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这一股子辣味。”

    朝锦歌捂着口鼻,还没走进厨房,周围的辣味已经呛迷了她的眼睛。

    “朝将军,我们照着城主的吩咐,厨房里的辣果都被我们尽数磨成了粉,存在罐里嘞。”

    做饭的婆婆召集父老乡亲,天还未亮就在厨房里外忙活儿。

    “这御辣的药汁儿也在锅里熬着,等会儿就能出锅哩。”

    老伯热情地给朝锦歌递上一碗药汁,示意她涂抹在脸颊和眼下,以防糊了眼。

    “齐了齐了,都齐了。”

    整整三大袋的辣粉和两大锅药汁,被婆婆堆放在地。莫家军在外整装待发,也不免四顾相望,窃窃私语。

    “咱们当真要往脸抹这药汁儿啊?”

    莫家军面面相觑,手下涂药的功夫倒是不见停。

    “这朝家女公子莫名其妙出的点子,镇南将军怎能轻易采纳?再说古来征战,哪有女子在军帐内指点的道理啊?”

    朝锦歌莫名的“发号施令”亦引起旁人的不满。

    “牢骚满腹要是能解决问题,要上战场的不该是朝都将士,而该是疾首蹙额的“怨夫”了。”

    宋城眼神瞥过误言的小兵,阴阳怪气堵住咂舌之言。

    朝锦歌身先士卒,直接捧起一把辣粉往脸上揉搓着,惊了众人。

    “这药汁儿,当真如此神奇?”

    将士们也小心翼翼用手舀了一点辣粉,向脸上试探着。

    “果真没有过于刺激的反应!”

    朝都将士们亲身体验后,也对此计赞不绝口。

    朝锦歌站在台上,立刻示意李欢。李欢心领神会,吩咐手下的侍女分发布袋。李欢号召着郾城妇女连夜赶制了一批布袋,用于明日作战。将士们可将布袋绑缚于腰间,将辣粉装在布袋中,明日只待军令,便能杀得南岐王军一个措手不及。

    ***

    “大计已成,只等明日与其正面交锋,一决高下。”

    宋城登上城墙,立于朝锦歌身后。朝锦歌倚着墙后,没有出声。

    “晚膳见你食欲寡淡,可是身体不适?伤口……可还好些?”

    宋城一连串的发问脱口而出,自己也觉着有些意外。什么时候,朝锦歌也成了他每日关怀备至的对象?

    “你说明日我们真的会赢吗?”

    朝锦歌摊开手,冷汗布满了手心,竟连旧茧也不放过。此谋不是缓兵之计,而该是一击即中,明日之战,他们只能赢,不能输。可她无法未卜先知,只能竭尽全力,无愧于心。

    一旦赢了,他们收复失地,既能慰藉郾城无辜亡灵,更能彰显朝都军威。若是输了……她该如何向郾城百姓交代、如何面对力挺她身的李欢……她不畏惧战场的刀枪剑眼,却不敢转身回城,生怕她的身后是百姓唾弃的骂名。

    有了期盼,身上也多了负担。

    “尽人事,听天命。”朝锦歌呢喃道。不想她无求于佛,无信于天,也会抬头希望得到老天的眷顾。

    愿天佑郾城,天佑朝都。朝锦歌此刻再无所求。

    “你会赢,我们会赢,朝都会胜。”

    宋城缓缓开口,他好像也是在向天诉求,只是他的诉求者此刻正抬头望天,而他却在为她驻足。

    ***

    叫嚣漫天,一触即发。

    “这盔甲破损的地方我都修补好了。”

    李欢喋喋不休,拿着盔甲、假装镇定的手却曝露她的不安。

    朝锦歌借势紧握住她的手,“此战,我定会让南岐王军还郾城百姓一个公道!”

    李欢嘴角挂着笑意,朝锦歌几次三番地救她性命,她无以回报,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打理好郾城琐事,让朝都军无后顾之忧。

    “万念俱灰时,是将军救我,那时的我不堪受辱一心求死,是将军百般抚慰。女子究其一生不该困于婚嫁,胸中有千军万马,亦可为将。将军说这番话时,眼中闪烁的耀光好像驱散了笼罩郾城的阴云。凋敝荒芜的郾城不再死气沉沉,是朝将军亲手打开了郾城的复兴之门。此战无论胜败,郾城的城门永远为朝将军敞开,无谓输赢。”

    “李姑娘言真意切,已然城主之此姿。我朝锦歌哪怕殚精竭力,也定会给李城主和郾城百姓一个交代!”

    朝锦歌心怀敬意,只求无愧于逝去的冤魂,和幸存者。

    李欢眼含热泪,意欲送朝锦歌出城,也只能在城门处止步。

    朝锦歌上马,手里持着红缨枪,出城迎敌。李欢肺腑之言,给了朝锦歌一剂定心丸。

    此战,她无畏输赢,不负郾城。

    “呦,朝都后继无人,还敢派你一个丫头片子与我对阵。看来是上次的教训不够!”

    左护法发了狠,直接驾马朝朝锦歌扑去。朝锦歌蓄势待发,没有贸然出击。直至左护法与她相隔不若一个身位,朝锦歌左手散出辣粉,直击左护法的面部。左护法躲闪不及,眼里迷了辣粉,双手下意识地抱着头,失了手里的缰绳。朝锦歌横空一脚将其踹下了马,一个旋身握住了左护法的马绳,一人驱使两马,直接向南岐列阵冲去。

    南岐列阵觉察异常,又不敢对左护法的战马下死手,只能不停换阵躲避,正中朝锦歌下怀。

    宋城站在城墙上观察南岐列阵,经由战马的冲散,原先南侧的兵力大大减少分散至东、西、北侧;原先坚不可摧的南侧不费一兵一卒打出了一个豁口,正是破阵的绝佳时机。宋城一声令下,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卖力地挥舞着手中的红旗,向朝锦歌发送暗号。

    宋城备下了四面不同颜色的旗帜,不同颜色代表南岐列阵的不同方位,以此与战场上的朝都将士打出配合。

    朝锦歌接收暗号后,心领神会,朝南侧拔箭鸣镝,原先分散四方的朝都将士无心恋战,汇聚人马,朝南侧杀去。莫殇立于马背,飞跃至左护法的战马,继续干扰南岐换阵。朝都士兵利用腰间的辣粉,不仅扰乱了南岐王军的视线更是减缓了他们换阵的速度,主心骨受困,东、西、北侧的南岐王军一度陷入停滞。

    南岐引以为傲、战无不胜的列阵,就此落败折腰。

    没了阵法加持,南岐王军人心惶惶,连出击都变得畏手畏脚。朝锦歌眼看时机成熟,只差收网,红缨枪在手,带队厮杀。

    血渍缠身,不敢说慰藉亡灵,但血债血偿。

    南岐溃败,南岐王军死伤无数,弃甲曳兵,丧家之犬。朝锦歌直冲瑶城门下,再夺一城。瑶城城墙处,万箭待发,不问来者。瑶城城主小人之姿,早已与南岐沆瀣一气,不愿给朝锦歌敞开城门,无意归顺于朝都。

    “南岐已败,我以朝都之令,令你开城门,迎朝都之将!”

    朝锦歌不惧万箭待发,瑶城只能是朝都的城池!

    “朝都都是背信弃义之徒,瑶城当年划于朝都之下,不过缓兵之计!”

    瑶城城主立于城墙背着手,气定神闲,不屑于跟朝锦歌一个晚辈争辩不清。

    “朝都立业多年,从未亏待过边境,瑶城凭借此位,游走于朝都与南岐之间,这些年心安理得地吃了朝都多少好处,城主自知!”

    莫殇扯下瑶城的“遮羞布”,瑶城的存在,是朝都之耻。朝都多年忍让,反而让他们有了变本加厉的野心。

    “那有如何?!如今瑶城布兵、粮草充足,又有南岐撑腰;朝都能耐我何!”

    莫殇的言论惹怒了瑶城城主,他彻底与朝都撕破了脸皮。

    “我再问你一遍,降还是不降?!”

    朝锦歌声色俱厉,心里也做好了强攻的打算。

    “呵!降?当真以为我像那郾城城主李郾一般?愚忠之人!落得杀头祭旗的如此下场?”

    李郾的大义献身竟沦落为瑶城城主口中无足轻重的愚蠢之举。

    莫殇率先按压住朝锦歌的怒火,向她摇了摇头,又往瑶城城门下望去。莫殇在身后用手发出暗号,示意手下听他号令,策马闯进瑶城城门下的死角,以防枪箭。

    佞臣在上,忠臣的忠义,被其碾压,低落尘埃。

    瑶城城主,她必杀之!

    “降还是不降?!”

    最后一句发问,似乎用尽了朝锦歌身上所有的气血,其面部充斥着绯红,眼里的杀意从未退却半分。

    “立刻放箭!”

    “向前冲!”

    毫厘之间,两个旨意脱口而出。

    万箭齐发,一发千钧。

    莫殇及手下躲闪得当,藏进了城门下的死角,瑶城将领暂时无能为。

    箭拔弩张之时,唯有朝锦歌停留原处,那一刻她放下了生死,明眼手捷,将手里的红缨枪对准了瑶城城主,拼劲全力,扔掷了出去。朝锦歌也因此与最佳躲闪时机失之交臂,在策马之时,不幸中箭,坠于马下。与此同时,三清携宋城带领主力前来驰援,马后还捆绑着南岐左护法。

    一片惊呼失措之中,朝锦歌再也撑不起沉重的眼皮,却依旧残留着几分清醒。直至她听到了一声怒吼,好像是宋城。

    “瑶城城主已死,南岐已败,你们降还是不降?!”宋城语气强硬,是命令,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瑶城城主一枪穿心,再无生还的可能。

    朝锦歌闻言,卸下了紧绷的神经,她不畏生死,只为杀一人。

    她的红缨枪,必杀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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