们接风洗尘的。
*
“来，嫂子，敬你一个！祝你和孟哥白头到老……”
“哎哟，谢谢，谢谢～今天大家都玩好喝好！”
杨汐觉得自己肯定做了今晚最后悔的决定。
孟国晖这次回来想和老朋友们聚一聚，顺便把杨书妍给那帮老伙计介绍介绍，于是临时组了个局，比起呆在陌生的家里，杨汐还是选择觍着脸跟着去了。
昏暗灯光，老式装饰，艳俗假花，还有，从四面房间传出来的鬼哭狼嚎，这，这，这到底是KTV还是鬼屋？
来之前杨汐还在惊奇小小的乡野之地竟然还有KTV，现在仿佛一切都合理了起来。她虽然平时在学校里娱乐活动不多，但去唱歌的局也不少，从来没见过这么，嗯，别致的。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八九十年代的迪厅。
杨汐感觉不是很妙，悔意在心中蔓延开来。所幸，不是只有她一个年轻人，她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孟森正一言不发拉开一罐啤酒。
仿佛被孟森察觉到一样，他径直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猛吸了口指间夹着的一支烟，又老练的吐出来一圈烟圈，在烟雾中突然凑近她的耳朵：“你不点首歌？”
“啊？”两人的安全距离猝不及防被打破，杨汐从脸颊红到耳根子，好像是被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呛到的。她从小到大一直专心学业，在老妈和外婆的教育下把“不要早恋”刻在了骨子里，平时和异性的距离至少保持在一米以上，方圆百里内的雄性都休想近她的身，没有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结巴了起来，“我，我等，等会再去……”
孟森笑了笑，缩回脑袋，又继续喝起酒来。可杨汐的心情却是难以恢复，这种距离过近的社交场面对她来说简直是种折磨。坐了几分钟，孟森却似乎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她有些如坐针毡，便只得起身去点歌。
她点完歌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靠近点歌机的那侧沙发。包厢内有不少人抽烟，烟味有些呛鼻，杨汐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想到了孟森，才十九岁身上就浸染了烟味，不知道从多大就开始抽烟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抹黑影夹杂着昏暗的灯光闪了过来，又在她右边坐下，拿出手机，凑过来说：“加个微信吧。”
杨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迟缓地掏出手机，弱弱的问，“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都行。”
短暂的加完好友，孟森便在她旁边坐定下来，眼看他已经又开了第三瓶啤酒，却丝毫看不出脸色有变。
杨汐觉得有些口渴，伸手正欲去拿桌上的杯子，腰间却感觉慢慢被一股温热环绕，她愣了一下，但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起水杯低头一看，妈呀好大一只手！
她此时已经无心喝水了，头僵硬的向右转了小小的幅度，还好不是灵异事件，不过这恐怕比灵异事件更让她惊恐：坐在她右边的这位，她的“新晋弟弟”，左手环搂住了她的腰。
杨汐瞳孔放大，宛如一只受惊的猫，只差没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